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晚宁陆羽的其他类型小说《逆天改命后,渣男跪地忏悔沈晚宁陆羽大结局》,由网络作家“伊钰”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庆历三年,京都久违的下起了暴雪。两名宫女端着药盅说笑着,穿过御花园,在行至内殿时敛起笑意。虽仅一门之隔,可内外的氛围却天差地别。门外鼓吹喧阗,门内却寂寥无声。沈晚宁半躺在贵妃榻上,撑着脑袋倚在窗棂旁,默默看向御花园里嬉笑的众人。今日是西林儿子的一周岁生辰,也是她儿子的祭日。宫中三个月前便在筹备这场庆典,不仅宴请了王族权臣,还请了西林喜爱的戏班子入宫,唱了一个月的戏文。宫中人似乎忘却了太子早夭的伤痛,也忘记了沈晚宁这个空有虚名的皇后。“许久不见了,姐姐身子怎么不见起色?”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阵熏香飘过,翡翠绶带被风吹的叮当直响。锦衣华服、簪金佩玉,西林好生不高贵的模样,瞧的沈晚宁有些发怔。七年前,她与现代的丈夫陆羽双双穿书。她是侯...
《逆天改命后,渣男跪地忏悔沈晚宁陆羽大结局》精彩片段
庆历三年,京都久违的下起了暴雪。
两名宫女端着药盅说笑着,穿过御花园,在行至内殿时敛起笑意。
虽仅一门之隔,可内外的氛围却天差地别。
门外鼓吹喧阗,门内却寂寥无声。
沈晚宁半躺在贵妃榻上,撑着脑袋倚在窗棂旁,默默看向御花园里嬉笑的众人。
今日是西林儿子的一周岁生辰,也是她儿子的祭日。
宫中三个月前便在筹备这场庆典,不仅宴请了王族权臣,还请了西林喜爱的戏班子入宫,唱了一个月的戏文。
宫中人似乎忘却了太子早夭的伤痛,也忘记了沈晚宁这个空有虚名的皇后。
“许久不见了,姐姐身子怎么不见起色?”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阵熏香飘过,翡翠绶带被风吹的叮当直响。
锦衣华服、簪金佩玉,西林好生不高贵的模样,瞧的沈晚宁有些发怔。
七年前,她与现代的丈夫陆羽双双穿书。
她是侯府嫡女,而陆羽则是最不受宠的九皇子。
沈晚宁在现代与陆羽是初恋修成正果,穿书后感情更浓,于是她嫁给陆羽,做了他的正妃。
四年时间,沈晚宁辅佐陆羽从冷宫中的皇子,一步步登顶,做了这万人之上的九五至尊。
沈晚宁也在不久后诞下太子,正当她以为一切趋于幸福稳定时,原书中九皇子的白月光,即西域舞女西林入宫。
自此,沈晚宁亲眼见证陆羽对自己的爱一点点消散,而她的身子也在独子一年前失足溺毙后变得愈发差劲。
今日再对比起面前风华正茂的西林,沈晚宁倒像是油尽灯枯的模样了。
沈晚宁费力咳嗽了两声,掩去眉眼间的那点自嘲之色。
如若换做从前,沈晚宁必然是要闹的。
一哭二闹三上吊,或是干脆动手教训这趾高气昂的西林。
只是时至今日,沈晚宁已经不愿再与他们有任何牵扯了。
三年前,沈晚宁辅佐陆羽登基后的庆典上,消失许久的系统忽然出现。
它告诉沈晚宁:为了嘉奖她优秀完成任务,给予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只是因为她在现代的身体已经因为车祸死亡,所以复活会借由同时空的一具身死肉身完成。
而重生的方法,便是沈晚宁现在的肉身死亡。
彼时的沈晚宁还不理解,为何系统在彻底消失前要告诉她这件事。
毕竟那时的她风头正盛,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上,享受着无尽的荣光和帝皇丈夫的专宠,似乎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她选择人生重开。
可如今,离开这里、摆脱这个身份,已然成了沈晚宁最后的心愿。
她扯起嘴角,笑道,“靠着几幅药帖吊着命罢了,有劳妹妹挂心了。”
不等西林回话,一道熟悉的清冷声音从门外传来。
“太医院的说了,你总是偷偷将他们送的补药倒掉。既然你这么不想活了,也没必要让他们再送药过来!”陆羽板着脸,从门外走来。
沈晚宁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流转片刻,见着西林那有些躲闪的视线,她便知晓了这谣言是从何处传出的。
沈晚宁垂眸:“那日后就不用送了。”
被驳了面子的陆羽顿时勃然大怒:“不送就不送!你还真当自己是豆蔻年华的姑娘家?还需要朕哄着你吃药不成!”
沈晚宁看着面红耳赤的陆羽,忽然想起,前些时日西林手指被梅花枝划了一条小口子。
是夜,陆羽拂了所有的奏折,一直陪伴在西林左右。还因着西林上药时喊疼,便骂走了太医,自己亲自为她涂药。
次日,陆羽更是下令将宫内的梅树砍去了大半,其中便包括凤鸾殿内,那几株沈晚宁从树苗侍养长大的红梅。
大雪飞漫中,沈晚宁倚靠在内殿门框上,神色淡漠的看着几株红梅被砍倒。
艳红的花瓣被大雪裹挟着飘落在沈晚宁的脚下,最后悄无声息的与冰冷的雪水融为一体。
宛若她沈晚宁在深宫中起起伏伏的命运一般,纵使先前如何明艳,到头来终有凋零衰败的一日。
想到此处,沈晚宁嘴唇翕动,最终化作一声嗤笑。
见沈晚宁不说话,陆羽的怒火也减去不少。
他说:“今日是喜儿的周岁宴,你身为国母,理应参加钦天监的祈福。你梳洗打扮一番,等会儿与西林陪朕一同去。”
“我与喜贵妃?”沈晚宁有些疑惑问道。
祈福这种事,自古只有帝后共同主持,不见有哪个贵妃可以一同登台的先例。
陆羽不悦:“这是为阿林孩子举办的诞辰,她自然是要参与祈福的。”
沈晚宁冷笑:“陆羽,今日不止是她儿子的周岁宴,还是我儿子的忌日。”
陆羽顿时发怒道,“好端端的日子,提起这件晦气事作甚!你非要给朕添堵不是!”
“晦气事?”沈晚宁抬头,直视着陆羽,一字一句满是嘲讽:“你还记得他出生的时候,你说过的话么?你说他会是你此生最爱的孩子,你会把天下最好的全部给他......”
“够了。”陆羽打断了沈晚宁,拂袖欲走。
大门微敞,他虽是站在光下,却因着逆光,整个人犹如被夜色笼罩,叫人难以窥清他的神色。
陆羽沉默片刻,终是开口:“既是过往,那就不该总是回头。你想被一直困在过去里,朕不会干预,可你不要妄想将朕也困在其中。”
说罢,陆羽头也不回的离去。
再看西林,虽是关心的语气,可眉眼间却是藏不住的笑意:“姐姐,皇上说的话也都是为了你好。对了,今日的祈福台还准备了铜火呢。姐姐,你可千万别错过了。”
说罢,西林便也跟着离去了。
沈晚宁的指甲嵌入掌心,原本混沌的眸恢复了一丝清明。
自古以来,唯有在新春贺岁时,钦天监才会使用铜火祈福。
今日不过是九皇子的周岁,陆羽竟准备至此。
沈晚宁只觉着心头郁结,生生呕出一滩鲜血。
自她的喜儿死后,她便在无尽的悲痛中挣扎着,这具身躯也早就失去了生命力,死亡只是迟早的事情。
最初,她衷心的宫女不止一次去向陆羽禀报,说娘娘身子骨愈发不行了,请皇上前去探望一番。
可每一次,陆羽都以各种理由搪塞。
到最后,他连理由都不找了,只说“太医说了,不过是心病郁结而已。你回去告诉沈晚宁,如若要争宠,也不要拿这种拙劣的谎话来博取朕的关心。”
她按住心口,不由得苦笑。
沈晚宁并不在意这二人如何“恩爱”,她只在意她那早夭的孩子,在天之灵是否会埋怨娘亲没有本事,叫这世上竟没有人再记着他的忌日。
次日,西林送来了三个做事利落稳重的宫女,还有两个乖顺嘴甜的小太监。
用西林的话来说,这五个人都是经过她精挑细选,绝对不会出差错的宫人。
如若皇后不满意的话,她还可以再送其他人过来。
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不过沈晚宁一句不愿意的话都没说,只是欣然收下了这些“眼线”。
不仅仅是眼线,也是西林确保沈晚宁真的会按时喝药的棋子。
他们每到喝药的时间点,便会立马出现,直至盯着沈晚宁喝完,才会找借口又离开。
沈晚宁掐指算过,按照药材的用量,她会死在西林孩子七岁的时候。
但西林显然不想等这么久了。
她如今尊为皇贵妃,儿子又被封为太子。只要皇后死了,她便是铁板钉钉上的新皇后。
于是新来的太医加重了汤药的剂量,也增加了服用的次数。
汤药喝多了,沈晚宁便总是嗜睡。
大部分的时间,她都躺在贵妃榻上静静听着御花园的热闹声响。
一墙之隔,两处却恍若两个世界。
“娘娘,该喝药了。”宫人端着汤药进屋,扇了扇香炉飘出的烟。
香气弥散,沈晚宁的意识又开始变得模模糊糊。
她咽下苦涩的汤药,重重咳嗽起来。
她咳得身子拱起,远远看去,她的身形好似一个耄耋老人,随时都会跌倒。
这一幕皆被几个宫人看在眼中。
见他们窃笑着离去,沈晚宁才不动声色地展开沾血的帕子,方才浑浊迷茫的眼神也恢复了清明。
帕子上的血迹已经变成暗红色,代表着毒已入肺,神仙难救了。
正当她思考时,殿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只见陆羽一身黄袍常服站在院中,身后跟着若干太监。
那几人正在费力地砍伐院内的树干,不多时功夫,半边院子的枯树都已经被砍倒。
陆羽注意到沈晚宁的视线,没有回头,语气平静:“你这院子里的花草都枯了,铲掉才好来年种新的。”
沈晚宁没有回话,只是倚靠在门扉上,看着他们将自己心爱的花草统统铲死,随后混着泥土一起倒入车内。
她总是在过这样的生活。
自登基后,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所珍视的、爱惜的,都会被人想方设法的夺走、毁去。
他们训诫她:你是皇后,不可被别人捉住软肋,更不能被摸清喜好,否则只会成为旁人的把柄。
借着这样“为你好”的由头,从沈晚宁养的狗,到她爱看的戏文,最后到她身边信任的人,统统都在沈晚宁的生命里消失不见。
沈晚宁垂眸,反问道,“真正的理由是什么?”
陆羽皱眉,面露不悦:“没什么其他的理由,你能不能别总是这般想太多,难道不累么?”
话音刚落,门外负责除花草的侍卫上前禀报道,“陛下,宫里的花已经全部拔除了,保证喜贵妃不会再因为嗅到花粉难受了。”
此话说罢,院内的气氛霎时变得尴尬起来。
沈晚宁轻笑一声,并未再多追问。
她早就猜到了与西林有关,只是在赌陆羽会不会主动交代罢了。
现在看来,陆羽也知晓此事荒唐。
可他愿意为了西林当这个荒唐的人,愿意为她去不惜得罪任何人。
可笑,真真是可笑。
“看着你的样子,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陆羽忽然开口。
沈晚宁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疏离礼貌的笑容:“劳您挂心了,一些皮外伤而已。”
其实箭伤伤至骨头,对沈晚宁而言,留下了无法痊愈的后遗症。
每逢潮湿阴冷的天气,她的伤处都会疼痛难捱,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这些未来的事情,都与沈晚宁无关了。
“遇刺那日的事情,西林已经原谅你了,朕也不会继续追究。”陆羽说。
他居高临下的说着这些话,仿佛当日阻止刺客出手之人不是沈晚宁,仿佛被刺伤、九死一生的人也不是她一样。
沈晚宁缓缓闭上眼,将心绪吞咽,片刻后方才开口:“当日,只是一场意外,我会在庆典结束那天,与西林妹妹道歉的。”
陆羽听到了想要的答案,这才松了松语气,搬出从前他用来圈住沈晚宁的那套说辞,说道,“晚宁,你已经是皇后,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你也明白,大庆的未来不能没有皇嗣继承,朕希望你与西林破除隔阂,日后做朕的左膀右臂,朕方能安心治理朝政。”
沈晚宁看向远方,双眸虽然泛着光亮,可仔细去看,却不难看出眸底的那一抹空空的死气。
沈晚宁笑容淡漠:“好。”
陆羽没有多留,他撤掉了沈晚宁的禁足,但沈晚宁并没有出门。
她整日诵经念佛,好似真的已经了却了身外事,只想做佛座下衷心的教徒。
院内所有的花草都被拔掉,昔日充满生气的院子,如今光秃秃一片,只剩下当初小杏亲手为小太子做的秋千,还孤零零的悬在空地上。
风一吹,秋千吱呀吱呀的摇晃起来,仿佛还能听到从前他们的嬉笑打闹声。
沈晚宁被风吹的一激灵,浑浊的眸恢复了片刻的清明。
已是午夜时分,宫内一片静谧,稍许风吹草动都显得尤为清晰。
沈晚宁没有回头,只是静跪在佛像前,低低问道,“何时回来的?”
身后的黑夜中缓缓走出一身着飞鱼服的男子,他长发高束,腰后别着一把长剑。
月光倾洒而下,照亮他阴沉、蕴着怒意的眼眸。
“一炷香前。”越渊回答:“娘娘,事情我都已听说。可要我出手?”
沈晚宁抬眸,直直看向庄严的宝相。
佛像流露出慈悲的神态,似乎世间众生所犯的错,他都会去原谅。
“不用了。”沈晚宁开口:“先太子的事情,调查的如何了?”
越渊作为沈晚宁最衷心的贴身侍卫,七年来,一直侍奉左右。
他武艺高超,哪怕是面对数名高手,也从不会占下风,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后来他跟随沈晚宁入宫,甘心金盆洗手,做了大内侍卫,但只听从沈晚宁的命令。
一年前,南疆骚动不断,他领命平复战乱。
这一别,这宫中竟是彻底翻天覆地。
越渊悔恨不已,恼怒自己没有留在主子身边,叫那群贼人有机可乘。
于是他在启程回京前,就秘密开始调查宫中出现的变乱,期间也一直给沈晚宁偷偷飞鸽传书,告诉她自己的归期。
而沈晚宁要他查的,也只有先太子溺亡这件事。
“已有七成答案了。”越渊顿了顿。
他正犹豫时,沈晚宁先一步开口:“是我之前的猜想,是么?”
越渊压低嗓音:“是。只是证人已经全部死了,现在的线索并不足以指证真凶。”
“没关系。”沈晚宁又闭上眼睛,她转动手上的佛串,声音轻到近乎要融入风中。
她说:“我不需要指证,我只需要答案而已。”
远处传来烟花炸裂的闷响声,黑夜里有光亮一闪而过,照耀沈晚宁手心的那串佛珠。
紫檀木所制成的珠子血迹斑斑,纵使浸染着浓郁的檀香气,也难以遮掩住这股刺鼻的气味。
这是浸在小杏血水里一整日的珠子,也是那丫头曾经虔诚祷告,为沈晚宁求来的祈福珠串。
祈福?
沈晚宁闭上眼,只觉着如坠寒渊。
是夜,更深露重。
原本繁华热闹的庆典,因为西林被烧之事暂且搁置。
虽然宴席照摆,可前来庆祝之人却少之又少。
他们怕触了陆羽的霉头,也怕被西林记恨在心。
故而这前几日还通宵达旦跳舞饮酒的御花园,今夜反倒是空落落的紧,瞧不见一人。
沈晚宁扛着锄头,费力的在水井旁挖着。
她挖的吃力,只是浅浅一个坑,她却挖了有一炷香之久。
直至看见那个木匣,沈晚宁方停止了动作。
她小心翼翼地捧出木匣,吹去上面的尘土,轻轻翻开去看——里面的东西虽然染了尘埃,但仍完好如初。
这里面放着的是她与陆羽初穿越时,随身携带的几样东西。
在现代,他们二人都是普通的外地打工人。
大学毕业后的一年,两人挤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度日。每日虽然粗茶淡饭,但是一想到不久后的将来,就可以存够钱付首付,他们便觉着再苦的日子都有了盼头。
在攒首付的时间里,陆羽没有钱给沈晚宁买昂贵的礼物,但时常花心思准备一些小手工。
譬如羊毛毡、钥匙扣等等。
这些,沈晚宁一直都随身带着。
穿越后,她与陆羽明白回不去现代时,便下了决心要在这个朝代重写人生。
为此,他们将带着的东西都埋在了此处,相约待那一日到来时,再来挖出。
可今日,前来践行诺言的人只有沈晚宁一人而已。
沈晚宁打开吊坠,里面放着两人大学时期的合照。
照片里的她笑容明媚,不知天高地厚的将自己的未来托付给了一个男人。
可笑。
沈晚宁合上吊坠,一滴滚烫的血珠砸在吊坠上,紧接着,汩汩鲜血从鼻腔中涌出。
沈晚宁随意的用袖子抹去,待她止住血时,木匣里的物什已都被鲜血染色。
里面种种,或是她曾无比珍视的,又或是她曾不舍得的回忆,如今都被鲜血覆盖,什么也看不见了。
沈晚宁明白,自己的寿命已经到头了。
*
占星楼下,铜火的火焰势头远比十五日前要削弱了不少。
赤色的火焰摇曳着,仿佛随时都会被一阵小雨熄灭。
因得了陆羽提前的口谕,沈晚宁登楼时一路畅通无阻,无人阻拦她。
而楼顶处,只有两个执勤的小宫女正打着盹,里屋则漆黑一片,毫无动静。
沈晚宁取出怀中的木匣,没有犹豫的将其掷下。
木匣瞬间被铜火包裹住,先前还微弱的火苗,陡然间被点燃,烧的愈来愈旺。
沈晚宁看着木匣被烧的彻底不见了踪影,方才释然的笑了。
既然决定要走了,那她便不打算留下任何关于自己的东西。
哪怕是一件穿过的旧衣裳,她都没有留在凤鸾殿中。
她烧掉了所有的东西,至于那些烧不掉的,譬如她喜欢的花瓶等,她则在出门前统统砸碎,埋入了那光秃秃的院子里。
当初,陆羽为西林砍去宫中所有红梅时,曾经还对沈晚宁劝慰过两句。
他说:“朕会为你挑选更好看的花苗,到时候你的院子会比过去漂亮千百倍。”
然而,秋去冬来,这片土壤的营养等到已经干涸,都没有等到新的花苗被送来。
沈晚宁和这些土壤一样,干涸到没有了生机,哪怕再去浇灌,也无法回到从前。
沈晚宁缓缓闭上眼,寒风将她的意识吹的无比清明,让她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离开这里。
离开皇宫,离开陆羽。
她跨过睡的歪七扭八的宫女,走入内殿。
内殿弥散着一股浓浓的药味,还有腐肉的腥臭味。
纵使西林用多重的熏香遮掩,都遮不住她正在腐烂的事实。
听到了脚步声,本就因为疼痛难以入睡的西林猛地惊醒,哑着嗓音问道,“谁入我占星楼不通报?”
沈晚宁揭开珠帘,并未开口,只是静静看着床榻上的西林。
因未掌灯,西林根本看不清来者容貌,只能依稀辨认出,有个人站在珠帘处看自己。
西林如今身上捆满了绷布,行动困难,只是单单想要下床,她都难以独立完成。
看着她狼狈的想往地上爬,沈晚宁并不觉得痛快。
她本该痛快无比的。
害死自己孩子的仇人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哪怕之后可以站起来,她也绝不会恢复往昔的美貌。
这辈子,西林都不会再生出曾经的皮肉了。
但,沈晚宁只觉着心头空落落的紧。
那块曾经被愤怒与悲痛填满的空洞,现在又被挖空。
“是谁?你究竟是谁?”西林大喊道,她抓狂的想要伸手去抓些什么来防御,可胡乱抓了一通,也只抓到了一些被褥衣物罢了。
沈晚宁不说话,她便更是崩溃。
可她的声音根本无人会听到。
沈晚宁看累了,便捡了张椅子坐下。
她缓缓开口:“西林,你现在的样子真难看啊。”
西林听出了沈晚宁的声音,愤怒霎时抵过恐惧,她登时循着声音的位置爬了几步,却被伤口扯痛的不敢再有所动作。
“沈晚宁!你不是应该在宗人府吗?你跑来干什么?你又想做什么?”西林大声质问道。
沈晚宁淡淡答:“我来送你一程。”
西林心咯噔一下,方才的那些许怒意,顷刻间也化作畏惧。
她瞪大双眸,再开口时,嗓音颤抖不止:“是我做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去害你的孩子。可你看,我现在已经成废人了,我对你已经没有威胁了,你能不能大发慈悲,饶我一命?”
见沈晚宁不回答,西林只觉得整个人被阴寒笼罩,无论后退还是前进,似乎头顶悬着的那把利刃都会瞬间贯穿她。
她咽了咽口水,近乎哀求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是不是恨我的孩子做了太子?你放心,你今天饶过我,明天我就去求陛下废太子,我保证,你以后的孩子绝对会继续做太子的!”
沈晚宁忽然嗤笑出声,在西林陷入无尽的恐慌中时,沉默许久的沈晚宁终于再次开口。
她说:“西林,你悔过得太晚了,你就用这副可悲的残躯,用你的一辈子去悔过吧。”
陈生走后,凤鸾殿内再归死寂。
殿内空无一人,冷清的让人害怕。
沈晚宁费力起身,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到桌边。
桌上留着几副药帖,沈晚宁捧起药材轻嗅——这些与太医院一直送来的药材一模一样。
沈晚宁垂眸,撕开布包,抖落出里面的药材。
在初穿越时,沈晚宁绑定了系统。
她可以通过系统快速学习一些生涩难懂的知识,譬如药学、格斗等。
在四年的时间里,沈晚宁将系统的藏书库全部啃完,从而获得了“实践”的奖励。
即她可以将脑内的储藏知识全部实践,而非纸上谈兵。
沈晚宁的揉搓着药材,视线最后落在藜芦上。
这些药材里大量充斥着苦参和人参,这两味药材多用于补气血,用在沈晚宁身上倒也合理。
可藜芦不是。
藜芦单独拎出来是一味好药材,可一旦和人参掺和着服用,药性相克,会变作慢性毒药。
沈晚宁恍然大悟。
为何自己明明喝了两年的补药,身子不好反而愈发的变差。
明明小杏回回检查是否下毒时,对方都坦然的摊开药材,一副得意的模样。
原来,所有的事情早就有迹可循。
沈晚宁按住心口,终是忍不住,呕出一滩鲜血。
她瘫坐在地,紧紧攥着药材,自嘲的笑了起来。
她越笑越大声,最后竟是比哭还难听了。
沈晚宁明白,太医院的补药须得经过层层检查方可送至凤鸾殿内。
其中,就需要得到陆羽的点头。
原来,早在自己还相信陆羽时,他就已经对自己起了杀心了。
哪怕不是杀心,剥夺她的行动能力,让她成为废人一个,这或许也是他所想要看的吧。
*
庆典结束前两日,凤鸾殿负责值守的侍卫前去占星楼送了消息,说是皇后娘娘已经抄好了往生经,等候圣上去验收。
彼时陆羽正搂着西林,靠在贵妃榻上笑看戏文。
听着这话,陆羽脸上笑意收敛些许,问道,“皇后近日可有什么动作?”
“回圣上的话,皇后整日抄经诵佛,除此以外并无其他表现。”侍卫如实回答。
西林见状,柔声道,“皇上,想必姐姐也已经知错了。这是为喜儿祈福的庆典,不妨还是请姐姐回来收尾吧。”
看西林善解人意的模样,陆羽不由得扬起笑容:“既然是你的意思,那就照办吧!”
说罢,陆羽拂袖起身,摆驾凤鸾殿去看看沈晚宁是否真的悔改。
其实,他是认定沈晚宁一定会向自己低头的。
毕竟这么多年来都是这么度过的。
尤其自陆羽登基后,沈晚宁为了所谓的“凤仪天下”,对昔日嗤之以鼻的规训开始变得接受。
她愿意为了陆羽去改变自己,甚至是接受那些讨厌的东西。
这些足以证明,她根本离不开自己。
陆羽推门而入,有些厌弃地皱了皱鼻子,不满道,“怎的一股子霉味?搞得这里哪里还有寝宫的样子?”
沈晚宁的咳嗽声从内殿传来,随之传来的还有她难辨情绪的声音:“恭迎圣上,臣妾大病未愈,请恕臣妾不能起身叩礼。”
陆羽听着沈晚宁的话语,满意点头:“看来你确实反省了。”
陆羽揭开珠帘走入,只见内殿空落落的紧,昔日的挂画、摆件,都已经不知所踪。
看见自己赠与之物都没了踪影,陆羽顿时心生不满,质问道,“朕给你的赏赐呢?”
床榻上的沈晚宁声音虚弱道,“臣妾自觉罪孽深重,故将这些身外之物都散去做善事了。圣上,臣妾以您的名义供养了一尊金佛,等庆典结束之日,臣妾想要沾沾光,借势请金佛揭面,不知圣上意下如何?”
陆羽方才的那些许不顺心也在听到这话时,悉数消散不见。
他十分满意沈晚宁的顺从,但念在先前沈晚宁的所作所为,他又故作冷漠回到:“此事等钦天监占卜后再议。”
沈晚宁故意又重重咳嗽了几声,立马勾得西林担忧问道,“姐姐,你身子如何了?太医院送的药可都按时喝了?”
沈晚宁淡淡道,“都喝了。”
听到这话,西林眉眼间有喜色一闪而过。
她极快掩住这份情绪,搂着陆羽胳膊撒娇道,“陛下,姐姐毕竟是受伤了,身边无人照顾实在不妥。不如这样,我那边有几个手脚利落的宫女,先借给姐姐用吧。”
陆羽微微颔首,点头道,“按照你的意思做就是。”
“臣妾就知道,陛下最疼臣妾了。”西林甜甜的靠在陆羽胳膊上,视线的余光瞥向床帘一角,在确认沈晚宁的视线可以从床帘缝隙中透出后,她便更加肆无忌惮的黏在陆羽身上。
陆羽并不排斥这行为,反而宠溺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哄道,“你也是为皇后着想。”
沈晚宁静静看着二人的“浓情蜜意”,如同在看一场玛丽苏言情剧。
倘若从看客的视角去看,沈晚宁只觉着这场剧乏味可笑,就连街角小巷中孩提的家家酒,都远比这有趣。
看累了,沈晚宁便翻开枕边的佛经,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这些时日抄写经书,一直困扰她的梦魇似乎消失不见。
自孩子死后,沈晚宁头一遭睡了个无梦的好觉。
醒后,沈晚宁烧掉了孩子的遗物,包括从前她与陆羽一起为孩子准备的物什。
火苗烧的沈晚宁整个身子发烫的厉害,她的心却一点点变作冰柱,再暖和的烈焰都无法捂热她的心。
沈晚宁环顾四周,将凤鸾殿内自己的物什也一并扔入火盆中。
她守着火盆烧了一天一夜,直至凤鸾殿内一丁点她与孩子的踪迹都看不到了,她才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
这样正好,这样最好。
如是想着,沈晚宁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有人揭开了床帘,似乎无奈的叹了口气,低低说了句什么。
似乎是“你总是这样”,又似乎是“无药可救”。
算了,哪句都无所谓了。
这一切都要结束了,陆羽。
万籁俱寂,唯有簌簌风声呼啸而过,吹得沈晚宁脸颊生疼。
她大脑混沌一片,无法思考的朝着小杏走去。
一侍卫横刀护在西林身前,那把刻着“御”的刀柄上,被鲜血溅满。
西林一副惊慌失措的无助模样,捂着脸颊哭喊道:“谁允许你动手的!这可是一条人命呐!”
说着,西林哭的几近晕厥,仿佛死去的少女是她身边的体己人般。
沈晚宁垂眸,静静望着没有了生气的小杏,一双眸中盛满了死水,叫人害怕的紧。
良久,她才抬起头来,向侍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侍卫义正言辞:“方才这名宫女不问缘由冲向喜贵妃,我只是行护卫之责。”
沈晚宁神色淡漠,平静地看着侍卫。
她愈是平静,愈是透出一股令人后怕的寒意。
“她是本宫殿里的宫女,你在凤鸾殿内,随意斩杀本宫的人,难道一丝悔过之心都没有么?”沈晚宁反问道。
她语气平淡,让人听不出来究竟是否生气。
不过也无人在意她是否会生气、悲痛,毕竟她已经是整个后宫中最不受宠之人,哪怕顶着皇后的头衔,也受不到皇上半分垂怜。
在后宫这个宛若竞技场一样的地方,失去了帝皇的爱,便仿佛变作了行尸走肉。
这些,都是他们的默认规则。
侍卫扬起下巴:“身在其位便行其事,我是喜贵妃的贴身侍卫,保护喜贵妃是我的职责。”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宫女终于忍不住哭喊道:“什么叫保护!方才小杏只是哀求贵妃去请大夫,她都已经跪下了,求着你们去请大夫给娘娘看病。可你们只因她伸手去拽了贵妃的衣袖,竟痛下杀手!”
宫女声泪俱下:“她只是拽了一下喜贵妃的衣袖啊!她何罪之有啊!”
“各为其主,各司其职而已。”侍卫语气傲慢道。
下一瞬,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扎入了侍卫的胸口。
这一刀准确无误,精准的刺在他的心口上。
刹那间,鲜血喷溅,衬得沈晚宁犹如以血为浴。
短暂的死寂后,院内顿时传来惊恐的尖叫声。
众人四散奔逃,西林一时间也忘了假装同情,呆滞的看着身前的侍卫笔直倒地,与满身是血的沈晚宁对视。
沈晚宁那张温婉柔情的脸,如今溅满了鲜血,显得如鬼魅般令人畏怯。
她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的用衣袖擦去匕首上的血渍,随后自言自语似的喃喃:“这把匕首是陆羽赠与我的。”
刀鞘上雕刻着歪歪扭扭的蝴蝶花纹,最下方还有着一个小巧的“宁”。
当初,陆羽夜里偷偷趴在墙头,一脸期待却又害羞的将盒子丢入沈晚宁怀中,有些别扭地说道,“送你的,若是你不喜欢的话就随手扔了吧!”
沈晚宁借着月光看去,少年脸颊泛着红色,手指随意地包扎着,纱布上还洇出些许血色。
陆羽把头扭到一边:“我也没有花很多时间,就是随手做的一个小玩意儿。”
沈晚宁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
刀鞘上的刻印是她最喜欢的蝴蝶,在刀柄上还有一朵红梅。
“听侯府的人说,你近日被人行刺了两三次,这匕首我试过了,你的手握着发力正好,如若真遇上紧急情况,你也可以自卫。”陆羽说。
沈晚宁小心翼翼地收好匕首,满腔欢喜道,“谢谢,我很喜欢。”
西林尖锐的声音打断沈晚宁的思绪,她强壮镇定,可颤抖的声音却透出她的害怕。
“你别轻举妄动!你要是敢伤我一根毫毛,皇上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西林放狠话道。
沈晚宁却径直转身,走向小杏。
她没有力气,便扯下绸缎捆住小杏的腰肢,随后拖着她的尸首一步步艰难却又坚定朝着内殿走去。
一旁的小宫女忙擦了擦脸,帮着沈晚宁将小杏的尸首放在殿内。
看着这一地的血痕,小宫女又无措地哭了起来。
沈晚宁再开口时,嗓子生涩沙哑:“其他人呢?”
小宫女啜泣道,“就只剩我和小杏了,越渊哥去了南疆,还没有回来。”
沈晚宁久久沉默。
她的伤口早就裂开,疼痛一遍遍将模糊的意识唤醒,也让她一遍遍不得不清醒的去面对小杏的尸首。
她什么也没做,只是枯坐在原地。
直至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沈晚宁才大梦初醒的掀起眼皮,扫了一眼来者。
陆羽听闻沈晚宁杀死了西林的贴身侍卫,揣着滔天的怒火赶来。
可当他看见小杏的尸首时,那怒火顿时哑了一半。
陆羽比谁都清楚,沈晚宁与小杏的感情有多深。
七年前,她亲手从青楼老鸨手中救下了才七岁的小女孩,自此以后,视作亲妹妹一样留在身边养着。
七年的时间,她们早已不是主仆这么简单的关系了。
陆羽本要斥责的训话,一时间卡在喉咙里,竟是不知如何开口。
饶是西林先说道,“皇上,姐姐也是一时心急才出手。臣妾明白的,对于姐姐而言,这个小宫女的性命远比任何人的性命要珍贵。”
说着,西林又作出那副委屈的模样:“其实那小宫女也不是有意要伤臣妾,恐是护主心切,才一时间做了错事。”
说话间,西林还不忘撩起鬓发,“不经意”的露出她手背上一条细小抓伤。
陆羽的怒火立马又被点燃,他皱眉道,“沈晚宁,朕给你这匕首,是让你自保!而不是让你滥杀无辜的!你看看你的样子,一身血污,哪里还有半点皇后的样子!”
沈晚宁望着小杏,缄默不言。
陆羽被她这副模样彻底惹恼,上前几步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正视自己。
陆羽咬牙切齿骂道,“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你总说朕不是从前模样了,那你呢?你难道就是从前的模样了吗?”
沈晚宁淡淡问道,“陆羽,我为什么变成这样,你不应该最清楚吗?当初你踩着我侯府的脊骨,踏着无数人白骨爬到这个位置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滥杀无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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