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留了一瞬,那留声机正播放着德沃夏克的《自新大陆》,旋律却卡在了第三乐章,显得尤为突兀。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盖头,指尖沾上了一层薄红,那是前日被枪决的商会会长留下的血,也是她家族命运急转直下的见证。
“告诉张逸杰,这颜色配婚纱正好。”
温明珮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没有丝毫的畏惧与退缩。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将彻底改变,但她也准备好了,去面对这一切。
梳头娘子将最后一支玫瑰簪插入发髻时,温明珮从妆奁底层摸出微型相机。
这是回国时同盟会的人塞给她的,此刻镜头正对着梳妆台——昨夜张逸杰派人送来的十八箱聘礼中,有六箱装着德制毛瑟枪零件。
汽车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由远及近,惊起了檐下的白鸽,它们扑棱着翅膀,四散飞去。
<军靴踏碎满院玉兰的清脆声响随之传来,张逸杰,这位权倾一时的少帅,终于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的佩刀轻轻挑开轿帘,露出了他冷峻的面容。
温明珮看见张逸杰军装领口沾着血,腰间别着的勃朗宁手枪在阳光下泛着寒光,枪管上还残留着硝烟的味道,与喜烛的沉香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异的氛围。
“少夫人,该揭盖头了。”
喜娘的声音混着窗外军靴踏地声。
张逸杰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用金杆秤挑起盖头,金属的寒光映出了他眉骨上那道狰狞的疤痕。
喜烛在雕花铜台上淌着红泪,温明珮隔着珍珠面帘望着镜中自己。
她伸手碰了碰耳垂上的翡翠坠子,冰得指尖发颤。
“少帅应该知道西洋婚礼要交换戒指。”
温明珮摘下手套,露出了无名指上那枚祖传的翡翠戒指,翠绿的颜色在灯光下更显温润,“不如用你腰间那把枪做聘礼?”
张逸杰闻言突然低笑,掌心粗粝的枪茧擦过她敏感的耳垂,让她不禁微微颤抖。
她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茉莉香,混着血腥气,这种味道让她想起了初归国时在码头嗅到的硝烟,那是战争与死亡的气息。
温明珮望着张逸杰眼底跳动的烛火,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她突然想起十三岁那年,他翻墙来送海棠花时,袖口也沾着这般暗红,只是那时的他们,还都是纯真无邪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