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断在寻找,从黎明到黑暗。——《丑闻》
高泽绕了这海景别墅一圈,夜幕就要来临,那是一轮温和的落日,只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下去,都能够看到同一片的海景。
“这海怎么从哪看都一样?”高泽摸着下巴思索。
“海是人们虚构的。”季末坐在书桌前又在写什么,他抬起头看着挂在大海尽头的落日,余晖洒在这海面上,如同洒下金粉,闪烁着光。
“天快黑了,该出发了。”
黑色很快笼罩了这片海,他们走过一片海滩,沙凉水温,脚趾头微微陷进去。
远处,微弱灯光一闪一闪。
这个时间还在海边的人,会是谁?
这个灯光愈发亮,那个人影也愈发近了。
竟然是一个拾荒者?
高泽小声问他:“这该不会又是那个冬青?”
那老头听见他的声音,朝他丢过去一个易拉罐,罐子摩挲着沙子躺在他的脚下。
老头问道:“年轻人,可要出海?”
高泽小声问:“喂,他问我们呢,咱是要出海吗?”
老头清了清嗓,故意抬高了嗓音问道:“在这夜幕之下能够到海边来的,不都是为了找到一个答案嘛?”
高泽还是小声附耳问:“咱要找什么答案,你倒是说句话呀。”
老头终于忍不住叉了个腰指着他大声说:“我说你这年轻人,我同你说话,你非得问他作甚!”
“那个老人家,没办法,我俩主要听他的。”高泽此刻也很是无奈回道。
季末上前礼貌说道:“大爷,不好意思,我们是去寻找答案的人。”
他们像对上了暗号,老头听了松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上船吧,上了船,你会知道你想知道的。”
也不知岸边何时来了这么一艘旧船,船体下侧几乎被铁锈包裹着,机械早就因老旧生锈而发出嘎吱声,更像是深海里的一艘幽灵船。在这绝世之巅有太多东西是无法解释的,这个也一样。
他们坐上了老头的船,季末将那安全档放下,这艘破船竟然有安全档。
高泽没忍住嘲笑:“我说你这也太怕死了,就这船,还能把人晃下去不成?”
老头回头一看,此刻表情神秘,一只手握在操作杆,一只脚踩着前船档潇洒的姿势:“年轻人,抓好了!”
引擎发动,船体向前猛烈开去。惯性让整个人往后重重紧贴着后板,这老头是疯了,开那么快!这船也疯了,破船还能冲浪?
一路上,高泽的尖叫声不断,手更是死死攥住两侧的护栏,就算这样,他那屁股都很难着地,这可比海上快艇要刺激多了。
“大爷,你以前不会是开冲锋船的吧?”
大概十分钟时间,前方海域出现了一个岛,红绿灯在岛上一明一暗。
风驰电掣中高泽脸惨白:“这岛,白天怎么没见过?”
那老头倒是游刃有余,撇过头:“年轻人,黑岛,自然是得到天黑才看得到。”
很快他们到达了那个名为黑岛的地方,这是一片活跃在安静平和生活中的涟漪。老头放了锚,将船停靠在岸边。这里很多人,比他们待的弥留之境要多得多,整个岛上黑压压的一片。
“你,你去旁边等我会儿,我先,先吐会儿……”
身后那家伙恨不得把自己的肠子给吐出来,高泽没经验,自然翻江倒海的感觉不好受。
老头走下船打量着他:“先生,你很面熟,我们是见过的?”
季末礼貌问候:“您说笑了,过了这片海会忘记所有事,您和我都不该记得的。”
老头点头朗笑:“是啊,我们这渡忘川海的人记不得太多东西了,希望你有个好旅程。”
高泽回头,眼前眩晕好了些,他扶着石墩子站起身,这里的人大多黑袍遮面,衣服破烂不堪,不仔细瞧还以为是乞丐。这和弥留之际的那些人相差太多了吧。
就连这里的地面也是黑土自然而成,夹杂着礁石,坑坑洼洼的极容易被绊倒。
“你说这黑岛是不是有点像贫民窟?这里的人都神神秘秘的,你看他们穿的。”
季末递过去两件袍子:“黑岛是绝世之巅最真实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记住,不要透露自己的身份。”
“你这袍子……”高泽看着那划船的老头向他们挥手,“你别说这老头开船的技术可以报名参加奥运会了,他什么来头?也是你说的,那个勾魂鬼吗?”
“拾荒者,他不是管理人员,他和我们一样都是灵魂,据说在黑岛时期他就已经在渡海了,在这忘川海停留了几百年,他渡过很多人,却没一个记得的。”
“几百年?这得多大的执念。”
“这个地方,这样的人可不少。”
顺着这条路下去沿街的都是摊铺,有点像是条夜市街,只不过这里商贩和行人个个都是黑袍遮面。经过了一家店,招牌上写着“占卜运势童叟无欺”八字。
高泽止步疑惑:“这上面算命我能理解,这都到了地底下了能算什么?”
“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季末这架势看上去并不想进去。
“你不进去?”
季末扯了扯帽檐:“我还有些晕船,想吹吹风。”
这牵强的理由没法说服高泽,只不过高泽是真好奇,这里的占卜和上面的有什么区别?
打开帐里头坐着一巫师,蓬松的金黄卷发从那宽大的黑袍中露出来,看起来是个女人。这年头穿个黑袍子的,戴个水晶球的,顶个巫师帽的,都能叫巫师。当然,霍格沃兹的那位是真的。
“年轻人,来到这里,说明你极具勇气。”女巫师手里的咖啡竟自动搅拌着,说完她将那杯拿铁递给高泽,“黑岛上晚上风大,喝点热热身子。”
宽大的黑袍下高泽接下了那杯热咖啡:“那个,您是算八卦,星盘,还是塔罗牌的?”
女巫师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会。”
“那您占卜什么?”
“我不光知人间事,还能知地下事。”女巫师在二人身侧踱步,“我未见过你的容貌,也不知你的身份,但我看得出你一直在找一个人。在这黑岛的人魂,都可以在我这里买一个秘密。不知您想知道什么?”
“您什么都知道?”高泽的双眸发亮,“那您怎么收费?现金还是支付宝?不对,这地方还支持这种支付方式吗?”
巫师笑道:“年轻人,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
“一个秘密,一个藏在你心里的秘密。”巫师露出一抹褐色的瞳,“只不过,这个秘密你一旦卖给我,你离开后,就再也不记得了,你要想好。”
高泽沉思了一会儿,手中微微握紧:“好。”
“那年轻人,你想要找的是谁呢?”
他立刻变得正经起来,声音低沉:“高浅,我的姐姐。我想知道,她还活着吗?”
“这便要问问这人书生死簿了。”女巫师微微转动了她身侧的水晶球,那晶莹剔透的珠子里看不出半点奥秘来,但却从地上升起来一台——计算机?
“您这是?”
女巫尴尬道:“现在大数据时代了,生死簿早就录入信息库了。”
“查到了。”女巫查到几千年来个高浅的同名,“身份证号有吗?”
高泽略有怀疑地问:“你们地底下办公还用上面的身份证吗?”
“我们这也是保证用户最多跑一次嘛。”
可不是,这个鬼地方,谁还能来第二次?
高泽尴尬一笑:“你们这儿还倒挺人性化的。我姐的身份证号应该是:3301……”
“找到她了!”女巫的褐瞳之中映出了答案,“生死簿上没有她的名字,高浅她不在绝世之巅。”
“她不在这里?”高泽兴奋地问,“你的意思是她还活着?”
“你的问题我回答了。”女巫手一挥那计算机又下沉不见,她站起身子凑近,“现在,该轮到你兑现承诺了。”
……
季末走在这漫长的礁石道上,一个人看着远处的灯火发呆,宽松的黑袍之下他消瘦的身材也被暴露无遗。远处出现一人,他一开始愣了愣,随后眼神跟随着。
这人没有穿黑袍,更是毫无忌讳地在这黑岛中自由行走。他一身青云衣,头戴苍碧冠,看上去应是很早以前就在这绝世之巅的亡灵。身旁的行人也是见之鞠躬行礼,看来是这个绝世之巅里身份不凡的角色。
他走到季末跟前停住脚步:“季末,又见面了。”
“天齐君。”季末并不陌生面前这个人,有关天齐君的传言很多。有人说他是曾经执掌冥界的东岳大帝,是这绝世之巅的造世主;也有人说他是汉朝就死去的亡灵,一直在这里徘徊不肯投胎。
天齐君寻了一处凉汤铺子坐下,同他寒暄起来:“我都快记不清了,这是你第几次回来?我可是瞧见你的名字就亲自来瞧,听闻你此番还带了个人来。”
“是你让我找的人。”他的余光中高泽已经从那占卜铺子里走出,正四处张望着。
季末凑近小声问:“你说过,找到叫高泽的人,你就会告诉我当年父亲那件事的真相。”
天齐君吹去水面上的尘:“那件事的档案我帮你重新查过,结果和你之前查的没有区别。季国平犯的是故意杀人罪,良平钢厂的那批钢材资金确实有问题,上头判的并没有问题。”
“不可能!”季末第一次情绪激动,桌上的茶汤洒了一半,“他不会杀人,他也不是被判死的,他是在狱中被害死的。”
“这是调查结果,并不一定是真相。真相,或许在你带来的朋友身上。”天齐君微微点头:“执着的人,我也曾见过,不过我是欣赏像你这样的人的。你和你的朋友快些离开吧,今日黑岛马上会有一场大清扫。”
天齐君示意远处异常的浅蓝色火光,那是消波器的光亮。在这漆黑的夜里忽明忽暗,更像是那坟地里的鬼火。那天关坚消失时候的亮光,就是滤波器发出的。
“他们在抓什么人?”
天齐君浅笑喝了一口汤:“那是泰山王的人,也许是抓像你们这样偷渡的逃犯,也许是在抓我。”
忽地,身后一只手搭在季末的身上。
“我说你怎么不在门口等我,害我找了好一会儿……”高泽一眼便注意到了对面这位少年郎,“这位兄台,怎么穿得仙气飘飘的?”
天齐君一笑,淡然品汤:“你这朋友挺有趣的,高泽……有缘会再见的。”
“今日的事,多谢。”季末点头示意,随后抓起高泽的胳膊就跑,“走!”
“喂!你别扯我这袍子!”
他们顺着人流往码头跑去,黑市远处有不少人在大喊:“范无救来啦!快走!”
高泽一头雾水地边跑边问:“那个,范无救是谁?你欠他钱?”
“黑无常听说过没?”
高泽眼眸惊:“那家伙是黑白无常?他不是负责勾魂的,那这些人跑什么?”
“那家伙算是这儿的公务员,说得直白点,就是管出入境的海关。你说黑岛上这些黑户经营的,还有我们这种非法入境的会怎么样?”
“赶紧跑!”高泽回过头,似乎看见那黑压压的人群之中有一个身影,他生怕是自己眼花了,再看了一眼,那个人是季晓晴?
高泽不会认错的,除了眼中惊恐的眼神之外,她同完美空间曾经见过的季晓晴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