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啊——!”
伴随一声凄厉惨嚎。
再、再、再、再度死而复生的张昊然,如诈尸一般,猛然从床上坐起。
他的面孔扭曲得不成样子,冷汗如细雨密布,浸湿了全身。
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张昊然一把抱起枕头,蜷起身子缩在床角,瑟瑟发抖。
似乎仍然沉浸在那“回头杀”的噩梦中,无法彻底清醒。
“尼玛,这开局有毒吧,贞子都整出来了,午夜凶铃吗?这怕是没十年脑血栓,都写不出的剧情啊!”
上一位兄弟的惊悚遭遇,给张昊然带来了严重的心灵污染。
其中蕴含的信息量,过于硬核,完全超出了他的理性认知范畴。
“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还风流?
俺风流你奶奶个腿儿!”
还没等张昊然对自己破碎的心灵进行重建,婉转如百灵般的轻声慢语,又在门口响起:
“公子该起了,主家老爷今日过寿,早早便要敬天地,后还要祭祖,去的迟了可少不得要担些责骂。”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娇躯,熟悉的面容。
梦魇般的恐怖场景,再度扑面而至。
“你,你,你不要过来啊!”
张家大少,一副活见了鬼的慌张模样,给小丫鬟着实吓了一哆嗦。
她摸了摸自己脸颊,带着关切轻声询问:
“公子是不是被梦魇住了,奴家是巧儿,可不是鬼哩。”
“那个谁,你还敢说自己不是鬼?”
张昊然将全身塞进棉被,挤进床角,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面容极度扭曲。
他的举止呈现出的惊悚、厌恶、恐惧,显然不是能装出来的恶作剧。
没来由的被无端指责,小丫鬟哪受过这委屈,眼圈登时就红了。
她将水盆重重放在案几上,转身便要夺门而出。
“别走!过来,到我枕边儿,啊呸!到我身边来!”
小萝莉的身形闻声一顿,缓缓转过身,踱步到床榻前,满脸的梨花带雨:
“不是不睬我么,怎就又不让奴家走了。”
未等其诉完委屈,张昊然心一横,用力攥住丫鬟仿佛象牙雕成的光嫩小手。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热,他这才长出一口气。
有温度,很柔软,不是阿飘。
可由于自己手掌过于冰冷,张昊然愈发感到,掌心温热之物,摸起来舒服的紧。
一时间,竟又忘了松开。
“公子,公子你做什么?”
“手好冷,让我就蹭蹭,蹭蹭就好。”
“公子,公子,这时候不合适。”
这时候?
不合适?
怎么感觉,这里面信息量有点儿大啊!
瞧着小萝莉红彤彤的俏脸,张昊然浑身一激灵。
尴尬地松开手,他装模作样咳嗽了两声:
“唐突了,唐突了,早先做了个噩梦,脑子浑着呢,这会儿方有些清醒。”
“嗯,奴家不敢埋怨公子,听,你嗓子都喊哑了,奴家先去给公子端些茶水来。”
望着丫鬟翩然离去的背影,张昊然强迫自己开始冷静思考。
可一番思来想去,丫也没琢磨出个像样的法子。
躲在井里,还是眼下最佳选择,但女鬼的麻烦,又着实避不开。
“唉,我太难了!”
双手用力揉搓着头发,猛然间,张昊然窜出了个大胆的想法:
他决定,先试着跟贴身丫鬟好好聊聊,多少培养下感情基础。
没准儿,女鬼念及旧情,还能来上一段人鬼情未了。
万一?
这过程中,把生米煮成了熟饭?
“啧啧,莫非,这小丫鬟就是传说中的未来可妻?”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愈发龌龊,张昊然猛地甩了甩头,将那一股子邪念抛到九霄云外。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这小丫头才多大,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
真要是发生点什么,怕是到时,人家做鬼都放不了他。
没一会功夫,丫鬟巧儿已然端着茶盘,盈盈步入卧室。
张昊然端起茶壶,手感温热。
有感于小萝莉的体贴周到,小伙觉得,自己需要说点什么打开僵局,于是脑子一抽:
“那个谁,对,巧儿,你原先的名字叫啥?”
听闻此言,丫鬟一时心头小鹿乱撞,一抹红晕直接连到耳根。
她迟疑片刻,才扭扭捏捏道:
“公子,公子问奴家这个干嘛?”
小萝莉的神态,让张昊然脑子里,突然蹦出了羞涩可人、含苞待放、任君采撷等诸多形容词。
他顿觉口干舌燥,呼吸有些急促,不由心下暗讨:
“苍天可鉴,我这算是在撩么?你给我清醒一点,她,可还是个三年起步啊!”
错觉吗?
会不会,是我自作多情?
过往学生时代多次表白失败的感情经历,教会了张昊然一件事: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相!
深深吸了口气后,被荷尔蒙充斥的大脑瞬间冷却,张昊然摆出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内个,我就问问,你别多想。”
神特么你别多想!
这话刚说出口,张昊然就后悔了。
为了掩饰尴尬,他赶忙端起茶壶,咕咚咕咚灌起水来,仿佛这样就能把心中的慌乱都咽下去。
“哦,奴家,奴家小时被娘亲唤作贞環。”
噗!
一听这名字,张昊然嘴里一口淡茶,喷浆而出。
看着小丫鬟诧异无助的面孔,他赶忙圆道:
“这名字好,这名字秀气,听起来就像是个大户人家。”
万万没想到。
自己这句随心之言,竟引得小丫鬟眼圈瞬间通红,泪水流得止都止不住。
面对这种名场面,张昊然说实话,心有点儿慌。
甚至,忍不住想要逃跑。
纵使不知因为什么,但他心里仍止不住疯狂吐槽:
“这算是直男癌晚期,没救了吧,特么开口就是绝杀?或许,自己单身这么些年,也不能全怪姑娘眼瞎。”
一番宽慰下,张昊然最终还是掌控了局面。
在小丫鬟的娓娓诉说中,他这才明白了此间因果。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话说十年前,张家和贞家,都是临安城里的富户,两家甚是交好。
然而,所有的祥和、温馨、宁静,都被一场突然降临大周的迷雾所打破。
起初,降临的雾团还只是星星点点。
仅仅大半年的光景,这些诡异雾团就迅速侵占了周王朝的大部疆域。
由于古代信息闭塞,很多城池,甚至没有得到任何示警,便被迷雾彻底吞没。
朝廷派了大量兵马深入探寻,可没有一个人,能从迷雾里面活着出来。
张家之所以会幸免于难,还要多亏家族生意帮衬。
他们走货多以马帮经商所致,所以提前得到了有关迷雾的恐怖信息,并悄悄做好了撤离临安城的准备。
对于此事,张老爷多年来一直讳莫如深、守口如瓶。
而官府亦是如此。
原因很现实。
伴随广阔疆土的丧失,大周根本没有那么多粮食,去养活远超负载的人口。
为了不造成国家动荡,为了保住剩下活着的人,为了保住大周皇族的统治地位。
朝廷,只能彻底封锁消息,任其在迷雾内自生自灭。
张老爷常年混迹江湖,对此也心知肚明。
与千百座城池一样,临安城,亦成为了朝廷的牺牲品。
当迷雾到来的恐慌,蔓延全城时,张家早已人去楼空。
而贞家,虽提早半日出逃,但为时已晚。
迷雾,不仅带来了恐慌,更造成了时局的混乱。
流民里的富户,亦成为了打家劫舍盗匪眼中的肥羊。
逃亡的路途中,贞家的财物,很快被劫掠一空。
家中男丁被杀光,活下来的女眷亦被强人掳掠。
因为年纪尚小,贞環辗转落入了人牙子手中。
不幸中的万幸,在京城,张家主母动了恻隐之心,发现并买走了她。
故事经过,大抵如此。
其中很多隐秘环节,都是小丫头跟老夫人这些年,无意间听到的。
命途多舛,岁月无声。
就这样,贞環从一个衣食无忧的富家千金,沦落为了张昊然的贴身奴婢。
听到此处,小伙不禁心生感慨:
“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呐。”
十年的光阴,如白驹过隙。
很多记忆变得模糊不清,但小丫头,却依然记得自己原来的名字。
记得,那段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
听完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张昊然沉默了。
即便,这个故事里包含了许多未知信息,但他却一时没心思顾及。
对贞環来说,此时的张家就是一棵大树。
而张昊然,就是将她与大树捆绑的绳索。
哪怕将来,只能换到一个通房丫头的名分。
她要的,也仅仅是在乱世苟活下去。
“没毛病,同是天涯沦落人,咱活得都不易啊。”
张昊然,多少有些惺惺相惜。
轻轻抚摸女孩柔顺的秀发,攥住女孩纤细的手掌。
几番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给不了女孩任何承诺,他更不敢说出实情。
此时此刻,再刚烈的直男,也无法去打碎女孩心中最后的幻梦。
心中空有凌云之志,奈何手无缚鸡之力。
或许,这才是人生的真实写照!
张昊然,憎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更加晓得,装逼是需要本钱的。
但他的行为,或许让小萝莉会错了意。
小丫鬟紧紧倚靠在他的胸前,声音柔和地低语:
“公子就当我在胡言乱语吧,其实,奴家能一直陪在公子身旁,就很满足了。”
这突然亲昵的举动,让张昊然顿时手足无措,心乱如麻。
哎呦喂啊,可否莫要如此煽情!
環環,哥心里明白,你是馋朕的身子,但这不叫爱。
哥也不想骗你,咱是真不一定靠的住啊!
张昊然可不是坐怀不乱的主,此时此刻,内心情绪翻涌,头大如斗。
而小丫鬟,不知何时又从何处掏出了一个绣着七彩花卉的红色荷包,悄无声息地塞进了他掌心之中。
“哒咩?怎的还有荷包,这莫非是定情信物不成?”
握着丫头的贴身饰物,张昊然瞪大了眼睛,一脸愕然。
注视着小萝莉转身离开的背影,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仓皇开口:
“環環,算哥求你了,今日午时,你千万莫要前往西宅后院那口古井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