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姚邈欧阳的其他类型小说《DNA的秘密后续》,由网络作家“橙色海鸥”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各自疲惫姚邈不用回头就听得出来,这铿锵有力的问候是来自姥爷张奎。姚邈站起身来带着一身的疲惫奔向姥爷,看清姥爷身边还有一个站着的身影——姚思远。姚思远快步走向姚邈略带担忧的说:“怎么一个饭吃了这么久?我和你姥爷都等了快两小时了。”“啊?”姚邈张大嘴吃惊道:“你们不早说,我一晚上如坐针毡,早就想回来了。”听到‘如坐针毡’四个字,姚思远和张奎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我听你爸说唐志海那人不太好相处,是不是真的?他们请你吃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张奎瞪大眼睛伸长脖子向孙女探究。姚邈突然觉得脚脖子有点痒,凭经验她知道这是被海军衫蚊子光顾了,她抬起腿抓了抓,然后一个胳膊挎着一个人往家走:“什么药?大号迷魂汤!”回到家,姚邈喝了一口水镇定了一下...
《DNA的秘密后续》精彩片段
各自疲惫
姚邈不用回头就听得出来,这铿锵有力的问候是来自姥爷张奎。
姚邈站起身来带着一身的疲惫奔向姥爷,看清姥爷身边还有一个站着的身影——姚思远。
姚思远快步走向姚邈略带担忧的说:“怎么一个饭吃了这么久?我和你姥爷都等了快两小时了。”
“啊?”姚邈张大嘴吃惊道:“你们不早说,我一晚上如坐针毡,早就想回来了。”
听到‘如坐针毡’四个字,姚思远和张奎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我听你爸说唐志海那人不太好相处,是不是真的?他们请你吃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张奎瞪大眼睛伸长脖子向孙女探究。
姚邈突然觉得脚脖子有点痒,凭经验她知道这是被海军衫蚊子光顾了,她抬起腿抓了抓,然后一个胳膊挎着一个人往家走:“什么药?大号迷魂汤!”
回到家,姚邈喝了一口水镇定了一下情绪,一屁股坐在小木头凳子上,对沙发里正目不转睛充满期待的两个人问道:“姥爷,爸,这人一有钱,是不是就觉得别人都得听他的?”
“唐志海很有钱?不过刚才他们送你回来开的那辆车看样子不错,得好几十万吧?”张奎天真的问道。
姚思远清了清嗓子为前任老丈人解释道:“爸,那是辆宾利!得百十来万呢!”
看着张奎脸上震惊的表情,这显然超出了他的想象。姚思远用眼神示意姚邈继续说正事,姚邈想了想,还是决定和盘托出。
“我的……亲爸妈,想让我哪天去看看我的亲爷爷!”姚邈先捡了容易的说。
姚思远和张奎如释重负,两人几乎是同步靠在沙发靠背上。张奎表现的十分大度:“你亲爷爷有多大岁数了?住在哪个小区,哪天我没事去会会他,说不定我俩还能杀两盘象棋呢。”
“额,我亲爷爷据说八十多了,年龄应该比你大一些。好像是……晴王集团的……董事长。”
“晴王集团?”张奎和姚思远声音不大但吃惊不小,立起上身的动作又一次做到了同步。
张奎从事了一辈子京剧传统艺术工作,作为老青岛人的他,虽然从未涉足外贸出口行业,但对晴王集团还是如雷贯耳的。姚思远作为青岛大学自动化学院副院长,虽然从来没有购买过晴王的产品,但是晴王集团在青岛本地的影响力,他还是有数的。
自从知道姚邈今天要和唐志海夫妇做亲子鉴定,这对前岳父和前女婿虽然表面镇静,但一整天内心都有些坐立不安,晚饭后不约而同的来到姚邈家楼下等姚邈回来汇报情况。
他们都有一些隐隐的担心,怕自己以后在姚邈的生活中,从主角沦为群演,这是他们万万不能接受的。
三十年建立的感情基础,应该说很有胜算,但是他们还是想在第一时间从姚邈的口中确认这个事实。
当姚邈说出‘晴王集团’四个字时,姚思远和张奎都不约而同的有些气短。这是一个每年纳税额达到亿级的企业,和这样的家族在姚邈的内心展开拉锯战,总让人对前景感到不太乐观。
唱了一辈子老生的张奎,志气和腰板任何时候都是直的,他云淡风轻的说:“晴王集团我知道,没想到董事长是你亲爷爷。去看就看看嘛,让他们也看看我们培养出来的孩子有多优秀多有教养!”
“他们还说,还说,希望我改姓唐,辞掉鉴定机构的工作去晴王集团工作,然后……然后尽早结婚生子,给他们生一个唐姓的孙子。”竹筒倒豆子,姚邈交代的干干净净,说完,她自己都无奈的苦笑起来。
姚思远一脸惊愕,‘腾’地站起身来,双手叉腰好几次想发表自己的看法,又都无语的别过脸去不知该从哪说起,只一个劲的摇头感叹。
张奎瞪大眼睛好半天不说话,突然发出“哈哈哈”的大笑,带着发自肺腑的不可思议,又带着几分嘲笑。“唐志海他没事儿吧。下午刚和自己孩子做完亲子鉴定,晚上就安排孩子给他生孙子了!见过心急的,没见过急成这样的。一个在你成长过程中从没有伸过一根手指头的人,他还真敢开口呀!”
姚思远叉着腰点点头,表示深切的赞同后又坐了下来问姚邈:“他没有别的孩子吗?为什么这么着急当姥爷?”
姚邈把手中的水杯放在茶几上略带遗憾的说:“曾经有一个,应该算是我弟弟,可惜前年野外探险出了事故,人走了一年多了。”
姚思远和张奎听罢,露出遗憾的神情。张奎说:“这也难怪,目前他们就你这一个孩子,想让你给唐家生下一代。感情上我可以同情他们,但是道理上不能这么随便吧,别说我和你爸不能理解,将来你老公和你婆家就更不能理解了。”
姚思远双手摊开不无委屈的说:“就是么!就算邈邈将来想生一个孩子跟自己姓,那也是姓姚,唐志海是不是太心急了。邈,我相信在姓氏和工作上,你都有自己的主见,我尊重你更相信你的决定。但是生孩子姓唐这件事你可不要轻易答应唐志海,这不是你自己能做主的,这关系到你以后婚姻的幸福。”
“没错!”张奎拍着大腿赞同道:“我现在突然觉得,你亲生父母来找你好像没有那么简单,他要是就为找你,那是人之常情,但是头回坐下来聊,就提出这么多要求,很不礼貌,不太在乎你的感受。有钱又怎么样,有钱更得尊重人是不是?”
姚思远看看墙上的挂钟说:“呦,十点多了。爸我送你回去休息吧。邈邈这一天也累够呛,洗洗早点睡。有什么事儿咱们日后再慢慢商量。”
张奎意犹未尽,又见姚邈一脸的疲惫顿生心疼:“中,咱俩先回去,让邈好好睡一觉。邈,你放心,我和你爸都是你坚强的后盾,有啥事随时告诉我们,我们给你出主意。”
“中啊!”姚邈从小凳子上站起身来,一边准备送姥爷和爸爸出门,一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出门刚准备下楼梯的张奎,突然停住脚步回头问姚邈:“邈,明天周六,你不加班的话来剧团练练基本功吧?”
姚邈想了想点头道:“好!”
走到楼下的姚思远对一旁的前岳父问道:“明天还让邈去练功?我看她这几天被折腾的不轻。”
背着手的张奎把脑袋侧向姚思远,神秘的说:“你不让她出门,憋在家里光胡思乱想了,给她找点事做,缓解一下她的压力。再说咱不找她,没准唐志海开着那个什么利又要来给她洗脑,哪能光让他们洗,咱们也得洗。这是咱俩一手捧大的花骨朵,虽然三十岁了,但该浇水还得浇不是。”
姚思远对前岳父敬佩的连连称赞。
张奎继续背着手跟姚思远往青岛大学家属院的停车场方向走去,嘴里不断的念叨着:“花还没开呢,就让邈给他们生一个姓唐的孙子?做他们的大头梦去吧!”
麦岛海信君汇别墅区里,瞰海风景最好、建筑面积680平的独栋别墅里,刚刚冲完淋浴换好睡衣的唐志海疲惫的躺在大床上,无心欣赏窗外的海上夜景。
黄芩在化妆镜前开始每天雷打不动的晚间护肤步骤,同时重新回忆了一遍今天与姚邈相处的点点滴滴,然后对身后大床上的唐志海略显担忧的说道:“今天,咱俩是不是说的太着急了?别把姚邈吓跑了。”
唐志海不吭声,双手换了一个姿势枕在脑后继续发呆。
黄芩一边拍打着脸上的SK2精华液一边继续说:“我觉得姚邈这孩子,心里太有主见,不是那么容易被人说服的,这事,还真急不来,别适得其反了。”
唐志海“腾”的坐起身来,对黄芩不耐烦道:“现在都火烧眉毛了,还不急?唐志峰那小子上蹿下跳的,都撺掇老爷子联系北京那边律师事务所了。”
黄芩拍打脸颊的手瞬间停了下来,她转过身惊恐的质问唐志海:“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唐志海翻了一个白眼:“就今天下午。老苗那边刚才发信息告诉我的。”
黄芩从化妆凳上弹了起来,几步就挨近到唐志海身边焦急的问:“老爷子难道真要改遗嘱吗?你是老大,这家业哪有不偏向老大的?改来改去到底有什么意思嘛?”
“谁让唐志峰上次宣布自己两个即将出生的外孙以后姓唐呢,老爷子就吃这一套,你能怎么办?”
职业宿命
就职业选择而言,对姚邈来说恐怕是一种命中注定。
2009年初春,在青岛市最好的高中——青岛二中的教学楼上,高三二班的教室里,班主任正在公布一模的成绩排名。
“这次一模的成绩基本上显示了同学们的真实水平,个别同学过了一个年就把老师们教的和节前强调的重点都还给我们了,这怎么行?还有四个月你们就要上考场了,十二年苦读,你们要给自己交一个什么样的答卷,你们的人生要走向什么方向?到现在还没点数吗?奋力一搏啊同学们!但是我要提出表扬的是姚邈同学。”
姚邈一听班主任又要表扬自己,下意识的微微低下了头。
“姚邈同学高中这三年,一直稳居级部前三名,这次一模依然保持着自己的优势,拉开级部第二名十三分之多,十三分啊同学们,这是什么概念?一分就是一操场,十三分就是半个青岛市的考生!我相信姚邈同学保持这样的势头,清华北大复旦这样的学校都是囊中之物。毕业二十年后,再聚青岛二中的时候,你们谁能上二中优秀毕业生的光荣榜,谁能站在各行各业的前沿为我们这个国家做出贡献?我相信姚邈一定是这其中一员!”
班主任越说越激动,情绪高亢的准备继续长篇大论的时候,教室门被行色匆匆一脸凝重的女教导主任“砰”一下从外边推开。
女教导主任冲讲台上的男班主任急急的招手,班主任三步并两步的跟着主任跑到门外,两个人在走廊里表情严肃的低语着什么。
姚邈抬起头来松了一口气,班主任每次夸大其词的表扬几乎成为姚邈的负担,她期望教导主任的这个打断可以让班主任一会回来换一个话题。她抬起头来和同学们一起从窗户观望着走廊里班主任和教导主任的动向,没想到正撞上班主任回头看向自己的目光,那目光中满是震惊、焦虑和惋惜。
一个小时后,脑子一片空白的姚邈在班主任的陪伴下来到了抚顺路水果批发市场外一个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的地点,精神恍惚的她看到自己的父亲姚思远正在人群外一边痛哭到嗓子几乎沙哑,一边和好几个警察断断续续沟通着什么,姚思远看到姚邈的到来,上去抱住姚邈,阻止她走进人群里边。
姚邈永远也忘不了那个阳光炽烈的正午,明明是晴空万里,但是耀眼的阳光照在惊恐绝望的姚邈脸上只剩下惨白,她已经猜到人群里边是什么。
等她挣脱父亲和班主任的阻拦,奋力扒开人群冲进去的时候,看到一辆停的歪七扭八的大货车旁,是一具被白布单盖起来的尸体,从白布下露出的一只手上还拴着一个浅黄色的手包。姚邈犹如晴天霹雳,那正是早上送自己上公交车的妈妈在车下向自己挥动的手臂。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这只温暖的手还在召唤自己放学后早点回家吃饭,为何此刻却已经与自己天人相隔。让人更加绝望的是这只手以后再也不能每天轻抚自己的头发和肩膀,再也不能为自己嘘寒问暖,再也不能捧着自己的脸在自己学习疲倦的时候送上一个温暖的吻了。
姚邈的嗓子在那个正午哭到撕裂,要不是父亲姚思远在身后紧紧的抱着自己,姚邈相信自己会上去抱着母亲张蔚冰冷的身体哭到癫狂。十多年过去了,每每想起那个正午时,姚邈心中依然是阵阵隐痛。
在姚邈的记忆里,那个正午是与白色有关的。除了遮盖母亲身体的白布以外,还有两名身穿白大褂戴着白口罩的男法医一直在货车驾驶室忙碌的身影。后来姚邈才知道,因为肇事司机当场逃逸,事故责任人一直找不到。就是靠当时这两名法医在货车方向盘和档把上提取到了脱落细胞和毛发,鉴定后确定了肇事司机的身份,让对方最终受到了法律的制裁。姚邈开始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穿上这个威严的白大褂并从事这个高尚的职业。
填报高考志愿时,姚邈的第一志愿是华西医科大学的法医专业,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因为凭姚邈的成绩完全可以报考更有前途的学校和专业。尤其是姚邈的班主任,因为这件事找姚邈和姚思远谈过好几次话,对痛心疾首的他而言,姚邈的选择是极其不理智的,这等于放弃了原本应该属于姚邈的大好前程和二中优秀毕业生光荣榜的荣誉。
但是只有姚邈的父亲姚思远和姚邈的姥爷张奎理解姚邈的选择,也只有他们支持了姚邈的决定。
2021年八月盛夏,青岛市香港中路世界贸易大厦三十楼,青岛何赛司法鉴定所。还有一周就是姚邈的三十岁生日,在这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工作日下午,姚邈完全没有料想到自己按部就班的生活即将掀起一场狂风暴雨。
姚邈被同事杜悦美叫出青岛何赛司法鉴定所洽谈室的时候,洽谈室里正在上演对姚邈来说再熟悉不过的一幕。
虽说从业七年以来,经姚邈的手鉴定的案例已经快接近6万件,也见过无数家庭成员因为真实而残酷的鉴定结果,在还没走出鉴定所大厅时就开始大打出手,但每每见到小孩子深受牵连,姚邈都十分心痛和不忍。
姚邈面前这位一周前送样本来时还对四岁儿子呵护有加的年轻爸爸,此刻正紧抿双唇面色惨白,直勾勾盯着手中颤抖的鉴定书,同时一手无情地推开了上前要求他抱抱的“儿子”。
鉴定书上最后一页下方那行加黑加粗的“不支持张海洋作为张霖生物学父亲”的鉴定结论所具有的杀伤力,对这个西装革履约莫三十五岁上下的体面男人而言,肯定是具有毁灭性的。
这对父子的亲子鉴定是姚邈全程协助办理的,包括鉴定书上那行可能会毁灭一个家庭的鉴定结论,也是姚邈依据实验结果亲手从电脑上编辑进去的。姚邈对这对父子深感歉意,但是作为一个专业的司法鉴定师,她必须而且只能对鉴定结果负责。
小男孩被父亲无情的推开后,憋着嘴瞪着惶恐的眼睛,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眼圈越来越红,胸腔开始因抽泣急促地一起一伏,显然他从来没有被父亲这般对待过。坐在男士对面的姚邈同情的伸出手缓缓的拉过小男孩,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并从桌子正中的果盘中拿了一颗薄荷糖轻轻放在小男孩的手中。小男孩默默接过了糖,但是并没有打开要吃的意思,委屈而不解的泪水从孩子无辜的大眼睛中夺眶而出,直滴到姚邈搂住小男孩的手上,即便这样,孩子渴望的眼神依然定睛在爸爸的脸上。
鉴定过程自始至终姚邈都没有见过小男孩的妈妈,但从小男孩俊秀的容貌上可以推测出孩子妈妈一定是个美人。而此刻面前这位压抑着愤怒和羞耻的中年男士,一定已经对小男孩的妈妈恨之入骨了。姚邈轻轻地抚摸着小男孩浓密黝黑的头发,心中对他的未来不由充满忧虑,大人之间的矛盾和问题,终究要波及到无辜的孩子身上。
科技的发展让人性的丑陋无处逃遁,不甘心喜当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借助科技手段破译生活真相的同时,也将自己的内心戳得千疮百孔。
姚邈刚准备抽取一张面纸给小男孩擦掉眼泪,余光中注意到杜悦美正站在玻璃门外示意让她出去一下。
姚邈看着杜悦美,用嘴唇冲眼前这对父子努了努,意思是现在这会离开不太方便。但是杜悦美用焦急的表情指了指隔壁洽谈室,又指了指手机上的时间。姚邈明立刻明白,可能有人因急事找自己。
尽管知道不会起到多大的作用,但姚邈还是轻声的安慰面前的这位父亲:“这个结果,虽然十分抱歉,但是我们作为鉴定机构只能以科学数据说话。但小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姚邈话音未落,中年男士突然站起身双手‘啪’的合上了鉴定书,并粗鲁的把鉴定书塞进了文件袋,面色阴沉的抓着文件袋准备抬脚要离开洽谈室。
小男孩见爸爸要走,惊慌失措的从姚邈的腿上跳了下来,一边带着哭腔叫着“爸爸…..爸爸…..”一边追了出去。
姚邈见状也追出门去,一方面她怕小男孩跑的急会跌倒,她更怕的是前边这位男士会把小男孩丢在鉴定所,因为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杜悦美在门口一把拉住姚邈,低声问道:“假父子是不是?我去追,你赶紧去A1洽谈室,好几个人等着你呢。”
见姚邈盯着小男孩背影那一脸的不放心,杜悦美轻轻拍了一下姚邈的手背说:“交给我吧!”说完杜悦美就快步追了过去,不一会儿就拐弯跟进了电梯间。姚邈只好一步一回头的往A1洽谈室方向缓缓挪去。
A1会议室是整个鉴定所最大的一个会议室,一般客户人数较多的时候才会安排在这里。姚邈推开玻璃门走进A1会议室时,会议桌旁正在谈话的三个人一起抬起头来,向她投射过来急切而焦灼的目光。
始料未及
其实这个问题在唐志海和黄芩第一次来访后,姚邈就在心中划下了大大的问号。此情此景之下,这个问题被抛出来,能引起多大的尴尬是姚邈没有料到的。
黄芩和唐志海略带紧张的相互对视了一眼后,黄芩低下了头。
一旁的唐志海想鼓起勇气正视姚邈的眼睛,但是最终放弃后一边游离着目光一边说道:“姚邈,是这样啊,当时你妈妈生你的时候,我俩还没有大学毕业,那个时候你知道的呀,没有现在这么人性化,大学期间生孩子是违反校规的,所以呢,我们把你寄养在一个约莫五十岁的阿姨身边,后来这个阿姨带着你不告而别,我们就失去了你的音讯,从那以后我们就一直在找你,直到今天我们才得以团圆。”
姚邈微微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又问:“这个阿姨叫什么名字?是青岛本地人么?她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呢?”
唐志海用手摸了摸太阳穴又清了清嗓子,黄芩赶紧接话:“这个阿姨姓杨,叫杨慧,不是青岛本地人,她无儿无女,我们想她可能是想把你据为己有所以才一走了之的。”
“你们上次给我看的资料上显示,我是在五个月大的时候被我现在的父母收养的,也就是说我在五个月大之前就到福利院了,那这个阿姨并没有养我多久,你们有问过她原因吗?”
这时服务员从外边敲门后微笑着进来,送来了茶,可以看出唐志海和黄芩紧张的情绪才得以片刻缓解。
服务员为在座三位十分礼貌的斟好茶后退出了房间,唐志海不顾茶水的温度端起来就准备喝,把自己烫的一哆嗦。
而这时黄芩已经恢复了常态,她微笑着看向近在咫尺的姚邈耐心解释道:“邈邈,我们如果一早知道你在福利院,早就把你接回来了,但是我们一直在找这个杨慧的音讯,也托人去了很多地方打听,直到去年才得知她早就去世了。所以才开始寻找你的音讯,谁能想到原来我们一直都在一个城市,这么多年,也许我们曾经无数次擦肩而过,却无法相认,唉。”
面对黄芩表现出来的失落,姚邈有些感动。无论如何,也许在自己成长的过程中,黄芩和唐志海确实因为寻找自己付出了很多的心力和情感,虽然此刻她无法感同身受,但是换做任何一个旁观者,也理应给予同情。
手捧茶杯闻着茉莉花的茶香味,姚邈可以感受到自己一直紧绷的内心开始松动。甚至面前一直表现出急躁和高高在上的唐志海此刻在她眼里,形象似乎也开始软化下来。
姚邈是一个拥有柔软内心的人,黄芩和唐志海从姚邈此刻的表情上能看出来,刚才的一番话已经得到了姚邈的理解和体谅,二人心中如释重负。
“那你们…….”姚邈停顿了片刻,用温柔的语气接着说:“那…….爸爸妈妈你们还有别的孩子么?”
让姚邈始料未及的是,这个问题让黄芩和唐志海毫无征兆的齐齐红了眼眶,黄芩匆忙从茶桌上拽过两张面纸,掩住了眼睛开始啜泣起来,而唐志海则深深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看向远方,姚邈从他的背影感受到一股莫大的悲哀。一时之间姚邈有些慌乱,不知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
“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对不起!”姚邈放下茶杯身体往前关切道。
“姚邈,你有过一个弟弟,叫唐明,非常优秀的一个人,也是咱们这个家族的骄傲,可是,可是…..”唐志海悲痛的说道:“前年他和人去探险,出了事故,人已经走了,快一年半了。”
“啊?”姚邈大为震惊,整个人愣住,好半天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个素未谋面的手足已经离开的消息,让她内心沉重起来。
见对面的黄芩在痛哭中难以自拔,姚邈站起身来到她身边扶着黄芩的肩膀不断的安慰对方。
黄芩一边啜泣一边顺势倒在姚邈的肩膀上,哭着说:“邈邈啊,你要是见过你弟弟,你就知道他有多好了,你爷爷是把他当接班人培养的呀,老天呐,你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姚邈一句合适的安慰都找不出来,因为什么语言在这个时候都太苍白,姚邈只能用双手紧紧的搂住自己的亲生母亲黄芩,试图给她安慰。在窗边一直没有回身的唐志海,也在默默的擦拭眼泪。之前姚邈对这对夫妻的芥蒂,在这一刻都释然了。
黄芩在用掉十多张面纸后逐渐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她起身到卫生间洗了脸补了妆,再次坐在姚邈身边时,已基本恢复了贵妇的妆容和仪态,不过眉宇间依然保留着认命的悲凉。
唐志海也坐在原来姚邈的位置上,并把自己和姚邈的茶杯互换了过来,好让姚邈更方便的陪着仍处于悲伤中的黄芩。
窗外汇泉湾西边方向的落日,开始披着红霞用最柔和的色彩预告夜幕的降临,姚邈内心开始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给这二人以安慰。
唐志海靠在沙发内,双手交叉,放在翘起的二郎腿上,意味深长的说道:“姚邈,唐明的事我们原本打算以后告诉你的,但是你今天既然问了,知道了也没什么,这一年多,对我和你妈妈来说是很难熬的,希望你理解。”
姚邈认真的点点头。
唐志海继续说:“我和你妈妈找了你这么多年,今天终于得以相认,但是这不是终点,而是我们的起点。姚邈,我们还有很多的事需要做,需要你帮助我们。”
姚邈听到这里,心中开始浮现大大的问号,除了给这两位老人以情感安慰,她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还能帮助到对方什么。她扭头看了看一直被自己搂住肩膀的黄芩,发现对方已经恢复了平静,刚才那份眉宇间的悲凉不知何时已经被深深的隐藏了起来。
“晴王集团你听说过么?”唐志海一边拿茶杯一边问姚邈。
青岛本地人没有不知道晴王集团的,姚邈自然也知道。这个创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日化外贸企业,是青岛的纳税大户,并在二十世纪末和二十一世纪初引领了全国的时尚消费趋势,主营业务是日化、贸易等。
在外贸形势最好的二十一世纪初,青岛本地外贸学子,都以能到晴王集团就职为荣。蜡烛香薰和化妆品是晴王的拳头产业,不但是国内此类产品的头部,在国外也占据着稳固的市场份额。
青岛的产业扶持这些年发生了很大的结构变化,但是晴王集团的发展势头依然是大多数生产型出口企业所望尘莫及的。
“我知道。”姚邈点点头说。
“这是我们唐家的产业。你爸爸是晴王集团的总裁。”
在唐志海和黄芩期待的眼神中,姚邈只淡淡的答了一个字:“哦。”
唐志海表情凝重,接着说:“姚邈,既然你的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你是我们的孩子,所以,我们想跟你商量几件事。第一,你的姓最好改过来,跟我姓唐。第二,你最好进入晴王集团就职,一开始你肯定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不过不要紧,我会找人手把手的教你。你的住处和生活方方面面我给你重新安排。第三,最重要的一点是,我要带你去见爷爷,一定要想办法给爷爷留下好的印象,爷爷对后代看的特别重。”
在唐志海和黄芩期许的眼神中,姚邈把刚才一直扶在黄芩肩头的手收了回来。姚邈双手交叉,目光直视自己茶杯里一朵朵绽放的茉莉花,话还没有出口,但是拒绝的态度已经从肢体语言中表现出来。
见姚邈不说话,黄芩将自己的手再次扶住姚邈的胳膊说:“邈邈,我知道你突然听到我和你爸爸的这些要求,可能一时下不了决心,不要紧,我们给你时间充分考虑。从我们的角度说,我们渴望你能全身心回归自己的家庭和咱们这个家族,这不单单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你。给别人干和给自己干完全是两码事,我相信你能明白这两者在本质上的区别。”
“是呀。”唐志海赞同道:“你现在在鉴定所一个月能挣多少钱?有没有一万?晴王集团最普通的制单员一个月都不止这些钱,你那份工作真的没多大意思。”
姚邈心中才刚刚建立起来对唐志海的好感,因着唐志海的这句话又冲淡不少。姚邈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爸…...爸爸,妈妈,是这样,你们的意思我能理解。你们说的事并不需要我考虑太长时间。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们答复。”
唐志海从沙发里兴奋的坐起身来,和黄芩一起望着姚邈,目光焦灼。
“关于改姓这件事,我个人觉得目前还不用特别着急。我做姚思远的女儿已经做了三十年,他养育了我这么多年,我改姓是对他的不尊重。况且我这个名字用了这么多年,我的学历、社保、身份证这一整套改起来挺麻烦的,这与学龄儿童不太一样。
既然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已经确定了,以后我们就和亲人一样来往就挺好的,我也会尽可能的多陪伴你们,与你们所说的家族成员来往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第二,关于换工作这件事,我的想法是维持现状。”
听到这里,唐志海刚才挺直的身体又带着失望和不满坐了下去。
不肯就范
唐志海和黄芩应该早有预感,姚邈想都不想就回应他们的三个安排,一定没那么简单。二人连喝茶的心情也没有了,只静静的听眼前的姚邈继续用不卑不亢的语气说着她不容置疑的想法。
“职业价值这件事,我觉得也不能光用金钱来衡量。我现在每个月的工资扣除各项费用后,到手确实没有一万,具体是8972元。但是我很知足,因为我喜欢我的工作,它让我感受到自我价值是被认可的,我个人也很有成就感。
再说我是学法医出身的,脑子里已经形成的医学概念和职业体系也不适合再从事其他行业。就像一个提刑官突然要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卖东西,最后肯定东西卖不出去,人也饿晕在街头,对吧?”
听到姚邈说到“法医”二字,黄芩和唐志海神情中都表现出一丝惊诧,很显然他们和姚邈以前遇到的很多人一样,对这个行业完全的不了解。
“你?你做过法医?”
姚邈有一套简洁而严谨的职业说明,看来今天需要再阐述一遍,目的是能坚守自己的职业选择。
“法医在大学里是一个专业,我毕业于华西医科大学,在成都。我们这个专业毕业后一般有四个去向,第一是进入警察部门,从事物证尸检等工作;第二是像我这样进入鉴定机构工作,为社会和公检法提供鉴定服务;再一个是进入医疗和保险机构从事伤亡鉴定分析等;最后一个是进入高效科研机构从事法医的病理学鉴定等科研教学工作。”
黄芩调整了一下坐姿瞪大了眼睛,好让自己能更仔细的端详姚邈的表情:“你,你在大学学法医专业…….那你一定…….一定……..和尸体…….”
又是一个最熟悉不过的外行问题,姚邈淡定的拿起花茶抿了一口耐心的说:“法医这个专业,没有不和尸体打交道的,大学里专门有一门课叫解剖学,学医都是这样。另外还学过微生物学、法医毒理分析、犯罪心理学、司法鉴定学等好多课程。
所以说隔行如隔山,我在这个专业里摸爬滚打了快十年,如果不是喜欢,不会坚持这么久。单纯说挣钱,我想菜市场的小贩可能每个月挣的都比我多,这并不代表我要换工作,对吧?”
唐志海不肯放弃:“法医?你怎么会学这个专业呢?如果想学医有很多好的专业呀,临床医学什么的。我听说一般学法医的学生都是被调配过去的,你是这样吗?”
姚邈的高考成绩当年在青岛市排名前十,以专业第一名进入华西医科大学,这个事实姚邈觉得好像没必要跟唐志海一一道来,就凭他此刻对这个专业的偏见。
“差不多吧,我学这个专业应该说是一种宿命,我已经接受并享受其中了。”
“人要活泛一些,不能随便说这个是宿命,那个是宿命,而应该寻找更高更广阔的平台,因为这时你会掌握更多的社会资源,做更重要且能创造更多价值的事。你是我唐志海的女儿,你的基因里也写着我的抱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假以时日,你会重新认识你自己的。”
黄芩连连点头,并紧盯着姚邈的反应。姚邈轻轻叹了口气,准备换一个话题:“爸爸你刚才说的第三件事,我这里完全没有问题。什么时候去看爷爷,你们安排好了我一定前往配合,还有家里的家庭聚会,需要我出席或做什么,只管吩咐好了。”
姚邈期望这第三个承诺,可以暂时缓解因为自己婉拒前两件事带来的尴尬,但是从唐志海和黄芩的反应来看,似乎作用不是很大。
在唐志海看来,没有前两个步骤的铺垫,直接把姚邈介绍给父亲唐森昱,恐怕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但是很显然,今天如果把姚邈逼得太紧,事情也并不会出现更好的转机。
唐志海心事重重的拿起茶杯,一边喝一边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姚邈这个孩子虽然在外貌上和他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是相当有主见,同时内心和感情上离他们很远,也并不会因为一个亲子鉴定结果,就做出符合他们夫妻二人心意的改变。这个改变明明对任何一个普通人都是具有很大诱惑的。
黄芩此刻的想法和唐志海完全一致,她把茶桌上的点心往姚邈这边拖了过来,温和的说:“邈邈,来吃点心。今天我和你爸爸把我们的真实想法告诉你,我知道这对你不是小事,你也不用急着做决定。你答应我们,回去再考虑一下,可以么?我和你爸爸现在只有你了,我们也是希望你过的好!”
姚邈内心很想说不用再考虑了,但是她知道这样会很残忍,所以她点点头道:“好的。”
空气中突然只剩沉默,安静到能听到呼吸声。好在这时唐志海的手机响了起来。
唐志海很快接起了电话:“喂欧阳,你落地青岛了?嗯嗯……你说……嗯嗯,黑石那边已经和洽兴不再接触了吧…….嗯好……咱们和洽兴的合同细节你都落实好了是吧……太好了,辛苦了。哦我这会不在晴王,合同签字的话你到函谷关12号来找我吧…..嗯…...一会见。”
见唐志海挂掉电话,黄芩问:“欧阳巍是么?”
“对,是小巍。还是得他出马,黑石那边已经退出并购案了。这喝过洋墨水的涉外律师水平就是不一样。”
“那你可得好好谢谢小巍。这个并购案拿不下来,爸爸那边你交代不过去的。”
“我能不好好谢谢他么?我这边的涉外法律业务几乎都给他们律师事务所了,每年他赚的盆满钵满的。前两天我和小巍爸爸打高尔夫,他爸爸对这个儿子骄傲的不行。”
一说到“儿子”,唐志海和黄芩双双叹了口气。
姚邈明白这叹气中的无奈,她赶紧找话问道:“爷爷今年多大年纪了?身体还好吧?”
唐志海回答:“爷爷刚过完八十一岁的生日,身体还可以。邈邈我跟你说啊,爷爷现在依然是晴王集团的董事长,晴王是他一手创办起来的,你一定要给他老人家留下好的印象。爷爷特别看重子嗣,唐明的离开对爷爷打击特别大,我们希望你的出现能给予他安慰。”
对唐志海这个期望,姚邈点头答应。但是从唐志海患得患失的眼神中,她隐隐约约觉得给爷爷留下好印象,似乎并不只是为了安慰对方那么简单。
半小时后,欧阳巍到达函谷关12号,唐志海与他在隔壁会面了十多分钟,发现还有很多业务上的问题没有谈透,便邀请他留下来一块吃晚饭。
对于这个安排,姚邈并不排斥,因为欧阳巍的加入,让话题的中心转移到了晴王的并购业务上,唐志海和黄芩都很少再谈及以后对姚邈的生活安排,这让姚邈倍感轻松。
她像一个旁观者一样一边品尝着美味佳肴,一边在心中谋划一会找个什么借口先撤,并给姚思远打个电话,汇报一下这一天的进展,她很清楚,爸爸和姥爷、小姨小姨夫一定都在等着自己。
这里的私房菜非常精致,盐焗虾虎、宫爆虾球、生腌蟹钳、烤生蚝、铁锅碟鱼头无论从外形还是味道上都堪称精品,奢华的餐具也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这里菜品的档次。
然而在姚邈看来,对海鲜的过度加工,都会让海鲜失去原本的味道。小时候,姚邈的姥爷张奎周末早上带姚邈练功结束后,两人都会坐公交到沙子口集市来买当地的海鲜,三块钱一斤的红岛蛤蜊,在鱼筐里活蹦乱跳的会场大螃蟹、虾虎、蛎虾、红岛海蛎子,要多新鲜有多新鲜。
买回家简单冲洗之后即上锅加少量水清煮,最多加一点点盐。一桌原汁原味的海鲜就是周末全家人的盛宴,妈妈张蔚最拿手的辣炒蛤蜊永远是姚邈的最爱。
此刻姚邈一边用手扒着盐焗虾虎,一边失神的想着张蔚的辣炒蛤蜊,心神又游荡在往昔的童年时光,完全没有听到对面的欧阳巍正在和自己说话。
直到一旁的黄芩轻轻的拍拍姚邈的肩膀,姚邈才回过神来:“什么?你们刚才跟我说话是么?不好意思,我没听见。”
拿着筷子的欧阳巍笑了,姚邈这才发现对面这位律师在饭桌上表现的十分自在,一点也不拘束,很显然他和唐志海夫妇已经不仅仅是工作关系那么简单。
刚下飞机的欧阳巍身穿浅灰色商务衬衫和墨蓝色修身西裤,并没有因为长途旅行而显出疲惫,反倒全身散发着一种阳光帅气的光芒,想必是源于事情办的十分顺利。
“我刚才说,上次在你们单位你一脸的震惊我到现在还记得,没想到这么快你就回归唐叔这个大家族,我祝贺你和唐叔、阿姨一家团圆。”
姚邈和唐志海、黄芩微笑着端起酒杯与欧阳巍碰杯并表达了感谢。
唐志海坐下的空档认真的问了欧阳巍一个问题:“小巍,你爸说你是不婚主义,真的假的?”
家庭会议
姚思远这天下午去香格里拉大酒店参加青岛市政府举办的中欧信息技术合作青岛论坛大会,会议结束后原本还有一个晚宴需要参加,姚思远找了个理由和会议举办方请了个假,刚走出香格里拉就给快要下班的姚邈打了通电话。
姚邈下班后一走出世贸大厦,就看到不远处停车场里父亲那辆香槟色的别克车,而姚思远正站在车旁向她招手。
两人上车后,姚邈感觉到了父亲姚思远今天的神情很不自然。她观察片刻后系好了副驾驶的安全带,不等父亲发动汽车,便小心翼翼的问道:“爸,你咋了?”
姚思远愣了一下,侧过脸看着姚邈,佯装无事的反问:“嗯?什么咋了?”
姚邈微笑着说:“我看你有心事似的,今天怎么突然来接我下班?”
“看你这孩子说的,这不是你快过生日了么,我今天开会路过海信广场,给你买了个礼物。顺便请你、你姥爷和你小姨、小姨夫一块吃个饭。”
“还有四天才到我生日,你这礼物是不是送的有点早?”姚邈笑着问。
“早什么,不早,等到了生日那天爸爸还要带你去崂山吃小海鲜呢。”
不一会儿,姚思远驱车来到了香港西路上有名的韩餐馆景福宫,这也是姚邈最喜欢吃的一家韩式料理店。等父女二人走进预定的榻榻米六人包间时,姚邈看到姥爷张奎、小姨张霞、小姨夫朱敬已经列坐在屋内。
“姥爷、小姨小姨夫,你们来的好早啊!”姚邈进门欢快的说。
“我孙女要过生日了,我当然要早点来!只可惜这个生日是三字开头的,要还是二字开头就好了,邈,找人嫁了吧!”张奎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又开始老调重弹。
作为青岛京剧院退休院长,张奎不但一辈子在艺术道路上守住了国粹的精髓,也坚持以传统观念督促着家人的生活。眼下最让他着急的莫过于外孙女姚邈的婚姻大事。
张霞一边给父女二人倒大麦茶一边替姚邈接招:“爸,姚邈周岁还是二字开头嘛,你不提虚岁不就行了,呵呵。”
姚邈尴尬的笑笑:“就是就是,姥爷你看小姨多体贴我,你就光想把我嫁出去,好别在你眼前转悠,哼!”
张奎一脸认真的说:“你就算嫁了人也得在我眼前转悠,咱们那个戏曲社还指着你这个台柱子呢!说真的,女孩子早点结婚还是好,事业没有个头,有家才是真赢家!”
“爸,今天给邈邈过生日,下次咱给她组织个相亲会,再谈嫁人的事吧!”张霞体贴的说道,一旁姚思远和朱敬会心一笑。
张奎想了想点点头说:“好!”姚邈如释重负。
姚思远和朱敬二人一起点完了菜,姚思远回头让准备出门的服务员再上两瓶啤酒。
“爸,你和小姨夫还要喝酒?一会你们不开车啦?”
朱敬会心一笑:“没事,邈,我们找个代驾就行了。”
啤酒上来以后,姚思远给大家一一斟上后,拿起杯子说:“邈,今天你陪姥爷、小姨、小姨夫和爸爸也喝一点酒,好不好。”
“哦,好。”姚邈一边答应一边举起酒杯,她突然感到气氛有些沉重。
一家人突然没有一个说祝酒词的,都带着别样的情绪将酒杯碰在一起后各自一饮而尽。
酒杯放下后,姚邈作为小辈赶紧给在座的长辈一一斟满酒杯,这时姥爷开口了。
“邈邈,听说你亲爸亲妈来找你了……”张奎话没说完竟然开始哽咽起来,又马上用自己倔强的意志克制了自己的失态。张霞从一旁用手轻抚父亲的后背,试图安慰。
五个人安静地围坐在一起,陷入了沉默。
张奎深吸一口气恢复了情绪,疼爱的看着对面的孙女说:“你爸爸跟我们说了,你亲生父母去你单位找你了,是不是?”
姚邈红着眼眶使劲点点头,张奎继续说:“孩子,你不要有负担,我们这么多年没有告诉你,是因为疼爱你,你不要怨我们,更不要怨你妈妈。”
姚邈使劲摇摇头道:“姥爷,我怎么会呢?”
“我们一家人相守这么多年,既然有人来揭开这个尘封的往事,咱们也不要怕,以后的日子,我们还是会和以前一样,感情是不会变的。邈,你眼前这个生日过了,就满三十岁了。如果你现在还小,突然出现了亲生父母,你要面临以后跟谁生活的问题。
但是,现在你作为成年人,是不存在这样的问题的。就算唐志海和黄芩真的是你的亲生父母,你也完全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这个事情最后就是你在名义上多了一对父母而已。我还是你姥爷,姚思远永远是你的爸爸,你小姨小姨夫对你的感情不会变,你也永远是你妈妈张蔚的女儿。”提到张蔚,张奎沉默片刻后又说:“不说了,邈。来,咱一家人干杯,都在酒里了。”
一家人举起手中的酒杯饱含深情的重重的碰在了一起,一齐一饮而尽。
张霞来到姚邈身边,用纸巾帮姚邈擦掉眼泪,张开双手紧紧的搂着外甥女,她给予姚邈的安慰几乎可以和张蔚媲美。
小姨夫朱敬举起酒杯对姚邈说:“邈邈,我们虽然不能决定自己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但是我们可以选择和身边爱我们的人一起幸福下去。这是我们的权利,也是我们的责任,来,跟小姨夫干了这杯。”
姚邈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渐渐有些醉意。一晚上哭哭笑笑之间,姚邈坦然接受了这个闯进自己生命的意外事件,也为自己定下了亲子鉴定的时间。
时隔三日,早晨十点,姚邈、唐志海和黄芩,三个人准时出现在青岛何赛司法鉴定所的大厅。
今天上午,来青岛何赛司法鉴定所办理业务的人不多,姚邈所有的同事对这场即将开始的鉴定都格外关注。
有些同事不时的从工位里抬起头来往这边观望,有些同事则站在办公室门口歪着脑袋寻找姚邈的身影和表情。
鉴定科的于主任带着杜悦美往姚邈这边走来的时候,不断低声命令探头探脑的下属赶紧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姚邈头一天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于主任汇报了一下,并说明自己和相关人要在鉴定所做亲子鉴定。于主任一直十分器重姚邈,面对她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决定亲自接待所有人,并为大家办理相关手续,也算表达一下作为一个领导对自己下属的支持。
还是在A1洽谈室里,于主任给所有人简单介绍了一下鉴定的流程,同时杜悦美把委托书按数递给了每一个人。
众人在看委托书的时候,唐志海粗略的看了两页就急切的询问道:“于主任,你们这儿的鉴定最快是不是当天就能出结果?”
于主任点头:“对,加快的三小时以内就可以出结果。”
“好好好,那我们就要最快的这种,钱贵一点是不是?于主任,我跟你说钱不是问题,今天所有的鉴定费用我包了,我们就做这个最快的。”
黄芩意识到唐志海此刻表现出来的急不可耐可能会让姚邈不太舒服,她手握着委托书用胳膊肘暗暗的顶了顶旁边的唐志海。
唐志海被黄芩一顶,脸上一愣,他自顾自的继续说:“我说的是真的,这点费用算什么,我不在乎的。”
姚邈压抑着心中的烦躁,如果不是因为一家人给自己的支持,姚邈真想起身拒绝和唐志海之间的这场亲子鉴定。如果以后真的要管唐志海这个人叫爸爸,姚邈觉得还是不要生在这个世界上比较好。
委托书签完字后被杜悦美统一收集起来,众人在于主任的带领下来到采血窗口。姚邈隔着玻璃窗口收到了同事们齐齐的注目礼。
平时关系都十分融洽的小伙伴们,此刻虽然戴着口罩,但是目光中都饱含着同情和关切。姚邈想到以后和同事打交道时,他们心中都会自动重现今天的这个场景,姚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于主任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现在采血样,谁先来呢?”
还没等唐志海和黄芩说话,姚邈已经撸起袖子在窗口坐了下来,表情中写满了‘脑袋掉了碗大的疤’的豪情壮志,她只想尽早结束这件事情,让一切尽早回归平静,然而她意想不到的是,回归平静只能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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