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徐北游端木玉的武侠仙侠小说《那年那蝉那把剑:徐北游端木玉番外笔趣阁》,由网络作家“默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徐北游和知云两人进了房间之后,知云立刻化身为受惊小兔,双臂抱胸,就连身上的袍子也不曾脱下来。徐北游可以在几个世家子弟面前侃侃而谈,但不代表着他在女人面前就能游刃有余,在这种事情上,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雏儿,没有半点经验可言。而且见到知云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份说不清自尊还是自卑的微妙心理作祟,原本的一点旖旎心思早已消散大半,他关上门后,摘下背后的天岚剑,径直坐到桌子边,从茶壶中倒了点水在桌面上,然后用食指蘸着水开始写写画画。知云小心翼翼地坐到床上,见徐北游并不理睬自己,便放下了防备,慢慢地脱下那件很大程度上消弭了性别的宽大袍子和遮挡住面容的头巾,小声问道:“你生气啦?”徐北游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知云双手下意识地捏住自己...
《那年那蝉那把剑:徐北游端木玉番外笔趣阁》精彩片段
徐北游和知云两人进了房间之后,知云立刻化身为受惊小兔,双臂抱胸,就连身上的袍子也不曾脱下来。
徐北游可以在几个世家子弟面前侃侃而谈,但不代表着他在女人面前就能游刃有余,在这种事情上,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雏儿,没有半点经验可言。而且见到知云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份说不清自尊还是自卑的微妙心理作祟,原本的一点旖旎心思早已消散大半,他关上门后,摘下背后的天岚剑,径直坐到桌子边,从茶壶中倒了点水在桌面上,然后用食指蘸着水开始写写画画。
知云小心翼翼地坐到床上,见徐北游并不理睬自己,便放下了防备,慢慢地脱下那件很大程度上消弭了性别的宽大袍子和遮挡住面容的头巾,小声问道:“你生气啦?”
徐北游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知云双手下意识地捏住自己的衣角,有些忐忑。
不知怎的,徐北游忽然想起了那个骑着飒露紫的女子,若是此情此景,只是换成那个雍容大气的女子,恐怕手足无措的就要变成自己了吧。
徐北游又是摇了摇头,散去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事情上来。这几日师父为他详解了剑四,按照师父的说法,剑三十六其实是一套循序渐进的完整法决,剑一到剑七,可以归为剑术范畴,只要可以握剑便能修习,剑八到剑十三,则已经涉及到剑气范畴,必须自身境界达到三品以上,有足够的修为支撑才可以修习,而剑十四到剑十九,由剑气转为剑意,必须一品境界才能触及,至于剑二十到剑三十六,则是完完全全的剑道范畴,非是仙人境界不足以体味其中诸般玄妙。
所在在抵达三品境界之前,徐北游的首要任务便是将剑一到剑七熟记于心,不求能够融会贯通,死记硬背即可,待到日后修为渐深,自然会懂其中奥妙。
天色渐暗,徐北游已经完全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之中,不断倒水在桌面上,然后再以简单线条勾勒剑招,竟是忘了屋中还有另外一人的存在。一旁的知云越发不安起来,数次欲言又止,不过事到临头,还是又退缩回去。其实她也是个没接触过外面世界的小姑娘,与那位可以洞悉人心的女子相比,她胆小、怯懦,更不懂得揣测人心,所以徐北游不理她,她便很单纯地以为徐北游生气了,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她还是想要跟徐北游道歉,只是想让他不要不理她。
当初那名骑乘飒露紫的女子欲言又止,缘由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道歉,因为她从未给别人道歉。
现在知云欲言又止,缘由也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道歉,但却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的光景,天色渐暗,知云悄悄地掌了灯,一壶水被徐北游全部倒尽,等到他再伸手去提茶壶时,发现茶壶已经空空如也,这才回过神来。
然后徐北游才恍然想起屋里还有个知云。
恰好此时知云也朝徐北游望来,柔柔弱弱。
若是换成一个花丛老手在此,一眼就能瞧透小道姑的心思。若是为人正派的,温言安慰几句便是。龌龊下作的,打蛇随棍,这个不懂怎么拒绝别人的小道姑恐怕就要含着眼泪被牲口给糟蹋了。可惜徐北游既算不上君子,也算不上牲口,只是一个刚刚走出丹霞寨的土包子,对于男女情事处于似懂非懂的境界,在这一点上,他与小道姑算是棋逢对手。
徐北游问道:“饿了吗?”
“不饿。”知云小声说道,脸上却是有了几分欢喜雀跃神色。
就在徐北游有点搞不懂“不饿”和“高兴”有什么必然关联的时候,窗外的街道上忽然传来一阵轰隆的马蹄声。
出于近乎本能的警惕,徐北游立刻吹灭了桌子上那盏油灯,然后下意识地拉住知云的小手,两人紧贴在窗户一侧的墙壁上,徐北游轻轻将窗户掀起一道缝隙,透过这道缝隙朝外望去。
只见外面的街道上有一列近百人的披甲骑兵正策马而过,为首的是一名锦袍公子,能在陇南有这么大气派的公子,尤其是可以动用甲士的,也就只有那位掌有三千边军的统领大人的独子,张士弘。入城之前,老人就已经将不可轻易招惹的几个名字告诉了徐北游,其中就有张士弘的名字。这倒不是说老人如何惧怕这位将门子弟,只是不想平白招惹麻烦上身,再生事端。
这位在地方上算是首屈一指的公子哥,面容算不上俊朗,身上没有整日厮混于妇人之间的脂粉气,反倒是带着一股子冷酷的铁血味道,这样的气质绝不是打杀几个仆役侍女就能锻炼出来的,必须是在沙场上亲手杀过人才成,而且绝对不止一个。
在张士弘身边还有两名身着黑色锦袍的人物,这让徐北游的心头一惊。
暗卫!
徐北游下意识地就想要躲藏,不过万幸的是,躲在街道两旁的房屋中偷瞧街上情景的人绝不止徐北游一个,所以他也没引起那两名暗卫的注意,浩浩荡荡百余骑带着不可一世的跋扈气焰嚣张而过,只留下满地狼藉和烟尘。
暗卫,这是个足以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字,它并不是本朝首创,而是源自于前朝大郑,是大郑太祖皇帝的近臣萧霖一手创建,主要职能为巡查缉捕,侦测军情,策反敌将,其首领为正一品暗卫大都督,与其他四位大都督并称为五大都督,值得一提的是,萧霖正是本朝太祖皇帝萧煜的先祖,在萧煜受禅登基之后,被追谥为景皇帝。
也正因为暗卫是由萧霖创建的缘故,终郑一朝,萧家与暗卫始终有着不可分割的渊源,甚至从萧煜起兵逐鹿天下到他登基称帝,暗卫都堪称是功不可没。所以这天下由大郑变为大齐之后,暗卫府非但没有被废黜,反而是更上一层楼,权柄更为彪炳,甚至可以先斩后奏,世人无法想象,数位宗室贵胄,甚至开国功臣,就是死在暗卫手中,足见皇室萧家对于自己一手建立并扶持的暗卫是如何信赖。又因为近些年来道门势大的缘故,为了抗衡道门麾下的镇魔殿,暗卫再次扩张,故而暗卫府白虎堂的三位掌权都督被人视作内阁和大都督府之外的第三中枢,可以比之前朝的司礼监。
得罪了这么一个恐怖所在,徐北游说自己不害怕那是自欺欺人,但是害怕又能怎么样?徐北游可不觉得自己向暗卫主动认个错,这群凶神恶煞的冷血恶魔就会放过自己。
说到底,从徐北游走进崇龙观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注定要与暗卫不死不休。
此时,徐北游房间的隔壁,也就是老者的房间,已经空空如也。
因为在铁骑入城不久之后,又有一人闲庭信步地走入了这座关隘城内。
一身锦绣白衣飘然若仙,风姿卓越。目若寒星,面如冠玉,眉宇间有五分勃勃英气,又有五分妖冶妩媚,没有任何束缚的乌黑长发如瀑一般披散下来,一直垂落腰间。
绝世独立不似凡俗人物,倒像是从天上坠落凡尘的谪仙人。
若真有倾国之人,不过如此。
背负剑匣的老人站在此人对面,轻声道:“尘世间,男子阳污,女子阴秽,独观世音集二者于一身,男身女相,欢喜无量。”
承平二十年,六月三十。
刚刚正午时分,天色却是阴沉得吓人,正如此时西北暗卫府中的气氛一般,格外凝重,几乎要让人闷得喘不过气来,其追根溯源,还是因为前几天的那场崇龙观事件。
一名正四品的主官巡察使,一名从四品的副官都尉,五名从帝都抽调来的内侍卫,另有精锐暗卫四十三人,普通暗卫一百二十八人,尽数战死。这样的损失已经多少年未曾发生过了?暗卫府虽然号称有二十万之众,但那是要加上各种线人的,在这一点上暗卫府比不了动辄上万人的军队,军队对于几百人的死伤可以不放在心上,暗卫府却恰恰相反,这种程度死伤几乎已经是伤筋动骨。
作为西北暗卫府的真正话事人,陆沉坐在正厅的主座上,在他左右两边分别坐着西北暗卫府的诸位高官,这些平日里足以止小儿夜啼的凶神恶煞,此时却是正襟危坐,无一人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被这位以性情阴沉而著称的代都督佥事迁怒,受到无妄之灾。
整个厅内针落有声。
陆沉环顾厅内众人,声音有些出人意料的平静,缓缓开口道:“前几天的事情,想必你们也已经知道了,本来是一场筹备已久的谋划,却不想最后出来个搅局之人,让我们死了整整一百七十八人。西北暗卫府正式在编人员才不过一千五百余人,这还要分散到陕州、西凉州、西河州等数个大州的各司之中,一个暗卫司也就三百余人,一下子死了三分有二,整个中都暗卫司几乎要被灭门了。”
话音落时,刚好一声惊雷骤起,将昏暗的大厅照亮,同时也照亮了暗卫府众人的阴沉脸色。
一场倾盆大雨在这个夏末时节骤然而至。
黄豆大小的雨滴敲击在屋檐上,发出噼啪的清脆声响,转瞬间便汇聚成一条细流,沿着檐角飞流而下,挂出一道道银亮水线。
厅内众人对于突如其来的大雨无动于衷,哪怕是扶刀披甲守在厅外的暗卫甲士同样也是如此,任凭雨点敲在甲胄上,声声激烈。
陆沉眯起眼,透过大开的厅门望向外面的雨幕,继续说道:“如此也就罢了,毕竟没有不死人的世道,遇上了高人我们认栽便是,关键是事后清点尸首,还少了一个名为知云的道门小丫头。”
陆沉从座椅上起身,缓步走到门前,冷然道:“事到如今,原本计划在三天之内煽动百姓火烧崇龙观已经不太可能实现,而且死了这么多人的事情又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的,此事动静太大,过不了多久镇魔殿就会有所察觉,若是再让镇魔殿的人找到这个小丫头,白虎堂诸位上官的手段如何,想必你们也是知道的,定会将我们西北暗卫府视作弃子,以我等项上人头来平息道门怒火。”
厅内所有的人都感到一股彻骨寒意。
陆沉此言绝不是恫吓之言,世人皆知暗卫冷酷无情,却不知暗卫不但对外人冷酷,对自己人同样是毫不留情,随着三位都督的争斗加剧,历年来死于内斗的暗卫比比皆是。西北暗卫府从来都是傅都督的势力范围,若是此事事发,另外两位都督绝对不吝于落井下石,再踩上一脚。
陆沉寒声道:“废话不再多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各司把人手都撒下去,严守各处进出西北门户,只准进不准出,哪怕是将西北翻个底朝天,也务必要找到知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所有暗卫高官全部起身,拱手沉声道:“诺!”
中都是大雨倾盆,西凉州这边却是小雨淅沥。
经过数日时间,徐北游一行人已经来到位于西凉州东南边境的陇南之地,这儿东接陕州,南通蜀州,扼凉、陕、蜀三州要冲,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素有“凉陕锁钥,巴蜀咽喉”之称,故而此地设有一支三千人左右的边军守卫,由一名从三品的统领镇守。
不要觉得三品官员很小,对于一州百姓来说,这就是天一样的大人物,掌管一州政务的布政使不过是从二品,一名正三品的暗卫都督佥事便可让整个西北天翻地覆,这些三品四品的封疆大吏在地方上就是实实在在的土皇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更有经营数十年者,根深蒂固,说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就算帝都里的一二品大员也未必有这样的威风。
老人带着徐北游和知云,沐着微微细雨,走进了这座镇守陇南的关隘。因为西凉州和陕州可以直通草原的缘故,这里来往的客商和马贩子极多,故而也让这座关隘日渐繁华,竟是有了中等城池的规模,而这儿又是个三不管的地带,基本上就只有那位手握三千兵马的统领大人说了算,在这儿,他的话就是王法。
不过这位统领大人也不是真的无法无天,毕竟敢做草原生意的,哪个背后没有官家人物站着?尤其是那群马贩子,大多都有军方大佬的背景,而且还得和草原那边的台吉们有实打实的关系,若是没有这两样关系就想做贩马生意,恐怕连草原都走不到就要死无葬身之地。所以那位统领大人一般也不去招惹这些人物,只要过路的抽成银子给够,那么双方都会相安无事。
三人刚刚进城,就看到一群神态彪悍的骑手策马前行,腰间毫不掩饰地挂着腰刀,马背上更是有朝廷明令禁止的弯弓箭矢。
知云在入城前就被老人嘱咐过,披了件遮挡风沙的大袍子,脸上更是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所以这些人对于徐北游等三人也没有太过留意,直接呼啸而过。
待到那群人走远之后,老人平淡道:“这些人是贩马的,多是西北刀客出身,实力很是不俗,大约有六七品左右,看到那些弓没有?最差的也是二石弓,一石便是一百二十斤,其臂力堪比边军正兵营中的甲士。至于这些人的品行么,与草原上的马贼相比,即是一字之差,也是一步之差。”
徐北游的脸色有些凝重,他如今的实力就是五品左右,与这些马贩子相比也只在伯仲之间。
接下来,老人轻车熟路地带着两人来到闹市中的一家老字号客栈,要了两间上房。
老人望着满脸不解的两个年轻男女,平静道:“这里晚上不太平,为师独自一间,你们两个一间,互相有个照应。”
说罢,老人径自而去,丝毫不管两个年轻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徐北游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刚才隐约感觉到师父似乎笑了一下,笑意很是玩味。
老人来到自己的房间,原本平静如水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轻声笑道:“小子,为师给你铺好了路,就看你悟性如何了。”
月明而星稀,一轮皎皎太阴高悬夜幕之上,之下则是两人当街对峙。
夜风吹过,拂动负剑老人的满头白发,老人整个人好似在这一瞬间溶于如水夜色之中,与周围天地不分彼此内外,身形渺渺,想来所谓天人合一,不外如是。
反观那位好似谪仙的人物,却是呈现出一种超然于世的姿态,与这方天地处处不合,整个人如梦幻泡影,仿佛是在只有黑白两色的水墨画中添了一笔鲜红朱砂,刺目十分。
若是单从外貌上来看,负剑老人差不多算是另外一人的爷爷辈,但这世上不乏能返老还童的高人,眼前之人便是例子,事实上他与负剑老人分数同辈,甚至年龄上也相去不远,若用徐北游的话来说,那便是长生不死的老妖怪。
负剑老人脸色凝重,沉声问道:“完颜北月,你故意泄露气机引老夫出来,意欲何为?”
被老人称作是完颜北月的人抬起头,将整个面容完全显露出来,只见他的眉心处浮现出一抹猩红之色,如同是一只竖眼,愈发衬托得他不似凡间人物,更像是天上的忘忧仙人。
老者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原来不是完颜北月,而是慕容玄阴。”
慕容玄阴缓缓说道:“完颜北月如今身在大梁城,困锁樊笼,也就只有我这个闲人才能到处走走,不必拘束在那个方寸之地”
老人面无表情道:“完颜北月也好,慕容玄阴也罢,一甲子的光阴,你还是没能迈出最后一步,反倒是让自己变成这么个不阴不阳、不人不鬼的样子。”
慕容玄阴的双眼中有淡淡紫色一闪而逝,平静道:“我不是不能迈出那一步,而是不敢迈出那一步,毕竟当年上官仙尘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不可不慎,不可不察。”
提到上官仙尘四字,老者的脸色微变,然后变得沉默起来。
慕容玄阴接着说道:“至于找你出来做什么,自然还是因为那件事。当年萧煜在世,你说不能轻举妄动,现在萧煜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老人反问道:“如果萧煜没死呢?以他的城府而言,很可能会以诈死手段来布局,等着我们这些藏头露尾了大半辈子的人自己跳出来去自投罗网,好为他那个儿子扫平道路。”
慕容玄阴轻声道:“这点其实大可不必担心,即便萧煜没死,恐怕也是处于一个半死不活的境地,当年他一剑劈死了白莲教教主,但也受其临死反噬,若有人皇气运镇压,还能勉强支撑,若没有人皇气运,恐怕即刻就要身死道消,难有来世。可惜可笑可叹,一代人皇雄主也要落到这般下场!”
老者却是冷着脸道:“有什么可惜的?当年张、叶、公孙、慕容、上官五大高阀,有两家灭在萧煜手中,剩下的三家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是做了家狗,在萧煜脚下苟且求生。即便萧煜不得好死,可是萧家还是这个天下的主人,当初的卫国更是变成了如今的魏国。”
慕容玄阴丝毫不介意自己出身的慕容世家就是老者口中那三条苟且偷生的“家狗”之一,放肆笑道:“家狗这个词,用的极妙,真是入木三分。”
他的双眼中不断有紫气升腾,森然道:“若说三条家狗对萧家的忠心程度,以慕容家为最,叶家次之,上官家再次之,不过现在的上官家怕是已经变了颜色,悄悄投靠了魏王。”
老人平淡道:“不管是萧皇还是魏王,都是萧家人。”
慕容玄阴轻声笑道:“都该死。”
老人冷笑着反问道:“萧玥也该死?”
慕容玄阴慢慢收敛了笑容,平静道:“那就是完颜北月的事情了,我不插手。”
当年郑帝失其鹿,群雄共逐之,最后结果是萧煜笑到最后,建立大齐,叫日月换了新天。在这个逐鹿过程之中,自然少不了家破人亡的悲惨戏码,更少不了矢志复仇的老套故事,尤其是那些在萧家铁骑下沉沦崩塌的高门大阀和宗门,其中不乏有通天修为的供奉客卿,也不缺惊采绝艳的天才后辈,这些人就像一条条无家可归的“野狗”,所做所求的事情无非两件,一是恢复自家当年的荣光,二是推翻萧家的统治。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当然也有识时务者,选择归顺大势所趋的萧皇,成为了老人口中的“家狗”。
老人所说的张、叶、公孙、慕容、上官五大世阀,久居海外卫国,萧煜在一统中原之后,进军卫国,灭去冥顽不化的张家和公孙家,另外三家则是早就与萧家暗通款曲,不但未曾受到波及,反而是完全倒向萧家,作为帮凶大肆追捕另外两家遗孤。
事后,萧煜将卫国改为魏国,并将自己异母兄弟萧瑾封为魏王,就藩魏国。
慕容玄阴双眼中的汹涌紫气渐渐敛去,只剩下一层淡淡紫意,语气温婉轻柔似女子低语,娓娓言道:“天下初定,萧煜分别以四人屏藩社稷,萧瑾就藩东方魏国,完颜北月坐镇北方后建,魏禁卫戎南疆宝竺,林寒镇守西北草原。其中尤以完颜北月和林寒最是位高权重,坐拥一国之地,手握重兵十万,不过自从新皇登基之后,此四人中已经有人生出别样心思,反倒是最该变了颜色的魏禁仍旧忠于萧室。”
说起魏禁,堪称是大齐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
做为大齐硕果仅存的开国老将,此人武功之重,堪称本朝第一人。从第一次南征到最后江都定鼎之战,他从一名无足轻重的都尉一路攀升到了武将第一人大都督,总共用了十年时间,而这十年时间中,便是一个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过程。
魏禁是个孤儿,由叔叔魏迟抚养成人,魏迟却是死在了萧煜的手中。
有君臣之义,又有叔侄之情,这注定是一笔怎么也算不清楚的糊涂账,所以在很多人看来,萧煜不该重用魏禁,魏禁必然要反,可事实却是,萧煜亲手将魏禁捧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而魏禁也用一辈子的忠心来回报萧煜,哪怕萧煜已经不在了,仍旧如此。
故而慕容玄阴这些“野狗”便将魏禁视作是萧齐的第一等忠犬。
老人转过身,说道:“慕容玄阴,不管你在北边和林冷乾如何谋划,有一事是你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只要完颜北月活着一天,你就一天不得真自在,只要不得真自在,那就休要来找老夫说什么天下大势。”
慕容玄阴的双眼中凝聚出几如实质的浓郁紫气,溢出眼角后,如飘摇狼烟一般向上不断升腾,在这浓稠夜色中格外清晰骇人。
他盯着老人的背影,语气倏忽一变,阴沉如深宫巨宦,“难道你打算做一辈子的野狗?”
老人刚刚迈出的脚步微微一顿,轻声道:“野狗如何,家狗又如何?家狗何必笑野狗。”
说罢,老人不再停留,径直离去。
徐北游,生在西北,长在西北,可以说是地地道道的西北人士,不过他的脸庞并不像其他西北汉子那般粗犷,线条很是柔和,倒像是南边的男子,被许多老人看作是北人南相,说是有福之相。
可这么多年以来,徐北游着实没走过什么好运,不知父母是谁,不知祖宗是谁,这名字还是小方寨的一个老学究给取的,从小吃百家饭长大,上无片瓦遮身,下午立锥之地,更没学到什么一技之长谋个营生,若不是小时候跟着一名路过小方寨的老人学过几天本事,体格健壮,恐怕早已是死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了。
白衣贵公子自然没兴趣了解徐北游这个名字的由来,也不打算在一百两银子上斤斤计较,这一百两银子对于许多寻常人家来说可能是一笔天大的巨款,但对于他来说,可能还不够一场花酒的零头,若是能哄得身边佳人高兴,就算是一万两银子又如何?与自己身边的女子相较,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他只是对徐北游身后背着的长条状物事感兴趣,直接了当问道:“徐北游,你会用剑?”
面对这位家中仆役都要比自己体面的高门贵子,徐北游神色平静,用略带西北口音的官话回答道:“略通一二,毕竟西北这地方不比中原,刀客很多,马贼也有不少,孤身在外总要有点防身的本事,否则我也不敢领你们去古战场。不过事先讲明,那地方确实邪性得很,这些年误入其中的人也不算少,没几个能活着出来。”
白衣公子的俊秀面庞上流露出一抹不太容易察觉的不屑意味,徐北游的这番话对他来说,就像没见过世面的兔子对雄鹰说前面的悬崖很深一样可笑,在他身后的三名佩刀男子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脸上的讥讽笑意。
徐北游的脸色微变,背后棉布裹着的长剑似有似无地微微颤抖了一下,几乎没有人察觉。但与此同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女子却是看似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兜帽阴影下的目光再次望向徐北游。
一名腰间佩刀的高大男子拍了拍腰间的军刀,笑意中有微微嘲讽:“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我们既然要去,就知道那里是个什么地方。”
地头蛇干脆从袖中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扔到徐北游的脚下,不耐烦道:“你不就是要银子吗?给你!罗嗦什么!”
徐北游没有急着去捡脚下的银票,甚至没有多看一眼,他只是盯着那位白衣公子,缓缓说道:“几位应该都是官家子弟,你们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我一个平头百姓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我还要再问一遍,真的没事?”
白衣公子已经隐隐有些不悦,强压了怒气,冷淡道:“天塌下来,我顶着。本公子还不至于和你一般见识。”
徐北游这才弯下腰捡起那张银票,小心放入袖中,点头道:“好,现在就走?”
白衣公子低沉嗯了一声。
徐北游不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甚至没走出过西北,只是从来往客商的嘴里听过不少趣闻,又哪里懂得这些公侯冢子们心中的横纵开阖,所以他很好奇这群官家子弟去那块死地做什么,难不成那里有什么宝物?可即便有宝物,这些整日说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公子小姐们,又哪里会亲自以身涉险,最多是找些替死鬼去罢了。难道真是如他们所说,是去看景的?若真是如此,在徐北游看来,这群公子千金简直就是脑袋被驴踢了!
徐北游谨守本分地领着六人六骑离开丹霞寨,健步如飞地走在前面,六人骑马缓缓而行跟在后面,对于这六匹骏马,徐北游没有多看一眼,生怕看得多了,就忘不掉了。虽然他是个井底之蛙,不明白这六匹骏马代表着的内在含义,但也大致明白这些马的价值与自己手中的一百两银子相较,绝对是天壤之别。
从徒步而行到骑乘飒露紫,这其中相差的距离绝对不止是一个世界。
徐北游的身子看上去瘦弱,实际上体能却是极佳,在一气奔行了十余里之后,仍旧看不出半点疲态,不过那名骑着飒露紫的女子却是忽然开口要歇一歇,看得出来,其他人都是以白衣公子唯马首是瞻,而白衣公子又对这名披着大斗篷的女子惟命是从,既然她开口,别人就万没有反对的理由。至于徐北游则更不会反对,他毕竟是用人力前行,而待会儿就要进入那个异常诡异的古战场,多留点体力总是没错。
一行人各自休息,徐北游独自一人坐在一块岩石前面,望着远处奔腾而过的青河怔怔出神。
女子翻身下了飒露紫,与那名白衣公子轻声说了一句话后,径直走到徐北游的身前,轻声问道:“你跟谁学的剑?”
徐北游略带警惕地看了女子一眼,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师父。”
女子接着追问道:“谁是你师父?”
“师父就是师父。”徐北游平淡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女子轻笑道:“看得出来,你是有修为的,在这种小地方能有这样的修为,很不容易。”
徐北游愣了片刻,反问道:“你也练剑?”
女子摇头道:“我不练剑,其实刚才我也不敢十分肯定你有修为在身,不过现在可以肯定了。”
后知后觉的徐北游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转而说道:“那你肯定也是一个高手。”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抿着嘴微微一笑,可惜面容隐藏在兜帽中,让徐北游无缘目睹这绝美的动人风景。
她有两次打量徐北游。
不管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她对徐北游的评价都是有点意思,不过第二次审视打量之后又多了几分惋惜,惋惜这个年轻人生在了苦寒西北,没有机会去看看外面的广阔世界。
因为不管怎么说,井底之蛙再有意思,也只是一只癞蛤蟆而已。
女子忽然问道:“你师父和父母呢?”
徐北游沉默了一下,平静道:“师父不知道去哪了,我已经快有十年没见过他。至于父母......我从来没见过他们。”
女子沉默了,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要道歉又不知该如何道歉。
徐北游揉了揉脸,脸上又有了些许笑容,道:“不过我徐北游既然能安安稳稳活到这么大,没有冻死,没有饿死,这就说明老天爷还不想收我,那我就一定要活出个样子。”
说着,徐北游拍了拍背后被棉布裹着的长剑,笑道:“再说,我还有它。”
女子的眼神中有了片刻的恍惚,轻声喃语道:“帝王将相宁有种乎?”
从小没读过多少书的徐北游也许不明白这句文绉绉话语的意思,但他却知道一个最浅显的道理,即便是井底之蛙,也有跳上井台看看外面广阔天地的那一天!
崇龙观建在内城,同样是依着山势而走,越往深处的建筑,所占地势便越高,最深处也是最高处是一栋九层楼阁,为了寓意道祖的无上神通,其中设有万盏金灯,每逢盛大节日,观内执事道人便点亮所有金灯,灯火辉煌如白昼,气派浩大如仙家,整栋楼阁大放光明,整座中都城都能看到这里的壮阔景象,好似天上仙宫。
这样的煊赫景象,若是无缘得见,不能不说是一个天大的遗憾。
崇龙观算是在道门内部也排得上号的道观,仅次于道宗祖庭的紫霄宫、帝都的青景观、江都的紫荣观、齐州的太清宫、临仙府的清虚宫。能在这些道观担任观主,无一不是道门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崇龙观观主,声名相对不显,只知是比如今道门掌教真人还要高出一个辈分,算是老辈人中硕果仅存的几位,在道门地位尊崇。不过就在前不久,老真人终于是抵不住岁月的流逝,在给弟子讲课时突然坐化,因为太过突然的缘故,即便是道门祖庭也措手不及,没有合适人选来接替崇龙观观主之位,所以现在的崇龙观大体上就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
徐北游没有选择在清晨时候随着人流去崇龙观,而是等到夕阳西斜的傍晚时分才姗姗来迟。不知是什么缘故,此时的崇龙观中却是不见其他香客,偌大一座道观静悄悄的,徐北游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太过在意,只当是黄昏时的崇龙观就是如此。
徐北游走进崇龙观的大门,并不礼拜道门历代得道真人的塑像,只是四处游览,可惜许多地方并不允许外人参观,比如有万盏金灯的九层楼阁便赫然其列,休说是徐北游这样的升斗小民,就是执掌一州的布政使也同样不能入内半步。
徐北游将能去的几处都看过之后,最后才去了正殿,在这儿供奉的是一尊道祖坐像,此时天色渐暗,殿内已经掌灯,只见道祖像道装皓首,右手执拂尘,与其他道观中道的道祖像所不同的是,崇龙观的道祖像左手上还环绕着一条金龙。自古帝王被称为真龙天子,以龙寓意皇帝,道门此举显然是将帝王置于道祖之下,自然引来大批口诛笔伐,不少庙堂公卿都要求道门对这座道祖像进行修改,不过道门对此一直都是不理不睬,充耳不闻,这座道祖像也就得以存留下来。
徐北游拜过道祖,正要转身离去,却是不小心与另外一人撞了一个满怀。
徐北游向后稍稍倒退半步便稳住身形,抬头望去,却是一个道装美人,看年龄大约与徐北游差不多,比徐北游矮了一头的娇小身材,一张很有瓷娃娃质感的精致面庞,此时因为急促奔跑的缘故,脸上带着一抹动人的红晕。
徐北游这个不经人事的小处男只觉得有淡淡幽香沁入鼻间,心头猛然一窒。
小道姑抬起头怯生生地瞥了徐北游一眼,在接触到徐北游的视线后,又迅速低下头去。
两人之间就这般有了片刻的尴尬沉默。
最终还是徐北游率先打破沉默,“你没事吧?”
小道姑的脸上露出一抹羞涩,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徐北游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前不久遇到的那名骑着飒露紫的女子,好像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神态,与眼前的小道姑形成了鲜明对比,两人就像两朵截然不同的花儿,一朵是傲视群芳的雍容牡丹,一朵是小家碧玉的含羞草。
各有不同,各有千秋,各有一番风情滋味。
徐北游清了清嗓子,问道:“姑娘是崇龙观的人?”
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徐北游笑了笑,学着读书人拱手作揖道:“我叫徐北游,双人徐,西北的北,游学的游。”
小道姑更显踌躇,一番短暂的天人交战之后,她回以道门之礼,然后柔柔弱弱道:“我道号知云,如今正在崇龙观中修行。”
徐北游刚要开口说话,大殿内的灯火猛然一暗,杀机骤起。
下一刻,徐北游身形暴起,一把将小道姑将拉到自己身后,同时背后天岚苍然出鞘,一剑刺向那名正要对小道姑下毒手的不速恶客。
这名不速恶客身着黑色窄袖长襟锦袍,腰扣玄黑虎头,脚踏黑面白底官靴,手中持刀,厚背薄刃,刀脊为直,刀刃略弧,刀长三尺,柄长六寸,重九斤九两,正是大名鼎鼎的绣春刀。
暗卫高手!
世人皆知飞鱼服和绣春刀是暗卫的标配,但绝大多数人都不清楚飞鱼服要官身三品以上才能穿戴,而绣春刀也只有武力三品以上的高手才能佩戴。
绣春刀与天岚一记碰撞,荡漾出一道清越声音。
徐北游手持天岚不退反进,向前再踏出一步。
剑光煌煌,交织如网。
不过斩杀阴兵摧枯拉朽的剑三在这名暗卫高手的面前却是如花架子一般,只见绣春刀完全以力破巧,几刀便将剑网斩破,然后直逼徐北游面门。
也就在此时,正殿之外,有一拨拨身着黑色锦袍的暗卫井然有序地从四面八方翻墙进入崇龙观内,腰间佩刀,手中则是持有重弩,落地后便开始扣动扳机,随着一声声嗡嗡震响,弩箭四散而飞,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开始对崇龙观内的道人展开血腥屠杀。
几名守夜道人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被弩箭射穿了头颅,甚至没有发出半点呼喊,只有倒地后的一声声沉闷声响。
几间房屋刚刚掌灯,立刻便有弩箭泼洒过去,将屋内主人射杀。
一名身着四品官袍的黑衣暗卫出现在崇龙观的门外,沉声道:“凡是崇龙观内之人,无论男女老幼,无论是何身份,不能放走一个,全部格杀勿论!”
跟在他身后的暗卫齐声应诺,然后抽出腰间佩刀,鱼贯冲入崇龙观内。
暗卫们悄无声息地向崇龙观深处冲去,直扑最深处那座名满天下的九层楼阁,那里便是整个崇龙观的枢机核心所在。
暗卫一路奔袭,势若破竹,崇龙观的普通道人们被如同被割草一般宰杀,一些有修为在身的登堂入室弟子,虽然有一战的本钱和实力,但无奈暗卫人多势众,在以寡敌众的局面下,这些入室弟子注定是个含恨而终的结局。
一路上横尸遍地,血流成河。
道门高手众多不假,可崇龙观中却只有寥寥两人可称得上高手二字,随着老观主坐化,剩下的一人独木难支,如此便给了暗卫可乘之机。
表字季安的四品暗卫巡察使大步走进已经血流成河的崇龙观内,此时他没有半分面对陆沉时的唯唯诺诺,而是带着一股子阴冷气息,表情阴沉,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一条正伺机而动的毒蛇。
他眯起眼望向遥遥可见的九层楼阁,五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绣春刀刀柄。
只要将崇龙观内的道人斩杀一空,接着就会有一批暗卫冒充崇龙观道人接手这里,然后便会曝出崇龙观道士为了炼制丹药竟然用小孩子内脏做药引的事情,恰巧最近中都城内许多人家真的丢了孩子,还会有几个所谓偷盗孩童的罪犯在公堂上招认是受崇龙观道人指使,再然后便会有人会振臂一呼,上演一出百姓围道观的戏码,最后自然真的从道观中搜出了孩童的尸体。剩下的事情就不用暗卫再去推手什么,愤怒的百姓们会帮他们把崇龙观的所有痕迹都彻底抹去,什么也不剩下。
即便道门知道不对又能如何?杀人的,烧道观的,可不是我暗卫府,而是这中都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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