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玲玲李少白的其他类型小说《百棺夜行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细柳兰舟”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他们离开后,我一直眉头紧皱。爷爷好奇道:“那女孩跟你说啥了。”我脸上一抽,说:“我们好像被她耍了,她一早只是拿成亲当幌子,生怕你不给她打棺而已。”爷爷却不以为意,哈哈一笑道:“几句话就谈婚论嫁,太儿戏了,不能当真。”岂料笑着笑着,爷爷的神色却严峻起来,他从胸兜里摸出香烟,点了一支后,心事重重道:“坚守了四十几年,规矩还是破了,我一生连身后棺都不愿打,第一次破规矩,竟然打了一口合生棺,真是造化弄人。”到了晚上,爷爷来到我床边,伸手捏了一下我的腿,问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还疼吗?”我摇头道:“基本不疼了,偶尔疼一两下。”爷爷说:“那就好,今天晚上不能睡床上,到棺材里面去,头跟脚要倒转一下,颠倒过来。”“还睡棺材?”我满脸疑惑。爷爷看了一...
《百棺夜行无删减全文》精彩片段
他们离开后,我一直眉头紧皱。
爷爷好奇道:“那女孩跟你说啥了。”
我脸上一抽,说:“我们好像被她耍了,她一早只是拿成亲当幌子,生怕你不给她打棺而已。”
爷爷却不以为意,哈哈一笑道:“几句话就谈婚论嫁,太儿戏了,不能当真。”
岂料笑着笑着,爷爷的神色却严峻起来,他从胸兜里摸出香烟,点了一支后,心事重重道:“坚守了四十几年,规矩还是破了,我一生连身后棺都不愿打,第一次破规矩,竟然打了一口合生棺,真是造化弄人。”
到了晚上,爷爷来到我床边,伸手捏了一下我的腿,问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还疼吗?”
我摇头道:“基本不疼了,偶尔疼一两下。”
爷爷说:“那就好,今天晚上不能睡床上,到棺材里面去,头跟脚要倒转一下,颠倒过来。”
“还睡棺材?”我满脸疑惑。
爷爷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到十二点,钟声敲响的一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你记住,谁也不能把爷爷怎样,谁的话也别信,保护好你自己最重要。”
说罢,爷爷拿着牵钻和木挫到院子里干活。
我规规矩矩的躺棺材,不知多久,逐渐睡着。
被钟声敲醒的那一刻,我猛地睁开了双眼。
爷爷说钟声响后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正憋着一泡尿,这个时候也不敢尿。
呼呼呼......
是风的声音。
咯吱......
一阵沉重的敲门声,堂屋的门开了。
“这老东西真会躲,在我们眼皮底下藏了这么多年。”
“这回要不是他给菁菁那丫头打棺材,也暴露不了,谁知道会来这么一手,灯下黑,真特么牛逼。”
“你确定看清他跑了?”
“错不了,翻墙走的,这老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人,听说棺材里做了手脚,把玲玲那丫头害了。”
“确定是一个人?没带那小子?”
“错不了,比兔子都快。”
“说明那小子还在屋里,他能藏呢?”
“这只有三口棺材,该不是躲在这里面吧?”
听到这里,我心里咯噔的一下,紧张的浑身冒汗。
“不用猜,打开便知。”
随后我就听到两人将旁边的一口棺材推开,骂骂咧咧几声后,我的上方传来了响动。
我瞬间瞪大双眼,心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很快,棺盖被推开,两个脑袋探上前,其中一个拿着手电筒在棺材里晃了几下,光束落在了我的脚上。
我被吓成了一团,大气不敢出。
这两人一胖一瘦,胖的那个满脸凶相,冲我咧嘴一笑,开口道:“出来吧,别装死了。”
我心底一慌,正要起身逃跑,却发现胖子的手电光始终停留在我的脚上,两个人狡黠的目光,也是盯着那个方向。
我心里忽然升起一个破天荒的猜想。
他们会不会压根就没看到我,是在诈我?
这样一想,我更加不敢出声。
“咦......”那瘦子流露出难以置信:“莫非在另外一个里面?”
说完,俩人转身去开最后一口棺材,我长舒一口恶气。
还真是诈我。
难怪爷爷要让我反过来躺,想必他事先早已料到。
“这里也没有,不过这屋里除了这三口棺材无处可藏,老三,看你的了。”
之后便没了动静。
许久之后。
其中一人说道:“看来确实不在这里,我们到院子里再找找。”
话音一落,响起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我听得真切,是有人走了出去。
可就在我稍一放松警惕之际,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泼水的声音。
随即,一个人的声音响起。
“哈哈,老子发现你了。”
砰砰砰!
三道脚踢棺材的声音惊破夜空,却是来自其他的棺材。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一个人闯进来道:“怎么样老三,发现那小子了?”
“没有,这小子真沉得住气。”
我心里一惊,明白又是试探,还好我听爷爷的话,没有上当。
这俩家伙刚才假装离开,实际只出去一个,另外一个潜伏在屋里,想用忽然袭击的战术,诈我出声。
不过这次他选错了目标,一瓢水泼进了其他棺材,不然猝不及防之下,我还真会暴露。
有了前面的经验,他们再想把我诈出来就难了。
我神经高度集中,不敢有丝毫松懈。
之后,寂静无声,远处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吓得我心惊肉跳。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渐渐白蒙蒙起来,这是天要亮的前奏,那俩人没说话,而是把棺盖重新盖上,而后我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
我躺在棺材里,眼皮直跳,长时间的神经紧绷,让我整个人都接近崩溃,这稍一放松,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迷迷糊糊中,我再一次被脚步声惊醒。
“出来吧,是爷爷回来了。”
爷爷那熟悉的声音传来的同时,他的脸探了过来。
我惊魂初定,将昨晚的事情告知爷爷。
爷爷面色沉重,拿起盖碗,茗了口茶说:“规矩一破,麻烦就来了,或许这才只是个开始......”
说到此处,爷爷欲言又止。
我心下好奇,问道:“爷爷那棺材是咋回事,我躺在里面,他们愣是没发现我。”
爷爷解释道:“那叫乾坤棺,乾代表正南,正南的天最高最远,坤代表正北,正北的天最低最短,乾坤即是天地,乾坤棺爷爷也打不了,那是咱家祖上传下来,避祸用的。”
难怪它的表面平平无奇,一点不起眼,原来是避免引起注意。
午饭过后,陆续来了两波要死人棺的客人,寻常规格,价格低廉。
做死人生意的,最忌讳赚暴利。
辛辛苦苦只能图个生计,前些天我做手术,做了一辈子棺匠的爷爷硬是连两万块手术费都凑不齐。
有钱人心思野,也玩的花,像我这样的,家里没钱,从小就自觉矮人一等,上学的时不敢出风头,出门在外,不张扬,但我心里能分辨好坏,对我好的人的话得听,不能被外人几句好话给忽悠了。
送走前面两波客人,下午四点左右,又有客人进门。
“李少白,给客人看茶。”
爷爷在堂屋大着嗓门喊我。
我心头一惊,赶忙出去迎客。
这是爷爷第一次叫我给看人上茶。
棺材铺的规矩,不轻易给人端茶上水,除非棺材的主人亲自到场,人死之前,提前敬着,避免死后对棺材住的不满意,找回来报复。
上茶也同时意味着接下了生意。
如果不打算接这门生意,匠人会在香炉里插三炷香点燃,然后开口拒绝。
给活人打棺,无疑又是身后棺。
怎么最近老是打身后棺的?
我心里犯着嘀咕,掀开了门帘,可到看见来人之时,惊的手一慌,差点打翻了托盘。
桌前的两个客人一胖一瘦,瘦子很高,坐在凳子上,像寻常人站着一样,胖子很矮,站在桌前,头顶才到坐着的瘦子的眉骨处。
这俩人摸样古怪,寻常百姓里几乎见不到的形象。
我一眼便认出这是昨晚闯入的那俩人。
他们半夜冲着爷爷来,白天又堂而皇之的来打棺材,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见我手下慌乱,两人顿时来了精神,齐齐向我看来。
我心底一惊,暗道不妙。
这要是露出马脚,不就暴露了我曾见过他们,也暴露了乾坤棺的秘密。
但又不能刻意去找补,刻意了,更容易引起警觉。
于是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端着托盘向俩人走去。
期间两人眼神古怪,一直审视着我。
来到桌前,我放下推盘,给俩人分茶,就在俩人目光漂泊之际,我哎呦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茶碗也跟着打翻,随桌角滑落,应声而碎。
“小兄弟,你没烫着吧。”胖子向我伸出大手。
我摇头道:“没事儿,腿还没好利索。”
爷爷见状,赶忙上前将我扶起,面带歉意道:“他刚做了手术,腿脚还不利索,冲撞到客人们,还请不要见怪。”
胖子咧嘴一笑道:“没事,没烫着就好。”
瘦子却忽然补了一句,道:“小兄弟,我们昨晚是不是见过?”
九点出头,两个怪人又来了。
他们雇了一辆集装箱货车,停在铺面门口。
瘦子依旧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
胖子递上一个牛皮纸包裹,面带微笑道:“李师傅,棺材好了么?”
爷爷伸手指向一边,道:“在那边。”
胖子走过去,围着棺材转了几圈,摸了又摸,难掩喜意道:“果真是行家呀,做的就是好,多好的一口棺材呀,这上等的生漆,足以令棺材千年不腐,可惜呀,不久以后要付之一炬,也罢......,那您老忙着,我们可就别过了。”
瘦子这会儿也上前握拳道:“先前误会先生,缺三在此谢罪。”
扑通!
瘦子双膝跪地,一头磕在地上,由于用力太大,他的额上瞬间渗出了血。
胖子急道:“老三你这是干什么,赔礼道歉重在诚意。”
爷爷摆了摆手道:“无妨,明人不说暗话,当年我是得着宝了。”
这话一出,二人面上悚然一惊。
爷爷点了根烟,霸气道:“莫说你们两个小子,多来几条好汉也无妨,我隐姓埋名在此,不过是嫌麻烦,真把事全挑开了,又能把老子怎样!”
俩人面面相觑,片刻后胖子脸上堆笑道:“我们分得清眉眼高低,这回真见识到厉害了,一定遵守承诺,用完给您送回来。”
二人离去后,爷爷坐在堂屋喝茶,抬眼看了一下挂钟,道:“贵客中午才到,你去把你张大爷请来,爷爷跟他有话说。”
我领命出门,回来的路上我好奇的问张大爷:“那天我去跟根叔取麻线,你为啥对根叔视而不见?”
张大爷目光一凝,故作糊涂道:“什么根叔,那天见你是一个人。”
要是爷爷事先没跟我讲明,我这会儿估计会被吓得跳起来。
难怪那天他装的若有其事,其实是配合根叔一起表演。
根叔假死的事,他一定知道内情。
不过他既然不想说,我也不便追问。
回到家里,爷爷掏出两支烟,自己抽一支,另外一支递给张大爷,二人分坐桌子两侧,相对无言。
待张大爷拿起茶壶倒茶之时,爷爷忽然取出个东西,哐当一声扔在桌上。
张大爷面色一变,手里的茶壶差点翻了。
他连忙放下茶壶,捏起那东西,到眼跟前细看,片刻后,惶恐道:“亮煌钉?”
爷爷点头道:“从李少白脚底挖出来的,你怎么看?”
张大爷凑近爷爷一些,皱眉道:“莫非是仇人寻来,当年咱那事曝光了?”
爷爷叹了口气,道:“不像,我瞧这根钉子放进去最少有十年,不会有人这么沉得住气,能潜伏十年。”
“十年?”张大爷在这一瞬嗓子破音,眼底闪过一瞬怪异的神采。
爷爷深吸口烟,灰白的烟雾从口鼻喷出,对我说:“出去买二两茉莉花茶,顺便割两斤肥一点的猪肉跟一把茴香,中午家里包饺子,快去快回,别让我们等太久。”
卖猪肉的就在隔壁,出门就是,茶叶铺子却在镇子的另外一边,最东头,得骑车去。
我推着车出门,跨上车座才想起忘记了拿钱。
我把车靠在墙边,转身回去取钱,由于我这做了手术的两条腿还没好利索,走路很轻,一下听到了不好的内容。
“要是我没猜错,这亮煌钉是你放进他腿里的吧,旁人可没这个机会。”
“不放根钉子,这小子跑了怎么办?”
听到这话,我俩眼一黑,差点当场晕倒。
往我脚里放钉子的,竟然是我的爷爷。
言外之意,不像是对我好的样子。
不过我不敢继续听下去了,要是爷爷果真别有用心,被他发现偷听,撕破了脸,吃亏的一定是我。
这会儿也不能大大方方走进去,假装啥都没听到。
先前这小伎俩已经在那一胖一瘦两个怪人面前用过一次,故技重施,以爷爷对我的了解,必然被识破。
为今之计,唯有在没被发现之前,赶紧夹着尾巴离开。
于是我踮着脚尖,蹑手蹑脚的往外退,平时一晃而过的院子,到了这会儿,感觉比我的命都长。
期间生怕他们忽然出来,看到我这副鬼鬼祟祟的摸样,不用猜也啥都明白了。
好在有惊无险,走出院子的一刻,有着一瞬的轻松。
我望向天空,心头乱如细麻。
回头看看生活了十几年的院子,竟生出一丝飘零之感,熟悉的院墙没了归属,隐隐透露着陌生。
骑车去往茶叶铺的路上,一些挥之不去的画面不自觉浮现在我脑海中。
他捏着钉子,拳头攥的咯嘣响;
他躲在草垛旁与根叔密聊;
他跟在后面,举起斧头一顿乱劈。
快去快回?
打发我去离家最远的茶叶铺,不正是为了把我支开?
好在我常来茶叶铺买东西,跟老板熟悉,结账的时候,我故意掏了掏口袋,面露难色。
“忘带钱了?我记账上,下次一起给吧。”乔婶拿出小本子,用铅笔记下。
我客气道:“太谢谢你了。”
乔婶说:“没事,没事,别挂心,他三姑,你要啥?”
乔婶收起小本子,歪着身子跟其他客人打招呼,我转身出了门。
回到家,爷爷正跟张大爷坐在堂屋有说有笑,看到我的一瞬,脸沉了下来:“猪肉呢?”
我埋怨道:“忘了拿钱,要不是不想再跑一趟,也不能跟人开口赊账,记得你的名字。”
爷爷脸上转阴为晴,略带尴尬的掏出钱给我:“光顾着说话,忘了这茬了。”
我买猪肉回来,看到两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门口,知道这是爷爷说的贵客到了。
我伸手去开门,门却自己开了。
一个熟悉的轮廓出现在我面前。
“你咋又来了?”我拉下脸,没好气道。
正是那天跟我一起钻进棺材那女孩。
女孩愣了一下,然后伸手勾了一下我的鼻子,娇俏道:“小气鬼,还生气呢?我这不是专门回来看看你,看你比从前帅几分。”
我不屑一笑,像是没看到她一样撞开她往里面走,她伸手拉我,被我用力甩开,我冷声道:“你个将死之人,我可不想跟你攀上关系,晦气......”
次日一早,棺材铺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赶紧起床打开铺子的门,一开门,才发现门口站着一男一女。
还没等我开口,女人便问我家大人在不在铺子里。
女人约莫五十多岁,身材有些臃肿,双眸狭长,一开口就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她身边的男人看着不过三十,站在女人身后,见我打量他竟显得有些局促。
“二位是来打棺材吧?里边请!”
虽说对方面向不善,不过开门做生意,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二人进屋刚坐下,老爷子就披着外套从屋里走了出来。
“这么早就来客人了。”
此言一出,我倒也觉得不对劲,这女人明显一脸急促,来打棺材的无非就两种人,一种人还没死,吊着半口气来挑棺材,第二种是人刚死,要是因为突发状况因而丧命,那也就不急着买棺材,一般都得在停尸房放上几日。
这么着急上门的客人,还是第一遭。
老爷子此时拉出太师椅坐了下来,我主动起身给俩人倒了一杯水。
“客人要打一口什么棺材啊?”
“越便宜越好。”
听到女人回答,我更是疑惑,这么着急过来,却又要一口最便宜的,这是什么逻辑。
“便宜?呵呵,我这里价格也不高,除了便宜,客人还有什么要求啊?”
“没啥要求,就要最便宜的,等打好了你让人把棺材给我送家去。”
一般人打棺材都是上门取,很少有让铺子送上门的。
“客人,我们这没有送棺上门的规矩。”
女人闻言顿时抱怨嘀咕了两声,随后才看向老爷子说了一句。
“我家正好缺个能操办丧事儿的人,你们到时候把棺材运过来,操办丧事儿的活就交给你们了,咋样?”
打棺材是一个活儿,办丧事儿又是另一个,虽说不少棺材铺子都连带红白喜事儿的生意,可老爷子却没这习惯。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我闻言一愣,没想到老爷子一张口居然就应了下来。
对方则是一脸满意得站起身,拍下一张纸条,还不忘回头嘱咐我俩要最便宜,要是贵了她可不给钱。
我很难想象这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正当这儿是菜市场了,而跟随女人一并过来的男子,却始终一言未发,悻悻跟着女人离开。
“爷爷,您不是说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嘛?你今天咋答应操办丧事儿了?”
老爷子点起一根烟。
“规矩都是人定的,我也是为你好,现在多赚钱以后少吃苦。”
我顿感无语,随即拿起那张纸条瞧了一眼,留了尺寸和地址,距离我们铺子倒也不远。
“臭小子,这事儿你能办吗?”
老爷子突然将我唤住。
“能,最便宜的棺材能有多难。”
谁知老爷子却露出一脸奸笑。
“臭小子,这娘们儿怎么看都是外行,她说最便宜哪能知道什么棺材便宜?”
我听出老爷子话里的意思,不过还是担心这女人如此刻薄,要真是到时候不买账,那这棺材咱还得运回来。
爷爷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告诉我让我放心大胆去办就是。
我眉头微蹙,但沉思片刻之后我顿感豁然开朗。
我取出工具箱准备打一口普通棺材。
“规格,二三三,枣木作底,樟木压棺 双喜红寿印于棺材首尾。”
老爷子突然开口,我微微一怔,旋即轻点颔首。
寻常枣木棺是棺材里最普通,主打一个结实耐用,但樟木做棺盖压棺却是少见,更别提印上双喜红寿。
我虽没怎么打过棺材,但这么些年来瞧着老爷子打棺也学了不少,平日里给他搭把手的的时候总得时不时自己上手,所以打一口普通枣木棺来说,问题不大。
足足十几个小时,我在棺材房忙活,老爷子告诉我,这棺材的主人是个女的,按照规格女棺长五尺六寸,高二尺零六,讲究的一个“六”字。
终于忙活到第二天临近傍晚我才将这口棺材给打了出来。
老爷子此时走进屋,看着我亲手打的第一口棺材停靠在房子里,围着转了几圈,随后轻点颔首。
“嗯,有长进,也没坏规矩,既然打好了,那就现在给人送过去吧。”
“现在?”
我看了眼窗外,天马上就要黑了,别提是送棺材,就算是送别的也未必有人帮忙。
“咋的?生意不做了?”
“这会儿我上哪儿找车去?”
老爷子笑了笑。
“我找了人给你搭把手,这回还得帮着办丧事儿,总得有人教教你这里头的规矩。”
我一愣神,随即推门走出房间,屋里坐着一个老人,是村里之前办丧事儿的阳叔,老头儿长得干瘦,戴着圆框眼镜,留着两撇山羊胡子,却丝毫遮不住他眼中的精明。
“打好了?”
阳叔放下茶杯,起身看向我。
“成了。”
“车在外面候着,趁着天还没黑,动手吧。”
我看了一眼门外,没想到还真停着一辆小卡车,随即三人进去,一并将棺材抬进了车厢。
我上了车,给老爷子道了别,阳叔便一脚踩着油门飞驰而去。
这一路上,阳叔一直在跟我将这办丧事儿的规矩,每一条我都默默记在心里。
直到说完,距离目的地还有不到十几分钟的路程我才问道。
“阳叔,您要不留下,我怕我一个办不好。”
“规矩都已经教给你了,一家门不做两家生意,这可是丧事儿。”
我早猜到他不会留下,也只是意思意思。
不多时,卡车抵达目的地。
我来到院子前敲了敲门,瞬间大门内传来一阵狗吠。
我这人最讨厌狗,跟我亲近的还行,大门打开之后我才发现开门的是之前来铺子的那个男人。
“棺材打好了,搭把手把棺材抬进去。”
“好,我去问问放哪儿。”
男人的反应很奇怪,明明早就订了棺材,怎么连放棺材的地儿也没腾出来。
很快,女人再次出现,她看了我一眼,皱了皱眉。
“咋?你家铺子就你一个人来的?”
“都一样。”
我是癸亥年酉时卯刻生人,天梁入命,六煞同宫。
我爷爷常说,此命格兄弟不和,邻里难睦,且刑杀多离乱,注定残缺。
他因此特意将我留在身边,做了棺匠,以煞冲煞。
干这行的,大多祖传。
爷爷的棺材铺也是祖上传下来的,讲究颇多,白布迎客,黄布做棺,雨天不开门,晴天不送客。
一棺一制,逢人不同。
人还活着,提前给自己备下的,叫身后棺,人死以后再打的叫死人棺,死人棺好打,身后棺难做,主要是忌讳颇多,容易栽了。
爷爷谨慎了一辈子,从不打身后棺,可我这孙子不省心,十五岁这年,上山砍棺木,光顾跟采菌子的小姑娘聊天,一不留神从山坡滑下去,摔断了一条腿,爷爷为了给我筹钱做手术,无奈接下一单身后棺。
打棺材的是个骨瘦如柴的老者,鹰钩鼻,追风耳,一双阴鸷的眼睛,头上带着斗笠,从进铺子,他就一直咳嗽,说话也是上气不接下气,有种随时提不上气的感觉。
爷爷问他:“打多厚。”
他压着嗓子,声音嘶哑道:“二三四规格,增檐雕龙,补廊绘凤,接架上雷击木,后天八卦法做底,圆盖寿木回头,不能差一分一毫。”
所谓二三四规格,是指底二寸,帮三寸,天板四寸厚。
棺材的规格很寻常,可旁的要求够苛刻,这些都是打制身后棺的术语,内行人都未必听说过,何况是一客人。
爷爷目下骇然,深深看了老者一眼,说:“打不了,这都是失传的手艺,你找错人了。”
“错不了。”
老者语气笃定,紧接着又咳嗽了起来,他连忙掏出香烟来抽,这才缓和下来。
“呵......呸......”
老者一口浓痰吐在地上,抬脚去碾,然后将一沓现金置于案上,不容置否道:“这是定金,事成还有重谢,我知道你有这门手艺,我是有事求你,大老远找到这里,还望你不要拒绝。”
说着,老者别有深意的瞥了一眼沙帐后的我,凑到爷爷耳跟前,低声细语了几句,他说的话我听不清,但见爷爷的瞳孔逐渐放大,神色尽是惊恐。
待老者离去,爷爷背着双手,出去了一趟。
晚上回来,他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抽烟,不停地咳嗽。
我心里愧疚,爬起来说:“要是为难,咱就不做了,我的腿骨不都已经接好了么,你别听医生吓唬,说不定过几天就能下地溜达了。”
“溜达个屁,不省心的东西。”爷爷用力拍着桌子,大着嗓门叫道:“不做手术,好了也要落残疾,到时候一瘸一拐,哪家闺女能看上个瘸子?”
我愣在当场,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巴掌。
爷爷拿起木挫,气冲冲的到院子里干活。
连续几个晚上,爷爷都在忙活,一周后,他带我到县医院做手术,医生竟然从我的脚底板取出一根三寸长的铁钉。
那根铁钉材质特殊,表面滑唧唧的,分明是从血肉里取出,上面却挂不住血,崭新如同在水里浸过。
医生将铁钉拿给爷爷看,爷爷顿时大惊,将那根铁钉收起后,拳头握的嘎嘣响。
出院那天,爷爷点了根烟,目光深邃,他忽然摸了摸我的脑袋,愧疚道:“是爷爷错怪你了,没保护好你,摔断腿是命里该遭,这一根亮煌钉,断人残疾,钉在你脚中,摔不断腿才见怪。”
我疑惑道:“这么粗的一根钉子扎在我脚板里,我咋一点没察觉?”
爷爷目光一凝,道:“很高明,莫说是你,连我也蒙住了。”
我还是不能理解,谁能有机会,往我脚底钉一根钉子,还让我没察觉呢?
回家之后,爷爷连夜做了一件寿衣,一大早喊我起来,让我穿上。
我整个人都懵住了,我说:“这是死人才穿的东西啊,你可别吓唬我,爷爷。”
爷爷目光凝重道:“听话,快穿上,咱爷俩摊上事了,你爷爷我年轻的时候捞到过宝贝,都给你藏着呢,要不是你命格残缺,爷爷也不忍心留你在身边,早让你跟着你爹娘出国去了,现在看来,是仇人找上门了,快,别磨叽......”
“好好好。”我连忙将衣服穿上。
爷爷鬼鬼祟祟的看了眼窗外,确定没人后,把我拉到堂屋,神色凝重的说:“从今个开始,不同往日了,爷爷让你干啥你干啥,少问多做,不能出错,爷爷的话,你记住了么?”
我紧张道:“记下了,少问多做。”
“这就对喽。”爷爷满意的点头,然后伸手一把推开一副棺材的棺盖,说:“躺进去,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理睬,更不能主动爬出来,要是棺材盖自己打开,只要看不见爷爷,你也不要出来。”
此刻,我是一头雾水,不过这会不是多问的时候,我踩着板凳,顺着棺椁的角缘爬了进去。
“脑袋偏一下。”
我刚躺进去,爷爷就探过脑袋说道。
我把脑袋一歪,他扔了几瓶水和干粮进来,又给我扔了一个空桶,然后棺板合上,四周陷入漆黑。
好在棺材底有个小洞,我能透过这个小洞,看到外面很小的一片范围。
这叫陷地棺,底帮的棱条上开洞,专门用来葬那些冤死的人,让死者的怨气憋不住,好从底口泄走。
不多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我看到一双穿着布鞋的脚走了进来,然后沙哑的声音响起:“东西做好了嘛?”
爷爷说:“还得三天,人你带来了没?”
“当然。”
而后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我躺在棺材里不敢出声,憋的胸口发闷,就在这时,头顶忽然传来一阵棺材板撮合的声音,一道光射了进来,刺的我眯了一下眼睛才反应过来,棺材板被人打开了。
我浑身僵硬,抬眼往上方看去,一只纤细的手伸了进来,五个指头张开,隔空摸了摸。
这是一只女人的手,哪里来的女人?
就在我费解之际,一缕轻纱落在了我的脸上,我伸手想去拨开轻纱的同时,一阵女孩子独有的香气霎时弥漫进整个棺材,而后一个曼妙的身影俯下身来。
女人很显然有些不满,大概是看我年纪不大还要操持丧事儿,不过她还是走到卡车后面,当她看到里面的棺材时,立马问起了这口棺材的价格。
“三千。”
我脱口而出。
“三千?这......”
“咋?你不要的话我现在就运回去。”
女人听到我的话,脸上露出一副及其纠结的表情。
“妈!再等两天,翠芬的身子可都要烂了。”
一旁的男人此时插嘴,女人顿时眉头紧锁,瞪了他一眼。
男人只是被瞪了一眼便悻悻不说话。
“三千就三千,把棺材抬进去吧!”
我叫上阳叔把棺材抬进屋里,没料想刚进院子,院子里两条大狼狗便朝着我俩扑了过来,我吓得差点撒手,好在阳叔及时调转方向,朝着其中一条大狼狗身上踹了一脚,另一条则是撞在了棺材上,一下子就老实了许多。
“去去去,没出息的畜生,就知道窝里横!”
女人朝着两条大狼狗呵斥了几声,两条狗这才怯生生得回到了狗窝里。
棺材被抬进屋,整个屋里散发出一股子供香的气味,毕竟死了人,屋里摆供香也不稀奇,但直到女人打开房门,我才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
“把棺材放在这屋里。”
我俩被屋里的气味熏得有些睁不开眼,进屋一看,才发现屋里的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只是恶臭并不是从她身上散发,而是屋里各处堆放的各种垃圾。
放下棺材,女人打算让我把尸体背进去。
我果断拒绝,告诉她抬尸还得加钱。
女人闻言顿感无奈,只能招呼身边的儿子将女人背进棺材里。
女人的身子已经僵硬,落下棺时我就站在身边,却隐约嗅到了一股子奇怪的香味,这股香味在恶臭的环境下显得格外突出,但我也没多想阳叔便表示自己要走了。
“那我送送您......”
我跟着阳叔走出院子。
正想问问他这事儿会不会有点不合适,阳叔却率先开口提醒我。
“晚上守灵别睡得太死。”
说完这句话,阳叔便驱车离开。
“什么意思?”
他这话说完我总觉得有些不对,但此刻也来不及多想,便转身回到了屋里。
屋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恶臭,熏得人睁不开眼,女人告诉我死的是她儿媳,病死的也不太吉利,暗示我就自家简单操办一宿就成。
“病死的?”
我听到死因心中一紧。
一是担心尸体本身携带传染病,二是这病死的人怨气比寻常尸体更重。
“就是身子骨弱,不是啥毛病。”
我环顾四周,整个房间里如同垃圾场一般,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把一个病人放到这样的环境里养病。
“能办,不过总归得把这里收拾了吧?”
“不用这么麻烦,一宿的功夫能耽误啥事儿啊?”
女人还在推诿,我却直接表示如果不收拾的话这事儿就没法办,女人行为令我感到恶心。
“这......那好吧,我归置归置,儿子,你带这位小师傅去把要用的东西都拿出来。”
男人点点头,示意我跟他走,他带着我走进一个房间,打开之后里面放着各色的丧葬用品十分齐全。
“小师傅,您要什么自己拿,这都有。”
我看向男人,他脸上露出一副不自然的表情。
“小师傅,你......你瞧我做什么?”
“那人真是你媳妇儿?”
“啊......是我媳妇儿......”
对方的表情依旧是局促,我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随即从里头选了几样必要的,回到房间时,大部分的垃圾已经被清理出来,但房间里依旧弥漫着一股子浓浓挥之不去的恶臭。
最后还是男人打开了一扇侧门,屋里的臭味这才消散了许多。
我按照阳叔的吩咐将必备的丧葬用品摆上,却发现死去的女人连一个遗照都没有,上面只放着一张被裁剪后的照片,女人长得并不算好看,穿着婚服,没想到却成了挂在灵堂上的遗照。
我取出三根供香点燃朝着女人拜了拜,随后插入香炉之中,摆上元宝蜡烛,最后将纸钱点燃投入其中。
“小师傅,这都办成了,剩下还有啥事儿不?”
女人显然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她今天是第几天了?”
“第二天。”
“第二天?”
这么说来,她这么一大早出现就是因为女人刚死就来订棺材了。
“你不打算大操大办,买这么多丧葬品干嘛?”
女人闻言一愣,只是指着灵堂问我需要做啥。
“按寻常规矩,死后至少得守尸七天,还得有人在这儿守夜。”
“七天?这......这也太久了吧,她…她可是病死的,七天怕是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
“她到底得什么病?”
我忙问道。
“她......她就是身子骨弱,都是村里的老中医瞧得,我也不知道是啥毛病。”
“那七天放不成总得有人守夜吧?”
女人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看着我说道。
“这......这我们一家子身体也都不好,小师傅,你是来操办丧事的,那不然......不然帮着守一晚吧......”
我是真没想到有人能无耻到这一步,且不说我到底愿不愿意帮忙,就算我愿意,这种环境下让我待一宿也得崩溃。
“不行,得按规矩来办,就算我帮你,也不能帮你一宿。”
“那......那我找人后半夜帮你守着。”
女人最终妥协。
我来到棺材前,端详了一番棺材里女人的模样,突然,我发现女人的腮帮子胀鼓鼓的,我小心翼翼取出一双筷子拨开女尸的嘴,尽量屏住呼吸,当我拨开女人嘴巴的一刹那,一颗糖果从女人的口中掉了出来。
一瞬间,我感觉一股子寒意从额头袭来,这颗糖我见过,正是摆在桌上的贡品。
我吓得抽回了手,将糖果从棺材里夹了出来。
“小师傅,我妈让我问问你还有啥要用的?”
男人再次出现,我将筷子藏到身后。
“守夜的人选好了吗?”
“选好了,我娘说后半夜她来守。”
“你媳妇儿的灵她守?”
男人支支吾吾,眼神闪躲。
“我......我身子骨也不好,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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