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北风像把豁了口的钝刀,一下下刮着老茶馆的木头门板。
柜台后的煤球炉子蹿着蓝幽幽的火苗,可那点儿热气连三米都爬不到,刚扑到墙角就散了。
小满缩在茶馆最里头的榆木椅上,椅背裂了条缝,露出的木刺勾着他补丁摞补丁的蓝布长衫。
“咔嗒、咔嗒”,铅笔芯断在账本纸上的声音,比外头电线杆上的麻雀叫还轻。
小满把秃头铅笔凑到眼前看了看,舌尖舔了舔铅笔头,继续往泛黄的纸页上划拉。
这账本是菜市场鱼摊扔的,最后一页还沾着片干瘪的鱼鳞,被他拿橡皮蹭成了个模糊的白印子。
“老陈!
添水!”
门口打麻将的胖子摔了张二筒,震得小满膝盖上的《齐民要术》滑下去半截。
他慌忙用胳膊肘夹住书,袖口早被墨汁腌入味的蓝布擦过纸页,又蹭出一道灰痕。
茶馆老板拎着铜壶过来时,正看见小满趴在桌上闻书页——前些天暴雨漏了他桥洞下的铺盖,这摞旧书差点泡成纸浆。
“秀才,你这书都长绿毛了。”
老板往他豁了口的搪瓷缸里倒水,热气糊了小满的圆框眼镜。
小满把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袖口滑下来露出手腕上一串墨点,像是谁拿毛笔甩的北斗七星。
“北魏贾思勰说过,藏书需避光防潮......”他忽然噤了声,因为打麻将的人群里传来“噗嗤”一声笑。
穿貂皮坎肩的女人翘着镶水钻的指甲,手机镜头明晃晃对准他乱蓬蓬的后脑勺。
“接着讲啊!”
胖子把茴香豆嚼得咯吱响,“昨儿你说到怎么腌酱瓜来着?”
小满的脊背微微打直,枯树枝似的手指翻开《齐民要术》:“要取霜降后的青瓜,配六月六的井水......”他的声音渐渐被麻将声淹没,有个穿外卖服的年轻人往他脚边扔了粒花生壳。
炉子上的铜壶突然尖啸起来。
小满趁众人转头看老板冲水的空当,把写满字的账本纸塞进帆布包夹层。
包带上别着的校徽早掉了漆,“红星小学”四个字只剩个“小”字还完整——这是他五年前在垃圾桶里翻到的,当时别针已经锈了,生生扎穿了帆布。
门口棉帘子忽然被掀开,灌进来的冷风扑灭了最近那盏电灯泡。
黑暗里有人骂了声娘,小满却趁机摸出半截蜡烛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