死于十一月之二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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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于十一月之二全文》精彩片段

清晨，行人和道路上被风吹的回旋起的雪。她曾经见过唱诗班的孩子们踏着纯洁的，没有任何车辙与脚印的积雪前往教堂；那么，她，曾经或是就在此刻的她也是这样吗？

她匆匆的回答了几句什么，向母亲道过午安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而望向窗外的熟悉的树影和更远处的道路与田地时，她却再也无法恢复以往的平静。她又想起了曾经无数次在这个房间，望着那些熟悉的景象时想到的——那些她从未见过的却已经像某种印象派的色彩一样染在脑海中的——巴黎圣母院的钟声，红砖与石阶的不知名的小巷，甚至泛着雾气的深蓝的海岸线，冰川与雪山上的月落与日出；此刻却似乎都化作了北方那场不知名的雪，在记忆中被无数次描摹的剧院，和台上那个她已经淡忘到模糊却又像一个抽象而坚定的信念一样篆刻着的身影。这一刻她似乎忽然明白了这十余年来她所向往的，她不遗余力的思考着的，那些与她从小被教导着要去追求的幸福似乎背道而驰的，从不是，或不只是那些书中和戏剧中描写的景象，也不是古圣贤们拓印在经文中晦涩的美德——然而此刻她却已经无法描述这究竟是什么，就像是那传说中洞穴里初次见到阳光的愚者，或是她自己某一次偶然看到了那片一直悬挂在头顶却是她第一次正视着的星空。

她激动又有些兴奋的从床上站起，又难以平静的在窗前来回踱着。她要去X市，去那个她素未谋面的地方，无论如何——要去看那场歌剧，去见那个与她有着一样的名字的朱丽叶！明天，不，今天，现在，现在就要出发，现在就要走！

然而很快楼下母亲和佣人们隐约的谈话声又让她方才沸腾的心沉了下来，在这之后又是一阵让她僵住的，刺骨的寒意。她又要怎么离开呢？母亲断然不会同意她在这种时刻离开的；她既没有那纯属杜撰的在铁路局工作的朋友，也没有某个刚好要去外地养病的远房亲戚，只有近在咫尺的需要她亲手操办的婚礼，只有她自己——而她自己又有什么呢？她仅有几面之缘的未婚夫如今甚至不算能够信赖的朋友，那座
恼的说道。

这场聚会一直持续到了夜晚，另外三位小姐——与K小姐一起从小长大的朋友，也许是预感到以后见面的日子将会越来越少了，直到晚饭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在最后一个道别的H小姐走远了之后，整座庭院就又恢复了平和与宁静了；甚至方才点缀在这画面中的墙壁上的浮雕花纹都平添了几分庄严出来。

K小姐仍然穿着聚会时的衣服站在台阶上。此时在方才一直没有露面的K夫人从楼上缓缓的走了下来。这是一位温和而优雅的，曾经的灵动已经转化为了知性却与她更加相得益彰的妇女，她穿着一条昂贵却低调的丝绸裙子，上面繁复绣制的花纹都是用隐藏在面料中，需要仔细品味的浅色丝线织成；她如今已经将近五十岁，却总是让人有一种她雅致而充实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的错觉。

“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她微笑着说道：“我想着应该给你们的聚会留一点空间——如果我在这里的话，你们恐怕不能聊的尽兴了。”

“哦！妈妈！”K小姐感激的说道。因为K先生的工作远在千里之外的X市，这些年正是母亲的陪伴才弥补了一大部分父亲的空缺。

“其实您随时都可以过来，就像以前一样——小时候我们可是都喜欢听您为我们读书的——傲慢与偏见，现在我还记得呢。”

“是呀，”K夫人笑道：“那时候你们还一直问我伊丽莎白和达西会不会结婚呢。”

“可是您还一直不告诉我们，最后还是我等不及了，就抱着字典硬是看到了结尾！”她们说笑着回到了房间内，客厅里是她十几年来熟悉的样子：鱼骨形状拼接的木制地板，与地板的颜色相近的，点缀着花和藤蔓纹理的壁纸，装饰并不显得复杂而是足够温馨的吊灯，铺着带有流苏的罩布的宽大沙发——上面那几个随意摆放的软垫似乎还能勾勒出刚才几人聚会时的场景。

可是如今K小姐看到了这些却有些莫名的伤感——她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也许时常还可以回来，却不能像现在一样；即便那时她仍可以住在这个熟

（一）

“啊！我的小提琴呀！”H小姐故作夸张的向几个朋友叫喊着：“我的信仰！我的生命！我的一切！若是能将我的歌声变成琴弦，那么切断咽喉我也是甘愿的了！”

围坐在花园里的几位小姐立刻哄笑成了一团；显然比起H小姐对小提琴精湛的领悟来说，这种她所热衷的夸张的表演才是她们更加喜欢的。

“可是您啊，”其他几人仍在笑着的时候K小姐却突然转过身来，尽管她脸上还带着刚才的笑意：“请容我不合时宜的提问：若是如今小提琴还没有被发明出来，您就可以放心的归于那‘永恒的宁静之乡’了吗？”

此话一出，刚刚平静下来的几人又立刻笑作一团了。

“当然不是。”H小姐却是少有的正色回答：“那也许我会爱上钢琴吧，也许是管风琴——不过谁知道呢？”

“那么如果这时候您知道了地狱中有一把小提琴，您又会甘愿坠入地狱吗？”

“天啊，K小姐，您在说什么？”H小姐诧异的摇头：“地狱！天啊——如果它真的存在的话，那些黑暗，那些酷刑——我在那里又怎么演奏小提琴呢？在沸腾的油锅里，应和着那些鬼魂的哭声吗？”

“那么，您为什么还要将它称作您的生命呢？——既然您不能为了它而活着，又不能为了它而死？”

“唉，我的小姐。”H小姐听罢却有些怜悯的叹了口气：“想必您这些天是过于紧张了吧——天堂？地狱？您以前可是不说这些的。没事的，我们都知道——这只是因为您快要结婚了，是吧？”

“因为我们的K小姐很快就会变成N夫人了！”另一边的M小姐接过话道。

“听说N先生的还是在那个什么银行工作的呢。”

“你们猜他是怎么把他的夫人登记到账簿上的呢？”

“而且您也是时候学学化妆和养生了，您千万不要有这个机会亲眼目睹他是如何处理没有价值的资产的啊！”

“您啊，我可谢谢您们的好意。”K小姐装作气
与她毫无关联的房子又怎么算得上是未来的家——？

蓦地一个连她自己也不敢置信的想法跳进了脑中。那座房子，是啊，她还记得大约一个月之前去那里参观的时候：客厅中央传闻是什么年代古董的茶几，门外有些吵闹的街道，还有，不远处传来的火车驶过的鸣笛声！那位过分健谈的“若西难得先生”曾经亲口说过那里离火车站只有几百米的路程，“与他们这些喜欢出外勤的人员极为相配”！

几秒钟后她才发现她的手已经激动的颤抖，窗外渐渐暗下来的，仍然布满雾气的天空此刻却似乎从未如此的清明。她深呼吸了几遍之后又躺回了床上。是的，她现在需要休息，也需要时间去思考——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做出这样冒险的决定；然而她却又感到了从未有过的，似乎是激动到了极致的冷静，就像擦拭着那副破旧盔甲的堂吉诃德。

（三）

清晨，去往X市的第一班火车上，朱丽叶·K小姐正坐在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里，透过前面一位夫人帽子上的羽毛和各种装饰之间的空隙向窗外望去。她仍在回忆让她几乎彻夜未眠的，已经计划了无数遍的各种细节：火车大概在黄昏就会抵达X市，而时间最近的下一班火车是傍晚才出发的，如此她就有足够的时间在被人找到之前赶上那场歌剧；在她的房间和那座房子客厅的茶几上她都留下了说明情况的书信，临走之前她又多加上了几句道歉——希望母亲不要担心和生气，虽然这几乎是无法避免的。

站台上又多了一些送别的人——在角落中小声道别的，在门口牵着手的，隔着窗户对望的；也有大声喊叫着挥手的，脸上挂着或是感激或是敷衍的笑；独行的人穿梭在这些人群中，也许偶尔会为不小心撞到什么人而道一声歉，而后又似乎是凭空的消失了。

不多时火车就开始向前滑行了，几个在窗外道别的人开始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奔跑起来；另一些人则是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回头望着稍远一些的人慢慢的转身离去。然而很快那些追着火车的人也连同站台一起消
慰；似乎就如母亲所说，一切都不会改变，或是说，就算改变了又有什么呢？

“哎呀，一聊天就这么晚了。快点休息去吧，小朱丽叶。”K夫人温和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她体贴的并没有追问方才那一番教诲的结果；她明白她的女儿不会忽略掉任何一句话，而是必定会在合适的时间细心思考的。

朱丽叶·K小姐于是顺从的回到了楼上她自己的房间，她并没有点灯；窗外并没有小说中常见的明亮皎洁的月光，不过也并不是完全黑暗的——很早之前她就认为夜晚并不是黑暗的，甚至相比于封闭的房间几乎能算多少明朗。她忽然又回忆起不知多少年之前，她第一次自己躺在这个房间里：窗帘一开始是严密的遮挡上的，在灯光里显得柔美而温馨，却在光线熄灭的瞬间变成了让她无法入眠的黑暗，她想叫母亲回来，却又突然想起她说要一个人过夜时信誓旦旦的保证；于是最后她摸索着打开了窗帘——交错在窗前的树枝将影子投映在了墙上和地面上；还有树枝中间的，夜晚的天空。她忽然感觉这是第一次认真的看过这样的天空，比任何纱和绸缎都华美的蓝黑色，云是更暗一些的灰色；于是她就这样在窗前坐了一整晚，那些分不清是枫树还是白杨的枝杈，那片天空和缓慢的流动着的云都是她从未见过却又似曾相识的，像是她阔别已久却本能的熟悉的；然而横亘在中间的窗棱却似乎又将她们如同擦肩而过的人一样分隔开。

然而如今她也像曾经一样望着那片似乎从未变过的风景。她安静的躺在床上，听着风和树叶的声音，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虫鸣——这声音她在一个月之前还是厌烦的，然而在这秋冬交界的时候却又多了一种悠远和寂寥。她又想起了母亲方才的话，却仍然只是心烦意乱；甚至更像是本可以装模作样的忽略的东西让她被迫思考起来，可是也究竟思考不出什么。她平静的听着这房间里的声音——寂静也是有声音的，就像闭上眼之后也不是完全的黑色。她忽然明白以后也许并不会是什么都不变的，至少她再也不能这样安静的躺在房间里，听着这些似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