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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嫁摄政王,我复仇虐渣妹全文骆宁萧怀沣

初点点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小年这一日,难得晴朗。却更冷。树梢被薄雾覆盖,又冻成了冰,远观如雪满枝头。只翠竹依旧郁郁葱葱。骆宁早起用膳,才去祖母的西正院。她到时,大嫂、二婶三婶与堂妹都到了,祖母还在里卧梳妆。丫鬟捧茶,骆宁与众人打了招呼。大嫂不怎么搭理她。因大哥挨打受冻一事,她记恨骆宁。骆宁略微坐了坐,进去里卧,帮衬祖母理妆。片刻后,侯夫人与白慈容也到了。“……都坐下吧。”侯夫人笑着说,“午饭前没什么事,你们都去老夫人的佛堂,抄写佛经,替老夫人尽尽孝心。一年到头,也就今了。”众人应是。骆宁搀扶老夫人,从里卧出来。老夫人穿了宝蓝色长袄,鬓发点缀黄金镶蓝宝首饰。哪怕首饰昂贵,也只显得和蔼可亲,不增贵气。反而是骆宁的母亲,才做了三年一品诰命夫人,身上的雍容华贵,已经...

主角:骆宁萧怀沣   更新:2025-03-19 20:2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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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骆宁萧怀沣的其他类型小说《改嫁摄政王,我复仇虐渣妹全文骆宁萧怀沣》,由网络作家“初点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小年这一日,难得晴朗。却更冷。树梢被薄雾覆盖,又冻成了冰,远观如雪满枝头。只翠竹依旧郁郁葱葱。骆宁早起用膳,才去祖母的西正院。她到时,大嫂、二婶三婶与堂妹都到了,祖母还在里卧梳妆。丫鬟捧茶,骆宁与众人打了招呼。大嫂不怎么搭理她。因大哥挨打受冻一事,她记恨骆宁。骆宁略微坐了坐,进去里卧,帮衬祖母理妆。片刻后,侯夫人与白慈容也到了。“……都坐下吧。”侯夫人笑着说,“午饭前没什么事,你们都去老夫人的佛堂,抄写佛经,替老夫人尽尽孝心。一年到头,也就今了。”众人应是。骆宁搀扶老夫人,从里卧出来。老夫人穿了宝蓝色长袄,鬓发点缀黄金镶蓝宝首饰。哪怕首饰昂贵,也只显得和蔼可亲,不增贵气。反而是骆宁的母亲,才做了三年一品诰命夫人,身上的雍容华贵,已经...

《改嫁摄政王,我复仇虐渣妹全文骆宁萧怀沣》精彩片段


小年这一日,难得晴朗。

却更冷。

树梢被薄雾覆盖,又冻成了冰,远观如雪满枝头。

只翠竹依旧郁郁葱葱。

骆宁早起用膳,才去祖母的西正院。

她到时,大嫂、二婶三婶与堂妹都到了,祖母还在里卧梳妆。

丫鬟捧茶,骆宁与众人打了招呼。

大嫂不怎么搭理她。因大哥挨打受冻一事,她记恨骆宁。

骆宁略微坐了坐,进去里卧,帮衬祖母理妆。

片刻后,侯夫人与白慈容也到了。

“……都坐下吧。”侯夫人笑着说,“午饭前没什么事,你们都去老夫人的佛堂,抄写佛经,替老夫人尽尽孝心。一年到头,也就今了。”

众人应是。

骆宁搀扶老夫人,从里卧出来。

老夫人穿了宝蓝色长袄,鬓发点缀黄金镶蓝宝首饰。哪怕首饰昂贵,也只显得和蔼可亲,不增贵气。

反而是骆宁的母亲,才做了三年一品诰命夫人,身上的雍容华贵,已经入了骨髓。

“祖母,这发钗真好看。”骆宁的庶妹骆宣说。

老夫人笑道:“去年寿辰,阿容送的。”

“这种蓝宝,除了老夫人您,其他人再也配不上。”侯夫人白氏笑道。

众人纷纷恭维。

老夫人看一眼旁边安静站着的白慈容,欣慰点点头。

白慈容生得很美,却又不张扬跋扈,瞧着赏心悦目;对侯府众人,她极其大方,给的都是她们远远用不上的名贵礼品。

两浙路的余杭府白家,靠着海路生意,财力惊人。

要不然,白氏一个商户女,也没资格嫁给将军。

白氏嫁到骆家之前,余杭白家就挺有钱的,只是没现如今这么阔。最近十年开海禁,白家把握了时运,一跃成为余杭首富。

骆家人人羡慕大夫人娘家豪阔。

大夫人隔三差五回去,总带回来数不清的礼物,故而老夫人和其他妯娌也不会计较她频繁归宁。

饶是如此,大夫人也不会把真正值钱的东西贴补婆家——到底不太好听。

但她把白慈容接了过来。

她用白慈容的手,送出去的名贵首饰就不知凡几。

老夫人拿了,还不用背负“靠儿媳妇”的名声,自然对白慈容这个表小姐很喜欢。

大家好处拿到手软,心照不宣,对白慈容好,就是对财神爷好。

老夫人起身去佛堂,白慈容想要搀扶,老夫人这时候想起了自己的亲孙女。

她又看一眼骆宁。

骆宁眼睁睁看着众人捧白慈容,表情上没有半分失落。

她大大方方站在后面,莹润面颊带着一点淡笑。

“阿宁,来。”老夫人喊了孙女。

骆宁上前,搀扶老夫人的手臂:“祖母,门槛高,您慢一些。”

白慈容神色一闪,又很快恢复了镇定从容。

侯夫人白氏只得笑一下,携了白慈容的手,一同往西正院的小佛堂去了。

“阿宁和白姑娘,长得好像。”二夫人突然想。

表姊妹如此相像的,也不算常见。可能是她们俩都像侯夫人白氏的缘故吧。

这个念头,比一阵风还轻,很快从二夫人的心头掠过,不留痕迹。

进了小佛堂,门口瞧见了几片碎玉,侯夫人先出声:“怎么回事?”

下人待要解释。

老夫人看一眼,预备解释,侯夫人白氏却继续说了话:“怎么像是白玉碎片?”

白慈容也微微提高了声音:“白玉碎片?难道是观音像上的吗?”

其他人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

老夫人的小佛堂,供着好几尊菩萨,其中还有一尊特别奢华的白玉观音像。

这是白慈容的父亲、侯夫人的大哥,三年前上京恭贺妹婿得了爵位时,特意送给老夫人的重礼。

白玉观音不仅昂贵,还很有来历,它是贵人放在南海观音寺二十年的法宝,而后流落海外。

白家偶然所得。

老夫人得此观音像,视若珍宝;京里两位权贵门阀的太夫人上门做客,就是拜观音像来的。

不仅仅珍贵,还是老夫人的心头肉。

如今瞧见了碎瓷,人人紧张。

“不会,小佛堂时刻有人看守,白玉观音不会出事的。”白慈容安慰她姑姑。

侯夫人提着心。

“是啊,咱们家最近风调雨顺的,没有任何不妥,白玉观音岂能有差错?”三夫人说。

众人随着老夫人,进了佛堂。

正位摆着的白玉观音,质地温润,低敛眉目,慈悲望向众人。

骆家女眷都松了口气。

只侯夫人与白慈容,神色微微变了变。哪怕她们想要遮掩,也一时收不及。

“娘,您别担心,观音像很好。”骆宁开了口。

众人看向侯夫人。

侯夫人眉宇的慌乱与惊愕来不及淡去,她索性不掩了,轻轻捂住心口:“我这心乱跳,真是怕了。”

老夫人笑容和蔼慈祥:“你们一个个都不经事。早起时,阿宁想在佛前供一支白玉如意,哪晓得她那个小丫鬟笨手笨脚的,玉如意打了。

叫她收拾,又没扫干净。我方才就想说,还没开口,你们一个个担心得不成样子。”

众人了然。

白慈容无法自控看向骆宁;而骆宁,正好回视她。

两人目光一触,刀锋相击,似有锋锐又刺耳的刮擦声,叫人心头发寒。

白慈容垂下眼睫。

侯夫人白氏眼底的情绪,也半晌无法安静。

她也看一眼骆宁。

骆宁同样把视线转向她,并且开了口:“娘,您别怕。怎么吓成了这样?”

“那尊观音像太贵重,而且是法宝,娘真担心。”侯夫人说。

“观音像稳稳坐佛堂,不是吹风能倒的。没人敢故意推倒它,一般情况下不可能碎的。娘,您怕什么?”骆宁问。

这一句话,带着莫名深意。

二夫人和三夫人,早已偷偷看侯夫人白氏神色,又假装是不经意瞄到了她;庶妹骆宣心头一凛。

老夫人握住骆宁的手:“这话不错。你们都别太小心。阿宁回来了,咱们家有了兴旺之人,不会出乱子的。”

众人应是。

上午,老夫人念佛,其他人抄佛经。

骆宁安安静静坐着,一刻也不走神,把一卷佛经写完。

她写完了,虔诚跪在佛前,良久都不睁开眼。

堂妹骆宛在心里想:“大姐姐求什么?求得这样诚心。”

比起她们,大姐姐已经拥有很多了,她还要求得如此专注,心里期盼什么?


腊月初六,盛京开始下雪。

到了初八,骆家安排马车时,出行已经有点困难。

可腊八是大节,老夫人必定要去法华寺烧香的。

骆宁陪同。

侯夫人白氏、白慈容以及骆宁的两位婶母、庶妹堂妹等人,皆要随行。

有人低声抱怨:“路上难走,山路也不易行。”

“好冷。”

不过,法华寺的山脚下,一直有小沙弥与附近村落的施主,不停扫雪。

山路有点湿滑,倒也能行。

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比骆宁想象中的人更多。

首座讲经的大殿,位置也是要预定的,不过此事两月前就敲定了,老夫人有位置。

老夫人进去后,不少人与她寒暄。

慧能首座瞧见了她手里的佛珠,念了声佛:“骆老夫人好造化。”

其他人纷纷看过来。

贵妇们都认识:当年第一高僧玄妙和尚亲手雕刻的紫檀木佛珠,佩戴了七十年;他一百二十岁圆寂,前一日将其送给崔氏六小姐。

崔氏六小姐次年封太子妃,再顺利封为皇后,为皇族诞下四位皇子、一位公主,帝后琴瑟和鸣,贵不可言。

如今,崔氏乃当朝太后。

命妇们进宫请安,见太后手腕总不离这串佛珠。

今时却戴在骆家老夫人手里,难怪首座都要来见礼。

一瞬间,大殿内人人起身,与骆老夫人寒暄。

包括最鼎盛门阀崔家的夫人。

礼佛结束,崔夫人还盛情邀请:“骆老夫人,您若没有订素斋,一同用膳吧。”

骆老夫人牢记孙女的话,切不可与任何人走得太近,免得“烈火烹油”。

既然得了太后娘娘的佛珠,往后还怕不荣耀吗?

要节制、谨慎。

老夫人摇摇头:“天不好,儿媳孙女都在门口候着,得回去了。夫人美意,愧领了。”

崔夫人不好勉强。

下山时,老夫人忍不住得意,说起方才的事。

骆宁的母亲白氏忍不住说:“娘,您怎么不同崔夫人用膳?”

白慈容也屏住了呼吸。

老夫人看一眼旁边穿着灰鼠皮斗篷的骆宁,摇摇头:“先回去吧。”

听话,但有点遗憾。

老夫人没有遗憾太久,京里就闹开了。

住在城里,只感觉今年这一连四日的雪太大,却不知道村落房屋倒塌多少、牲畜与人压死冻死多少。

朝廷要赈灾,忙得不可开交。

也如前世,御史台一位机灵的御史,知晓国库不丰,把矛头对准了法华寺与望族,拿着法华寺的腊八节佛礼做文章。

骂法华寺、骂订素斋的门第,逼得他们拿钱出来赈灾。

消息极广,市井坊间都有耳闻。

骆家自然也听说。

晚夕,儿孙到老夫人出用饭,骆宁的父亲说起此事:“娘,您当时没吃素斋吧?”

“没有。”老夫人说,“原本阿容订了的。幸好阿宁有远见,叫我只拿佛珠、不吃素斋。要不然,今天挨骂的就有你了。”

又道,“咱们这爵位,是阿宁受伤后皇帝恩赐的,本就不牢固,没有实打实的功勋。说不定陛下一生气,就褫夺了去。”

饭桌上一时安静得可怕。

骆宁的母亲,脸色惨白,几乎要动怒;父亲微微动唇,想说点什么,又不好反驳。

其他人,看看骆宁,再看看白慈容。

白慈容吓得不轻,立马跪下:“都是我的错,我差点酿成大祸了!”

她眼泪簌簌。

哭起来好看极了,梨花带雨。眼泪似断线的珠子,却不挤眉弄眼的,美得凄凉,惹人怜惜。

“快起来,怎么怪你?”骆宁的大哥立马说了话。

大嫂去搀扶她:“不是退了吗?一点事也没有,怎么哭了?”

白慈容依旧眼泪不止:“我是后怕。”

母亲:“你这个傻孩子。”

众人七嘴八舌安慰她。

也有人沉默看戏,没出声。

骆宁的母亲心都要碎了,搂着白慈容,不停安抚她。

祖母慢悠悠开了腔:“快坐吧,别哭。没说你有错,你是一片孝心,只是运气差了点。”

又对骆宁的父亲说,“阿宁是兴旺之女,运气极佳。她一回来,就替咱们免了一灾。”

父亲颔首:“此话不错。”

骆宁的父亲,是个武将。然而,并不是每个武将都赤诚鲁莽。相反,父亲这个人,圆滑自私、冷漠寡情。

他在驻地时,与骆宁一年见不了几次,并无什么感情;回京任职,整日忙应酬、差事,与内宅女儿也见不着面。

所以,他是无所谓的。

直到这一刻。

“夫人,文绮院三日内收拾出来。阿宁回京已经快十日了,还在娘这里住,不像话!”父亲说。

饭桌上的每个人,都意识到风向变了。

被侯夫人精心呵护的表小姐,到底只是亲戚。

骆家的嫡小姐回来了。

十天,不哭不闹不抢。温柔、安静,礼数周到等着。

一家之主发了话,她的院子回来了。

兵不血刃。

骆宁知道大家都在看她。

她微微笑着,对父亲说:“多谢爹爹。女儿倒是愿意陪伴祖母,只是怕打扰祖母。能回去住,自然最好了。”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松口,说可以不要文绮院、去住蕙馥院。

文绮院是她的。

“娘,大伯母为何不喜欢大姐姐?”回去路上,堂妹骆宛问自己的母亲。

二夫人说:“打小就不喜欢她。”

“为何?是亲生女儿。”

“生她的时候大出血,差点死了。救回来后,手脚半年才能动弹。从那之后,她就看不惯阿宁。”二夫人道。

骆宛叹口气:“大姐姐有些可怜。大伯不关心内宅,大伯母把侄女看得比亲生女儿亲。”

二夫人心中也纳闷。

不过,大夫人白氏的确是一直讨厌骆宁。

二夫人还见过她打骆宁。

那时候,骆宁不过五岁,什么也不懂,大夫人用鞋底抽打她的嘴。

此事老夫人不知道。

二夫人是妯娌,依仗长房生活,也不敢做声。

后来大夫人对外说,骆宁是自己在炕沿上磕肿了嘴。

“阿宁变了很多。以前性格急,又承不住。如今长大了,稳重内敛,涵养功夫了得。”二夫人说。

这不,才回来,白慈容就被她衬托得有点落魄。

白慈容还需要把文绮院还回来。

“娘,大伯母想把侄女当侯府嫡女养,她好大野心。还好大姐姐厉害。咱们家的好处,凭什么给姓白的占了去?”骆宛又说。

二夫人捂住女儿的嘴:“你消停,别叫人听了去。”


“吃不惯。”雍王道。

太后:“北边苦寒,你什么苦没吃过?竟是吃不惯。”

“这是盛京。有得选,自然要选最好的。”他道。

骆宁:“……”

雍王瞭一眼她。他黑眸深邃,目光毫无情绪,淡淡说:“坐下吃饭。寿成宫满屋子的宫婢内侍,用不着你服侍。”

骆宁应是,挪到下首坐定。

饭桌上,无人说话。

太后的饭菜丰盛,内侍每一样拣一些,骆宁见太后只是尝个味,也不敢多吃。

雍王却是大快朵颐。

太后说骆宁:“你饿了就多吃些。哀家上了年纪,不敢贪食。”

骆宁这才敢多下筷子。

她吃饱了。

饭后,雍王又带着她从西北门离开,一起回了雍王府。

他不怎么与她说话。

回到王府,带上骆宁的丫鬟秋兰与车夫,她回了镇南侯府。

回家后,先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侯夫人还没回来。

“……娘在皇后娘娘宫里,那边赏了饭。”骆宁说。

老夫人颔首,问骆宁种种情况:“太后娘娘说了些什么?”

两位婶母、大嫂和几位妹妹都在,包括白慈容。她们一个个眼巴巴等着骆宁说些趣事。

进宫拜年,整个侯府只侯夫人白氏有资格,骆宁是破例被召进宫的。

“都是琐事。”骆宁笑道,“不过,母亲与其他夫人进去拜年时,太后娘娘叫她别太管束我,说我衣着太过于朴素,没有女孩儿的朝气。”

所有人都看向骆宁。

家里的姑娘们,衣着都算华贵,唯独骆宁的长袄面料一般,花纹也简单。

再看白慈容,花团锦簇,裙摆用金线绣了海棠花,明艳奢华。

老夫人沉了脸:“这些事,我还以为管家的人都做了。我们骆家又不是破落户,那些祭田每年收的租子几千两,够给孙女做身衣裳。”

几个人敛声屏气。

白慈容也不敢出头。

骆宁安慰老夫人。

而后,白慈容去门口等着侯夫人白氏,一见面就向她通风报信,说老夫人发了脾气。

侯夫人深吸一口气。

她怀疑自己被骆宁摆了一道,丢人现眼。估计正月的春宴,贵妇们都要说她的闲话。

她立马去了文绮院。

“阿宁,把你的箱笼都打开,让娘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衣裳!”侯夫人怒气冲冲。

骆宁刚从老夫人的西正院回来。

她换下衣裳,穿了件家常小袄,捧一杯茶暖手时,侯夫人怒气冲冲进来。

骆宁看着她。

前世,侯夫人白氏气定神闲,用那些隐晦的手段,逼得骆宁一次次发疯,然后对外诋毁她。

骆宁当时发疯的样子,大概也像此刻的侯夫人。

她心中,有了一点淡淡笑意,估计母亲那时也如此:欣慰,就是要逼得你自走绝路。

而她,竟奢望过母亲替她主持公道。

公道,都要自己挣。

骆宁放下茶杯,给丫鬟秋兰使了个眼色,才露出几分忐忑:“娘,这是怎么了?”

“你在寿成宫,当着太后和诰命夫人的面,说了些什么?”侯夫人努力想要让自己的声音平稳。

可嗓子失了控,她的声音高而尖锐。

她也意识到了,努力收一些,又觉得气势不够。

“我什么也没说。”骆宁无辜,甚至后退两步,微微收缩肩膀,故作委屈,“娘,我没同太后说半个字,只怕太后轻瞧了侯府。”

又看一眼侯夫人,“娘,是您穿戴太漂亮,生得又好,引人注目。”

侯夫人:“……”

很好,居然倒打一耙。

她尚未来得及发怒,就听到骆宁继续说,“娘,咱们早上一起出门的。您但凡多看一眼女儿的穿着,也不用现在着急回来发火。”


侯夫人脸色白中见青:“阿宁,你眼里还有长辈?”

“我有。”骆宁道,“不管长辈如何,我一直很尊重娘您的。”

又问她,“娘,您眼里有我吗?”

侯夫人怒极之下,根本听不进去,只顾道:“娘待你还不够好?当初为了生你……”

“娘,您想看女儿的箱笼,看就是了。何必翻旧账?”骆宁往前一步,收缩的肩膀打开了,脸上挂着一点淡笑。

她把侯夫人的情绪逼到了最低,见她做困兽斗,她才放松几分。

她这么一笑,侯夫人猛然一个激灵,人也冷静了些。

可她仍不相信,韶阳的管事不给骆宁做衣裳。

她心里是讨厌骆宁。

恨她从小锦衣玉食、仆从无数;恨她有名有姓,有父有母;恨她一日日美丽,世交门第不少人家委婉提亲。

一看到骆宁拥有的,侯夫人立马想到白慈容。

这些,白慈容都没有。

如果白慈容稍微有一点,侯夫人都不至于那么心酸。

心酸之下,越发看骆宁不顺眼。

饶是如此,她也只是不愿意见到骆宁,从未在吃穿用度上亏待过她。

家里下人那么多,侯夫人哪怕不顾骆宁,也要顾自己的颜面。被人识破,像什么样子?丈夫、婆婆跟前,她也交代不了。

侯夫人此刻的愤怒,也不单单是她在太后与命妇们跟前落下口实,也因为她意识到,今年春宴,白慈容极有可能会落空。

她筹划多年,只等今春,替白慈容大放异彩。

衣裳、首饰,准备了不知多少。

骆宁回来在前、太后点拨在后,再推出白慈容,恐怕没人敢招待她们。

白慈容不仅得不到声望,还会因此丢人现眼,彻底失去了嫁入皇亲国戚或者权阀望族的机会!

侯夫人这才想要吐血,一腔怒意泼向了骆宁。

骆宁吩咐孔妈妈,带着丫鬟把箱笼抬出来。

新衣裳、旧衣裳,只两箱笼。

侯夫人一眼瞧见了箱子里的缂丝长袄,更怒了,走过去抓了起来,摔向骆宁的面门:“这是什么?”

便在此时,一行人进了文绮院。

丫鬟秋兰去报信,正好镇南侯兄弟、骆寅等外出拜年后回家,在老夫人的院子说话。

二夫人、三夫人、大少奶奶也在。

秋兰故意说:“夫人要打大小姐,老夫人快救命!”

老夫人听罢,手微微颤抖。

她要来文绮院,镇南侯只得搀扶她;其他人巴不得看个热闹,纷纷来了。

大少爷骆寅走在最前头,想要替母亲挡住。

但进门时,还是瞧见了这一幕。

侯夫人白氏的盛怒,几乎不加遮掩。

“这是吵什么?”镇南侯开了口。

侯夫人的愤怒,顷刻化为眼泪,簌簌落下:“侯爷,妾身失态了。实在是阿宁过分。

她故意穿戴寒酸,去寿成宫诉苦。太后娘娘当着几位命妇,问侯府是否虐待了阿宁。

侯爷,这不仅关乎侯府颜面,也影响您声望。要是御史台拿此做文章,您官声受损。”

镇南侯眉头蹙起来。

他看向骆宁。

再看侯夫人白氏。

骆宁换了家常衣裳,衣料更普通;而侯夫人,哪怕愤怒、哭啼,也是光彩照人。

光这些红宝头面,就染得她无比贵气。

“阿宁,你怎么回事?”镇南侯问。

其他人都看向她。

大少爷骆寅愤怒指向她:“她是故意的。她一回来就吃醋,怪我们疼表妹多过于她。

如此小肚鸡肠,恶毒自私,哪里有半分世家女的涵养?大年初一,做出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

骆宁静静看着他们。


萧怀沣伸手。

骆宁还以为他要搀扶她,却见他双手掐住了她的腰,将她从马车上拎了下来。

骆宁:!

凌空这一瞬间,她魂魄飞出去了半寸。

将她放下,他举步往前走,骆宁赶紧跟着。

他脚步大,骆宁近乎小跑,两人片刻后过了金水桥,进了西北门。

侍卫瞧见是雍王,不敢阻拦,恭敬放了他进去。

因有了如此变故,骆宁和雍王赶到寿成宫时,寿成宫已经进了第一批拜年的人。

是几位大长公主、长公主,当今皇帝的姑姑与姊妹。

“民女见过太后娘娘。”骆宁先行礼。

太后与诸位公主瞧见她与雍王一起进来,都有些吃惊。

“凑巧遇到了。”骆宁说。

太后叫她起身。

先给了她一个荷包,才携了她的手,赐座,让她坐在旁边。

“这就是骆氏阿宁。”太后慈祥看着骆宁,“当时那一刀,冲哀家心口扎来的。这孩子比哀家高一些,挡住了,没有伤及心腑。但太单薄,被捅穿。”

大长公主、长公主们急忙附和。

或感叹太后福泽深厚;或夸奖骆宁忠心无畏。

雍王被撂在旁边。

他趁着空隙,同太后拜了年,就往前面大殿去了。

太后只说了句:“你来得太晚了,御史台又要参奏你不敬。快去吧。”

雍王走了。

骆宁坐在太后身边。

嘉鸿大长公主也在。她嫁到了权阀裴家,与驸马很是恩爱,只一独子裴应。

裴应身上没有世家子的纨绔或骄傲,他酷爱读书、吹笛,能文能武,谦和有礼。

他当年看上了骆宁,嘉鸿大长公主也没刁难骆宁,见面还夸奖了骆宁。

骆宁再见到她,便觉得亲切,冲她微笑。

“……骆小姐见过我?”嘉鸿大长公主笑问。

骆宁便说:“民女南下养病,是在韶阳。”

嘉鸿大长公主笑起来:“驸马老家便是韶阳。”

“是,民女听人说了。那边还有驸马老家的宗祠,人人夸赞驸马。”骆宁说。

嘉鸿大长公主听罢,有句话想问,又忍住了。

她欲言又止,太后都看出来了。

另有长公主插话,打岔过去。

几位公主闲坐片刻后,起身告辞,太后没有叫下一拨外命妇进来,而是单独与骆宁闲聊。

问她怎么回事,如何和雍王一起入宫的。

骆宁:“半路上与母亲的马车走散,人与车太多。怕赶不及,就拐到了雍王府,想借王爷的光走个捷径……”

然后又把在金水桥旁边发生的事,说给太后听。

太后听了,没动怒,淡淡笑了笑:“郑家的孩子们,有资格嚣张。满朝除了崔氏,就属郑氏有威望。”

又道,“幸好不是你一人,否则要受气了。吓到不曾?”

骆宁没有被吓到。

萧怀沣太麻利,打人一气呵成,骆宁只顾看他了,都顾不上害怕。

“……雍王折断了郑少爷的胳膊,还打得他鼻血横流。”骆宁对太后说。

太后笑了下:“那就叫燕国公去告状吧,咱们不用管。”

骆宁应是。

一上午,骆宁都在太后身边。

外命妇们陆陆续续进来,每一拨七人。

每个人都瞧见了骆宁。

骆宁想,不出今日,人人都知镇南侯府的嫡小姐回京了,而且太后依旧对她心存感激。

地位如何不好说,名声肯定响彻盛京了。

有利有弊。

骆宁始终含笑,落落大方坐在太后下首。有人问话,她会看一下太后神色,酌情回答。

察言观色很准。

骆宁也是头一回知晓,盛京城里有这么多一品诰命夫人。

“……贵胄冗杂到了如此地步。百姓与田地需要养活他们,沉重无比,怪不得后来雍王登基后,头一件是抬新贵打压门阀。”骆宁想。


侯夫人白氏安置了一桌肴馔,请镇南侯到正院用晚膳。

夫妻俩聊起骆宁。

“……侯爷,阿宁变得很奇怪。”白氏说。

镇南侯也感觉到了。

那孩子笑盈盈的。不同于往时的乖巧,也无归家的忐忑。

她每次那么笃定微笑,总叫镇南侯浑身不舒服,好像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很无能,全靠女儿才有了爵位。

而他,不对女儿“顶礼膜拜”,就是对不起她——骆宁时刻给镇南侯这种错觉。

岂有此理。

别说功劳,就是女儿的性命,也由父亲做主。

“……侯爷,阿宁瞧着消瘦单薄,不如还送她回韶阳,好生养着。”侯夫人试探着看镇南侯脸色,图穷匕见。

她本想换个委婉说法。

可骆宁归家不到半月,她的长子被罚跪、染风寒;她的阿容搬离文绮院,正月春宴她没借口撇开骆宁,只带阿容出去见世面。

骆宁不仅顽固,还挡路。

送她回韶阳,从此再也不接她。

那边有远房族亲,给他一些钱,叫他寻个当地富户,把骆宁嫁了。

千里之外,再也见不着,在白氏心里,骆宁还是自己的乖女儿。

“不妥。”镇南侯沉吟。

他是家主,见过世面,不像白氏那么心急,“太后知晓阿宁回京了。无缘无故的,再送走她,太后跟前如何交代?”

“太后问一两次,慢慢就淡了,怎会真记得她?”白氏说,“侯爷您想想,她要是救了您的命,三番五次要您赏她,您烦不烦?”

镇南侯不耐烦啧了声。

当然烦。

谁愿意要个恩人?一次两次,就算给体面了。

没完没了的,真把自己当救世之神了?

“太后也会烦。”白氏道。

镇南侯打了个寒颤。

要是太后被骆宁弄得心烦了,侯府这个爵位与宅府……

不,他不能想。

他从小权势欲极重。军中十几年,出生入死,也没赚得什么大功劳。十几岁还想戍边疆,守一方太平;如今被磨灭,只余下争权夺势了。

要他退回去,继续做个三品武将,在兵部谁都可以压他一头?

不行!

他受够了伏低做小!

“你管束她,别叫她总去太后跟前。”镇南侯道,“再等等,要是有了合适机会,送她回韶阳。”

白氏应是。

晚夕,镇南侯歇在正院。

白氏半夜都没睡,想着丈夫的话。

镇南侯对骆宁,是有几分父女情的。

骆宁不犯错,他对送走骆宁这件事,无所谓。

“必须要侯爷和老夫人都同意,阿宁才可以走。”白氏想。

她是母亲,她觉得这个决定对所有人都好,包括骆宁。

骆宁是京城贵女,嫁到千里之外的韶阳,婆家没见过这等身份的儿媳,不是拼命捧她?

她日子会好过的。

没有她,阿容再也不用受委屈了。

白氏既照顾了骆宁,也对得起阿容,两头兼顾。

她要快下决断。

骆宁半夜惊醒,一身汗。

她又梦到了滔天大火。她被反锁在庄子上的房间,窗纱被烧透了,窗棂却死活推不开。

庭院被月色照得雪亮。

母亲与大哥、白慈容站在那里,静静看着漫天大火。

她隐约瞧见母亲在抹泪。

一边抹泪,一边扔了火把进来,要烧死她。

骆宁那一刻的恨意,比大火还炙热,所以她惨死后鬼魂不散,十几年飘荡在盛京城里。

侯府全家死绝后,骆宁的鬼魂变得平静。

她重生后也没什么怨气。

前世的事,她不太记得了。

要不是今晚这个梦,她都想不起来。

“为何要为我哭?不是你亲手送我去死的吗?”她做鬼的前几年,总在母亲身边围绕,向她索要一个答案。

可惜,她比一阵风还轻,母亲看不见她。

那一滴泪,也困住了骆宁,她做鬼都不得安生。

重生后,她释然了。

她接受自己由白氏所生,也接受她被烧死时白氏滴落的那一颗泪。

它们实实在在。

它们也毫无意义。

骆宁起身,喊了值夜的丫鬟秋兰。

秋兰拿了炉子上的热水,用铜盆兑温了,替骆宁擦擦汗湿的后背。

换下亵衣,骆宁突然问秋兰:“后日是小年吧?”

“是,大小姐。”秋兰回答。

前世,小年这一日,发生了两件事。

也就是这两件事,让侯府上下都说骆宁“不吉利”、“带灾”,父母与祖母委婉提出送她回南边庄子上。

骆宁自然不同意,再次大哭大闹。

他们便说她性情暴躁,可能是生病了,逼她静养。

等于禁足。

她回京的正月,没有被母亲带出去参加任何一场宴席,反而是表妹出尽风头。

正月春宴过后,不少门第向表妹提亲。

只是提亲的门第,侯夫人和白慈容都看不上。不是三四品的文臣武将,就是落魄还不如镇南侯府的功勋世族。

再后来,骆宁与嘉鸿大长公主的独子裴应偶遇;又机缘巧合见过几次,嘉鸿大长公主邀请骆宁母女登门做客。

大长公主表示,自家娶儿媳妇不看重门第,只求姑娘人品好、容貌好。

是看中了骆宁。

哪怕骆宁那时候十九岁,在盛京已经算“老姑娘”了。

——这也是骆宁的死因。

镇南侯府再也攀不上比嘉鸿大长公主更好的姻缘了,必须让给白慈容。

骆宁更衣后,又去睡了。

翌日大清早,她叫了孔妈妈。

孔妈妈以前是老夫人那边的,与老夫人的西正院管事婆子、丫鬟都熟悉。

“替我办件事。”骆宁对孔妈妈说。

孔妈妈:“大小姐请吩咐。”

“你去集市,买一樽尊观音像。”骆宁给了她一张纸,上面有观音像的尺寸、重量,“想办法与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打通关系,观音像带回来直接藏在老夫人的小厨房。”

孔妈妈想了想:“我与老夫人小厨房采办的洪嫂子是姻亲,她弟媳妇是我小姑子。”

骆宁:“既如此,就更好办了,你跟着洪嫂一起去。”

又附耳叮嘱几句。

孔妈妈用心记下。


眼神睃向骆宁,认定是骆宁去说的。

骆宁回视她,眼眸深邃,没有含笑,也没有退让。

老夫人:“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

语气不善。

又问,“当时是个什么情景?都跟我说说。”

侯夫人:“当时就她们几个,只是贪玩……”

“祖母,当时我也在摘翠阁,其实我看到了一点事。”骆宁说。

侯夫人眼神发紧。

骆宁把自己知道的,当着侯夫人、三夫人与满室丫鬟婆子的面,一一说出来。

她甚至说:“……我还瞧见了人影,估计是她在底下弄鬼。”

老夫人立马问:“是何人?”

骆宁沉吟,目光瞥一眼侯夫人:“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但肯定见过的。”

侯夫人神色微动,又很快恢复了平静笃定。

老夫人:“严查,这是阴谋!”

“是,娘,儿媳一定叫人细查。”侯夫人道。

她声音稳、神色里有点焦虑但无恐惧,额角却有一层薄汗。

她不动声色拭去。

老夫人去看了骆宣。

接骨大夫给骆宣定了夹板,她虚弱躺在床上。

老夫人关心了她几句。

又问骆宣,“可是有人害你?”

骆宣从小在侯夫人手底下讨生活,非常清楚谁是她靠山;况且她现在不能动弹,服侍她的人也是侯夫人的,她敢说半个字,就会受尽折磨。

故而,骆宣眼泪汪汪:“祖母,都是我不好,不该贪玩。丢了耳坠,一点小事也计较,非要去找。失足跌落时太紧张,想要拉人一把,连累了阿容!”

她说着说着,泣不成声。

可能是真的很疼,也可能是惧怕。

甚至也有些委屈。

老夫人与三夫人见状,都知道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

她们又去看了表姑娘。

大夫看过了白慈容的手,腕子没有断,可右手关节处肿了一个大包,无比疼痛。

下巴磕到了石头,划出一条不深不浅的口子,整个下巴都肿了起来。

没有折断骨头、没有破相,不幸中的万幸了。

“祖母,三婶,都是我不好。”白慈容也说。

她叫老夫人和三夫人的口吻,比骆宣熟稔多了。

不知情的,只当她才是骆家小姐,骆宣才是客居。

“阿宁姐与阿宣起争执,我不该凑热闹。现在受了伤,叫祖母、姑姑和三婶心疼,还连累阿宣心里过意不去。”白慈容说。

又道,“我本只是想劝架的。”

侯夫人急忙安慰她。

老夫人和三夫人也不好说什么,都在心里感叹她能言善辩。

换做三个月前,骆宁与骆宣姊妹俩都会因为白慈容这席话挨骂。

只是骆宁回家后,发生了很多事,让老夫人对白慈容生出不满、三夫人对管家权有了野心,她们看白慈容的心态变了。

一旦有了挑错的念头,心眼通明,就可以看出一个人本相。

老夫人没做声。

三夫人则想:“好巧的嘴、好毒的心。”

侯夫人继续安慰白慈容:“你吃了这些苦头,好好养着。”

坐了片刻,老夫人由三夫人搀扶回了西正院。

三夫人明着夸大夫人,暗地里又给大夫人上眼药。

骆宁则留在了东正院。

侯夫人要训话。

“你好好的,和你二妹在摘翠阁争执什么?”侯夫人问。

骆宁眼神清透,定定看着她:“娘,二妹丢了耳坠,是当您的面说的。您叫我跟她一起寻找,都忘记了吗?”

侯夫人语塞。

骆宁知晓她本意:故意给骆宁安个错误,然后趁着骆宁愧疚胆怯,套出她的话。

她到底有没有看到那个婆子,是否认得出,以及她是否知道骆宣的计划。


如果造化更好,她诞下皇子……

这才是商户女真正的脱胎换骨。

“姑姑,正月春宴不能出头,咱们别沮丧。”白慈容继续道,“阿宁姐救了太后的命。她又是您的女儿,咱们还怕没机会吗?”

侯夫人眼睛明亮几分。

“你说得对。”侯夫人道。

又说,“阿宁得了太后赏识,我又是诰命夫人,有望携你入宫。这么说来,我应该对阿宁宽容几分。”

她冷静了。

她要耐下性子,托举白慈容上高位。

不能被小小骆宁逼得狼狈,心灰意冷。

如此想着,侯夫人顿时沉稳了,怒气也散得一干二净。

骆宁的确是不孝,欠教训;可好处又不能少了她的,给她置办些首饰吧。

白氏有的是银子。

“她怎能给我惹这么多的事,添如此多的麻烦?”侯夫人叹气。

白慈容便说:“因为她过得太好了。骆家大小姐,从小就光辉,她没吃过苦。”

侯夫人立马想到白慈容吃的苦,轻轻搂着她。

骆宁的衣裳做齐了。

老夫人拿出珍藏的三套头面,赏赐给骆宁;又拿出私房钱,去金铺给骆宁定了两套头面。

镇南侯母子俩难得闲坐,说些体己话。

“阿宁回京后,家里有些不太安生。”老夫人道。

镇南侯颔首:“阿宁她……”

“不是阿宁,而是你媳妇,还有那个表姑娘。”老夫人说。

表姑娘在内院,不与外院利益起纠葛,大手笔送礼,白家因此给了不少好处,镇南侯对她没意见。

她还嘴甜讨喜,在镇南侯心里,她甚至比庶女可爱几分,对她有些亲情的。

她住的这三年,几乎无人不喜她。

“……哪怕她再好,到底只是表姑娘,怎能取代阿宁,成为侯府千金?”老夫人说,“怪道阿宁没衣裳都不敢讲。”

镇南侯对女人这些争风吃醋,不以为意:“阿宁太谨慎了。”

“咱们做得不好,她心里不安,这才谨慎。”老夫人说,“你同你媳妇讲,表姑娘已及笄,早日送回余杭婚嫁。”

镇南侯沉吟:“白氏想在京城替阿容寻一门婚姻。”

“人人都想往高处,你媳妇与白家也没什么错。只是野心太重。找一门婚事,我不反对;但要跟侯府千金比肩的婚事,那是不可能的。”老夫人道。

镇南侯失笑:“白家不敢如此痴心妄想。”

和侯府小姐比?

白氏没那么不要脸的。

哪怕她妇人之见,白家也不会这样愚蠢无知。

白慈容有什么资格跟侯府小姐比?

几年侯府生活,给她镀上一层金粉,也更改不了她是商户女的本相。

“那就最好。”老夫人说,“叫你媳妇早日定下此事。”

镇南侯想了下:“阿宁比阿容大。应该先替阿宁择婿,才轮得到阿容。”

“阿宁是侯府嫡小姐,她的婚事得慢慢来。门第、人品一概不能有差错。”老夫人说。

镇南侯还是对此不上心。

骆宁受伤,耽误了婚姻,为侯府换取了爵位,她最大的价值用完了。

只剩下灰烬。

她没用了,在镇南侯眼里就可有可无。

如今她满了十七,年纪大了,想要高门婚姻比较难,可能得往下寻找。

而镇南侯,他比一般人都势利眼。一个不如侯府的女婿,是不配被他多看一眼的。

“娘,这些内宅琐事,交给白氏去操心吧。”镇南侯说。

老夫人:“阿宁的幸福,你是一点也不顾?”

镇南侯敷衍:“也交给白氏吧。她是阿宁的亲娘,不会害阿宁的。”

又道,“阿宁最近对白氏太过于忤逆,这是她们母女较量。孩子不听话要驯的,白氏有轻重。娘您别太插手了。


他说的儿媳妇,是骆寅的妻子温氏。

温氏没什么主见,一直爱慕骆寅、崇拜婆母,与表妹白慈容情同姊妹,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听到公公说她,她有点慌,口不择言说:“儿媳还年轻,怕是……”

“你婆母持家时,还没有你这般年纪。”镇南侯冷冷道,“你若是做不了,交给你二婶。”

二夫人微愣。

“侯爷,先消消气。”二夫人道。

她没有像大少奶奶那样慌乱,也没欣喜,因为她不曾当真。

侯夫人持家十几年了,下人多半都是她心腹。她手里的掌家权,除非她想放手,一般人都接不过来。

商户出身的白氏,权势是她命根子,她岂能轻易撒手?

混乱半天才平息。

侯夫人白氏暂时被禁足,不准她外出赴宴;白慈容陪着她,却也灰头土脸。

大少奶奶温氏接了侯夫人的活,不仅要替骆宁缝制新衣,还要料理家事。

好在她与婆母一条心,侯夫人信任她,坐在东正院内调度下人们,辅佐大少奶奶持家。

三日内,陆陆续续有新衣送到了文绮院。

骆宁摸着这些衣裳料子,看着赶工却丝毫不马虎的绣活,眸色安静。

前世,她正月一直都在养病,只是听闻表小姐如何大出风头;侯夫人如何春风得意。

如今,侯夫人被禁足了。

侯夫人坐在东正院内,正在对账。

白慈容陪在她身边,不敢吱声。她做了二十几套衣裳,各色名贵头面打了十二套,如今都在房内落灰。

侯夫人沮丧,白慈容亦然。

她还要安慰侯夫人:“姑姑,不争这一时长短。您如今是一品诰命夫人,等大哥承爵,您享福的日子再后头。”

又道,“我可以等。姑姑,我这样的人品与容貌,哪怕等到二十五,仍有好前途。”

侯夫人握住她的手:“孩子话!”

不过,白慈容这句话很对。

镇南侯那个老东西,如果他死了,骆寅承爵,侯夫人还需要像现如今这样受制于人吗?

她伏低做小十几年,还替镇南侯生了骆宁,她对得起骆家。

骆家的一切,包括这个爵位,都应该属于她——爵位是骆宁挣来的,骆宁是她生的。

侯夫人在这个瞬间,觉得自己忍无可忍。

不过,她面上没有露出半分。

“阿宁是没喝那燕窝吗?”她也忍不住想。

骆宁没有出红疹。

不仅如此,她还赶在侯夫人前头进了宫。

侯夫人在宫门口等着的时候,还以为骆宁是不舒服,提前折返了。

在寿成宫见到好好的骆宁时,侯夫人脑子都懵了下。

“姑姑,我有个小见识,说出来您别笑话。”白慈容握住侯夫人的手。

侯夫人:“什么见识?”

“我嫁入功勋望族的希望,很渺茫,那些人一个个势力得很。可若有机会,我进了天家……”白慈容说。

侯夫人一怔。

现如今后宫的妃子,多半是望族举荐到礼部,由礼部送选给皇帝的。

光“举荐到礼部”,就是一条很难的路。

把持礼部的,也是门阀望族。他们彼此勾连,盘根错节,不会把机会让给陌生人。

而望族想要年轻美貌的姑娘,除了自家生的,还可以用“旁枝”的方式,把美貌女郎改名换姓,硬生生变成他们家的人。

故而,宫里不缺妃子。

妃子们不是这样的出身,就是宫婢被宠幸后封赏的。

侯夫人从来没想过这一条路,因为行不通。

“……姑姑,您是诰命夫人,总有机会的。我可以姓白,也可以姓崔、姓郑。只要我进了宫门,依我的才华与美貌,定能得圣宠。”白慈容说。


一共三人、一狗。

黑狗瞧见了骆宁,就跃跃欲试想要献殷勤;它唇边血迹被擦掉了,又是黑色发毛,残余看不分明。

雍王萧怀沣坐在西面,穿一件淡青色素面绸缎袍,表情不耐烦瞥一眼他的狗。

黑狗立马趴地上,不敢奔向骆宁。

眼神把狗按住了,萧怀沣这才看向骆宁。

骆宁觉得,他今日气质不同往常。眉目依旧冷峻,危险与狠戾隐藏眼底,可淡青色袍子,给他添了点温润。

“见过王爷。方才多谢王爷出手相救。”骆宁敛衽行了屈膝礼。

萧怀沣语气很冷漠:“起身。”

骆宁站起来,又道:“冒昧打扰了。王爷,我只是来见个礼,这便先告退了。”

“既来了,坐下喝杯茶。”萧怀沣淡淡说。

他对面,是两名男子。

一人长相清秀俊美,肌肤白,与萧怀沣有四分相似。笑盈盈的,但眉宇间有一点无法遮掩的哀愁。

另一个也英俊不凡,着世家子特准的朱红色袍子,风流不羁,眼神似带了钩子,看人、看狗都缠绵。哪怕不笑,脸上也似有点笑意。

“这是三哥;这是舅表弟崔正卿。”萧怀沣难得有了点耐心,介绍说,“这位是骆家大小姐阿宁,我的王妃。”

对面两人都笑了。

萧怀沣的三哥是辰王。

“赐婚的圣旨,过几日才下。”辰王说,“你这么贸然定了,骆小姐恐会尴尬。”

再看骆宁。

骆宁有点紧张,却丝毫没有羞赧。

听到辰王这么说,骆宁还主动解释:“雍王爷同意,婚事便算落定。如何称呼,全凭王爷喜好。”

一旁的崔正卿哈哈笑起来:“七哥,你这王妃爽快。镇南侯府的,也算是将门女了吧?”

萧怀沣没出声。

辰王也说:“方才瞧见了你耍鞭。”

“拙劣鞭法,实在不堪入目。”萧怀沣说。

骆宁坐在他旁边,低垂眉目:“只是学了点皮毛。”

“莫要贴金。”他说,“一出手就被人拽住了鞭尾,能放不能收,这不叫皮毛,入门都不算。”

他大概很讨厌蠢人。

骆宁低声应是,没跟他争辩。

“……下次碰到疯狗,就绕道走。”雍王又说。

骆宁再次应是。

萧怀沣见她没有狡辩,心情好了点,亲手给她斟了一杯茶。

骆宁喝茶,听他们闲话。

“……董神医难请。”辰王说,“到处寻不到他踪迹。”

骆宁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王爷说的董神医,可是擅长治心疾的董濡?”

辰王勉强一笑:“是他。”

“他出海了。”骆宁说,“我与他在韶阳见过,他要远赴东瀛。听说是他族弟在东瀛失了音讯,那是他唯一亲人,他要去寻回族弟。”

辰王脸色变了变。

崔正卿解释给骆宁听:“辰王妃身体不太好。”

辰王苦笑:“再寻名医吧。”

怪不得他脸上有一股子无法遮掩的愁容。

骆宁略微坐了坐。

萧怀沣没有再同她说话,骆宁一杯茶喝完,很识趣起身告辞。

她一走,崔正卿便说:“骆小姐好容貌。这等国色天香,怎么名声不响?”

萧怀沣懒得理他。

辰王:“不可妄议雍王妃。”

崔正卿:“瞧着挺好。七哥,你不满意她?”

雍王冷漠瞥一眼他:“与你不相干的事,少打听。”

崔正卿插科打诨,说等雍王妃过门后,要送雍王几名美人,保管合他心意。

萧怀沣一个眼神都没有搭理他。

往窗外看一眼,有人运走了被黑狗咬死的暗卫。

“郑家的人,把女儿养得比公主还张扬。”萧怀沣淡淡说,“御史台只顾弹劾郑家少爷、小姐跋扈,反而忽略了他们的野心。好谋算。”

“郑氏的确野心勃勃。”辰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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