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装傻道：“什么多久？”
“你现在还想骗我吗？！”
林若好一把将报告单甩在我身上。
那赫然是我的检查结果。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是打算默默死在我身边是么？”
林若好眼睛通红，身体微微颤抖。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呢？”
“徒增烦恼罢了。”
“就让我一个人安静的离开不好么？”
“不好！”
林若好的情绪变得激动。
“我不准你死，别忘了，你的命现在是我的！”
我苦笑摇头。
“怎么？
当年不是那么希望我死在你前头么？”
“这样不是更好么？”
她呆愣住了。
许久，才喃喃：“原来，你都记得。”
我知道自己说漏了嘴。
但此时此刻，都无所谓了。
“是的，我都记得。”
“我记得我们曾经的一切。”
“记得我们的誓言。”
“记得我们的约定。”
“然后呢？”
我平静地看向窗外。
“林若好，我要带着这些记忆，一直带到坟墓里去吗？”
“就连死去的那一刻，我都要提醒自己，我是个不信守承诺的小人，伪君子，渣男，是么？”
林若好哭了，边哭边摇头。
“不要！
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有钱，我可以治好你！”
“你这个混蛋，让我等了三年，痛苦了三年，凭什么就这么便宜你！”
林若好说到做到。
接下来一段时间，她开始强制我配合治疗。
母亲那边，她则找了护工帮忙照看，就连母亲的手术，她都特意找了顶尖的专家。
“我误会了你那么久，我应该补偿你。”
这是她的原话。
胃癌晚期的危险程度，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料。
一开始治疗的时候，我的状态还挺好。
哪怕医生告诉我，我的癌细胞开始扩散，我也没有感受到什么。
因为那些癌细胞只存在于拍出来的片子上。
除了偶尔的胃痛头晕，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可才短短一个月过去，我的身体机能就开始极速衰败。
我的痛觉神经变得异常敏感。
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期待医生给我打一针镇痛药。
因为只有镇痛药生效的时候，我才感觉自己是一个人。
一个有尊严，神志清醒，五官齐全的人。
而不是被淹没在痛觉的海洋里，无法呼吸，又不能死去的废物。
曾经的我一直觉得，癌症再痛，又能痛到哪儿去呢？
有当初我割肾的伤口开裂时疼吗？
可后来我才知道，痛到了极致的时候，就连思维都是无法聚集的。
一个月后的某个夜晚，疼痛几乎让我崩溃。
我在神志不清的那段时间里，说了一句最丧气的话。
“我不想活了。”
已经能下床的林若好闻言好像抱着我哭了。
我记得不是很清，但我记得灼热的泪水鞭打在胸口的感觉。
林若好斥巨资从国外给我买来了特效药。
但也只是减缓了我的死期罢了。
这个科技发家的女总裁，不知怎么，突然对现代医学失去了信息。
转而跑去那些寺庙，试图给我祈福。
病房里甚至一些我看不懂，但一眼就觉得高深莫测的东西。
在我清醒的时候，也曾取笑过她。
“怎么堂堂一个女总裁，还搞上封建迷信了？”
可话到嘴边，看着她虔诚祷告的模样，我却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入秋的时候，我的头发因为化疗掉光了，皮肤也变得惨白。
林若好几乎是寸步不离地陪在我身旁。
她告诉我，她在行车记录仪里找到了证据。
是周时年那晚偷偷下楼，搞坏了刹车片。
想要借此害死我。
可没想到，林若好会抵死不从，导致一系列计划脱轨。
“周家完了，周时年被送到监狱前，我特意怂恿周志国跟他做了父子鉴定。”
“结果还真不是亲生的，周志国气得把李红打了个半死，自己也因为情绪激动成了脑溢血，现在还瘫在病床上呢。”
她顿了顿，看向我。
“你不会怪我吧？”
怪？
我笑着摇头。
感激她还来不及呢。
谢谢她帮我报了仇。
可我却没有丝毫复仇的快感。
我要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