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只气球爆裂时,他看见王春梅的白衬衫在塔顶飘荡,衣角系着半枚齿轮吊坠——与张建国遗物展柜里的那枚严丝合缝。
秋分那日,李国栋在档案室废墟捡到半张烧焦的底片。
显影液早被替换成防冻液的轮椅轴承突然卡死,残狗对着底片上的女人轮廓呜咽不止。
照片边缘的牡丹烟盒商标在夕阳下泛潮,洇出刘副厂长左肩伤疤的形状。
第一台智能机床入驻那夜,李国栋的轮椅撞开了工会仓库。
尘封的慰问品堆里,他翻出九十年代的劳保手套,指缝间粘着王春梅档案袋的残片。
残狗突然发狂般刨地,铁爪掀开的沥青层下,半截自行车链条正闪着油光——链条扣的编号与张建国工伤报告上的齿轮组完全一致。
年终审计组进驻时,李国栋在厂史馆打翻了显影液。
药水顺着荣誉墙裂缝渗流,将他的劳模照片泡成浮尸般的灰白。
残狗对着一滩污渍低声咆哮,保安的手电光照亮水渍里的指纹——那分明是当年抚恤金审批表上的签名字迹。
立春炸响第一声惊雷时,李国栋的轮椅卡在了扩建工地基坑边缘。
残狗对着十米下的泥浆狂吠,牵引绳在挖掘机履带上绷成直线。
暴雨冲刷出的钢筋丛中,牡丹烟盒与上海表零件正缠绕着半幅猩红绸带,在闪电中泛出举报信焚烧时的幽蓝火光。
当早班工人发现时,轮椅已在基坑里仰成扭曲的铁架。
残狗伏在主人胸口,利齿紧咬着从泥里拽出的齿轮吊坠。
新厂长对着现场拍照,鳄鱼皮鞋尖踢开半枚生锈的厂徽——那上面熔铸的机床零件,正与二十年前张建国操作手册里的图示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