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1937年·春 上海
梧桐絮落在我发间时,黄包车夫正将车停在霞飞路转角。远处外滩的炮声闷如未开窑的龙缸,青布包袱里的冰裂纹瓷瓶随震动轻颤,釉面蛛网般的银丝在暮色中泛出冷光,我攥紧怀中的青布包袱,布料下凸起的瓷瓶纹路硌得胸口发疼,像弟弟咳血时蜷缩的脊骨。当铺的雕花木门半掩着,门环上的铜绿斑驳如父亲窑炉里未烧透的釉色。
推门时,晨光如釉水般泼进来。柜台后的男人背对着我,月白长衫的袖口挽至手肘,伽楠香佛珠垂在腕间,檀木珠子撞出细碎的响。他正擦拭一方端砚,擦拭端砚的绢帕掠过案角,一角暗褐血渍形如未烧成的窑变红斑。腕表链子上缠着的褪色红绳结,让我想起老家窑神庙前被风雨剥蚀的祈福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