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
我看到所有分岔的自我在平行时空降落:八岁的小满摔断了腿,十六岁的我考进航空学院,二十二岁的自己选择留在防空洞当守夜人...而此刻这个正在坠落的中年躯体,不过是无数可能性的最大公约数。
老槐树的枝桠刺破时光茧房。
那些被苏雨粉碎的许愿瓶重新聚合,在树冠处形成晶莹的减震舱。
当膝盖接触树皮的刹那,三十年光阴在年轮里完成闭环——树根处埋着数学课上消失的铅笔盒,盒盖的嫦娥图案终于完整奔月。
5:43 重力甜区晨光刺破雾霾时,我的脚掌终于触到晒谷场的温热。
那些曾被俯瞰如蝼蚁的稻谷,此刻正在趾缝间轻轻摇晃。
母亲纳鞋底的顶针依然卡在树根,而八岁那天的夕阳正从东方重新升起。
教导主任的锁链在阳光下蒸发,周墨的冰制镣铐融成贝加尔湖的水源。
祖父的怀表永远停在三时零七分,而风云四号卫星传来的最后画面显示:我坠落时形成的低气压,治愈了1943年驼峰航线的雷暴云裂痕。
终幕:着陆方程式我跪坐在槐树下整理飞行日志。
那些被撕碎的随堂测验正在自动拼合,墨水字迹升华为平流层航标。
当我把酒酿汤圆残骸埋进树根时,天空飘下祖父的航空信封,邮戳是崭新的未来日期:“致学会着陆的飞行者:真正的自由落体运动是垂直方向的永恒悬浮当你不再抵抗重力地心引力便会弯腰为你捡起所有坠落的星辰—— 1943 & 2023 联名投递。”
树冠传来新生的蜂鸣。
八岁的我正在枝桠间苏醒,三十岁的我伸手接住她掉落的凉鞋。
在我们相触的掌心,半片永不融化的夕阳,正折射出人类最初的飞翔梦。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