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墨问心兰墨问心兰的其他类型小说《悲花鸣全文免费》,由网络作家“墨问心兰”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溽暑的午后,炽热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整个世界仿佛被放进了巨大的蒸笼。蝉鸣阵阵,像是被这酷热激怒了一般,扯着嗓子在枝头嘶叫,硬生生撕开了这闷热的午后时光。闻心兰此时正走在乡间的田埂上,她赤着脚,小巧的脚丫踩在晒得发烫的泥土上,感受着那微微的灼痛。十二岁的少女,身上裹着一件藕荷色的薄纱半臂,那轻柔的薄纱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为她增添了几分灵动。衣角却胡乱地掖在杏子红绫裤里,显得有些随性与不羁。发间原本别着的嫩荷叶,此刻早已被毒辣的太阳晒得蔫了下去,叶片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上面的水珠滴滴答答地坠下,滴落在她的脖颈间,带来一丝转瞬即逝的清凉。夏日的溪边,暑气稍稍被清凉的水汽驱散。闻心兰和墨晚风在溪边玩耍,周围是一片宁静而美好的田园风光。闻...
《悲花鸣全文免费》精彩片段
溽暑的午后,炽热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整个世界仿佛被放进了巨大的蒸笼。蝉鸣阵阵,像是被这酷热激怒了一般,扯着嗓子在枝头嘶叫,硬生生撕开了这闷热的午后时光。
闻心兰此时正走在乡间的田埂上,她赤着脚,小巧的脚丫踩在晒得发烫的泥土上,感受着那微微的灼痛。十二岁的少女,身上裹着一件藕荷色的薄纱半臂,那轻柔的薄纱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为她增添了几分灵动。衣角却胡乱地掖在杏子红绫裤里,显得有些随性与不羁。发间原本别着的嫩荷叶,此刻早已被毒辣的太阳晒得蔫了下去,叶片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上面的水珠滴滴答答地坠下,滴落在她的脖颈间,带来一丝转瞬即逝的清凉。
夏日的溪边,暑气稍稍被清凉的水汽驱散。闻心兰和墨晚风在溪边玩耍,周围是一片宁静而美好的田园风光。
闻心兰的眼睛突然瞪大,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她指着溪面,突然尖叫起来:“墨呆子!你裤腿进蚂蚱了!”十四岁的墨晚风正专注地摆弄着手中的竹篾鱼篓,听到这声尖叫,猛一激灵,身子下意识地一颤,手中的鱼篓差点就脱了手。由于动作太大,他的靛青粗布裤管一下子浸到了溪水里,半截裤腿瞬间湿透。他忙低头查看裤腿,神情紧张,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蚂蚱。这时,他才反应过来,抬头便看见闻心兰笑得前仰后合,眉眼弯弯,脸上满是捉弄成功的得意。
墨晚风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他弯腰舀起一捧溪水,朝着闻心兰泼了过去。闻心兰惊叫一声,忙侧身躲避。溅起的水花惊散了一群正在啄食青苔的细鳞鱼,鱼儿们惊慌地四处逃窜,原本平静的溪面泛起了层层涟漪。两人的笑声在溪边回荡,夏日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为这美好的画面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溪边的小径蜿蜒曲折,铺满了形态各异的圆石。闻心兰身姿轻盈,像一只活泼的小鹿,灵巧地跳过一块块圆石。她腕间系着的五色丝绦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不经意间扫过了墨晚风的后背。那五色丝绦色彩鲜艳,红、黄、蓝、白、黑交织在一起,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这丝绦是端午时墨晚风去采艾草,特意为她换来的彩线。
墨晚风走在前方,耳尖微微一动,敏锐地捕捉到了水中细微的动静。他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鱼叉掷向波光粼粼的水面。鱼叉尾部系着的铜铃铛随着投掷的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在这宁静的溪边格外清晰。
鱼叉准确地扎入水中,水花四溅,激起一圈圈涟漪。片刻后,一尾红鳍鲫被叉中,它在光滑的鹅卵石上奋力拍打着鱼尾,鱼身闪烁着银色的光芒,挣扎间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宛如细碎的玉屑。闻心兰见状,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快步跑上前去,眼中满是对墨晚风敏捷身手的赞叹。
夏日的溪边,阳光炽热,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暑气。闻心兰和墨晚风正专注于捕鱼,可进展似乎并不顺利。“笨!鱼篓口要朝逆流方向!”墨晚风停下手中的动作,抹了把额角的汗珠,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与无奈。汗珠滑落,露出他额角那片晒脱皮的红印,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明显。他腰间别着的草药囊早已被溪水浸湿,车前草混合着薄荷的苦香,悠悠地漫过溪边蒸腾的水汽,给这燥热的氛围添了一丝清凉。
闻心兰听到他的话,吐了吐舌头,脑海却闪过一个想法。趁着墨晚风分神的间隙,她迅速地从溪边捧起一把湿泥,偷偷抹上了他的后颈。
墨晚风只觉后颈一阵凉意,反应过来后,立刻反手去抓。没想到,他一下扣住了闻心兰的脚踝。闻心兰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差点摔倒。墨晚风见状连忙扶住她,有些懊悔自己的大意。
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溪面上,溪边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美好。然而,意外却突然发生了。
闻心兰一个不小心,跌坐在了溪石上,脸上瞬间露出难色。她眉头紧锁,精致的五官因疼痛而微微扭曲。就在这刹那间,惊飞了原本栖息在一旁的蓝豆娘,那蓝色的身影扑闪着翅膀,迅速消失在溪边的草丛中。
墨晚风一直在旁边忙碌着,听到动静后,急忙转过头来。看到闻心兰的样子,他心中一紧,快步走到她身边。他蹲下身子,从裤管里摸出一根银针,就着日光仔细查看她的脚底,神情专注而认真:“应该是方才踩到碎石粒了,我帮你挑出来再包扎一下。”
闻心兰微微一愣,原本她想着忍一忍,等回去的时候再处理伤口,却没想到墨晚风竟如此细心,这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异样,像是被戳中了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她的心开始狂跳不止。墨晚风将银针小心地凑近她的脚底,开始仔细地挑着砂石。针尖挑出那粒砂石时,闻心兰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攥紧了他半湿的衣襟。她的手指用力,在那粗布上掐出了个月牙状的褶痕。
墨晚风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和疼痛,动作更加轻柔起来,嘴里还轻声安慰着她。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这一刻,溪边的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们彼此的呼吸声和那偶尔传来的溪水潺潺声。
日头西斜,柔和的余晖倾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闻心兰的鱼篓里,三尾鲫鱼正欢快地游弋着,几只青壳虾也时不时地弹动着触须。她蹲在溪边,专注地用狗尾草串起虾须,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忽然,眼角的余光瞥见墨晚风的身影,他静静地蹲在不远处的芦苇丛边,周身被暮色染上了一层温暖的色调。闻心兰好奇心顿起,轻轻放下手中的鱼篓,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近。
待走近些,她才看清,墨晚风的掌心里竟躺着一只折翅的白鹭雏鸟。那小鸟瑟缩着,羽毛凌乱,发出微弱的哀鸣。墨晚风的眼神中满是心疼与专注,他小心翼翼地将捣烂的接骨木叶敷在雏鸟的伤处,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这脆弱的小生命。
暮色如纱,将少年单薄却坚毅的脊背镀上了一层金边。他头上那顶草编斗笠有些破旧,几处破洞漏下细碎的光斑,在他的肩头绽成了星星点点。闻心兰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只觉得时间仿佛都在此刻静止。
她的目光再也无法从墨晚风的身上移开。此刻的他,在这苍茫的暮色中,宛如降临人间的天使,散发着令人安心的光芒。那一份对弱小生命的怜悯与救助,让闻心兰的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她不禁在心中感叹,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善良之人,他的善良如同未经雕琢的白玉,洁白无瑕,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他的一举一动,都似有一种无形的魔力,牵引着她的目光,撩动着她的心弦。就在这不经意的瞬间,有种异样的情愫如藤蔓般在闻心兰的心底悄然生长,缠绕蔓延,让她为之沉醉,为之动容。她多么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让她能一直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善良而美好的少年。
归途穿过稻田,墨晚风掰开新采的莲蓬。闻心兰嚼着清甜莲子,忽将菱角壳抛向远处惊起的蛙群。蛙鸣骤歇的刹那,少年袖中滑出截晒干的益母草,轻轻插在她歪斜的荷叶间:“给你的,这个可以祛暑。“
夜色漫上来时,他们蹲在田垄分拣鱼虾。墨晚风将最大的红鳍鲫塞进她竹篓,鱼鳃还卡着片淡青鳞甲。闻心兰忽地扯过他左手,就着月光数掌纹里洗不净的草药渍:“这条归你,鳞片能入药。“
萤火虫点亮阡陌时,墨晚风背起空了大半的药篓。闻心兰蹦跳着踩他影子玩,发梢甩落的水珠渗入他后颈晒伤的皮肤,激得少年缩了缩肩膀。远处飘来艾草燃烧的轻烟,混着她身上残存的荷香,竟比药铺最贵的冰片更醒神。
溪畔老柳树上,新结的蝉蜕在风里轻晃。墨晚风摸出怀中的《本草纲目》,书页间夹着的干莲蓬突然裂开,滚出粒碧莹莹的苦芯莲子——恰似少女午后恶作剧时,落在他鱼篓里的那颗。
突然,“啪”的一声,戒尺重重地劈在了墨晚风的案头上。“墨晚风!”闻父的声音提高了几分,眼神中带着一丝严厉,“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何解?”
墨晚风听到喊声,急忙起身,却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竹笔筒。几支狼毫笔咕噜咕噜地滚到了窗边,而此刻,闻心兰正蹲在花丛里偷听,看到这一幕,她不禁憋不住笑了起来。墨晚风后颈渗出了一层薄汗,他定了定神,说道:“学生以为……好比春种秋收,时势造英雄……”
闻父微微皱眉,目光紧紧地盯着墨晚风,似乎在考量他的回答。而窗外的闻心兰,捂着嘴,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静静地看着屋内的墨晚风……
午间,温暖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学堂里,正是休憩的时候。闻心兰乔装打扮成送饭的丫头,轻手轻脚地溜进了学堂。她眼神灵动,小心翼翼地将食盒放在桌上,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朝墨晚风眨了眨眼。墨晚风会心一笑,目光落在食盒上。
闻心兰打开食盒,表面是寻常的饭菜,可底层却藏着她精心准备的糖渍梅子。墨晚风刚要伸手去拿,却听到一声冷哼,闻父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正捏着一颗梅核,脸上似笑非笑。“昨日考校‘见贤思齐’,有人答‘见甜思窃’,可是你教的?”闻父的声音带着一丝威严,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闻心兰吐了吐舌头,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墨晚风见状,主动说道:“先生,是学生的错。”说罢,便转身朝着藏书阁走去,准备去那里罚跪。闻心兰咬了咬嘴唇,急忙抱着蒲团追了过去。
藏书阁内,夕阳透过雕花的窗棂,将金色的光辉泼洒进来,洒在两人身上。闻心兰蹲在地上,蘸着茶水在地上画着乌龟,一边画一边说道:“爹年轻时考秀才,把‘慎独’写成‘炖肉’,祖母追着打了三条街!”墨晚风听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的紧张也消散了几分。
时光流转,到了惊蛰那日。学堂里,墨晚风正专心致志地背着《礼记》,突然感觉后脑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他疑惑地伸手摸了摸,捡起地上的纸团展开一看,竟是一幅鬼脸图,落款处还画着一只啃书的兔子。他嘴角微微上扬,抿嘴藏笑,可还没等他收起纸团,就见闻父举着戒尺立在身后。“墨生笑靥如花,可是悟了‘玉不琢不成器’?”闻父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调侃和严厉。
墨晚风心中一惊,急忙站了起来,手中的纸团差点掉落。闻心兰在一旁,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想着该如何替墨晚风解围……
那日散学时分,天色骤变,墨云压城,暴雨如注般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溅起层层水花。闻心兰抱着一把油纸伞匆匆赶来,只是那伞却不知何时被戳出了个窟窿。她跑到墨晚风身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眼中透着关切。
两人挤在那把破了洞的伞下,在雨中小跑着。雨水顺着伞面的窟窿滴落,墨晚风的青衫左肩很快就被湿透,而闻心兰的绣鞋也不小心陷进了路边的水洼,溅起一片泥水。他们只顾着向前跑,彼此的距离靠得很近,能听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
转过街角,两人突然顿住了脚步。只见闻父正立在茶楼的檐下,手里捏着一个糖人,正对着他们缓缓摇头。闻心兰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墨晚风则微微红了脸,向闻父恭敬地行了一礼。闻父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却也有藏不住的温和。
寅时三刻,夜色还未完全褪去,远处梆子声“梆梆”地响着,余音未歇。闻心兰已端坐在铜镜前,神情专注。她轻启妆奁,取出一小盒夜合香膏,玉指蘸取少许,缓缓匀在耳后。那淡雅的香气,如同一缕轻柔的梦,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铜镜里,映照出少女姣好的面容。她的云鬓微微松散,透着慵懒的美感。今日,她特意换上了新裁的月白云纹襦裙,那襦裙质地轻柔,如月光般皎洁。裙摆处,银线绣就的流云纹精致细腻,在晨光的映照下,似有微光闪烁,若隐若现。远远看去,竟仿佛是将天边绚烂的朝霞裁剪下来,做成了身上这袭华美的衣裳。
闻心兰微微侧头,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唇角不自觉地泛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眸中似有期待的光芒在闪烁。窗外,天色渐明。
晨曦透过窗棂的缝隙,洒下几缕柔和的光丝。闻心兰屏着呼吸,像一只灵动的小鹿,轻手轻脚地摸进了父亲的书房。屋内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陈旧书卷的气息,交织出一种独特的韵味。
她抬眸,目光落在那架楠木书架上,眼神中透着一丝急切与小心。缓步上前,她微微踮起脚,白皙纤细的手指伸向书架最上层,好不容易触碰到那本《昭明文选》,便缓缓将其取下。
就在这时,书脊处夹着的一枚桃木书签突然滑落,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签尾坠着的红流苏随之摇曳,轻轻扫过案头那摊尚未干透的墨迹。
闻心兰心中一惊,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案头,这才发现,那竟是昨夜父亲闻言君批注的《楚辞》残卷。字迹墨色未干,力透纸背,仿佛还带着父亲书写时的温度。她微微咬唇,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生怕惊扰了这书房里宁静而又带着书香的氛围。
晨雾还未散尽,老桃树枝桠上凝着夜露。闻心兰抱紧裹着青缎的书匣,袖中暗藏的胭脂盒贴着腕间脉搏发烫。转过垂花门时,她瞥见墨家小院门楣悬着的褪色桃符在风里轻晃,符上“平安“二字被雨水晕开,倒像是谁含泪写就的相思笺。
自那日拜访过后,闻心兰就与墨晚风结识并成为了朋友,知道他爱书集便隔三差五地从父亲的书房里给他带书,说是自己想学,让墨晚风教她习字。
“吱呀——”
闻心兰莲步轻移,伸手缓缓推开那扇虚掩的院门。晨光似灵动的精灵,正巧越过西墙那坍塌的豁口,倾洒而入,给整个小院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金纱。
抬眸望去,只见墨晚风正静静地坐在青石阶上,手中捧着书卷,全神贯注地读着。他身上那件靛青直裰,因多次洗涤而显得发白,边缘处微微泛着毛边,却无损他周身的清俊之气。襟前,一枚桃木雕成的领扣工整地别着,那温润的色泽,为他增添了几分雅致。
听到院门推开的响动,墨晚风蓦然抬起头来,眸光清澈。就在这时,檐角垂落的一滴露珠,宛如一颗晶莹的玉珠,恰巧坠落在书页之间。“啪嗒”一声轻响,水珠迅速洇开,将书页上“沅有芷兮澧有兰”一句中的“兰”字,洇成了一朵小小的墨花。
墨晚风微微一怔,目光落在那晕染开的字迹上,而后又抬眼看向站在门口的闻心兰,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时间,小院里静谧无声,唯有清晨的微风,轻轻拂过,撩动着衣角和发丝。
“闻姑娘?”墨晚风瞧见站在门口的闻心兰,神情瞬间慌乱起来,急忙站起身。慌乱间,藏在身后的《千金方》“啪嗒”一声,坠落在地。
恰好晨风轻拂而起,带着清晨独有的凉意与清新。那风似调皮的精灵,卷起他未曾束起的鬓发,发丝悠悠掠过他淡色的唇畔。发梢间还沾着些许细碎的草药屑,在朝阳的映照下,宛如金粉一般,扑簌簌地轻轻落下,在青石阶上洒下星星点点的痕迹。墨晚风下意识地想要去拾起地上的医书,却又因动作急切而略显笨拙。
闻心兰踏入院门时,心神还沉浸在方才的思绪中,未曾留意脚下,冷不丁被门槛绊了一下,身形不稳,一个踉跄向前扑去。怀中抱着的那本《昭明文选》也随之散落一地,书页如蝶般翻开。
墨晚风见状,眼神骤紧,来不及多想,疾步上前去扶。随着他的靠近,一股皂角的清香混合着桃木屑淡淡的气息,如一缕轻柔的风,扑面而来,钻进闻心兰的鼻间。
他伸出手,稳稳地扶住闻心兰的手臂,掌心的薄茧不经意间擦过她腕间的翡翠镯。那镯子触手生凉,凉意顺着他的血脉迅速蔓延,直抵心尖。
这一瞬间的触碰,仿佛惊起了一湖春水,也惊飞了歇在药匾上的那只蓝尾雀。蓝尾雀扑棱着翅膀,“扑啦啦”地飞向空中,尾羽的蓝色在阳光下闪烁,如同一片流动的湛蓝。
闻心兰的脸蓦地泛起一抹红晕,心跳也陡然加快,她微微垂眸,不敢直视墨晚风的眼睛。而墨晚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松开手,脸上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赧色,两人之间的气氛,在这一刻,变得微妙而又缱绻。
闻心兰微微低下头,双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声音轻柔且带着一丝羞涩:“爹爹说你才华横溢,便让我过来跟你一起读书习字,他们还说让我向你学习……”闻心兰实在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理由了只能编了个自己觉得合理的借口。
说着,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垂落,盯着墨晚风那双破旧的草鞋。就在这时,她忽然瞧见石阶的缝隙里,冒出了一簇嫩绿的连翘,花苞娇小可爱,上面还凝着未曾干涸的露珠,在晨光的映照下,宛如晶莹的玉珠,透着清新的气息。
晨光忽然变得滚烫。墨晚风拾起落在地上的书籍,耳后,淡青色的血管突突地跳动着,似是泄露了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他将手中的书卷递还给闻心兰,指尖微微发颤,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家母煎了决明子茶……”
话还未说完,东厢便传来了织机“吱嘎、吱嘎”的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小院里显得格外清晰。紧接着,王若琳探出了半张苍白的面容,岁月的痕迹与生活的操劳在她脸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印记。她的发间,别着一支木簪,仔细看去,正是前日雕废的桃枝残料制成的。
王若琳的目光温和,带着笑意,开口招呼道:“闻姑娘,快进来喝茶。”
闻心兰微微福身,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轻声应允道:“心兰谢过夫人。”说罢,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跟在墨母身后,走进屋内。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茶香,闻心兰坐在桌前,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窗棂上,那里纵横交错的蛛网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她微微一怔,思绪似被这蛛网牵住,片刻后,她伸手探进书匣,取出那本裹着青缎的《昭明文选》。手指轻轻摩挲着青缎封面。而后,她将书塞向墨晚风,声音轻柔:“爹爹说……说这书最宜晨读。”
她微微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墨晚风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墨晚风的手指轻轻解开束书的青绸带,动作舒缓而专注。就在这时,一片娇艳的桃瓣,宛如一只轻盈的蝶儿,从院中的老树枝丫间悠悠飘落。那断枝上残留着些许新生的嫩芽,桃瓣便这般毫无预兆地,正巧夹在了《昭明文选》中《神思》篇“眉睫之前,卷舒风云之色”的眉批间。
他微微一怔,目光被那片桃瓣吸引,缓缓伸出手将其拾起,本欲轻轻拂去,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桃瓣背面那极小的露珠。那露珠宛如一颗晶莹的玉珠,圆润而透亮,在阳光的映照下,竟映出了一幅画面。
他微微凑近,凝神看去,只见那露珠中,清晰地映出了少女临窗研墨的倒影。她正专注地用笔,认真地抄录着《上林赋》。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的袖口不经意间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玉腕。墨晚风的心脏猛地一颤,握着桃瓣的手指微微收紧,目光久久地凝视着那露珠中的倒影。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阳光轻柔地洒落在墨家小院,为院中一切都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纱。青石案上,闻心兰与墨晚风相对而坐,各自沉浸在书卷的世界里。春阳透过老桃树新生的叶隙,在青石案上洒下碎金般的光斑。闻心兰腕间的翡翠缠丝镯磕在端砚边缘,发出清越的声响。她佯装整理被风吹乱的《乐府诗集》,余光里尽是墨晚风执笔时微颤的睫羽——那睫尖凝着细碎金芒,恍若停驻在晨露中的凤尾蝶。
墨晚风微微俯身,神情专注而认真。他摊开纸张,那洁白的宣纸上还带着淡淡的墨香。拿起毛笔,饱蘸浓墨,而后悬腕提笔,开始誊抄《诗经》。他的动作舒缓而流畅,每一笔都仿佛带着韵律,落在纸上,留下工整而秀美的字迹。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在心中默念着诗句,笔下的字迹也随着诗句的韵律而起伏。偶尔,一阵微风拂过,撩动他的鬓发,他也只是微微侧头,将发丝捋到耳后,便又继续专注于手中的抄写。
闻心兰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墨晚风,目光中带着一丝欣赏。她也轻轻翻开自己的书卷,开始诵读起来,那轻柔的读书声,与墨晚风笔下毛笔摩挲纸张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在小院里回荡,宛如一首和谐的乐章。
院中,花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偶尔有花瓣飘落,为这静谧的读书时光增添了几分诗意。
晨光如一层轻柔的薄纱,悄然漫过雕花槛窗,洒下了一片柔和的光亮。闻心兰正静静地坐在桌前,眉眼低垂,似在专注地看着手中的《诗经》。
蓦然间,她鬓角的木簪正巧滑落了半寸。那乌黑如乌青的发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垂落在腰际,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丝丝光泽。随着木簪的滑落,簪头接骨木花苞里所藏的夜合香,霎时间弥散开来,那淡雅的香气,萦绕在空气中,如梦如幻。
这一缕突如其来的香气,惊醒了伏在《诗经》扉页的碧玉蝶。那蝴蝶扑闪着翅膀,轻盈地飞了起来,在室内翩翩起舞。闻心兰微微一怔,抬起手想要挽起滑落的发丝。
就在这时,她腕间的翡翠缠丝镯顺着手臂滑落至肘弯,露出了凝脂般的小臂。小臂上,一粒朱砂痣格外显眼,红得鲜艳夺目,恰似老桃树上新绽出的第一朵夭桃,娇嫩而又明艳,为她那温婉的气质,增添了一抹别样的风情。而那只碧玉蝶,似乎被她的美丽所吸引,绕着她缓缓飞舞,久久不愿离去。
墨晚风正沉浸在书卷之中,不经意间抬眸,目光如蝶般轻盈地扫向一旁的闻心兰。他的呼吸陡然一滞,喉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而后轻声开口:“姑娘的眉黛沾了墨。”声音微微发颤,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现惊到了一般,又似乎是内心深处那股莫名的紧张在作祟,使得他竟不敢直视她转过脸时的眸光。
闻心兰闻言,原本专注的神情微微一怔,缓缓转过头来。那一刻,墨晚风的心脏仿佛被重锤击中,剧烈地跳动起来,仿佛要冲破胸腔。他的视线低垂,不敢与她对视,却又忍不住偷偷瞥向她。
只见她那双杏眸眼尾微扬,仿若藏着整条春溪的潋滟波光,灵动而又迷人。眼睫轻颤间,便似抖落了星子般的碎光,带着难以言喻的柔美与风情。那一瞬间,墨晚风只觉呼吸都要停滞,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她那动人的双眸,以及那如星子般闪烁的眼睫。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息,似有若无,却又让人的心弦不自觉地为之颤动。墨晚风的手指微微攥紧,心中泛起一阵涟漪,久久不能平息。而闻心兰,被他这般注视着,脸颊也不禁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如春日里初绽的桃花,娇艳欲滴。
案头那青瓷盏里的雨前龙井,原本泛着清新的绿意,此刻在她眸光的映衬下,竟也失了颜色,显得黯淡无光。墨晚风的呼吸一滞,只觉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温热而黏稠,他的喉间干涩,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只能慌乱地垂下头,继续手中的誊抄,可笔下的字迹,却早已没了先前的工整。
看到墨晚风的失态,闻心兰抿唇轻笑,那笑容似春风拂过,轻柔而又动人。她的唇瓣未曾施抹胭脂,却自有一抹丹色,鲜艳夺目,恍若将满园灼灼盛开的桃夭碾碎,取其精华浸染而成,透着自然的艳丽与生机。
笑意仍挂在嘴角,她微微倾身,伸出素手去蘸取案几上的松烟墨。动作间,那袭月白云纹襦裙的领口微微敞开,如同一幅缓缓展开的画卷,露出一截仿若玉雕般细腻、白皙的脖颈。晨光似有灵犀,顺着优美的颈线悄然滑落,滚入衣襟深处,在那精致的锁骨凹陷处,仿佛蓄作了一汪晃动的蜜,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这不经意间的风情,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墨晚风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却又因心中的羞怯与敬重,匆忙移开视线,只觉脸上微微发烫,心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而闻心兰,沉浸在自己的动作中,并未察觉这细微的变化,依旧专注于手中的墨,那专注的模样,更添了几分动人的韵味。
午后,温暖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石板被照得发亮,泛着柔和的光。闻心兰满心欢喜,一手拉着墨晚风,一手拽着李云轩,兴致勃勃地往热闹的集市里挤去。
集市上人头攒动,喧嚣声、叫卖声此起彼伏。街道两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琳琅满目。一位卖糖葫芦的老汉,正扯着嗓子大声吆喝着:“卖糖葫芦嘞,又甜又脆的糖葫芦!”那一串串色泽鲜艳的糖葫芦,裹着晶莹剔透的糖衣,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不远处,蒸笼里不断飘出阵阵肉包子的香气,那香味混合着面粉的麦香和肉馅的鲜香,直往人的鼻子里钻,引得不少路人驻足张望。
闻心兰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奇地左顾右盼,一会儿看看这个摊位,一会儿瞅瞅那个摊子,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墨晚风在她身旁,眼神温和,时刻留意着周围的人群,生怕她被挤到。李云轩则微微皱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一手护在闻心兰身前,仿佛要为她挡住所有的拥挤与喧嚣。
“你们看这个!”闻心兰像只欢快的小鸟,突然停在一个首饰摊前,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摊位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精美的首饰,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她随手拿起一支银簪子,兴致勃勃地在墨晚风的发髻上比划着,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嘴里还说道:“挺适合你读书人气质!”那银簪子简约而不失雅致,与墨晚风温润的气质相得益彰。
墨晚风微微一怔,脸颊瞬间泛起一抹红晕,耳根也变得通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刚要开口说“我自己买就行...”,话还没说完,闻心兰已经眼疾手快地掏出铜钱,抢先付了账。
随后,闻心兰又转头拎起一条牛皮剑穗,冲李云轩晃了晃,笑着说道:“这个配你的剑多威风!”那剑穗质地坚韧,做工精细,一看就是难得的好物。
李云轩嘴角微微上扬,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接过剑穗,熟练地系在自己的佩剑上。剑穗随着微风轻轻摆动,为他增添了几分英气。他看着闻心兰,轻声说道:“谢了。”声音虽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阳光依旧明媚,洒在他们身上,集市的喧嚣声仿佛都成了背景音。闻心兰看着自己的“杰作”,脸上满是得意,墨晚风红着脸,有些羞涩,而李云轩则带着那淡淡的笑意。
三人继续在集市中漫步,不一会儿便走到了一个泥人摊前。摊前,一位白胡子老伯正专注地捏着泥人,他手下的泥团在指尖翻转,渐渐有了形状,仔细一看,竟是那神通广大的孙悟空。
闻心兰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发现了宝藏一般,兴奋地说道:“给我们仨都捏个像吧!”说着,她便大大方方地先坐了下来,摆好姿势,让老伯照着捏。
白胡子老伯微微一笑,手中的动作不停。不一会儿,一个泥娃娃便成型了。那泥娃娃扎着双髻,老伯还特意捏了一条小裙子,栩栩如生,与闻心兰的俏皮模样有几分相似。
轮到墨晚风了,他微微有些拘谨地坐下。老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像是有了主意,在捏泥人的时候,特意给他手中加了一本书。如此一来,泥人身上那股儒雅的读书人的气质便凸显了出来。
暮雨敲打着天井里的青瓦盆,腌萝卜的咸香混着新蒸黍米饭的热气在厅堂漫开。闻心兰数着碗里金黄的玉米碴,听父亲用戒尺轻敲桌沿——那是给顽童训话时养成的习惯。
“斜对门搬来的墨家娘子,“闻先生夹了筷香椿拌豆腐,“今早在水井边晕了一晕,说是旧年咳疾犯了。“闻夫人指尖银针在绣绷上顿了顿,杏色丝线悬在半空:“可不是?昨日见那孩子蹲在巷口剥榆钱,衫子短得露手腕。“她腕间玉镯磕在楠木绣架上,惊得女儿筷头的槐花饼掉回碟中。檐角铜铃忽地叮咚作响,老桃树断枝上系的红绸正随风拍打窗棂。心兰盯着那片晃动的绯色,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细弱的声音:“咱们...不送些吃食么?“
“正要与你娘说这事。“父亲舀了勺莼菜汤,“后园新割的韭菜,配上瓦罐里腌的雪里蕻...“话未说完,女儿忽然站起来,藤椅在青砖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闻心兰激动道:“让女儿替爹爹送去吧!”闻夫人望着女儿攥紧的袖口,那里洇着几点桃汁染就的淡红:“兰儿最是心善,那便让兰儿装些时鲜送去罢。“绣绷上的《杏林春雀图》恰好收完最后一针。闻心兰开心应道:“交给我吧娘亲,兰儿保证完成任务!”
暮春细雨将青石板沁成墨色,闻心兰抱着装满嫩莴苣的竹篮立在巷口。对面小院门楣只悬着半截褪色桃符,门缝里飘出缕缕艾草烟,混着潮湿的霉味钻进鼻腔。
“娘,西街王掌柜订的《伤寒论》抄好了。“熟悉的清亮嗓音穿透门板,惊飞了歇在瓦当上的麻雀。心兰呼吸一滞,看着木门吱呀敞开,墨晚风单薄的身影笼在洗得发白的青衫里,怀里紧紧搂着用红绸带捆扎的书卷。“闻姑娘?“少年耳尖倏地染上霞色,慌忙将磨破的袖口往身后藏。门槛内探出半只开裂的陶瓮,蓄着接檐溜的雨水,水面浮着几朵完整的桃花。心兰目光扫过他露出脚踝的裤管,竹篮突然变得沉甸甸的。“爹爹说你们刚搬来,邻里之间应该互相帮衬一二,让我送些新鲜菜蔬...“话未说完,里间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墨晚风神色微黯,却仍挺直脊背道:“代我们谢过闻先生,只是...”
“风儿请客人进来喝口茶吧。“温婉的女声截住话头。素衣妇人倚着门框,发间木簪已磨出包浆,袖口补丁却绣着精巧的缠枝纹。她掌心躺着枚松子糖,糖纸折成桃花模样:“这是风儿昨夜留的松子糖,闻姑娘来尝尝吧。”少年霎时红透耳垂,心兰这才注意到他腰间别着本《论语》,书页间露出几片压干的桃花标本。斑驳粉墙上斜斜钉着木架,晒干的接骨木与三七参挨着蒙学字帖,药香裹着墨香在雨气里浮沉。
“原来是用了药渣肥土,桃枝才会如此生得旺。”
心兰望着院角那株移栽的断桃,嫩芽正从红绸包扎处钻出。墨晚风蹲身擦拭陶瓮沿的水渍,袖口滑落的手腕比竹衣竿还细:“等接了果子,先给闻姑娘挑最红的。”
细雨如丝,密密麻麻地织就一张朦胧的网,将墨家小院笼罩其中。雨珠顺着茅草檐轻快地滑落,“滴答”一声,滴进陶瓮里,清澈的水面瞬间荡开一圈圈涟漪,如同岁月的纹路。屋内,妇人又一阵咳嗽,那声音微弱却揪人心弦。少年闻声忙不迭起身,快步上前搀扶,脸上满是担忧。起身时动作稍急,一本书卷,“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闻心兰就在旁边,见状立刻俯身去拾。她白皙的手指触碰到书卷的那一刻,目光扫过扉页,只见上面题着稚嫩却工整的字迹——“愿作良医治天下,且栽桃李报春晖”。她微微一怔,心中不禁赞叹:“真是好文采。”
这时,墨母看着闻心兰送来的新鲜蔬菜,眼眶微微泛红,心中满是感激。她转身走到樟木箱子前,缓缓蹲下,从箱底取出一个布包。那布包有些陈旧,揭开封皮时,簌簌落下些许桃木屑。
暗青色的粗布层层展开,里面裹着一支木簪。簪头雕琢得极为精巧,雕成半开的桃花苞模样,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会绽放。而那蕊心处,竟嵌着晒干的接骨木花,虽已失去了鲜活的颜色,却依然散发着一种古朴的韵味。
“风儿前日拾了断枝做了根木簪...”妇人将木簪别在少女鬓边,枯瘦的指尖染着草药汁,“就当是还姑娘送礼的恩。”簪尾刻着蝇头小楷“沐春“二字,刀痕里还嵌着朱砂粉。
闻心兰刚想婉拒,却见墨母的目光带着一丝坚持,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轻声说道:“你若拒绝了,那我们也不好收了你家的礼了。”闻心兰只能将话又咽了回去。
闻心兰抚过微糙的木纹,忽见窗边书案上散着刻刀与桃木边角料。最厚的木片上拓着《黄帝内经》残页,墨迹未干的批注挤在夹缝里。她这才明白为何那日系桃枝的红绸总沾着木香。墨晚风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盏,步伐轻缓地走进屋内。抬眸的瞬间,他的目光便被眼前的一幕牢牢锁住。只见闻心兰正对着窗边的铜镜,轻抬皓腕,理着如云的鬓发。
那支他亲手制作的木簪斜插在发间,在斜阳的映照下,木簪上半开的桃花苞将花影轻柔地投射在她粉白的脸颊上。光影摇曳间,闻心兰的侧颜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而那花影,竟恍若当初春风拂过他掌心时留下的温柔触感。墨晚风的心猛地一颤,慌乱地低下头,手中的药盏不自觉地晃动起来,温热的药汤泼洒而出,浸湿了他誊抄半月之久的《千金方》。
“小心烫着!”闻心兰听到动静,急忙转身,快步上前去接墨晚风手中的药碗。她动作稍急,宽大的袖口不经意间扫落了案头的竹筒。只听“哗啦”一声,数十支桃木书签如星子般散开,洒落一地。这些书签上,每一支都精心刻着药草的纹样,薄荷叶那细密的锯齿,当归独特的伞形花序,在渐渐暗沉的暮色中,泛着柔和而温暖的光。
闻心兰微微一怔,目光落在这些精美的书签上,心中有些微微诧异。而墨晚风则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眼神中满是尴尬与慌乱,不知该先收拾洒落的书签,还是该处理被浸湿的医书。随即墨母王若琳缓缓弯下腰,拾起那支刻着“桃夭”二字的竹签,她的动作轻柔,仿佛手中握着的是一件稀世珍宝。而后,她将竹签轻轻放进闻心兰的掌心,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轻声说道:“这些本是风儿给书铺刻的……”
话还未说完,巷口处收旧书郎的铜锣声“当当”地传了过来,那声音在寂静的小巷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原本站在一旁的少年墨晚风,听到这声音,眼神瞬间亮了起来,紧接着,他突然夺门而出,那身补丁叠补丁的衣衫在风中飘动,他的背影很快便融进了漫天的霞光里,只留下一道模糊的轮廓。
王若琳看着儿子离去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她转过头,看向闻心兰,眼中带着一丝歉意,解释道:“闻姑娘别见怪,风儿打小就痴迷书籍,可惜咱们家里并不富裕,买不起新书,一听到收旧书的声音,就忍不住……”
闻心兰静静地听着,眼中流露出理解的神色,她微微颔首,唇角泛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竹签握得更紧了些。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安静,唯有窗外的微风轻轻拂过,吹动着窗棂上的布帘,发出沙沙的声响。
自墨晚风记事起,生活便似被笼上了一层阴霾。父亲缠绵病榻,沉重的药味终日弥漫在家中,挥之不去。因着常要为父亲抓药,小小的他便频繁出入药铺,久而久之,竟也对那些形态各异、功效不同的药材识得一二。父亲,也曾是个满腹经纶的秀才,在身体尚好之时,教他读书习字,启蒙开智。那些在昏黄油灯下诵读的时光,是墨晚风童年里为数不多的温暖回忆。然而,命运的重击总是猝不及防。父亲的离世,如同一根顶梁柱轰然倒塌,让这个本就摇摇欲坠的家失去了唯一的经济依靠。母亲一介女流,为了撑起这个家,每日起早贪黑,浣洗衣裳、织布换钱,粗糙的双手很快布满了老茧。待墨晚风稍年长些,学会了写字,他便主动揽下了为药铺誊写方子的活。换来的那一点点银钱,虽不多,却能贴补家用。
偶尔,在攒下些许闲钱后,墨晚风总会抑制不住对知识的渴望,去旧书摊淘上几本旧书。那些泛着岁月痕迹的书页,承载着他对未来的憧憬——他渴望通过科举改变命运,渴望让母亲过上好日子。日子虽过得拮据,粗茶淡饭,衣衫补丁摞补丁,但好歹能勉强维持生计,填饱肚子。
归途中闻心兰走得极慢,木簪在发间微微发烫。老桃树断枝处的新芽已抽出嫩叶,系着的红绸带褪成淡淡的藕色。她忽然驻足——那些书签背面,全刻着《诗经》残句,最旧的那支“既见君子“四字。她的脸颊忽然闪过一抹绯红,逃跑似的奔回家中。回到家后,闻心兰将经过一五一十告诉闻言君,“墨家哥哥蹲在灶台边煎药,窗户纸全用旧账本糊的。“闻心兰攥着木簪的手抵在心口,八仙桌上的油灯将三人影子拉得老长。
闻言君放下批改到一半的蒙学作业,砚台里新磨的墨汁泛着青光:“你说他家米缸见了底?”
“可不是?”楚慧娟把绣了一半的帕子搁在笸箩里,“我晌午路过时瞧见墨家娘子在剥榆钱,竹篮里统共就半把糙米。”
心兰忽然站起来,藤椅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西屋房梁都蛀空了,晚风哥哥睡的床板是用书院废匾额拼的!话一出口自己先红了脸,忙改口道:“是墨家哥哥。”
闻言君与妻子对视一眼,指节无意识敲着《论语》封皮:“明儿把地窖里那袋黍米送去,就说...就说学堂要清仓。”
“我这有几件你爹的旧衫。”楚慧娟推开东窗,月光漏进来照着樟木箱里叠整齐的棉袍,“改改尺寸总比单衣强。”
院外忽然传来咳嗽声,惊得老桃树抖落几片新叶。闻言君望着窗外,忽然道:“下月开讲《孟子》,让那孩子来旁听吧。”
心兰眼睛倏地亮了,袖口蹭翻盐罐都浑然不觉。楚慧娟用绣花针挑亮灯芯,火光里木簪上的“沐春“二字忽明忽暗:“兰儿,明早去菜园多割两茬韭菜。”
“好的娘亲,交给兰儿做便是!”闻心兰开心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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