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就是被雨水泡成这样发皱的淡黄。
砸向健身房玻璃的锤子比想象中轻。
玻璃爆裂的脆响激活了某种远古记忆,陈志强想起父亲醉酒砸碎电视机那晚,母亲也是这样抱着他蜷缩在衣柜里。
一片玻璃碴划过手背,疼痛却是延迟的,直到看见血珠渗出来,他才惊觉自己在笑——就像发现验孕棒那天,李娟举着两道杠在客厅转圈时发出的那种带着哭腔的笑。
陈志强踩过满地玻璃渣,每一步都像踏在试管婴儿失败那天的医院走廊。
那时李娟把缴费单撕成雪花撒向空中,纸片落进消毒水桶里,和现在漂浮的尿不湿试用装一样慢慢沉底。
智能摇篮的残骸中露出个安抚玩偶,电子哭声断断续续哼着《摇篮曲》,让他想起促排针扎进妻子肚皮时,她也是这样咬着枕头呜咽。
想那么多头痛,烧吧,烧干净。
最后一丝力气耗尽在喷枪的嘶鸣里。
陈志强靠着消防通道的墙滑坐在地,安全出口的绿光把他涂成个幽灵。
楼道里飘着焦糊味道,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李娟父母时,砂锅里浮着的枸杞也是这样猩红。
裤兜里的 U 盘硌着大腿,那些监控视频的时间戳正化作蚂蚁,沿着血管往心脏里钻。
---第四章夜雨微光。
凌晨三点的国道浮着一层青灰色雾气。
陈志强猛踩油门冲过最后一个收费站时,后视镜里闪过警灯幽蓝的残影。
金杯车后座堆着的母婴画报簌簌作响,那些笑容灿烂的婴儿面孔被月光照得惨白,像极了李娟流产后藏在枕头下的 B 超照片。
轮胎碾过散落的黄纸钱,惊飞了坟场枯树上的乌鸦。
他摇下车窗呕吐,酸腐的胃液溅在“捐精传递生命”的公益广告牌上,月光把飞溅的液体照成细小的珍珠。
副驾座下的工具箱突然发出异响——那把砸过汽车引擎盖的铁锤正在里面不安地震动。
绕过三棵被雷劈断的老槐树后,陈志强看见了那盏昏黄的灯。
塑料棚支起的早餐摊像飘在夜色里的纸船,穿草莓图案雨衣的小女孩正踮脚搅动豆浆桶。
她右耳的银色助听器沾着雨珠,金属外壳上“县儿童医院康复科”的刻痕在蒸汽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