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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为凰陆明舒小环全文小说

陆明舒 著

武侠仙侠连载

送走惠娘三人,陆明舒回到水塘边,继续洗衣。刘极真走过来,站在旁边默默看着。陆明舒仰起头:“师父?”刘极真点点头:“你过来。”“是……”刘极真坐下,看着眼前的陆明舒。记得那天她来,还是个看起来甚是娇气的小姑娘。可今天,她系着旧布围裙,双手在冷水里浸得通红,已经脱了那日的娇气模样。“师父?”陆明舒被他看得忐忑。刘极真收回视线,语气平平地开口:“你的身世,我已经知道了。”陆明舒一下子提起了心。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在九瑶宫很尴尬,拜师的时候,也担心过这个问题。现在刘极真突然这么说,是不想要她了吗?紧张中,却听刘极真问:“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话题转得太快,陆明舒有点懵,答道:“我知道,师父是九瑶宫前代大师兄,八岁习武,十岁入内息境,十五岁到...

主角:陆明舒小环   更新:2025-01-20 18: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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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陆明舒小环的武侠仙侠小说《天命为凰陆明舒小环全文小说》,由网络作家“陆明舒”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送走惠娘三人,陆明舒回到水塘边,继续洗衣。刘极真走过来,站在旁边默默看着。陆明舒仰起头:“师父?”刘极真点点头:“你过来。”“是……”刘极真坐下,看着眼前的陆明舒。记得那天她来,还是个看起来甚是娇气的小姑娘。可今天,她系着旧布围裙,双手在冷水里浸得通红,已经脱了那日的娇气模样。“师父?”陆明舒被他看得忐忑。刘极真收回视线,语气平平地开口:“你的身世,我已经知道了。”陆明舒一下子提起了心。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在九瑶宫很尴尬,拜师的时候,也担心过这个问题。现在刘极真突然这么说,是不想要她了吗?紧张中,却听刘极真问:“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话题转得太快,陆明舒有点懵,答道:“我知道,师父是九瑶宫前代大师兄,八岁习武,十岁入内息境,十五岁到...

《天命为凰陆明舒小环全文小说》精彩片段


送走惠娘三人,陆明舒回到水塘边,继续洗衣。

刘极真走过来,站在旁边默默看着。

陆明舒仰起头:“师父?”

刘极真点点头:“你过来。”

“是……”

刘极真坐下,看着眼前的陆明舒。

记得那天她来,还是个看起来甚是娇气的小姑娘。可今天,她系着旧布围裙,双手在冷水里浸得通红,已经脱了那日的娇气模样。

“师父?”陆明舒被他看得忐忑。

刘极真收回视线,语气平平地开口:“你的身世,我已经知道了。”

陆明舒一下子提起了心。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在九瑶宫很尴尬,拜师的时候,也担心过这个问题。现在刘极真突然这么说,是不想要她了吗?

紧张中,却听刘极真问:“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话题转得太快,陆明舒有点懵,答道:“我知道,师父是九瑶宫前代大师兄,八岁习武,十岁入内息境,十五岁到融合境,二十四岁迈入出神境,被誉为九瑶宫百年难出的武道天才。”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在西川,乃至整个古夏,二十五岁之前进入出神境的,千年内不超过十个人!”

这段话,她在心里背了好多遍。

刘极真轻轻笑了一下:“你说的不假,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陆明舒呆了呆。过去的事?什么意思?

刘极真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始终冷淡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同:“我现在只是个废人而已。”

陆明舒愣了好一会儿,困惑出声:“师父?”

刘极真淡淡道:“八年前,我进入出神境两年,出门游历,挑战高手。游历到北溟时,为人所败,并且在那一战中经脉尽断。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却成了废人。”

他看着陆明舒:“通天阁是什么样的地方,想必你心里已经有数。虽然这里占了一个部院的名额,实际上,早已被门派放弃。我被扔来这里,不过等死而已。”

陆明舒怔怔地看着他,好半天没回过神。

所以说,她那个爹,根本没有说实话。他是给她找了个天才师父,可这个天才师父,已经废了武功……

陆明舒发现自己并不意外,反而有一种恍惚大悟的镇定。大概内心觉得,对那个爹来说,这才是他会干的事吧?

“你来的时候,我并不想收你,跟着我这个废人,你也等于半废。可那管事提醒了我,我不要你,他也得给你另找合适的地方,未必会比这里好。”

陆明舒低着头,默默不语。

“但我没想到,你的身世会是这样。我一个废人,并不想插手门派恩怨。”刘极真讽刺地挑了挑嘴角,“所以,我给你两个选择。”

他看着这个孩子,用平静的语气说:“其一,仍旧留在这里,形同放逐。好处是,碧溪谷早已被放弃,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其二,我昔年还留有一些人脉,可以把你送到下院,随那些下院弟子一起习武。但你要知道,下院弟子,会比有师承的弟子辛苦得多。”

“你慢慢考虑,不用急着回答,想好了再说。”刘极真站起身,进了山洞。

陆明舒站在阳光下,好半天没动弹。

当日傍晚,青玉峰偏居一隅的竹篱小院中,宇文师在竹塌上闭上打坐,听了邵正阳的回报,“嗯”了一声。

邵正阳百思不得其解:“师父,徒儿没想明白。”

宇文师睁眼,从竹榻下来,舒了舒筋骨,邵正阳极有眼色地递了茶水过来。

悠闲地呷了口茶,宇文师道:“不明白为师为什么这么做?”

“是。”邵正阳眉头紧皱,“刘师伯如今的情况,师父很清楚。告诉他那女孩的身世,他反而更不想掺和进去……”

宇文师笑了笑:“为师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邵正阳一愣:“师父?”

宇文师道:“你想,将那女孩留在碧溪谷会有什么后果?”

邵正阳想了想:“刘师伯如今心灰意冷,哪怕迫于门规不得不收下徒弟,肯定也不会尽心教导。耗上几年,她就算再有天分,也给耽搁了。”

“不错。”宇文师在桌上叩了叩手指,“就是因为如此,周茵如才会有此提议。这么一安排,这枚闲棋就永远闲着了。”

虽然眼下这是一枚闲棋,可若是一点发展前景都没有,也就不值得他落子了。周茵如想废掉这一步,怎么能让她如愿?

“可是,刘师伯知道了她的身世,更不会教她了呀!”

“你不了解他。”宇文师叹了口气,“刘师兄这个人,看着冷漠,其实心肠极软。他得知真相,就算自己不教,也会给她安排一个前程的。”

邵正阳思索许久,摇摇头:“师父,请恕徒儿愚钝,眼下这状况,那女孩能有什么去处?她身世如此尴尬,恐怕谁也不会接手吧?”

宇文师笑了:“不错,想把她送到其他人门下,确实很难,但是,送到下院却很容易。”

邵正阳吃了一惊:“下院?那有什么用?不是让周家人更容易下手吗?”

宇文师撇了他一眼:“叫你弄清楚派中人事关系,你没用心吧?九麓州下院的掌院张鲲,是项宗师一脉的,论辈分,是刘师兄的亲师叔,早年他伤了根基,才会自请去下院授徒。刘师兄张了嘴,张师叔断没有不允的。呵,周家人手再长,有张师叔看着,也伸不到下院去。”

“原来是这样……”邵正阳懂了,可又不解,“去下院又有什么用?下院那些弟子,能有几个成材?”

九瑶宫下院,那是安抚老人用的。门派有些老人,为九瑶宫贡献良多,却没有资质出色的后人,入不得本宗。他们便在九麓州开了下院,收教那些后人。这其中不是没有成材的,只是比例极小。

“难道还指望她成什么绝顶高手?”宇文师失笑,“付尚清再怎样,他的天分毋庸置疑。为师只要这孩子争点气,能在门中占个一席之地就行了,将来说不定就能用上。”

想了想,又道:“我看这女孩,意志力不错,是个可造之材。”

邵正阳撇了撇嘴:“我怎么没看出来……”

宇文师笑了:“你小子,跟她一个小姑娘较什么劲?小心眼!”

师徒如父子,邵正阳是宇文师的首徒,从习武开始,就由他手把手地教,感情深厚。在别人面前,他爱端架子,自家师父面前,倒有些孩子气。

说着,他想另一件事:“师父,您说,刘师伯真的就这么废了吗?”

“经脉尽断,你说呢?”宇文师在桌上一敲,叹了口气,“若不是刘师兄出了事,又怎么会让付尚清小人得志?他要是好好的,这掌门之位,已经到了为师手上。”

刘极真当年是大师兄,然而他一心追求武学最高境界,并不想当掌门,上一代的长老们便看中了八面玲珑的宇文师。没想到,刘极真出门游历,回来就废了。接着,掌门带回了付尚清。宇文师与周家人并不同心,有了付尚清这个女婿,哪会愿意让宇文师接任掌门?便极力运作,让付尚清接任。

若是刘极真在,付尚清实力不及他,门中的根基又不如宇文师,当然没有胜算。

可惜啊,有时候还真是命,偏偏刘极真就废了,宇文师这稳稳当当的掌门之位,就这么易了主。


陆清仪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想得很简单,出了门才知道行路有多难。

他们一行四人,陆明舒年纪太小,她自己病得半死不活。要不是惠娘和阿生坚持送他们,恐怕出了清风镇就得回去。

就算有他们相送,也不容易。一路上吃食住宿要打点,错过客栈就要露宿,陆清仪的药不能断,还要小心盗匪……阿生老实憨厚,惠娘是个弱女子,两人一辈子都没离开过清风镇,能有多大见识?从东越到西川,足有几千里,一路磕磕绊绊,走了大半年,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

而到了西川,真正的麻烦才来了。

“走走走,不是说过了吗?我们九瑶宫没有叫付泽的!”

九瑶宫所在的九瑶山,是西川第一山脉,共有九座高峰。其地势险峻,峰峦连绵,等闲人上不去。他们想到九瑶宫找人,只能先到山下的九麓州,那里有九瑶宫的下院。

可阿生一连去了好几次,都被看门的赶走了。

阿生不善言辞,急得直磕巴:“怎么会没有呢?那、那是我们老爷,他、他可是掌门!”

“瞎说什么?我们掌门不叫什么付泽。走开走开,再不走就不客气了。”

阿生还不肯走,最终的结果,不外乎多挨了几下,不走也得走。

他回到临时居住的小客栈,惠娘正在服侍陆清仪喝药,看到阿生这样,叹了口气:“还是不行吗?”

阿生低下头。

陆清仪此时躺在床上,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嘴唇白得像纸。条件不好,屋里弥漫着一股隐隐的汗臭味,混着药味,令人作呕。

他们到了西川,身上的余钱已经不多,那女子给的银票倒是还在,陆清仪却不肯动用,只能住在这小客栈里。

陆清仪咳了两声,道:“明天还是我亲自去吧,不管如何,我都是他结发之妻,闹大了他总得出面。”

“夫人不可!”惠娘急道,“你现在的身子骨,哪经得起折腾?”

在东越的时候,陆清仪就病得半死,这一路舟车劳顿,已经快把她熬干了。

“可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我越是撑不下去,越要快些给明舒找好出路。”

“夫人……”

“娘。”陆明舒推门进来,“也许有个办法。”

都说苦难磨人,这一路走来,陆明舒一天天成长,说话行事,不再像以前那样孩子气。以前有阿爷在,她只管玩乐就好,现在阿爷没了,娘又病成这样,她不能再幼稚下去。

“有什么办法?”陆清仪问。

陆明舒道:“刚才我见街上到处都在清扫,就去问老板。老板说,过几日,中州七真观的廉贞公子要来西川,到时候九瑶宫掌门应该会到九麓州迎接。”

阿生和惠娘都是大喜过望。

惠娘道:“我和阿生去拦他!”

陆清仪露出难得的笑容:“有机会就好……”

阿生去详细打听此事,惠娘则去洗衣,屋内只剩下母女二人。

陆明舒轻轻靠在母亲的身边:“娘。”

“嗯。”陆清仪抚摸着她的头顶。

“我打听到了,他……改了名,现在叫付尚清,早在六年前就娶了九瑶宫前掌门的女儿,还生了两个孩子。”

陆清仪顿了顿。

“娘!”陆明舒仰起头,眼睛里似有泪光,“我们回东越好不好?他早就忘了我们了,连名字都不要了,我不想要这样的爹。”

陆清仪枯瘦的脸颊颤了颤:“你不是要习武吗?”

“我们东越也有门派,不一定要留在西川。”陆明舒抱住她,眼泪滚落在胸口,“我不要爹,我只要你活着。”

阿爷死的时候,她很难受很难受,好像心被剜了个洞,要是娘也……她好后悔,为什么动身的时候,没有劝住娘呢?

陆清仪跟着掉眼泪。要是她能好,怎么舍得把女儿送到那个背信弃义的男人手上?可在清风镇的时候,胡大夫就暗示过,她这病就是熬着了。这一路过来,沿途也看了不少医生,没一个例外。

“听说他们这些习武之人,会炼制很多灵药。”陆清仪轻轻说,“如果你真想让娘活着,等认了爹,求求他,让他拿灵药给娘治病,好不好?”

“真的?”陆明舒眼中亮起光芒。

“真的……”陆清仪撇开头,避开女儿的目光。

过几天,九麓州果然热闹起来了,黄土垫道、净水泼街,连路边的小摊都不许摆了。九瑶宫下院弟子几乎全被派了出来,清出主道,不许通行。

陆明舒混在人群里,听着别人闲话。

“好大的阵势啊,这七真观是什么来头?居然还要咱们掌门亲自出迎?”九麓州就在九瑶山的山麓,这里的居民受其庇佑,大部分是九瑶宫弟子的家眷,对九瑶宫极有归属感。

“七真观都不知道?天下三派之一啊!七真观、玉鼎峰、天海阁,这三派可是能左右天下大势的。”

“那咱们九瑶宫呢?”

“咱们九瑶宫也很厉害,不过比之天下三派,还是略逊了一筹……”说话的人有点心虚,要说百年前,九瑶宫确实只是略逊一筹,可这些年九瑶宫人才寥落,比之天下三派差得有点远了……

“这样啊,倒也不怕。咱们掌门可是百年难出的奇才,正式入门才七年,就已经到了出神境,早晚洞察真意,成就宗师!”

“是啊是啊,”那人的应和倒是真心实意,“咱们九瑶宫定能在付掌门手上发扬光大。”

到了午时,九麓州外缓缓行来一行人。

这行人,既有骑马的,也有坐车的。两边引路的是九瑶宫的弟子,另有十几个人,有穿素青道袍的,也有穿俗家衣饰的。

七真观是道家宫观,不过不全是道士,俗家弟子反而居多。

“快看,那个就是廉贞公子。”

陆明舒坐在阿生肩上,闻言往那边看去。

只见两名俗家弟子上前掀起车帘,一左一右从马车上搬下一只轮椅,轮椅上坐着个少年。

这少年,看形貌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张脸眉目宛然,好像蓝空下的雪峰,清逸高远,熠熠生辉。虽然坐在轮椅上,不良于行,却恬静安然,气度不凡。

西川水土养出的儿女,偏向粗豪,众人何曾见过这等人物,顿时都看呆了。

这时,另一头有人快步行来。领头的是个三十左右的男子,五官端正,双目神飞,身穿九瑶宫掌门服饰,显得清俊洒脱,又不失威严。

阿生看到这人,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后背被惠娘拍了一下,才知道喊出声:“老爷,老爷,我是阿生啊!”


三日守灵过后,陆清仪的遗体火化了。

这边陆明舒刚刚捡完骨,那边就有人过来喝令,让他们收拾东西,离开小院。

来办这件事的,仍是那个管事。

他也不与三人说话,只管在前面带路。

九瑶山极大,又山势雄峻,走路的话,各峰之间往来,脚程快也要一两日,远一些的更是要三五日。

幸好碧溪谷就在主宫青玉峰之侧,不算很远。

即便如此,到碧溪谷时,陆明舒三人脚都快磨破了——中间阿生想背她走,被拒绝了,他自己还一瘸一拐的。

沿着山路下到谷底,耳边流水淙淙,溪流蜿蜒。

深山十一月,已经是深冬,此间却松柏苍翠,绿草如茵,正合了碧溪二字。

陆明舒一边走,一边想着那天的父女会面。

“我给你找的这个师父,可不是常人。他是九瑶宫十五代弟子的大师兄,八岁习武,十岁入内息境,十五岁到融合境,二十四岁迈入出神境,被誉为九瑶宫百年难出的武道天才。不要小看这些数字,在西川,乃至整个古夏,二十五岁之前达到出神境的,千年内不超过十个人。如果不是他志不在此,这掌门之位,不作他想。”

陆明舒抬头,惊讶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在她的目光下,付尚清轻咳一声,移开视线。

“他现在是通天阁的掌院——本派掌门之下,设护法和长老,执掌各大部院。掌院之职,比无实职的长老还要高些。”

陆明舒有点不相信,她爹居然给她找了这么一个师父?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不过,他眼下遇到了一点困难。”付尚清温声交待,“脾气有些古怪,不大理人,你要忍耐些。”

陆明舒暗暗激动,阿爷以前给她讲过很多故事,那些有本事的人,脾气总是特别大。她想,不管师父脾气多坏,她都会忍的。

给她找了这么厉害的师父,这个爹,好像还没有坏到家。

进谷走了一个时辰,眼前忽然开阔,出现一大片平地,少说占地几十亩,只中间开出一条小道。小道尽头,有一个极阔朗的山洞,山洞旁立着两间歪歪倒倒的小屋。

“咔嚓!咔嚓!”声音传来,却是小屋前一个不修边幅的男人正在做木工。

管事看到此人,走过去:“刘掌院。”

那男人仍旧埋头做木工,理都没理。

管事像是习惯了,不以为意:“小的给您送弟子来了。”

男人手中动作顿了顿,又继续:“带走,我不需要。”声音冷淡,倒是出奇的好听。

管事呲了呲牙,说:“这是掌门的意思,您看,这是掌门令。”他抖出一张纸来,男人却瞟也不瞟一眼。

管事脸色一沉:“刘掌院,按门规,到了出神期,必须收徒,你这一个徒弟都没有,可不合规矩。”

“咔嚓!咔嚓!”男人一只脚踩在长凳上锯木板,听而不闻。

尽管陆明舒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这男人时,还是大吃了一惊。这就是她爹说的天才师父吗?怎么这么邋遢……

惠娘也是暗暗担心,之前付尚清说给陆明舒找了个师父,她还以为他良心未泯,对女儿总还有血缘之情,现在看来,似乎另有隐情。

这男人,形容邋遢,一身落魄。管事言语间,对他也没什么敬意,看起来,处境并不好。

“刘掌院。”来硬的对方不吃,管事放缓了语气,这件差事是周二小姐吩咐下来的,要是办不成,他这个管事也别想当了,“门规是这么定的,您就算这次不接收,以后我们还得送人来。掌门令您能拒一次,还能次次都拒?”

见对方不答,他再接再厉:“再说,你这不接收,我们还得给她另寻合适的地方。您烦我们也烦,何不大家都省省麻烦?”

男人终于停下了,放下脚,直起身来。

陆明舒这才看清他的真容。他身量很高,比管事高了大半个头,体格壮实,捋起的袖子肌肉鼓鼓的。身穿灰蓝布衣,上面粘满了木屑。胡子乱糟糟的,遮了大半张脸,看不出年纪,也许三十岁,也许四十岁。眼神无精打采,充满厌倦,好像一切都提不起他的兴趣。

他的目光扫过管事,落在陆明舒身上。

“我不收奶娃娃。”他说。

见他终于松口,管事松了口气:“这两个是她家下人,您不喜欢,把他们赶走就是。”

陆明舒一听,急道:“不行,他们是我的家人,不能赶走。”

管事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进九瑶宫本来就不能带下仆,哪怕是天皇贵胄,也得照规矩来。要不然,九麓州是干什么用的?”

“可是……”

惠娘忙道:“小姐,既然规矩如此,我和阿生住到外面就是。”又对管事连连躬身,“我家小姐年纪小,请您不要见怪。”

虽然这位刘掌院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样子,可惠娘知道,陆明舒若是不能拜师,这辈子怕是难有出头之日。

陆明舒咬住唇,低下头不说话了。

管事略有些得意,转回身:“刘掌院,您看……”

男人上下打量了陆明舒一番,说:“要我收也行。”指了指旁边的小水塘,“那边有两个水桶,大的能装五升水,小的能装三升水,给我打一升水来——不许别人帮忙,也不许用别的东西。”

两个桶分别能装五升和三升水,却只要一升水?这怎么打?

惠娘大急:“这位大人……”

“闭嘴!”男人冷冷扫过她,“不乐意就给我滚出去。”

惠娘急得瞟向管事。可管事并不答理,反而带着点幸灾乐祸,在旁边看戏。

若是刘掌院不收徒,那是他事情没办好,若是陆明舒自己没通过考验,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让她出出丑也好,一个破落户,也想当九瑶宫的大小姐?

可惜,陆明舒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手足无措,而是制止了惠娘,走到水塘边。

管事皱皱眉头,难道她还真会?大桶五升,小桶三升,打二升水还好说,一升水怎么打?加加减减都不对啊!这道题,分明就是刘掌院为难她的!哼,连他都不会,她一个小孩子答得出来才怪。

管事很是笃定,看着陆明舒拿起小桶,扔到水里,装满水,吃力地提起来。

惠娘想去帮忙,被管事扫了一眼,强忍住不动。

陆明舒人小力弱,摇摇晃晃地提着小桶,将水倒进大桶,再次把小桶扔到水塘里。

第二次打上水,小桶没倒完就满了。

管事看着看着,忽然面露惊讶。

小桶能装三升水,第一次倒水后,大桶里就有三升水,第二次小桶倒了两升,大桶就满五升了,三减二,那么小桶里还剩一升水。

原来是这样的吗?

管事看着陆明舒小小的身影,眼神带了几分惊疑。

这时陆明舒提着剩了一小半的小桶,走到男人面前:“这是一升水。”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又道:“再倒四升水来。”

陆明舒想了想,提着小桶回水塘边,把大桶的水倒掉,将小桶里剩的一升水倒进大桶,然后再次用小桶打满,倒进大桶。

原有的一升水,再加上小桶的三升水,大桶里现有四升水。

男人沉默了。

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难,但是,不会思考的人,就会无从入手。

尤其她就这么点大,不过刚刚启蒙的年纪。

随便划拉一下凳子,他坐下来:“叫什么名字?”

“陆明舒,明月的明,浩气长舒的舒。”

“多大了?”

“再三个月就八岁了。”

“识字吗?”

“嗯……阿爷教过我百家姓和千字文。”

“自己照应起居有没有问题?”

陆明舒看了眼惠娘:“没有问题。”

男人不再问了,他抽过管事手中的掌门令,冷冷道:“这东西我接下了,以后少来烦我!”

差事办成了,管事心里一松,陪笑:“是是是,小的告辞了。”说着,对惠娘和阿生颐指气使,“还愣着干什么?刘掌院不喜欢你们在这,随我走吧!”

惠娘犹豫:“可是行李……”

她这么没眼色,管事不喜了,呼喝道:“没听刘掌院刚才说了吗?连起居都不能自己照顾,还习什么武?别耽搁你家小姐的前程!”

“这……”

没奈何,惠娘和阿生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留下陆明舒,和一大包行李。


过完年,一忽就到二月了。

这一次的生辰,只有惠娘赶过来给她下了一碗寿面。

陆明舒已经很开心了,过了生日,她便满了八岁,可以开脉习武了。

……

石桌上摆了一碗药汤,整个石室盈满异香。

这一碗,便是开脉汤药。

陆明舒有点紧张,为了这碗汤药,她在厨房里蹲了两个月,生火,把握火候……倒是学会了炖汤。

这碗汤药,几乎耗尽她所有积蓄,如果不成,那就麻烦了。

“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陆明舒喃喃自语。这碗汤药,可是天轮里的前辈们通过商讨定下的,怎么可能不行?

她吐出一口气,颤抖着端起碗,一口气灌了下去。

回到床上坐好,初时一点反应也没有,陆明舒都要怀疑药汤失效的时候,肚脐三寸下忽然一麻,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接着便开始疼痛。

初时麻痛,不多时,如同针扎一般刺疼。刺疼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剧烈。

一滴汗从陆明舒额角滑下,然后是第二滴,很快,她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全是津津汗水。

“呜……”陆明舒死死咬着牙,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可是,想到娘,想到阿爷,她死命地忍下。

书上说过,闭合的经脉被强行打开,一定会疼痛,这是开脉的必经之路,必须忍。

疼痛开始漫延,躯干、手足,脑袋……她心如擂鼓,汗出如浆。

手指轻轻抽动,她咬着布条,都痛麻了。

经脉被一寸寸撑开,药效有多强,疼痛就有多强。

漫无边际的疼痛中,陆明舒只能强行忍耐,口中喃喃念着什么,尽力忽略这股疼痛。

可疼痛不因人的意志转移,该疼还是会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都快活活痛死的时候,忽然间,全身痉挛,似乎有什么东西鼓动着,要强行将她身体破开。

“啊——”是经脉撑不住爆了吗?

陆明舒只觉得体内有一股力量强行破出,整个人都被撕裂,大叫一声,便失去了意识。

她的喊声传出来,刘极真从隔壁出来,一脚踹上去,破门而入。

迷迷糊糊中,陆明舒醒过来,发现自己好像泡在水里,周围弥漫着药香。

“别动。”低沉的声音传来。

陆明舒含糊地唤了一声:“师父?”

一只大掌,覆住她的头顶,一贯冷淡的声音,带着些微情绪:“你要开脉,为何不说?”

她意识模糊,低低道:“师父……不想麻烦……”

陆明舒小小的身子缩在硕大的浴桶里,桶里热气弥漫,散发着浓浓的药香。

刘极真站在一旁,脸庞藏在阴影里。

陆明舒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初时是斑斓的光影,后来是血色浓到极致的黑暗。负面情绪将她淹没,分不清是疼痛还是悲伤。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却还在喃喃着说,她说过以后都不哭的。

黑暗中,有人摸着她的头,轻轻地叹息。

于是她的梦里,留住了那掌心的温暖。

不知睡了多久,一梦醒来,阳光从孔洞进来,照在她的窗上。

石室内一片寂静。

陆明舒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脚,发现自己坐在浴桶里。

水还是温热的,药香却零落了。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起身,门“吱呀”被推开。

“师父!”

刘极真放下热水,过来摸了摸她的头:“没事了。”

陆明舒愣愣地看着他。

刘极真在心里叹了口气:“换了衣衫出来见我。”

“哦……”

门再次被关上,陆明舒又呆坐了一会儿,直到水凉了,才起身擦洗换衣。

出了通天阁,刘极真坐在小屋前的大石上,迎着太阳。

“师父……”陆明舒低着头,不敢看他。

刘极真转回身。

“你可知错?”

陆明舒心虚气短:“是。”

“错.在何处?”

“我……不该麻烦师父。”

刘极真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是他亲口说,别来烦我,如今自不好再责备她。便叹了口气:“罢了。且教你知道,开脉事关重大,岂可无人护持?你可知道,如果我当时没发现,也许你就会经脉寸断,与为师一般成为废人?”

陆明舒吃了一惊,天轮里怎么没人跟她说呢?

她哪知道,这是常识中的常识,天轮里那些人根本没想过,她会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从何处得的开脉秘方,这样霸道的药性,你居然敢独自服用!”刘极真也是被吓了一跳,幸好及时发现,身边还有一些往日的家当,及时用药稳住了她。

说来,他暗暗吃惊。宇文师说陆明舒根骨好,没想到好到这个程度。如果换个人,这么强烈的药效,只怕已经爆体了。

他却不知,陆明舒的身体,被天轮流光洗涤过,远不是一般人所比。

“对不起,师父……”

刘极真摇摇头:“你已如愿开脉,只是精神耗损过多,好好休息三五日吧。”

陆明舒闻言大喜:“真的?”

“嗯。我与你煎了药茶,先去喝了。”

“谢谢师父。”陆明舒欢快地跑进去了。

刘极真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复杂。这样的资质,不比他当年差多少,难道真要叫她自学吗?

他琢磨着是不是给她找个好去处。之前因她身份尴尬,不好滥用人情,将她送去下院即可。如今见她资质如此出众,不由动了爱才之心。他与几位太上长老关系不错,若是陆明舒争气,未必不能讨个人情……

陆明舒不知道师父又动了心思,想将她送走。开脉之后,身体灵便很多,耳聪目明,她很是开心。

听话地休息了几天,碧溪谷来客人了。

“师父!”她端着新炖的汤,兴致勃勃地想叫师父尝尝,一出门,就看到师父常坐的那块大石上,多了一个人。

这人貌若少年,却白眉白发,气质凛然,如一抹冬雪。

他身后站着一个小少年,正是那日帮了她的高骧。

她一出来,三个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陆明舒乍然见到外人,一愣之下,不知该如何称呼。

幸而刘极真开口了:“过来,见过师叔祖。”


陆明舒呆呆在门口站着,直到惠娘抱住她:“小姐,别伤心……”

陆明舒不伤心,爹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存在于幻想中的影子,她从来没见过,谈不上感情。心心念念的团圆落空,又看着阿爷和娘被欺负,她心里翻涌的,是另外一种情绪。

“惠娘。”她开口。

“嗯?”

“她们凭什么看不起阿爷和娘?”

惠娘愣了一下。

陆明舒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因为穿得漂亮,长得好看吗?”

“当然不是……”

“那是因为有钱?”

“……”惠娘叹道,“不止有钱,还有势。小姐,你不知道一派掌门代表着什么,他们是武者,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说咱们东越,最有势力的不是东越王,而是天海阁,连东越王的继位人选,都要他们点头。”

“这么厉害啊……”陆明舒喃喃。

“嗯,我虽然不知道老爷是什么门派的,可是,就算比不上天海阁,也不是我们小老百姓惹得起的。”

两人正说着话,屋里突然传来陆清仪的喊声:“爹!爹!”

惠娘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往里跑。

进门一看,惠娘便是一惊。只见陆老爷子趴在桌上,人事不知,衣襟上点点都是血迹。

陆清仪已经失了方寸,手忙脚乱。

惠娘忙按下她:“夫人,冷静些,先找大夫来。”

被她这一提醒,陆清仪才反应过来:“大夫,对,叫阿生去找大夫!”

大夫很快请来了,给陆老爷子号了脉,却提脚就走:“恕某医术粗浅,无能为力。”

陆清仪惊得又是大哭。

清风镇不过是个千户人的小镇,只这么一位大夫,他说没救,那就真找不到人救命了。

大夫刚跨过门槛,衣角就被拉住了,低头一看,却是这家的小女儿。

看着与自家孙女差不大的孩子,大夫心软,柔声道:“孩子,不是我不给你阿爷看病,是真救不了!”

陆明舒仰头道:“大夫,您好歹给我阿爷开服药,下个针吧?阿爷总说,要尽了人事才能听天命。”

大夫听得一怔。

“我们都知道阿爷病很重,就算看不好,也不怨您。”

大夫迟疑了一下。

陆清仪听到他们的对话,连连点头,还要下拜:“是啊,胡大夫,您也是看着我们长大的长辈,求您发发善心。”

大夫叹了口气,收回刚刚跨出门槛的脚:“那就试试吧。”

开了方子,又下了金针,陆清仪千恩万谢,命下仆阿生送大夫回去。

母女俩守到半夜,陆老太爷悠悠转醒。

陆清仪大喜大悲,坐着直哭。

见她这样,陆老太爷恨铁不成钢:“你……你……”他此时嘴唇颤抖,已经口舌难言。

陆清仪见此大骇:“爹,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好……”

陆老太爷闭上眼,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

他睁开眼,招手唤陆明舒过来,轻轻摩挲她的头顶,目中流露出悲意。

都怪自己,只有一个女儿,从小千娇百宠,把陆清仪养得软弱无能。眼下女婿抛弃了女儿,孙女又这么小,他这一去,她们弱母幼女,还靠谁去?

想着想着,陆老太爷浑浊的眼睛里泪光点点。

“阿爷,你别哭,”陆明舒握着他的手,仰头说,“我听惠娘说了,他们能欺负你们,是因为他们是武者。我也要去习武,到时候,他们怎么欺负你们,我就怎么欺负回来。”

陆老太爷愣了愣,摸了摸她的头,勉力说出几个字:“这话……不要……对别人说……”

又叫陆清仪,指着床头小柜,待她从里头拿出房契地契,交待了一些话,末了道:“我去后,你……招了阿生……顶门立户,好好养……”

话没说完,眼睛一阖,闭了气。

“爹!爹!”陆清仪叫了两声,没得到回应,不由大哭起来。

惠娘听到哭声过来,试了鼻息,也跟着拭泪:“老太爷去了……”

守灵三日,披麻带孝,等陆老太爷的丧事办完,陆清仪太过哀痛,竟病倒了。

原以为只是小病,谁知从二月一直病到五月,都不见好,反倒越来越重。

陆清仪原本就是闺阁弱女,生女儿时亏了身,如今病了几个月,整个人都瘦脱了形。

陆老太爷知道自己女儿性情软弱,断然撑不起门庭,临走前想叫她招了阿生为婿,有个依靠。阿生是家中长工,因为孩子太多,很早就卖到他们家,签了长契。陆老太爷知道自己必死,没时间再好好挑个女婿,阿生虽是下人,好歹知根知底。

没想到,他一去,陆清仪就病得半死。再加上她心里惦记着和离的事,别说再招婿,连活下去都没什么意志。

到了五月,胡大夫也开不出方子了,陆清仪知道自己不好,招来惠娘,说了打算。

惠娘大吃一惊:“夫人,三思啊!”陆清仪竟然说,要去寻付泽。可她现在病得半死不活,怎么上路?就算上了路,怕也撑不过去!

陆清仪泪水涟涟:“我这样子,已经好不了了。可我走了,明舒怎么办?她才七岁!我们陆家人丁单薄,连个族人都没。阿泽虽然对我无情,可好歹是她的亲生父亲,事到如今,孩子除了托付给他,还能给谁?”

“夫人不过是伤痛过度,才会病倒,好好养病,自然会好的。何况,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付泽忘恩负义,一定会再娶,小姐交给他,未必就好啊!”

“你别安慰我了,我自己的病,自己清楚。”陆清仪摇摇头,没有听惠娘的劝,“叫阿生来吧。”

陆清仪软弱了一世,如今病得要死要活,反倒强硬了一回。叫阿生寻了中人,把田产祖屋都卖了,换成银两。她留了大部分做路费,另一些分给惠娘他们,当做遣散费。

惠娘好说歹说,也没让她改变主意,只好听她的雇了车辆。自己却不肯离去,送了小环回家,便与阿生两个护送她们母女入川。

陆明舒这时候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就在西川九瑶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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