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是:我被叫了这么些年杂种,竟然是真的。
自从我娘进府第七月就生了我,府上传开好些风言风语。
我被人戳脊梁骨,在背后被叫了多少声“杂种”根本数不清。
我曾为这一声声“杂种”愤懑不甘过,反抗过,但从未有结果。
如今骤然坐实,竟生出了几分解脱。
也好,杂种又如何,杂种也是人,也要吃饭睡觉。
他们血统再高贵,不吃饭不也会被饿死么。
“阿锦,”我娘再一次把我拢进怀里,她贴在我耳边说:“别听他们的,你是娘在这个世上最珍视的宝贝,你爹是世上难寻的大英雄,你会见到他的,你会的。”
“我时日没有多少了,”她摸着我的发顶轻笑,“娘在这个世上最后的愿望,就是看你及笄。
能看见我的阿锦长大,娘这一生就没有遗憾了。”
没有遗憾了么?
我看着她的脸。
岁月偏爱她,不肯在她脸上留下痕迹,那双眼睛却不像一个三十出头的人有的。
当年她厉言让陆松行走,真的没有遗憾吗?
我扑进她怀里,闷声说:“不会的,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等到再见他一面,把未竟的话都说完。”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望着垂暮的天色,一下一下抚着我的头发。
(十)一开春,四姐的婚事也定了。
正月过后宫里发了征选贴,家里有适龄女孩儿的都收到了一份。
我家的自然给四姐顾惜澜。
当今圣上二十七岁,正值壮年,年岁自然算不上大。
可我四姐才十五,差了他整整一轮,况且常言“伴君如伴虎”,想来她是不愿的。
接征选贴时我正给顾修桓和大夫人请安,四姐也在。
彼时他不容置疑地把征选贴递给四姐,四姐不想接,大夫人瞪了她许多眼也不管用。
顾修桓便悠悠叹了口气道:“惜澜啊,为父怎么教导你的?
家族利益,便是你己身利益,你不愿接这征选贴,是想忤逆为父,忤逆顾家的列祖列宗吗?!”
四姐一怔,不知道这两者是怎么扯上关系的,但见他搬出父亲的威严,搬出顾家的列祖列宗,也只能顺从地低下头颅,接过那份征选贴。
又是一年春寒料峭,我觉得好冷。
我知他爱的是我娘的皮囊,不爱她,更不爱我。
不曾想他甚至不爱大夫人,不爱顾惜澜。
自始至终,他爱的只有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