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铁脊梁(1971 - 1978)我出生的那夜,公社的师傅在产房外抽完了半包烟。
接生婆王三姑用艾草灰堵住我的啼哭,对瘫在稻草堆里的母亲说:“脊梁骨不太正,怕是难养大。”
母亲硬是从血泊里挣起身,夺过襁褓时扯断了脐带。
1971年的月光穿过牛棚裂缝,照在她攥着剪刀的指节上,青白如冻僵的藕节。
“这孩子叫福顺。”
她把剪刀插进夯土地,“再难也能活。”
七岁那年的初雪来得特别早。
我蜷在公社卫生所的水泥地上,后背上凸起的骨节硌着搪瓷痰盂。
赤脚医生老陈小心操作着,烟灰不小心掉进酒精灯,嗤地腾起蓝雾。
“要保命就得用这个。”
他拿出一些旧的矫形器具,“是从县医院找来的,先凑合用。”
母亲把最后半斤粮票塞进白大褂口袋时,广播里正播着《赤脚医生就是好》。
雪花从漏风的窗棂钻进来,落在她补丁摞补丁的肩头。
我数着那些白点,数到第七片时,器具固定在了腰窝。
每天寅时三刻,母亲会掀开我的棉袄。
苦楝树汁混着艾草汤的气味漫过土坯房,她在油灯下仔细调整矫正器,像给耕牛精心钉蹄铁。
“吸气。”
她滚烫的掌心贴着我的蝴蝶骨,“当年王婆说你难养大,可咱偏要好好活。”
我数着墙上糊的旧报纸转移注意。
1974年的报纸上的铅字在煤油灯下忽明忽暗。
矫正器勒出的血印渗进报纸,让我印象深刻。
清明那天,苏晓梅跟着下放的教授父亲搬进村西牛棚。
我拖着矫正器去瞧新鲜,看见穿漂亮裙子的小姑娘正在泥地上画格子。
“你也想玩吗?”
她友善地问我。
我捡起瓦片往格子里扔,后背的矫正器突然松动。
她笑着说:“你这器具看着真特别。”
那天傍晚,我找了材料,把矫正器上模糊的字重新描了一遍。
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在晒谷场筛麦子。
村支书骑着车撞翻笸箩,金黄的麦粒溅到矫正器上。
“你也能考!”
他扬着盖红戳的文件,满脸鼓励。
母亲连夜拆了门板改书桌。
她握刨子的手上全是裂口,木屑落进搪瓷缸里,泡着给我补气血的当归须。
我在油灯下做习题,矫正器的铜片把椅背磨出深槽。
进县城考试那天,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