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专注于数学题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的快，不知不觉中，到了晚饭的时间。
方乐没有片刻犹豫地放下来手中的笔，他不是那种会为了学习而损失自己吃饭时间的好学生。
转身寻找自己的饭搭子。发现他更是兵贵神速，已经随着出门的人流就要走到教室门口。给方乐招手，让他快一点。
方乐连忙追上去。
......
每个晚饭时间都是整个校园最有活力的时候，德一中学在这方面做得非常人性，四十五分钟的时间，让很多喜欢打球的同学也有时间跟好兄弟们秀一秀自己的技术。
包括方乐在内，他也常常在吃饭时间选择打乒乓球三十五分钟，最后十分钟买面包或泡面加跑回教室。
但是今天没人和方乐打，之前和方乐打乒乓球的人要去打今天的篮球赛。
学生们自己组织了一场比赛，召集了全年级的各路高手，计划三个晚自习决出胜负，此时篮球场边上已经被看戏的同学层层包围住。
天还是很明亮，带有一丝火光般的橙红，清风吹过方乐的头发扬起，没有带来凉意，但是带来了他的自信。方乐根本不敢想象，现在的他——
是有多帅！
还是无聊的，饭搭子刚才路上遇到一个朋友先走了一步。方乐一边无所事事地踢着路边的石子，一边向食堂的方向磨蹭。
在食堂门口的时候，方乐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方乐的室友董辉。
身材圆圆的，但是并不显胖。董辉人缘很好，哪怕是不同班级，哪怕仅见过几次面的人，都能跟人家勾肩搭背处成兄弟。先前每次看到他，总是和朋友打打闹闹。这次看到他却是破天荒地独自一个人。
“董辉！”方乐叫住了他。
董辉停下转过身来，对方乐的出现有些惊讶。但并没有说什么，站在原地等方乐跑到他身边。
方乐一把勾住董辉的脖子：“听说你要退宿？怎么回事，提前没跟我们说呢。”
董辉没有了之前嬉皮笑脸的样子，低着头小声说：“这么个小事也没必要告诉你们吧。”
“怎么了？”方乐察觉到了董辉情绪的不对劲，关心询问。
“没啥事，先吃饭。”董辉挣脱了方乐的手：“我去排西红柿炒蛋。”
在黑暗料理云集的德一中学，西红柿炒蛋是为数不多的正常，甚至说是美味。做这个菜的校厨是有一手的，甜咸的口味让人胃口大开。董辉就特别喜欢这个菜，住宿的时候，方乐看他每过两天总要打上一份。
两人找位置坐定，举起筷子，方乐尝了一口从前没见过的肉菜，夸张地露出了苦瓜脸。
甜的，不好吃。
董辉沉默地吃着他面前的西红柿炒蛋盖浇饭，方乐见他的样子，默契地也没有说话，只是埋头干饭。
“因为上次考试。”董辉突然说道，方乐抬起头看向他：“上次考试怎么了？”
“上次考试我考的很差，我妈认为我是住宿的原因没有好好学习，所以让我回家，监督我的学习。”董辉依然是低着头的样子，拿筷子戳着面前的米饭，看着米粒被压成饼状。
“其实...可能只是一个失误而已。”方乐替董辉打抱不平。
“方老板，咱们已经是高二了，马上到最后的高三，我觉得你也知道，宿舍的环境不是很适合学习。”董辉看着方乐的眼睛，认真地说。
方乐默然。
确实如此，在高一，甚至是高二刚开始的时候没感觉什么，但是随着学习任务的增多，压力的增大，班级大部分的同学都会选择带一些作业或者课后题回家做。但是宿舍里做不到，且不说吵吵闹闹的环境，就单单是晚上十点半准时的熄灯都不允许方乐有任何想法。
“再说了，也是我自己想要退宿舍。”董辉补充：“冬天还好些，夏天住宿生活我确实忍受不了了！”
当年联合找宿管投诉的时候，董辉冲锋在前神情最激动的。
方乐张了张嘴，但是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食堂人群熙熙攘攘的，远处角落好像有人在过生日，笑声很大，大到整个食堂都可以听到。
“还记得不，当年你们也是这么给我过生日的。”董辉脸上露出怀念之色，方乐脸上也勾出一个微笑。
那时的他们还只是高一的新生，满腔的热血和激情还没有被浇灭，心有理想马奋蹄，敢笑黄巢不丈夫。十几号人东拼西凑的钱在校外买了一个蛋糕，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你们信不信我这一拍手那边全场就都起来了？！”食堂里太吵，他们不得不扯着嗓子说话。
“来来来，让我们祝董辉生日快乐！”他们一桌子的人一边鼓掌一边为董辉唱生日歌，很大声，周围的好多人都看了过来。
果然像是那人说的那样，一个地方鼓掌所有人都会跟着鼓掌。整个食堂的鼓掌声好像凝聚着全校的祝福，董辉笑得耳朵都红了。
那时候多好啊。
可惜陆陆续续有人退宿，马上连当年的寿星也不在了。
方乐笑了，他听到了那边传来了掌声。声音如浪潮一般，越来越大，盖住了董辉那双有些发红的眼，方乐也配合着放下筷子鼓掌。
声音不大，只为自己的舍友鼓掌。
在这个春夏交换的季节里，他们似乎见证了新生的懵懂与莽撞，正如当年的他们一般，灿烂也难忘。
......
晚自习上到十点，下课铃一响，方乐放下笔习惯性地就要往外冲，在门口的时候意外停了下来，回到位置拿起英语单词本。
就算没有机会背几个单词，至少也要装模作样一番吧。
德一中学在市中心，夜晚就是一片完全的漆黑，没有星星，虽然月亮还是亮的，但是仍然让人感觉无趣，在这样雾蒙的天空下，方乐感到莫名的压抑。
地理课学过，什么暗夜保护，什么城市污染，记不清了，这不算是考试的重点。老师也只是随口一说，方乐也只是随耳一听。
回到宿舍，方乐将单词本随意地扔到他的床铺上，便不再搭理。
按照古装剧来说，方乐这个“皇帝”已经将“英妃”打入冷宫了。
时间是宝贵的，回到宿舍先刷牙洗脸，之后就是兄弟们的八卦时间。
方乐的床在上铺，爬到床上，有一种俯视一切的感觉，以上帝视角监视舍友的一举一动。方乐一瞥，董辉原本的床位已经空空如也，之前床上的褥子和被子不见了，露出最下面的铁床板，一如方乐刚来到宿舍时候的模样。
应该是他在晚自习的时候收拾走的。
开学的时候分配宿舍，每间都是标准的六人间，两个人高一早早就退宿，只剩四人。在董辉走后，这间不大的屋子显得这么空荡。
还有一个舍友叫王宇航，和宿舍长一起睡下铺，也是方乐的下铺。
上铺俨然只剩下方乐一个人。
最吵闹的那个人走了。方乐忘不了他总是把隔壁宿舍、对面宿舍还有零零散散其他宿舍的人往自己宿舍领，每个晚上方乐宿舍总是很挤，最夸张的那天查人数时应到四人实到十七人。
走了多少，还留下多少，方乐不记得了。他没有董辉那样的社交能力，很多人只是泛泛之交，认不得脸。
只是偶尔想起某一张脸好长时间没见到了。
三个人都坐在自己的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两年的时间，能聊的都聊过了。王宇航偷偷藏在被子后面玩着手机，方乐将头从上铺垂下去，虽然看不到屏幕的内容，但是把王宇航吓了一跳。
“你干嘛，方老板？”王宇航看着那颗晃来晃去的头颅，惊恐地问。
“好无聊，看看你在干嘛。”压着胸腔，导致方乐的声音很奇怪，像只鸭子。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方老板你要干我呢。”王宇航依然是那么不着调，话题突地一转：
“方老板，你手机呢？”
“放家里了，不玩了。”方乐玩了一会，感觉脑袋充血有些晕晕的，将头抬上去盘坐着，无聊地晃来晃去。
“哦。”王宇航敷衍回应，方乐没想到他的态度这么平淡，一时也不知道说啥，只是晃来晃去，惹得床板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那我下次也不带了，好好学习。”一阵沉默后，王宇航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方乐停了下来，床板不再发出声音。这句话他不知道该怎么接，感觉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但他还是问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虽然两人不在一个班级了，但是班主任们都是一样的，爱说些大道理，尤其是他们这个时间，告诉他们学习的重要性。又或许是董辉离开的原因让王宇航也想明白了吧。
没听到王宇航的回答，走廊里响起号声，十点半，所有宿舍的灯毫不犹豫的熄掉。巡逻的老师拿棍子敲了敲宿舍的门，吼道：
“都闭嘴，别说了！”
方乐很识相地平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听老师的脚步声慢慢变远，一间间敲过去警告，知道听不见。
不知道王宇航听没听到他的询问，正在犹豫要不要再问一遍。
“方老板你想过退宿吗？”
是王宇航的声音，猝不及防的。方乐也没反应过来，只发出一声
“啊？”
“你想过退宿吗，方老板？”王宇航又重复了一遍。
“不知道。”方乐如实回答，他的心中因为董辉的离开已经有了犹豫。
“那咱们三个都不退宿好不好？”王宇航的声音很平静，但方乐在这句话中听到了请求的感觉。
请求方乐和宿舍长不要退宿。
“好。”宿舍长很认真地回答。
方乐没有说话，翻了个身，装作没有听见。
翻身的时候，手摸到了扔在床上的单词本。用塑料皮包着，摸起来凉凉的，很舒服。
方乐突然想到了沐浅光，一个学霸，应该不会像他这样，马上就是高三的学生了，晚上还是什么都不学也能安然入睡吧。
记得在高一的一次考试后，学校发了一次全市的成绩排名。
那天晚上是放假前一天，巡逻老师早早就回家了。宿管也睡下后，宿舍五个人人手一部手机，对着那个名单就是狂刷，疯狂向下翻找自己和熟悉人的成绩。
没有电脑的查询功能很不方便，方乐记得那天晚上刷到很晚，看屏幕看得眼睛酸疼。
他在那张名单里最先看到了沐浅光的名字。
她考得很好，和方乐相隔整个排名将近五分之一的距离，比他高了八十分不止。
那天晚上他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不能离她太遥远。
但是第二天放假一觉醒来，昨晚定下的宏图大志，就被方乐藏到了不知哪里去。
这一次，躺在床上，方乐很担心。
要是考得太差劲，毕业后沐浅光会答应他的追求吗？
方乐不自觉地攥起了拳头。
他也要退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