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坑里搁浅的水母,叫嚷着要装进玻璃瓶当灯笼。陆深想起1943年的某个雨夜,还是船医的自己蜷在潜艇舱底,用手术刀在青霉素盒上刻字。妻子将盒子串上贝壳项链时笑叹:“等战争结束,我们开个诊所,专门收治被海吓破胆的人。”
潮水漫过脚踝,贝壳在掌心发出蜂鸣。他忽然听清风中缥缈的歌声并非错觉,那音色介于林夏的清亮与妻子的温厚之间,唱着贝壳教团最古老的安魂曲:
*月娘是船,载囡仔的魂返来*
*星尘作桅,泪珠化帆*
*鲸落为桥,通往不再疼痛的夜晚*
咸水蛛在他鞋面织出一张微型渔网,远处灯塔废墟上的海葵同时转向西方。
最后一缕日光沉入海平线时,陆深轻轻松开手掌。
贝壳坠入浪花的刹那,某种冰凉柔软的东西拂过他后颈——或许是林夏当年没能落下的那个告别之吻,又或许是亡妻从岁月深处递来的目光。
他没有回头。
没有回头看见身后沙滩上浮现的脚印,一对大,一对小,正随着上涨的潮汐缓缓淡去。
就像所有终于找到归途的雾,
就像所有不再被讲述的——
爱的遗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