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隆庆三年冬,青州府北三十里的官道旁,“逆旅客栈”的灯笼在雪夜里摇晃。
跑堂阿卢蜷在后厨柴堆旁,借着灶膛余温搓手。
他的舌头是七岁时被割的,如今喉头只能发出“嗬嗬”气音。
三更梆子响过,二楼天字房的木窗突然推开半寸,一截染着蔻丹的指尖探出,将揉皱的纸团抛进雪地。
纸团里裹着半块碎银,和一句血写的偈语:“白骨铺驿道,生魂渡寒江。”
掌柜宋微雨掀开柜台后的蓝布帘子时,正撞见账房裴九郎在拨算盘。
“昨日入账七钱,支出八钱。”
他指尖掠过泛黄的麻纸账本,袖口沾着几点墨渍,“妈的,亏了。”
宋微雨盯着他袖口的墨迹——那形状像极了她昨夜在柴房墙缝发现的符号。
未及细想,门外忽传来马蹄声。
一队押送流民的官兵推搡着十余人经过,铁链拖过青石板路的声响,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飞散。
“真奇怪,朝廷又往北疆送人了?”
她佯作沏茶,瞥见队伍末尾的老妪赤着脚,脚踝冻疮溃烂处粘着几片枯叶。
裴九郎合上账本:“今年黄河泛滥,流民比去年多三成,都是些活不下去的人。”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报菜价。
二楼地字房的女客死在了午膳时分。
“又他妈的死人啦!”
她点的阳春面才啜了一口,瓷勺便从指间滑落。
宋微雨冲上楼时,只见那女子伏在案上,耳后一枚银针泛着青芒。
“还好,这个女子死相不残,生前没有受罪。”
跑堂阿卢缩在墙角发抖,手里攥着半块沾泥的桂花糕——与今晨市集卖花童塞给宋微雨的一模一样。
阿卢的牙齿在打架。
“官爷们即刻就到。”
裴九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微雨转身,见他倚着门框,指尖摩挲着账本边缘。
“到了也没什么用!”
“用需要报官的。”
她忽然注意到死者衣襟上沾着暗红色粉末。
俯身轻嗅,竟是西域商人贩的胭脂虫粉,这客栈的冰窖里也存着半匣。
“奇怪,胭虫粉……”官兵封了客栈。
宋微雨被拘在后院柴房时,听见墙外更夫与衙役的私语:“……这是第七个,和前几个一样带着胡姬兰香囊。”
她想起黄昏时裴九郎递来的手炉,炉灰里埋着张残页,正是账本最后一页—— “戌时三刻,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