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温清宁陈元和的其他类型小说《听说我命克百官小说》,由网络作家“红糖粽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温清宁没有急着下结论,而是将发黑的银钗重新用皂角水洗了一遍,见上面的青黑色依然存在,才开口说道:“确实中毒了,应该是金石药毒一类,只是量太少,朱大郎的身体上才没有表现出来。”沈钧行从她手中取走银钗,垂眸思考一番,点出温清宁话中用词:“你说量太少,我是否可以理解成这不是造成他死亡的原因?”温清宁面露犹豫,斟酌道:“侯爷,接下来的话只是我个人推测,不能直接作为结论。只是我的猜想。”又重强调了一遍。沈钧行低头仔细打量她的神色,沉声道:“本侯并不昏聩,自有判断。在查案一事上,你尽可畅所欲言,不必束手束脚,只管放心大胆的说,剩下的本侯自会查证。你是温公的女儿,本侯相信温公,自然也相信你。”温清宁瞳孔轻轻收缩,有些惊讶的同时,心中又涌出许多疑问...
《听说我命克百官小说》精彩片段
温清宁没有急着下结论,而是将发黑的银钗重新用皂角水洗了一遍,见上面的青黑色依然存在,才开口说道:“确实中毒了,应该是金石药毒一类,只是量太少,朱大郎的身体上才没有表现出来。”
沈钧行从她手中取走银钗,垂眸思考一番,点出温清宁话中用词:“你说量太少,我是否可以理解成这不是造成他死亡的原因?”
温清宁面露犹豫,斟酌道:“侯爷,接下来的话只是我个人推测,不能直接作为结论。只是我的猜想。”又重强调了一遍。
沈钧行低头仔细打量她的神色,沉声道:“本侯并不昏聩,自有判断。在查案一事上,你尽可畅所欲言,不必束手束脚,只管放心大胆的说,剩下的本侯自会查证。你是温公的女儿,本侯相信温公,自然也相信你。”
温清宁瞳孔轻轻收缩,有些惊讶的同时,心中又涌出许多疑问。
她郑重行了一礼:“多谢侯爷信任。中金石药毒死去的人,尸身上会出现红肿,同时呈现出大片青黑色。有的人还会腹部肿胀或谷道流血的表现。”
王炳翻动方才做的勘验记录:“朱大郎有腹胀,也有流血。”
温清宁轻轻点头:“没错,但是他死时的表情不对,如果真是金石药毒造成的死亡,他会死的很痛苦,呕吐、腹泻,甚至七窍流血。可是你们看他的表情……”
她伸出手指隔空指了指朱大郎的眉心、唇角,继续说道,“平静中甚至带着满足,我从他这张脸上读到了享受,还有欢喜。”
王炳顺着温清宁的话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朱大郎。
突然,他打了一个寒颤,声音发颤:“他是不是在笑?”
沈钧行立即俯身凑近了细看,果然看到朱大郎的嘴角带着一个极小的弯。
他抬头看向温清宁问道:“银钗上的是什么哪一种毒,竟能让他如此享受?”
“推测是砒霜,砒霜虽然有毒,但也是药,可以止咳平喘,可以治疗痔病,而朱大郎谷道有痔。”温清宁说道,“但是砒霜绝对不可能让他露出这种表情。”
她的声音稍顿,里面透出几分不确定,“我觉得是一种香料,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就像五石散一样,可以让人陷入那种飘然的状态。
“虽无法确定具体为何物,但里面一定含有伽拘勒,那种温暖甜辣的味道我不会闻错。”说到后面,温清宁的语气再次变得坚定。
“所以你在楼下真正闻到的是这个味道,而不是窦管事口中的惠草?”
听到沈钧行的话,温清宁道了声“是”:“我幼年随阿耶在岭南见过伽拘勒,只是记忆太过久远,又夹杂在惠草的香味中,一时间没有想起来。
“因伽拘勒能够调理脾胃,岭南许多人家都有种植。但它其实是有毒的,能够致幻麻醉。如果过量使用会引起眩晕、谵语、窒息甚至死亡。还有一处让我比较在意。”
温清宁屈膝蹲下,手指点在朱大郎的喉结处,“侯爷请看,他身材纤弱,喉结比之一般男子都要小,皮肤白皙。”
说话间,她的手托起朱大郎的手指,“他和昨日那位葛举子一样,手指嫩白无茧,指甲修剪的圆润光滑。府廨内的那八具男尸指甲也修的极好,只我无法确定是邓翁给他们打理的,还是他们原本就如此。”
话音未落,面前一暗,却是沈钧行突然俯下身来。
他盯着朱大郎的手指,脑中蓦地一亮,纷繁的思绪瞬间清明,杂乱的线索渐渐有了头绪,随即看着温清宁,弯了弯唇角,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你做得很好,以后也要这般用心办差,本侯绝不会亏待于你。”
温清宁闻言,迟疑了一瞬,说道:“侯爷,民女有事相求。”
“何事?”沈钧行偏头看去,见温清宁面有难色,想起从府廨大门出来时听到的谈话,主动说道,“可是担心自己的亲事?军中有不少未曾婚配的好儿郎,也识得几个读书人,都是可靠之人,待空了让王炳把名单画像交给你挑选。”
一想到不仅能解决温清宁的烦心事,还能解决部下的终身大事,不禁面露喜色,看着温清宁的眼神也愈发温和。
温清宁一脸懵的回望过去,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却还是行礼道谢:“多谢侯爷……但我想求您一件事。”说着她窥一眼沈钧行的表情,见他眼眸黑沉,心里一咯噔,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作为交换我会竭尽所能帮您查案,分文不取,您能帮我寻个人吗?”
话一出口,气氛倏地一冷。
沈钧行唇角的弧度消失,审视着面前的女子,几息之后淡淡地扔出了一个字:“说。”
温清宁听出他声音里的冷淡,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我阿耶曾有一个弟子,名叫梁清,他曾说过会回汝州参加阿耶的除服礼,却失约未归。
“师兄最后一封信是从长安寄出来的,我寻了许久,都没有他的消息,所以想请侯爷帮忙寻人。”
“王炳,这事交给你来办。”说罢,沈钧行抬脚离开了屋子,外面随即响起他吩咐部下搜查整个西楼的声音。
王炳叹了口气:“温仵作,下回要让头儿帮忙,你直接说就行,头儿心软,对部下又最大方,只要不是什么有违律法的事,他都会帮忙。你这又是交换,又是不要钱的,让人心里听得了不痛快,掰扯的太清楚了,没必要。”
温清宁被说得面上一热,有些尴尬:“是我想差了,王参军觉得我是否该直接去向侯爷赔罪?”
王炳摆摆手:“那倒不至于,头儿没那么小心眼,一会儿就没事了。你师兄的事,回头得空你跟我好好说道说道,最好能有个画像什么的。”
“多谢。”温清宁感激道。
“自家兄弟,不用这么客气。”王炳瞥一眼朱大郎,问道,“我让人给他送去京兆府廨?”
温清宁点了点头:“初验结束了,能不能暂时先不让邓翁做处理?”
“成,我交代一声。”王炳大手一挥,喊了两人进来抬尸,“你也累一天了,这里交给我们,你去外面休息吧。”
温清宁行礼道谢,也不留在屋中裹乱,径直出了屋子。
走廊上已经没有了沈钧行的身影,连着那位库县尉和两个差役也没了踪迹,只留下郑小小和四处搜查的护城卫。
温清宁望着那琵琶不离手的女子,眼神闪烁,嘴唇翕动。
温清宁甫一踏进两相和所在的街口,就看到丁掌柜揣着手歪靠在门框上朝这边张望,表情焦急。
丁掌柜视线在温清宁身上转了一圈,见她与离开时一般无二,表情一松,提起脚边的风灯迎了上去:
“小娘子可算是回来了!”临到近前,看到库察三人,脸上的笑容一滞,跟着嘴角又往上扬了扬,弯腰见礼,“小民见过县尉。”
库察随意地扫了他一眼,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转而对温清宁笑道:“既然有人来接,我们也算是完成侯爷的交代,这便回去了。”
温清宁俯身拜谢。
库察转身走出几步,猛地回头:“温仵作说的人本官会交代下头的兄弟多留心,你那师兄形貌不同于常人,并不难找,说不定过几日就有消息了。”
“辛苦县尉和诸位差役大哥了。”温清宁再次下拜。
库察瞧了片刻,笑着摆摆手:“应该的。”说罢迈步离开。
温清宁望着三人离开的背影,盯着那在转角处停留了几息的烛光,交握的双手渐渐收紧。
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扬起笑容:“丁掌柜,多谢。”
“客气了。”丁掌柜往前伸了伸手臂,让风灯的烛光照的更远些,一边说道,“托小娘子的福,今日挣了不少钱。后头小院下晌就解封了,算是双喜。小娘子小心脚下,前头泼洒了水,地上湿滑。”
温清宁低头看去,只见两相和门口的石板比旁边颜色深了几分,就连门槛都一副淋过水的样子。
思及方才丁掌柜的神色,轻咬下唇,再开口声音里透出浓浓的愧疚:“给您添麻烦了。”说着心中升起换个住处的念头。
伙计看到二人,忙端着饭菜近前:“我就说瞒不过小娘子的,偏您不信,要和我打赌,可不能赖账。小娘子今日一天没在客栈吃饭,剩下的饭钱我就自作主张给您换个菜。”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一份冒着热气的水盆羊肉放到桌子上,“早起新宰的羊儿,用的是羊脘肉,文火炖了一天,这两张胡饼,一个泡着吃,一个给您夹了肉。对了,小娘子可要食蒜?咱们还有糖蒜,才刚腌好。”
温清宁从善如流的点了一碟子糖蒜。
浓浓的热气往脸上扑,温清宁飞快地眨了眨眼,抬手压了压鼻子:“胡椒呛的。”
胡椒昂贵,可不是他们这种小店用得起的。
丁掌柜也不戳破,取出两个铜钱递给伙计,叮嘱道:“不许乱花,存好了。”
伙计美滋滋的收了钱,又送了一壶热茶放到桌子上,这才下去休息。
丁掌柜在她对面坐下,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对面:“闭坊前来了一架马车,从上头下来一伙妇人,不由分说地开口就骂,又泼了些脏东西。
“领头的我也算认识,是李家布坊李掌柜的表姐,是归义坊里出了名的泼辣人物。”
他望着对面低头喝汤的女子,无声地叹了口气,“我前头见你日日早出晚归,想来小娘子其实是到长安找人的吧。”
“找我师兄。”
温清宁闷闷地声音穿过热气飘到丁掌柜耳中,引得他又是一声叹息。
“这家客栈是从我父亲手中接过来的,我在这长安城里过了大半辈子了,见过许多来寻人的,有的能寻到,有的寻不到。小娘子听我一句劝,您如今不比从前,还是早点回乡吧。”
对面的位置空了,温清宁两手捧着汤碗,口中的热汤卡在喉咙间。
她费力的咽了下去,却被刮得嗓子疼,视线模糊间,被压下的回忆扑了上来。
四年前,父亲温辅还是京兆尹,他在追查采生折割一案时,偶然间扯出一个偷拐案。
此案因受害人全是女子,为了她们的清誉着想,温辅上报圣人后是秘密搜查办案,所知者甚少。
温清宁也只是知道有这个案子,具体内容一概不知。
偷拐案花了很长时间才结束,家中也多了几个年轻女子,其中一人便是郑小小。
这些女子在家里住了月余,便一个一个离开了,不知道去处下落。
温辅曾叮嘱过她,若是在哪见到她们了要装作不认识,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这些女子的事,一点都不行。
他还说:妙音婢,你要记得,女子在这儿世道活得如履薄冰,有时候随便一句话都可能毁了她们一生。
“妙音婢,这么大人了,怎么吃着饭都能睡着?快回房间去睡,仔细着了风。”
耳边传来父亲无奈的笑声,接着便是一阵推晃。
“阿耶!”
温清宁突然呼喊着起身,转头看向身边,是两相和的伙计,不是会唤她乳名的父亲。
原来她不知不觉中竟然坐着睡着了。
伙计被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指了指桌上的羊汤:“要不要帮您热热。”
温清宁扯出一个笑容:“可以收了,多谢。”
伙计望着回房的女子,看到房门关上后亮起的烛火,摇了摇头,老气横秋道:“没依没靠,怪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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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咚咚咚”的开门鼓在皇城门上擂响,均匀的鼓声传至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四百声后,宵禁结束,坊门大开。
温清宁挎着鼓囊囊的锦袋,打着哈欠,顶着两个黑眼圈,从屋里出来,开口点了碗饧粥,一个素饼,吃过后将一个小布袋交给伙计:“这里放的是辟秽丹,小院东屋打扫出来后可以燃上一丸。”
交代完,又打了个哈欠径直出了客栈大门,沿街往北走去。
天色尚未大亮,路上行人却不少,上朝的、上值的、赶早出城的,还有那背着行囊入城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听着那些熟人见面的寒暄声,温清宁走的不紧不慢。
她并未去京兆府廨,而是先转去了位于长寿坊的县廨。
县廨外,一个驼背弯腰的老翁正在洒扫,温清宁快走几步上前,唤了一声:“张叟。”
张叟停下动作,侧抬着头去看,惊喜道:“小娘子!您回来了!老汉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话才出口,声音已经哽咽。
“见您还在这,我就放心了,家中可还好?”温清宁问道。
张叟带着哭音说道:“好,有这份活在,我家老婆子又有悲田养病坊的收入,孙子在书林读书又不花钱。多亏了温公,我们这日子比过去有盼头了。”
他拿袖子抹了抹眼睛:“小娘子来这是不是要办事?他们还都没上值呢”
大陈规定官员上衙时间为卯时,现在离上值还有半个时辰。
温清宁点点头:“我来拿过所,前头托人送来续时,今儿来问问办好了没?”
张叟脸色一僵,犹豫着开口:“里面新换了不少人,都是生面孔,要不您说个住处,老汉取了给您送过去?”
温清康抿了抿嘴,道:“我阿耶和我相反。”
沈钧行心口一滞,语气莫测:“温仵作,继续说郑小小的事。”
“喏。”温清宁抬眸瞄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正常人被人直勾勾盯着看时的反应可能会害怕、会不自在,会羞怯,甚至愤怒,他甚至会想这个人为什么这么看我,一男一女则更偏向动情,但不论是哪一种,都不会去想着观察那个人眼珠的位置。
“我当时怀疑郑娘子在说谎,可又觉得她说的是真话,矛盾之中无法下判断。直到刚才,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她走到曾经放置软榻的地方,将自己想象成沉入幻觉的朱磨长,两眼直勾勾的望着窗户的方向。
“郑娘子在观察陷入幻觉后的朱磨长,她可能在验证什么,也许是在验证中了香的人是否可以控……”话说一半,突然停下,瞳孔颤动。
沈钧行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言,想到武库署令耿守度,眼底划过一抹凝重。
“侯爷?”温清宁试探着唤了一声。
“这里可看完了?”沈钧行问道。
温清宁看了眼窗户,张了张嘴,最后颔首答道:“看完了。”
沈钧行看到她那极有眼色的样子,弯了弯唇角:“先去趟护城卫,随后去积福寺。”说着率先出了屋子。
温清宁跟在后面,连出门前忍不住回头,视线穿过窗户看向碧蓝的天空,心情有些沉重。
护城卫离得并不远,就在平康坊北边的崇仁坊里。
护城卫的大门外,温清宁正低头沉思时,面前突然停了一辆马车。
黄岫扶从车上下来,一眼瞧见坐在台阶上撑着下巴的女子:“阿温,你怎么坐在这里?”
看到来人,温清宁连忙起身,惊讶道:“我随侯爷查案,他让我在此等候。阿岫来护城卫是……”
黄岫无奈苦笑:“阿娘让我寻侯爷问问阿耶的事。方才先去了趟京兆府廨,没寻到人便只能来这碰碰运气。”
温清宁想起沈钧行说过的话,踟蹰着开口道:“黄世叔是如何去的?”
黄岫撑起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复杂的望着温清宁,许久之后才轻声道:“侯爷问讯与你?”
“问……问讯?”温清宁不明白为什么要用这样一个词。
黄岫侧脸避开她的视线:“我阿耶的死和温世伯有关。”
温清宁听到这话愈发疑惑,皱眉问道:“我阿耶在三年前便已经过世,如何会与黄世叔扯上关系?还请明说。”
“阿温莫恼,我没有责怪温世伯的意思。虽然我阿耶是因为温世伯的书没得,但你放心,我和你的关系还和曾经一般。”黄岫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去拉人。
温清宁后退一步,躲开她的手,语气冰冷:“我阿耶从来没有送过黄世叔什么书,所以根本谈不上什么责怪。纵使责怪,也该去责怪凶手,不要扯上我阿耶,坏我阿耶身后名。”
黄岫浑身一颤,眼眶通红的瞪着她,嘴唇颤抖:“阿温,你怎可不认账!若不是你父送了我阿耶《断案龟镜》,我阿耶如何会……”说到此处,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断案龟镜》?
温清宁眉心一跳,想起锦袋中的书册,陷入沉思。
黄岫见她沉默,立即带着哭音追问:“阿温,你是不是想起来了?温世伯送过的,是吗?”
对上她满含期待的眼睛,温清宁缓慢坚定的摇了摇头:“你说的书我阿耶从来就没有过,而且他也没看过。据我所知,阿耶只给黄世叔寄过信,你若不信,可去翻驿站的记录,虽然麻烦些,但还是能查到的。”
听到沈钧行的声音,温清宁仰头望去,兴奋道:“茶香!”
朝日东升,那一双清润的眸子盛满了明亮的暖黄,四目相对间,沈钧行被烫的心跳乱了一拍。
温清宁怕他没明白,解释道:“侯爷,那个阳羡茶,来闻闻!”
沈钧行被她那一副盛情相邀的样子弄得有些无语,摆摆手拒绝了。目光从她青黑的眼底扫过,看向跌坐在地捂着脸的李宣儿:“关崖,带她进去府廨问话。”
话音一落,在身后的一名男子立即上前。
温清宁瞥见他腰间佩戴的障刀,立时明白这人应该是和王炳一般出身,也是沈钧行的亲信。
正看着两人沉思的李宣儿瞬间回神,慌地连忙起身行礼:“我是大公子的身边人,见过四郎君,我是来请阿宁姐姐回家的。”
关崖抓人的手一顿,侧头看向沈钧行:“侯爷?”
李宣儿跟着望了过去,希冀他能看在沈沐怀的面子上放过自己。
然而事与愿违,冷漠地声音再次响起:“带进去,再使人去安陆侯府传沈沐怀来问话。”
沈钧行这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登时吓得李宣儿脸色一白,连那脸颊上的红妆都淡了几分,再一听连沈沐怀都要被叫来,想起大夫人的厉害,哆嗦了一下,惊慌之下心生急智:
“是我自作主张来找阿宁姐姐……不对,是温娘子……我不知道温娘子已经跟了四郎君,求您放过大公子,他接受不了这个事。”
看似乱七八糟的话中透露出无中生有的暧昧,传至众人耳中,刹那间鸦雀无声。
众人向温清宁投去异样的目光,打量、好奇、谴责、鄙夷。
而对于话中的另一位主角,只敢偷偷地、小心翼翼、隐晦的瞄上一眼。
李宣儿慌乱的眼底闪过一抹得意,她自小在坊间长大,太了解世人的喜好,男女之间的风流韵事最能抓住世人的好奇心和关注点。
这样一来,沈钧行抓她进京兆府廨就是以权谋私,是小人,而她就是为了成全夫君心愿却撞破丑事受到威胁欺辱的贤惠女子。
能沈钧行落下个抢夺侄妻的恶名,大夫人只有高兴的份,说不得还要给她一个恩赏。
沈钧行凤眼微眯,面无表情的盯着李宣儿,脸上一片肃杀。
他正要吩咐拿人,忽听温清宁说道:“侯爷,民女有话想说。”
沈钧行眉峰轻挑,抬眸看了过去,片刻后淡淡“嗯”了一声。
温清宁视线落在李宣儿身上,问道:“李娘子,你说我跟了武安侯,请问是什么意思?”
不紧不慢地的语调听得众人一愣,心道:女人跟了男人,还是个有权势的男人,能是什么意思?
下一刻看向温清宁的眼神更加鄙夷,紧接着便是低声的议论,夹杂着时高时低的谴责声。
温清宁两手交叠在身前,身姿挺拔如空谷独峰,傲然挺立。
她昂起下巴,似乎是为了让众人看清她的长相,视线从人群中一一滑过,坦荡又无畏,碰到那对自己指指点点的人,便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直到将他们看得闭口不言才轮到下一个。
移动的视线被人群中的男子绊了一下,她面色如常,跟着看向李宣儿,出声提醒:“李娘子,请明说?”
李宣儿手指抖了一下,轻轻耸了耸肩膀,红着眼眶哽着嗓子说道:“夫主等了你三年,你却突然退亲。昨日夫主亲自上门,你却将他气晕了过去。”说着眨了下眼,蓄满的泪珠滚落而出。
她也不擦,任由眼泪冲毁面上的妆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夫主是独子长孙,本就肩负着承宗传嗣的重担,像他这样身份,与他一般年纪的哪个不是儿女双全,若不是为了你……”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像个孩子一样拿手背蹭去脸上的泪水,蹭花的脸、通红的眼,加上那肉乎乎的长相,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再一听她口中全是为了家中夫君、子嗣考虑,看向李宣儿的目光便多了几分赞赏。
温清宁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李娘子,沈沐怀虽是独子,可我怎么记得他只是安陆侯府的长房独子,你将二房、三房家的郎君放到哪去了。
“而且,承宗传嗣的重担,头一份落在嫡子嫡孙这一支,其次才是庶子旁支。若我没记错,已故的沈大郎君应该是庶出吧。”
李宣儿愣了一下,猛然想起旁边的沈钧行才是安陆侯唯一的嫡子,只是因为他凭军功封侯,加之安陆侯对沈沐怀的看重,府里都下意识认为沈沐怀会继承爵位,担起安陆侯府的重担,毕竟沈钧行已经是侯爷了,他还能承继安陆侯的爵位吗?
这般想着,她不由得转头看向沈钧行,却发现后者正望着另一个方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对上温清宁看着自己的眼睛,眼神玩味又带着好奇,似乎想要探究些什么。
她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
她在看什么?
会不会知道了那事?
李宣儿心中一慌,不禁后退了一步。
温清宁看到她的动作,注意到李宣儿往上吊的眼睛,心下微动,往前跟了一大步,凑近了直视着她的双眼,开口的语气里却带着诡异的安抚:“李娘子怎么出汗了?说来你我这还是第二次见面,有一事,我好奇已久。”
她刻意停顿下来,瞥见李宣儿缩了缩肩膀,接着压低声音,“你的沐郎说你当年为了替我织布引起了大火,我有些好奇那布的纹样,娘子可能告知?”
话才出口,只见李宣儿嘴角不自觉的抽动起来,眼眸晃动:“我……那布帛是绿……”
“李娘子,我们还是说回正事吧。请你解释什么叫‘我跟了四郎君’。”温清宁突然高声打断。
李宣儿面上闪过一丝烦躁,脱口而出道:“女人跟男人还能有什么!你若不是失了身子,为何放着正妻不当!三年前我在你父丧时登门,那般挑衅你都没退亲,不就是想赖进……”
“宣娘!”
熟悉的喊声在身后响起,李宣儿陡然惊醒。
“都问好记下了……那送给沈沐怀妾室的阳羡茶麸饼是从员外郎曹家一个使唤婆子手上买的,想托她那个当妾的表侄女给自家闺女说一门好亲事。我估摸着那婆子也是从主家偷出来卖的,高门大宅,这事太常见了。”
“是吏部考功司的员外郎曹百道吗?”温清宁一边解开拴马桩上的绳子,一边问道。
“应该是吧。”王炳翻身上马,“长安城里官太多了,我其实不大晓得这些,头儿倒是说过几次,见我们记不住也就不提。要不是头儿接手了这个案子,我们只要跟着头儿按时点卯巡逻,闲下来跑马喝酒就成。”
听到这话,温清宁不由得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叹了一声好福气。
天子脚下,不论是高官还是小吏就没有一个容易的,王炳的“无忧无虑”只怕全赖那位武安侯在上头顶着。
“温仵作,咱们现在直接去曹家?”
听到王炳的话,温清宁摇了摇头:“这事得寻侯爷,曹家我们查不了。”见他不明白,便简单解释了一句,“考功员外郎虽然只有从六品上,但他负责外官的考核,同时也是科举的主要负责官员,官小而职重。”
王炳恍然大悟:“那还是交给头儿吧。”
温清宁被他这话噎的一时无语,没忍住问道:“你怎么不想着为主分忧?”
“分忧?不用,头说了这长安不像边疆,不用我们冲锋陷阵,在这万事有他,我们只要办好他交代的差事就行,不会办了可以学,不能办了就找能办的人。”王炳嘿嘿咧嘴一笑,“头儿还说了,我们的命比满朝堂的大官都值钱,得惜命。”
温清宁心头一震,连身下的马匹渐渐停下步子都没有反应过来。
“温仵作?”王炳勒马回望。
“我阿耶也说过这种话,说查案子可以但不能以身涉险,让我万事以自己为先。”温清宁拽了拽缰绳,没忍住提起旧事。
王炳看她心情似乎还不错,问出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温仵作,都说温公特别宠爱你,为何还会让你学验尸,说实话这个真不好说亲?”
“都说?”温清宁偏头看去。
“狱中京兆府廨的辅佐官和老吏们。”
温清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悠悠道:“有些偏远下县官员配备不齐,却案件频发。阿耶忙起来时,连整觉都睡不上。我便想查案,顶上胥吏的活,也能教阿耶轻省些。初时没想着要学验尸,后来发生了些事,便学了。验尸这一门手艺既能让我挣口饭吃,也能剔除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麻烦?
王炳有些好奇,正待要问,就看到正要进府廨大门的沈钧行,扬声禀道:“头儿,我们这边都收获不小,问出了好些事。”
沈钧行闻言停下脚步看向二人,目光从咧着大嘴傻笑的部下脸上移向温清宁,注意到她手上的旧竹篮,问道:“茶麸饼?”
温清宁看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莫名觉得他在生气,是吏部那边惹到他了?
脑中想着,手上动作不停,掀开竹篮盖子:“是菽乳……积福寺的典座定的菽乳。”
典座是寺庙里负责斋堂的执事,不仅要进灶房做饭,还要种菜采买。
“进去说。”沈钧行看到那嫩白如玉的菽乳,眉尾轻扬,顺手取过竹篮,一边往府廨里走,一边吩咐身后跟着的护城卫,“把关崖还有给库县尉验尸的仵作找来。”
温清宁垂眸看了眼空荡荡的手,抿唇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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