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盾牌横扫,陶罐凌空飞起。哪吒的混天绫比风还快,卷住罐子甩上肩头,另一只手揪住申公豹后领:“偷东西都结巴,修什么仙?”
庙外忽然卷进阵穿堂风,吹散了满屋辛辣。申公豹在混天绫里扭成麻花,嘴上还不服软:
“你你你懂个屁!亲情……阿嚏!”最后一个喷嚏喷出朵小乌云,正好罩住灶王爷新偷藏的半个馒头。
阿丑望着满地狼藉,兽爪捏碎最后一颗洋葱。汁液顺着铁指缝滴落,像极了谁未流干的泪。
灶神庙的梁柱忽然“嘎吱”作响,惊得檐角麻雀扑棱棱乱飞。阿丑的铁爪还揪着灶王爷的衣领,兽瞳里的殷夫人魂火“腾”地窜高了三寸,映得满墙灶君画像都在扭曲——画上捧着如意的慈祥老倌,此刻瞧着竟像憋笑的奸商。
“腊肠的油星子……”铁皮喉咙里滚出的川音带着金石相撞的嗡鸣,“丁卯年腊月初八,供在香案上的麻辣肠,少了一整串!”阿丑的盾牌“咣”地砸进青砖地,裂缝蛛网般炸开,“老娘在画像前抓到你偷嘴,油指头往袍子上蹭,敢说忘了?!”
哪吒的混天绫僵在半空。他从未听过母亲用这般泼辣的嗓门骂人——原来殷夫人每年亲手灌的腊肠,竟有一半进了这老倌的肚子。
“那、那是贡品自然损耗!”灶王爷的胡子翘得像受惊的猫尾,手指头偷偷去勾滚到香炉边的馒头,“再说您投胎后……哎哟!”铁爪突然收紧,勒得他翻起白眼。
“投胎?”阿丑的兽颅猛地凑近,铁齿间火星四溅,“要不是你这老馋虫吃空贡品,灶神像怎会失灵?陈塘关大祭那日——”兽爪突然松了力道,殷夫人的声音陡然低下去,混着铁锈摩擦的涩响,“那日若灶火通明,仙翁的邪阵根本破不了结界……”
庙内死寂。夕阳把哪吒的影子拉成一道细剑,钉在灶王爷瑟瑟发抖的袍角上。阿丑的脊背齿轮“咔咔”转动,慢慢转向哪吒,兽瞳里的火光忽明忽暗:“那年你说想吃糖瓜,娘在灶前守到三更……”
混天绫突然缠住哪吒的手腕,烫得惊人。他想起七岁那年的腊月廿三,殷夫人抹着烟灰的脸从灶膛后探出来,掌心托着焦黑的糖瓜。原来不是火候失误,是有人偷吃了香火气。
“老、老夫赔!”灶王爷突然嚎了一嗓子,从袖子里抖出个油纸包,“去年藏的芝麻糖!”纸包散开,糖块早化了形,粘着香灰和一根豹毛——房梁上传来“咕咚”咽口水的声音。
阿丑的铁爪擦过哪吒眼角,拂去一滴自己都未察觉的泪。转身时盾牌带起的风扑灭了灶君像前的残烛,庙内霎时昏黑如夜,唯剩兽瞳里跳动的魂火:“现在能哭了?”
申公豹的尾巴尖悄悄从梁上垂下,金瞳在暗处荧荧发亮。他盯着灶君哆嗦着捧出的白玉碗,喉结动了动:“至情泪……弟弟的元神……”
突然一声裂帛之音。哪吒扯下半幅混天绫扔进碗里,赤绸入玉碗竟化作血水:“要哭的是你。”火尖枪挑起灶君的下巴,枪尖映出他仓皇的老脸,“三百年前你为吃口热的私纵饕餮妖,害死蜀中百名灶娘——她们的眼泪,够不够‘至情’?”
香案轰然倒塌,百年陈灰腾成雾瘴。雾中传来灶君漏风般的呜咽,不知是哭是笑。
灶神往事**
灶神庙的瓦缝里渗出青烟,混着焦糊味在梁柱间游走。哪吒一脚踩住滚到香案边的破葫芦,葫芦口“啵”地吐出半截焦黑的丹丸——那味道像极了陈塘关大疫时焚烧尸骨的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