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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星被驱逐后,相府喜提满门抄斩宋窈赵景祐最新章节

今朝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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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窈循声抬起头,看向双眸蓄满怒火的暴躁少年。这是她的五哥宋方琰,让人将她的尸体剁碎了喂狗的宋方琰。她掐着手掌心,才忍住自己心头翻腾的恨意。“让开,别挡道。”径直越过他,宋窈往屋里走,打算换身衣裳。为了避开宋滢的耳目偷偷去客院给祐王送药,她又是攀墙又是钻洞的,身上又脏又难受。“站住!”宋方琰抬手拦住她。他身形高大,站在她面前犹如小山一般,汹涌怒意将人笼罩,“我告诉你宋窈,别想蒙混过关,快说,你到底把祐王送来的定亲信物藏哪儿去了!”宋窈哪里知道藏哪儿了?甚至她连定亲信物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不知道。”她淡淡地说。宋方琰气得不行,语气激动,“你还在装?小桃亲眼看见,就是你偷的!你明知道那祐王残忍阴鸷,若是知道定亲信物被偷,肯定会怪罪到滢滢头...

主角:宋窈赵景祐   更新:2025-03-17 21: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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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宋窈赵景祐的其他类型小说《灾星被驱逐后,相府喜提满门抄斩宋窈赵景祐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今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宋窈循声抬起头,看向双眸蓄满怒火的暴躁少年。这是她的五哥宋方琰,让人将她的尸体剁碎了喂狗的宋方琰。她掐着手掌心,才忍住自己心头翻腾的恨意。“让开,别挡道。”径直越过他,宋窈往屋里走,打算换身衣裳。为了避开宋滢的耳目偷偷去客院给祐王送药,她又是攀墙又是钻洞的,身上又脏又难受。“站住!”宋方琰抬手拦住她。他身形高大,站在她面前犹如小山一般,汹涌怒意将人笼罩,“我告诉你宋窈,别想蒙混过关,快说,你到底把祐王送来的定亲信物藏哪儿去了!”宋窈哪里知道藏哪儿了?甚至她连定亲信物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不知道。”她淡淡地说。宋方琰气得不行,语气激动,“你还在装?小桃亲眼看见,就是你偷的!你明知道那祐王残忍阴鸷,若是知道定亲信物被偷,肯定会怪罪到滢滢头...

《灾星被驱逐后,相府喜提满门抄斩宋窈赵景祐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宋窈循声抬起头,看向双眸蓄满怒火的暴躁少年。

这是她的五哥宋方琰,让人将她的尸体剁碎了喂狗的宋方琰。

她掐着手掌心,才忍住自己心头翻腾的恨意。

“让开,别挡道。”

径直越过他,宋窈往屋里走,打算换身衣裳。

为了避开宋滢的耳目偷偷去客院给祐王送药,她又是攀墙又是钻洞的,身上又脏又难受。

“站住!”

宋方琰抬手拦住她。

他身形高大,站在她面前犹如小山一般,汹涌怒意将人笼罩,“我告诉你宋窈,别想蒙混过关,快说,你到底把祐王送来的定亲信物藏哪儿去了!”

宋窈哪里知道藏哪儿了?

甚至她连定亲信物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不知道。”

她淡淡地说。

宋方琰气得不行,语气激动,“你还在装?

小桃亲眼看见,就是你偷的!

你明知道那祐王残忍阴鸷,若是知道定亲信物被偷,肯定会怪罪到滢滢头上。

她那么柔弱的身体,哪里经得起折腾,你是存心想害死她吗?

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如此的心肠歹毒?”

小桃,就是给她送燕窝粥的那个丫鬟。

宋窈恍然。

看来宋滢看到她没在房间,知道她没有被迷晕,一计不成后,又生一计。

“我说了我不知道,你爱信不信。”

宋窈冷淡地丢下几个字,连解释的欲望都没有。

还解释什么呢?

从宋方琰气势汹汹冲过来找她质问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先入为主地给她定了性。

哪怕她口舌说干,他也不会信一个字。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如此。

“你......”见她还在抵赖,宋方琰怒火滔天。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柔柔轻唤,“五哥。”

宋滢被人扶着,缓步从门口进来。

她身姿如柳,柔弱纤薄,一双含水眼眸,楚楚惹人怜爱。

宋方琰一看就心疼了,赶忙过去扶她,“不是让你别来吗?

五哥说了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宋滢伤心地摇头,“我还是不肯相信,妹妹会这样做。”

“滢滢,你就别替她说话了,”宋方琰意有所指地说,“你自小长在深宅大院,不知外面人心险恶。

有些人待在外面久了,就学了些三教九流的陋习回来。”

“五哥,你不要这样说妹妹,她会伤心的。”

宋滢说着,走到宋窈面前,亲昵地想要拉住她的手,“妹妹,你回来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们俩是姐妹,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哪怕要我的命,我也会毫不犹豫给你的。

你以后不要再偷东西了好吗?”

好熟悉的话啊!

上一世的宋窈就是被这番话感动得不行,以为姐姐是在乎自己、喜欢自己的。

毕竟,她们可是一母双胎的亲姐妹啊!

哪怕知道哥哥父亲们更喜欢姐姐,她也觉得,姐姐身子骨不好,大家多疼爱她也是应该的。

她虽然是妹妹,但也要跟哥哥父亲们一样,更努力地对姐姐好。

直到宋滢自己跳入水中诬陷她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姐姐有多恨自己,恨不得她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此刻看着这姐妹情深的做派,宋窈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恶心。

她退后一步避开宋滢的拉扯,声音冷得快要结冰,“别碰我!”

每次宋滢挨着她都没什么好事,不是这里出问题,就是那里出问题。

每当这种时候,哥哥们就会怒气冲冲地质问她到底对宋滢做了什么。

加倍地惩罚她,只为了给宋滢出气。

看着她对自己避而远之的样子,宋滢愣了愣,心头暗骂:她怎么躲开了?

本来准备好的计划行不通,她立刻泫然欲泣,“妹妹可是恼了我了?”

她一哭,就像是点燃炸药的引线,宋方琰立刻就炸了,“宋窈,你什么意思?

滢滢好心替你辩解,什么都替你着想,你竟然还这样对她!

我宋方琰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

“哦。”

宋窈面无表情,“既然不想要我这个妹妹,那就不要好了。”

反正,她也不想要这样的哥哥了。

宋家几个哥哥中,宋方琰脾气最不好,也是最容易被挑拨的。

每次替宋滢讨公道,他都是下手最狠的那个。

上一世,她的小腿就被他用木棍打断过,又被关在柴房,错过了最佳医治时间,最后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路。

“你......”宋方琰卡了卡壳,竟愣了一下,才冷哼道,“要不是亲生的,你以为我想要啊!

我命令你,立刻,马上,给你姐姐认错道歉!”

好烦,他们真的好烦。

宋窈已经懒得跟他们拉扯了,“行,我道歉,对不起,可以了吗?”

现在的她什么都没有,也没有资格跟他们斗,但迟早,她会将今日的一切,都讨回来。

说完,她转身就走。

“站住!”

宋方琰又叫住她,“光道歉就可以了吗?

把祐王的定亲信物交出来!”

宋窈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想要?

自己找啊!”

“别以为你藏起来我就找不到!”

宋方琰冷哼一声,撸起袖子,便开始在屋子里到处翻找起来。

桌椅板凳,被推得东倒西歪。

宋方琰动作粗鲁,没半分留情的样子。

可是渐渐的,他动作越来越慢。

偌大的屋子里,竟没一件值钱摆设,就连梳妆台上,也是空空如也,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平常宋窈总是一副朴素打扮,他嫌弃她回京以后还是一副乡下村姑的做派,丢了相府的脸面。

她却笑吟吟地跟他说,这样穿着舒服。

原来不是不想打扮好看,是根本就没有好看的首饰吗?

不,不可能!

就连相府的丫鬟们,都有几样拿得出手的首饰,她是主子,府上按月发例银,按季做衣裳首饰,她怎么可能没有?

她连自己亲姐姐的东西都偷,手脚如此不干净,保不齐还有其他陋习,说不定这些东西早就被她拿去挥霍光了。

正想着,他发现梳妆台的里面还有一个小盒子,抽出来一看,里面放着一只通体碧绿触感温润的碧玉簪。

他一拿出来,宋滢立刻惊呼,“五哥,这不是你最喜欢的那只簪子吗?

怎么会......怎么会在妹妹的房间里?”

宋方琰勃然大怒,“宋窈,你还说你没有偷东西!”


“呜呜呜......”不要,不要过来......破烂的小庙里,几个男人邪笑着扑到宋窈的身上,粗暴地撕扯着她的衣裳。

她双眼通红,剧烈挣扎,换来的是男人们的一阵拳打脚踢。

“你都被你二哥逐出家门了,还矜持着你相府七小姐的架子呢!”

“也不撒泡尿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狗都不如!”

“老子肯要你,是你的福气!”

撕啦——衣衫被撕扯开,宋窈内心绝望,想要伸手把他们都推开。

可是抬起手臂,看着血淋淋光秃秃的两团血肉,她浑身一僵。

手......她哪还有手?

她的手指头,早就被三哥一根一根砍去了。

他说她手段卑劣,竟然推宋滢下水。

那就砍断她的手,让她没办法再作恶。

她拼命解释,是宋滢自己跳下去的,可是没有人信。

谁会傻到大冬天自己跳进水里?

分明是她撒谎。

十指连心,每砍一根,她就痛得晕死过去一回。

那样的绝望,令人窒息。

她想,如果那时候死了多好,一了百了......破庙里光线一暗,两道高大挺峻的身影走了进来,“你们在干什么?”

男人们看到来人,脸色一变,“四少爷,五少爷......”是四哥宋方珩跟五哥宋方琰!

宋窈心里燃起一丝希冀,立刻抬起头看向他们。

却只看到,他们眼里不加掩饰浓浓的厌恶。

“宋窈,原以为你吃了苦头会有所悔改,却没想到你居然这样自甘下贱,勾引男人,宋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四哥,她品性有多差,咱们不是早就见过了吗?

早知道她会变成这样,当初就不该把她接回来,不,就该在她出生的时候就把她掐死!”

不......不是这样的......宋窈想解释,一张嘴,却只剩下烫得黝黑的半截舌头,呜呜地说不出半个字。

她怎么忘了,大哥说他天天说宋滢坏话,搬弄口舌是非,便让人用烧红的炭火,烫哑了她的嗓子。

“四哥,别忘了正事,六妹妹还病着呢,大夫可说了,没有心头血做药引,她的病就好不了了。”

老五宋方琰着急地催促道。

一想起自家柔弱可怜的六妹妹,他就一阵揪心。

宋方珩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缓步走到宋窈跟前,蹲在她身旁,面色冷漠,“宋窈,六妹妹是被你推下水后才一病不起的,你就用你的心头血,来给她赎罪吧!”

锋利的刀尖划过心口,疼得锥心刺骨。

咽气前,一滴鲜红液体从宋窈脸上划过。

也不知是她的血,还是她的泪......鲜红的心被人拿在手上,宋方珩讥笑一声,“她这般心肠歹毒,玩弄心机,我还以为她的心是黑的呢。”

“就算心是红的又怎么样,她这样恶毒,根本不配为人。”

宋方琰丢了袋银子给破庙里的几个男人,散漫又随意地开口,“你们几个,把她的尸体剁碎了喂狗!”

宋窈死后,灵魂并没有飘走,她看到自己的尸体被野狗们撕扯哄抢,连骨头渣都没剩下。

她飘回相府,看到宋滢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吃着血燕窝,唇含讥诮,“宋窈那个蠢货,还想跟我争,她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那巴掌大的小脸红润光泽,哪里看得出半点病态?

宋窈搞不明白,明明自己与她一母双生,合该是这世上最亲密的姐妹,她为什么要那么恨自己?

但已经不重要了,反正自己已经死了。

她又飘向书房,父亲已经知道她的死讯了。

他站在窗口愣了半响,也不知是不是想到些什么。

半晌后,他下令把这件事压下来,“马上滢滢就要嫁给泓王为妃了,不能让这种晦气事,冲撞了喜气。”

宋窈听到这种话,竟没有半点意外。

以往她还会难过心痛,现在她不会了,她已经没有心了。

在相府里逛了许久,她看到了自己的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所有人都在喜气洋洋地用心给宋滢准备新婚贺礼。

这偌大府邸,竟没半点她存在过的痕迹。

如此也好,她想。

若能重来一回,她绝不会、绝不会再跟宋家扯上一丁点的关系............七月,天光正好。

一支紫薇花从院子里探到窗边,团团簇簇的,霎是喜人。

宋窈坐在屋子里,看着那团紫薇花,还有些恍神。

“七小姐,这是六小姐让奴婢给你送的燕窝粥,你在乡下怕是没吃过这么名贵的东西吧?”

丫鬟高傲的声音响起,将宋窈的思绪拉了回来。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话语......直到这会儿,她才确定,自己真的重生了。

重生到了她回相府半年的时候!

她跟宋滢本是一母双胎,宋滢比她早半个时辰出生。

等到她出生时,母亲却突然难产,最终为了保她,大出血而死。

父亲爱极了母亲,觉得是她害死了自己心爱的妻子,连见都不太想见她。

哥哥们也恨她不该出生,让他们失去了母亲疼爱,对她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再后来,她几岁的时候,一个路过的道士批言:说一胎双子,必有一个灾星一个福星。

她又被当成灾星,远远地送去了乡下的庄子。

等她长到十八岁时,才被家里人接回来。

她自小孤独长大,没有人比她更渴望亲情,所以回家以后,她努力地想要跟宋滢亲近、竭尽所能地讨好父亲跟哥哥们。

可是有什么用呢?

只要宋滢哭一哭,晕一晕,所有的惩罚都会落到她身上。

逐她出家门、烫哑她的嗓子、砍断她的十指、剖她的心入药、把她剁碎了喂狗......上一世的惨烈教训,历历在目。

甚至就连他们把她接回来,也是一场骗局。

宋滢心仪泓王赵景泓,却为泓王的生母湘贵妃不喜,便下旨将她嫁给残废毁容的祐王。

祐王府上门提亲当日,宋滢让人给她送来一碗燕窝粥。

她以为这是姐姐想要跟她好好相处的意思,满心欢喜地将燕窝粥吃完,可没想到吃完之后,她便昏迷不醒。

等再醒来时,她已经和同样昏迷不醒的祐王躺在一起!


宋方闻满眼失望地看着宋窈,他记得他家这个妹妹刚回来的时候很乖巧很听话的,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方才听到老五跟六妹说她手脚不干净,不仅偷了老五的玉簪跟祐王送来定亲的玉如意,还故意将那玉如意摔坏。

他原是不信的,可现在,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你就没有什么想解释的?”

他打算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宋窈抬起头定定地看向他,“我解释了,二哥就信么?”

宋方闻蹙了蹙眉,“那要看你说什么。”

他并非偏听偏信是非不分之人,是黑是白,他自有判断。

“好,”宋窈点了点头,还是那句话,“我什么都没干,是她们自作自受。”

听到她的话,宋方闻的神色霎时冷了下来,“宋窈,我给过你机会,只要你主动认错,我可以考虑从轻发落。

可你不仅任性妄为偷盗成性,还不知道在哪儿学的些害人的阴私手段,残忍恶毒,谎话连篇!”

宋窈瞬间便明白了。

他不是想要听她解释,只是想要她认错。

哪怕她竭力解释,将前因后果说得明明白白也没有用。

因为在他眼里,无论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巧言诡辩,都是强词夺理。

他宁愿信几个丫鬟的污蔑之语,也不愿意信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

或者说,她这个妹妹在他心目中的分量,还赶不上府上的几个丫鬟。

反正说什么也是多余,宋窈直接摆烂,“对,没错,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

二哥的玉簪是我偷的,祐王送来的定亲信物也是我偷的,东西是我砸的,这些丫鬟身上的药粉也是我撒的。

二哥还想让我承认什么?”

宋方闻看着她满不在乎的神情,越发恼怒,“你这是什么态度?

一点知错的意思都没有!”

“那二哥想要什么态度?”

宋窈反问他,“是痛哭流涕地悔悟?

还是满脸泪痕地求饶?”

“要不二哥还是直接把我关柴房吧,或者跪祠堂,请家法,都可以。

实在不行,你先打我几巴掌,出出气?”

她甚至一侧头,把脸主动递了过去。

“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宋方闻从不喜用暴力解决问题,哪怕宋窈犯错,他也只是把她关柴房或者跪祠堂,让她好好反省。

但听着她一句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语,他也被激起了一丝血性怒气,立刻高高扬起巴掌。

然而目光落那半张递过来的脸上,他却动作一滞。

细嫩的脸蛋高高浮肿,五个指头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老五是个冲动性子,怕是已经动手,教训过她一回了。

五指一蜷,他收回手,冷冷一拂袖,“我不打你,不是因为我怕了你,是因为你犯了大错,一会儿父亲必定不会轻饶了你,你好自为之吧!”

毁坏定亲信物的事,父亲必须给祐王一个交代。

她自己做下的恶事,就要自己承担后果。

说完,便要下人将宋窈带走。

“等等!”

宋窈突地开口。

宋方闻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你还想打什么歪主意?

别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过责罚!”

宋窈没什么情绪的道:“二哥放心,我不会跑的,不过是忘了有点破烂东西没处理掉罢了。”

说着,她径直走到院子中摆放的一盆建兰前。

那盆建兰长叶幽翠,花苞团簇,开得那样繁盛漂亮,显然时常得主人精心养护照料。

宋方闻还以为她放心不下,便道:“你若怕没人照料,我......”话还没说完,就见宋窈搬起花盆,将那建兰直接摔在地上。

“啪——”花盆四分五裂,兰花的花苞也被摔断。

宋方闻神色惊骇,猛然抬眸看她,“你干什么?!”

宋窈却表情平静,“这原本就是二哥不要的破烂。

破烂,就该有破烂的去处。”

听到这话,宋方闻才似想起什么来,脸色难看。

他记起来了,这盆建兰原是他院子里的,那时他实在太过繁忙,丫鬟也没照料好,导致了这盆花叶黄花枯,奄奄一息。

他看放着也是碍事,便叫下人丢了,换盆新的来。

那时宋窈刚回府,特别喜欢去找他问东问西,看到之后立刻便把那盆建兰要了过来。

她说,她从前在乡下养过许多兰花,有法子能救活,等养好了再给他送过去。

他当时不以为意,不过一盆死花罢了,就算直接丢了也不会心疼,便随手给了她。

没想到她真的救活了,还养得那般好。

可是,她不是说养好了要给他送回去吗?

为什么要把花砸了?

心里好似被蜜蜂尾针轻轻刺了一下,泛起一阵微妙的不舒服。

但他很快把那股不舒服压了下去。

自己身为哥哥,不过训诫她几句,她就撒泼发疯,言行无状,看来她离府的这些年,当真是学坏了。

等此事过后,一定得找机会,好好的把她这些坏习惯纠正才是!

他皱着眉,吩咐下人将宋窈带走。

“二少爷,我们呢?”

小桃她们赶忙跪着爬过来,眼巴巴地望着他。

宋方闻看了眼她们的症状,道:“不过是些痒痒粉,你们去我院子里,让半夏拿一些止痒的药膏,沐浴后擦拭全身,半日便能好。”

“多谢二少爷。”

小桃跟几个丫鬟松了口气,旋即得意洋洋地瞥向宋窈。

她再有算计又怎样?

二少爷始终是站在她们那边的。

宋窈什么也没说,只在临走前,冷冷地扫视了她们一眼。

那目光冷意逼人,无端端让人感觉到一阵危险。

小桃她们脸色一僵,竟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奇了怪了,这个平日里任由她们欺负的七小姐,怎么好像变得有些不太好惹了?

去正厅的路上,宋方闻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身为哥哥,还是得提醒几句。

“一会儿在父亲面前,你少犯倔,主动认错,兴许能少受点苦,知道吗?”

宋窈似笑非笑地反问,“不是我犯的错也得认吗?”

宋方闻沉了沉脸,“这桩桩件件,事实就摆在那里,你是觉得大家还会冤枉了你吗?

你不认罪,只会是自讨苦吃!”

宋窈一直觉得,自家这几个哥哥当中,二哥是最有意思的。

他总觉得自己身为哥哥,有责任有义务对她这个妹妹好。

但他的好,总是敷衍的,表面的,自以为是的。

又虚伪,又叫人恶心。

他是不知道怎样对人好吗?

不,宋窈是见过他对人好的。

哄着宋滢喝药的时候,他的声音是那样温柔,姿态是那样低,恨不得把全天下最珍贵的东西都搜罗来送给她。

所以这样天差地别的“好”,她不稀罕!

“正厅到了,”宋方闻侧过头,“我方才说的话,你可记......”话还没说完,宋窈就已经跨步迈了进去。

一进正厅,就听到上首处传来一声威慑十足的厉斥——“孽女,给我跪下!”


宋窈看向那支碧玉簪,承认道:“没错,这簪子,是我拿的。”

她之前经过五哥宋方琰的院子时,看到他院子里的丫鬟在偷偷哭泣,便去问发生了什么事。

丫鬟说,她打扫的时候,不小心把五少爷最喜爱的碧玉簪给摔坏了。

她记得那簪子,据说是娘亲过世前,送给他的礼物,他一直十分珍重,爱不释手。

如果五哥知道这簪子摔坏了,肯定会很伤心吧?

于是她便问丫鬟要走了断簪,到处询问求人,终于将簪子修好。

可是还没来得及送回去,就发生了今天的事。

“啪——”狠狠的一巴掌,带着风落在宋窈的脸上。

宋方琰气得不行,“听到你偷东西的时候,我原本还半信半疑,没想到竟是真的!

身为哥哥,我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五哥,你消消气,兴许妹妹只是喜欢这玉簪,想拿来把玩一下再还给你的。”

宋滢善解人意地劝解着,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她没想到,不必她使绊子,宋窈就已经自掘坟墓。

宋方琰哪里肯信,“滢滢你信不信,今日若是我没发现,这簪子明天就不知道出现在哪个当铺里了!”

火辣辣的疼从脸颊上传来,宋窈听着他俩的话,忍不住笑了,唇角的讥诮弧度越扯越大。

他甚至连一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就已经给她定下了罪名。

早就知道是这种结果了,不是吗?

恨只恨,她一腔真心喂了狗!

“这种事情有一必有二,有二必有三,祐王的定亲信物,肯定是她偷的!”

宋方琰立刻继续翻找,很快便在枕头底下发现了一柄玉如意。

“真的是你。”

他露出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看宋窈的表情,是浓浓的掩饰不住的失望。

宋窈气乐了。

多么拙劣的栽赃陷害啊!

有哪个偷东西的人不将赃物好好藏着,就那么放在枕头底下,等着人上门来搜?

果然,手段不必太高明,只要有人眼瞎头昏肯信就行。

“是我偷的,送我去见官吧。”

她神色淡漠,承认得干脆又利落。

不是说她偷东西吗?

那就让官差来查一查好了。

“不行!”

没想到反应最大的,竟是宋滢。

“滢滢?”

宋方琰回过头,奇怪地看向她。

宋滢又露出那副善解人意的姿态,“这不过是我宋家的家事,报了官,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吗?

再说了,我相信妹妹这么做,一定是有苦衷的。”

“哼,她能有什么苦衷?”

宋方琰冷哼一声,却也觉得自家六妹妹所言有理。

家丑不可外扬,让人知道他们相府出了个惯偷,那还得了?

宋滢温柔地问宋窈,“妹妹,你偷祐王的定亲信物,是不是想嫁给祐王当王妃啊?

其实你若是直接告诉我,我愿意去求父亲成全你的。

我跟你说过,哪怕你要我的命,我也会毫不犹豫给你,何况一个婚约呢?”

说着,她从宋方琰手里拿过信物,递给宋窈,“你若想要,我便给你。”

好一副大度成全的模样!

宋窈嘴角微微一掀,伸手去接。

见状,宋滢松了口气。

这样才乖嘛......乖乖的,替她嫁给祐王......可为什么她嘴角的笑容,总觉得怪怪的?

下一瞬,宋窈手一松。

“哐当!”

玉如意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碎裂成几段!

宋滢眸孔瞪大,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宋窈淡淡地笑着,“我是什么身份,怎么敢抢姐姐的婚事?

断了玉如意,也断了我的念想。

姐姐现在可以安安心心嫁给祐王了,怎么,你不高兴吗?”

高兴?

宋滢哪里高兴得起来。

若是从前惊才绝艳的元翊太子赵景祐,她兴许还愿意。

可现在赵景祐已经被剥夺太子之位,被封了个王便贬去守皇陵,一身残疾,面容被毁,听说性格还不好,心狠手辣,残忍暴虐,能小儿止啼。

若不是湘贵妃指婚,他连京城都回不了。

这种人,她死都不愿意嫁!

扶住脑袋,她一阵晕眩,摇摇欲坠。

“滢滢,你没事吧!”

宋方琰立刻冲过来,将宋窈推开,一把将宋滢扶住。

宋窈被推得整个人往后一摔,后腰正磕在桌角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五哥,”宋滢满脸担忧地说,“妹妹毁了定亲信物,我怕祐王会怪罪。”

宋方琰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宋窈,“说你是灾星,你果然是个灾星,你自己脑子有病乱发疯,连累滢滢做什么?”

宋窈强忍着疼,不在他们面前露出一分怯态,“不是五哥之前警告我,让我别抢姐姐的东西吗?

现在我不要了,你怎么又不乐意了。”

她刚回来的时候,看到宋滢打扮得好漂亮,头上的蝴蝶珠花展翅欲飞,栩栩如生。

她夸赞了两句,宋滢就从头上摘下来,给她戴上。

她好高兴,一整天都戴着,下午的时候,宋方琰却怒气冲冲地找来,说她太过霸道,看到什么好东西都想要。

还放下狠话,以后若是再敢抢姐姐的东西,他绝对不会轻饶!

她那时还搞不懂,为什么明明是姐姐送给她的,就变成她抢的了,是不是五哥误会了?

现在回想起,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宋方琰显然也记起了之前的事,一抬头,正对上宋窈那双麻木冰冷没有一丝情绪的眼睛。

那眼神,好像是历经世间悲欢离合以后,看破一切的虚空跟淡漠。

不知道为何,他心头竟莫名其妙地揪了一下。

不。

他摇了摇头。

肯定是他看错了。

她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这种眼神?

再说了,自己冤枉她了吗?

她是个灾星,出生就克死了母亲。

在乡下的时候又养野了性子,回来就只知道欺负本就柔弱的滢滢。

现如今偷鸡摸狗,什么劣习都敢沾,自己不过教训她几句,她就敢阴阳怪气地呛人了?

宋方琰越想越气,狠狠一拂袖,“宋窈,你死不悔改,还巧言令色,我这就告诉父亲他们你毁坏定亲信物的事。

自己做错的事自己承担,休想连累滢滢!”


“带她下去医治!”

宋林甫冷冷地丢下这句话,便拂袖离去。

宋方琰嫌弃地看了眼宋窈一身是血的样子,可不想挨边,“滢滢,咱们走吧,你不是想要金凤楼新出的首饰吗?

我给你买来了,带你去看看。”

“可是妹妹......你别管了,有二哥在呢,死不了人的。”

宋滢虽然一脸担忧,但她那么柔弱,怎么能跟宋方琰抗衡呢?

只能半推半就地离开了。

蒲团上,宋窈挣扎着,慢慢站起身来,捂着胸口摇摇晃晃地回去。

宋方闻见状,连忙跟上,“七妹,我送你回去吧。

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滚!”

胸口很疼,所以宋窈也没什么耐心,一个字,冰冷得没一丝感情。

宋方闻听到这话,一颗心就像是被浸润在冰窟窿里似的。

他知道,今日自己的那番话,肯定是让七妹伤心了。

是他的错,他得弥补。

宋窈在前面走着,他便在后面跟着。

好几次看到她险些站立不稳,他想冲上去扶住她,却又被她不留情面地甩开。

就这样,她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那个被砸得乱七八糟的院子。

小桃她们泡了澡用了药,身上已经不痒了。

看到宋窈带着伤回来,顿时幸灾乐祸地嘲笑起来,“哟,这不是咱们的七小姐吗?

之前那么横,现在怎么那么惨呐?”

“你们看,我就说她没好果子吃吧。”

“她还在流血呢,也不知道找东西堵一堵,弄得到处都是,真是会给人添麻烦。”

“一会儿叫她自己弄干净呗,反正她在乡下不就是干这些的嘛。”

宋窈听到这些话,着实忍不住笑了,她回过头,问,“二哥,你听到她们说的话了吗?”

宋方闻因为怕宋窈嫌弃她,所以没敢靠太近,因而落后了几步。

没想到就是这几步,竟让他看到了完全不敢置信的一幕,“你们方才说了什么?”

几个丫鬟有些慌张地连忙行礼,“二少爷,我们,我们没说什么啊。”

“是啊,七小姐喜欢干活儿,闲不下来,平日里都跟我们抢着活儿干,我们......闭嘴!”

宋方闻闭着眼睛,听不下去了,“她是宋家金尊玉贵的二小姐,是我们的亲妹妹,你们,你们怎么敢那么对她?”

小桃嘟囔道:“她哪里像个大小姐了?

跟六小姐比起来差远了。”

谁都知道宋相府有一位集千娇万宠于一体的六小姐,哪儿知道还有个七小姐啊?

宋方闻气得浑身颤抖,他竟不知道,这府上的丫鬟,竟从未将宋窈当成主子看待。

“细辛,”他冷声唤自己的贴身小厮,“拿了她们的身契,把她们全都给我发卖出去!”

“是。”

细辛立刻招来家丁,把那几个丫鬟全都拖出去了,连求饶的机会都没给。

宋窈看着宋方闻的举动,冷笑一声,什么也没说,走进乱糟糟的屋里,随便找了个床角就躺下了。

宋方闻进门来,见屋里还是走时那般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那些丫鬟都没把七妹当主子,又怎会给她收拾这些?

“你......你平日里为何不跟我们说?

若是你早点告诉我们......”宋窈不屑地看着他,“跟你们说,你们会听?”

他们只会觉得是她的错,她怎么那么事多,她为什么就不能像宋滢那样乖巧,少给他们惹点麻烦。

宋方闻张了张嘴,只觉得一股苦涩从心口涌起,竟叫他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宋窈懒得应付他,背过身去,“二哥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不行!”

宋方闻立刻拒绝,“你身上的伤势还没有处理,若是伤口恶化,是会要人命的!”

他怎么那么烦人?

宋窈直接坐起身来,面色冷寒,语气如刺,“宋方闻,你不必作出一副关心我的样子,实在是虚伪又恶心!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吗?

你现在千方百计地想对我好一点,不过是过不了你良心那一关罢了。

因为从不说谎的宋二公子,今日说谎了。

其实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是宋滢在祐王茶里下药的对吧?”

他不是真的觉得对不起她,他只是想靠对她的施舍跟弥补,让他自己好受一点,仅此而已!

宋方闻表情一僵,有些错愕地看着她,“你......你早知道......”宋窈冷冷道:“没错,我早就知道。”

“我,我没办法......”宋方闻面色痛苦,“六妹身子弱,她哪里受得住家法?

她不是故意的,她也很害怕......”他察觉到那茶不对劲的时候,便立刻去检查了自己的药箱,果然发现少了一瓶能让人昏睡的药。

询问了下人之后,得知只有六妹来过。

他找到六妹,六妹慌了神,说只是想闹着玩儿,丫鬟们却将那杯茶水错送到了祐王手里。

她想出去认错,哪怕被祐王跟父亲打死也无所谓,不能牵连了家人。

是他拦住了她,并在给祐王看诊的时候说了谎。

谁知道,后面竟会惹出那么多风波出来。

“你要怪,就怪二哥,不关六妹的事。

你想要什么弥补,二哥都可以给你。

你不是喜欢兰花吗?

二哥把屋里养的那些兰花,全都给你搬过来好不好?”

宋窈冷嘲。

他心中早有取舍,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装模作样?

“你若是真想让我好过一点,就请立刻,马上,离开这里。

我现在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至极!”

宋方闻被赶了出来,他站在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流逝,消失......让他有些怅然不知所措。

“二少爷,”小厮快步进门来,“太医院来人了,说是太后娘娘头痛之症又发作了,让您立刻去福安寺一趟。”

事关太后,宋方闻不敢耽搁,只能叹了口气,让人拿来许多伤药,放在房门外。

“七妹,你的伤口必须尽快处理,我把药放在门口,你一定要用,知道吗?”

说完,屋里半点回应都没有。

他握了握拳,转身离开。

屋里。

宋窈从一堆破烂的角落里,捡起一个针包,拍了拍灰,打开。

一根根银针细如牛毛,她抽出几支,封住流血的伤口。

这一刀,是她故意受的。

她知道祐王退婚后,宋林甫肯定会动家法,但一顿板子挨下来,她最起码也得躺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动弹。

她要抓住给太后治病的机会,根本耽误不起。

所以她在身上带了把匕首,选择主动赌命。

她学医,自然也懂针灸,身上的穴位要害,她都清楚。

这一刀,会很痛,会流很多血,但要不了命。

只要止住血,就影响不了她的行动。

“二哥,上一世你靠治好太后的头痛坐稳太医院院使的位置。

这一世,恐怕不能让你如意了。”


宋方琰脸色难看地带着宋滢离开,临走时候让丫鬟们看管好宋窈,别让她又闹出什么事来。

负责看管的领头丫鬟,正是小桃。

宋滢出门前不着痕迹地看了小桃一眼,小桃立刻心领神会。

等五少爷一走,她便带着几个丫鬟进了屋子里,傲气地一挥手,“给我砸!”

丫鬟们还有些忌惮,站着没动,“小桃姐,这不好吧?”

“是啊,再怎么说,她也是府上的七小姐。

万一老爷少爷他们问罪下来......怕什么?”

小桃无视屋里坐着的宋窈,有恃无恐地道,“若是老爷少爷他们问起来,就说是她不服五少爷的管教,心里有气,自己乱发脾气砸坏的。”

只要她们几个咬死了是宋窈自己砸的,最后受惩罚的肯定是她,牵连不到她们身上去。

再说了,就算牵连了,六小姐也会替她们说好话,保下她们的。

听那熟稔的语气,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宋窈抬眸看着小桃,死死地抿着唇角。

小桃原是宋滢的贴身丫鬟,她回来后,宋滢打着“体恤她身边没得力之人伺候”的名义,将小桃送过来伺候她。

她自认没哪里对不起小桃的,甚至把她看做好姐妹,没让她做任何伺候自己的活儿。

可小桃却总对她这里不满意、那里瞧不起,心心念念都想回宋滢身边去。

她想起小时候在山上看到的一窝狼崽子,母狼被猎人打死了,嗷嗷待哺好生可怜。

于是她起了怜悯之心,想抱回家去养,可是金叔却制止了她。

金叔说,白眼狼,是养不熟的。

她那时懵懵懂懂,现在才终于理解其意。

“七小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奴婢也是替你着想啊。

你一个乡下人,怕是住不惯这么好的房子,我们姐几个,今天就好好替你改造改造!”

小桃一个眼神,几个丫鬟早就被小桃说得再没什么顾虑,立刻开始四处打砸起来。

桌椅花瓶茶具......一样也未能避免。

“乒呤哐当”的声音,此起彼伏。

“墙上的画,取下来撕了!”

“鞋子?

鞋子全都给她浇上墨汁!”

“还有衣柜的衣裳也别忘了,都拿出来剪烂!”

小桃原本以为宋窈会发火、会崩溃、会歇斯底里、会难过生气......可宋窈就在一旁冷眼旁观,仿佛一个局外人一般,竟一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

这就跟一拳头砸进棉花里有什么区别?

她不满地蹙起眉头,“七小姐难道不生气吗?”

宋窈扬起嘴角,“不生气啊。”

这宋家的每一个人、包括每一样东西,她都厌恶至极。

她们毁掉她厌恶的东西,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小桃听到这话,更气了,难道这屋子里,就没有什么值得她在意的东西?

忽地她注意到放在角落的药箱,立刻走了过去,“这是什么?”

“你不要碰它!”

方才表情淡然的宋窈,却突然神色紧张起来,看起来脸都白了。

小桃心里一喜,可算找到她在意的东西了。

当即将药箱高高举过头顶,然后用力往地上一掷!

“哐当——”药箱里的瓶瓶罐罐碎了一地,霎时扬起一阵五颜六色的粉末。

在场的所有丫鬟或多或少都吸了几口,顿觉百爪挠心,开始到处抓挠起来。

她们越痒越挠,越挠越痒,脸上身上,都被尖利的手指甲划出道道血痕。

小桃离得最近,吸入药粉最多,此刻已经被折磨得双眼通红,痛苦难耐,“好痒,好痒......啊,好难受......”宋窈轻轻摇了摇头,“让你不要碰,你非要碰,现在好了。”

小桃受不了了,立刻扑过来求饶道:“小姐,求你把解药给我吧,求你了......”其他丫鬟们也立刻爬过来求饶,纷纷都说自己知道错了。

宋窈知道,她们不是知道错了,而是害怕了。

她道:“解药,没了。”

小桃脸色大变,“没了?

怎么会没了?”

她嘴角扯开一个讥诮弧度,“因为你要的解药,就在那药箱之中,被你自己亲手砸碎了啊!”

地上所有的瓶瓶罐罐碎了一地,哪里还分得清楚哪个是毒药、哪个是解药?

天作孽,犹可恕。

自作孽,不可活。

这都是她们的报应!

小桃咬着牙,恨恨地看着她,“你是故意的!”

故意装作紧张在乎的样子,就是为了引自己去砸坏药箱!

从前怎么不知道,这个乡下来的村姑,有这样的手段?!

宋窈冷冷地瞥了她们一眼,懒得跟她们废话,兀自走到院子里透气。

她父亲宋林甫是当朝右相,权倾朝野。

若她偷偷离开宋家,只怕不到半日就会被抓回来。

再说了,是他们对不起她,凭什么她要悄无声息的离开?

希望祐王能够说话算话,早日替她求得断亲圣旨,让她堂堂正正地从宋家正门走出去!

正想着,门口进来一道身影,高大的光影被逆光笼罩,只依稀能辨出那挺俊如松的轮廓。

可宋窈不必看到那人的脸,就已经认出了来人。

她的二哥,那个把她逐出家门的二哥,宋方闻。

“你又在胡闹什么?

屋子里怎么乌烟瘴气的?”

才跨步进门,宋方闻就已经不满地蹙起眉头。

他甚至不愿意问一句发生了什么事,就认定了是她在胡闹。

宋窈平静地说:“我什么都没干。”

她说的是实话,她的确什么都没干。

屋子里那遍地狼藉不是她砸的,那群丫鬟身上的药粉也不是她撒的。

说话间,小桃她们显然听到了宋方闻的声音,立刻从屋子里冲出来,哭嚎着跪在了他面前。

“二少爷,您要替我们做主啊!”

“七小姐自己偷盗祐王的定亲信物,被五少爷抓个现行,恼羞成怒之下,把屋子里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奴婢们想要冲上去阻止,却被她撒了毒粉,浑身奇痒难忍。

不信您看!”

几个丫鬟身上全都是自己抓挠出来的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宋方闻惊怒交加:“这就是你说的,什么也没干?”


祐王震怒,觉得宋家教女无方,当场便与宋家退了婚。

全家人指责她厚颜无耻,败坏宋家名声。

她在一夕之间,成了京城里人人唾骂不知羞耻的浪荡女。

不管她怎么喊冤都没有用,父亲下令把她关进祠堂悔过,哥哥们把她的饭菜踢翻,不许她吃饭、不许她喝水、不许她睡觉......哪怕后面真相大白,查出来是宋滢所为,父亲跟哥哥也让她不要追究。

“滢滢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

“她被我们宠坏了,其实心底还是善良的。”

“你那么斤斤计较做什么?

半点大家闺秀的气度都没有。”

可是,宋滢比她还要大半个时辰啊!

兴许是在上一世流干了眼泪,这一世宋窈回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心里竟毫无波澜。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错了。

不属于她的,哪怕强留也不属于她。

好在,老天爷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她不会再对他们掏心掏肺的好,也不会再对他们有一丝一毫的期待!

“七小姐,你在发什么愣,快喝啊!”

丫鬟死死地盯着她,非要亲眼看着她把燕窝粥喝下去不可。

宋窈知道,哪怕自己不喝,她也会强行灌自己喝下去的。

她面无表情地端起碗,一口一口,全吃了个精光。

丫鬟见状,这才满意了,端起空碗离开,边走边鄙夷地道:“真是乡下来,没见过世面,哪家小姐吃燕窝粥吃得这么狼吞虎咽的?”

待人一走,宋窈立刻抠挖自己的喉咙,将吃下去的燕窝粥全吐了出来。

光吐还不算,她又打开药箱,从里面找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一颗解毒丸塞进嘴里。

她原来也是不会医的,后来湘贵妃中毒,二哥宋方闻身为太医院太医,为了给湘贵妃制作解药,以身试毒,昏迷不醒。

她日夜钻研医书,遍尝百草,为寻找解毒之法,还费劲千辛万苦去拜药王为师,这才找出解药,将二哥救醒。

后来二哥又拿药去救了湘贵妃,靠此事当上了太医院院使。

再后来,也是他,将她狠心逐出家门......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她拿着解毒丸,快步往客院走。

既然他们不给她留活路,她就自己给自己挣一条活路!

客院冷冷清清的,并没有什么人。

宋滢不想让人坏了计划,自然是要把所有人都找借口打发走的。

不过这倒方便了她,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那个房间。

推开门,屋内的床上,躺着一个男人。

如果胆子小,看他的第一眼,可能要被吓晕过去。

他的脸上,遍布疤痕,像一条条丑陋的蜈蚣交织。

一身黑衣墨袍,玄金纹路镶边,遮盖住那双早就残废的腿。

这便是祐王,赵景祐,也是曾经的元翊太子。

听说他出生时惊才绝艳,小小年纪就在朝堂崭露头角。

后来被人质疑纸上谈兵,十几岁便偷偷入军营,立了几场大功回来,让所有人都闭了嘴。

本该高悬于天上耀眼夺目的人,现如今却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真是可惜了。

宋窈惋惜了一声,走到床边,扳开他的嘴,将解毒丸塞进他的嘴里。

下一瞬,银光一闪,刀锋横在她脖子间。

男人眼眸染墨,冷冷沉沉,不染半分情绪,“你想干什么?”

宋窈被吓了一跳,却很快镇定下来,“祐王殿下,你别误会,你被人下了药,我是来为你送解药的。”

赵景祐眯了眯眼,目光凌厉地盯着她,“你会那么好心?”

刀锋逼近一寸,宋窈的脖子上出现一线血痕。

祐王残忍多疑,如果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她深呼吸一口气,道:“实话告诉殿下,这个局是我妹妹做的,针对的就是我跟殿下您。

我救殿下,也是为了自救。”

赵景祐冷冷地盯着她又看了一会儿,那双眼睛利如鹰隼,仿佛能将人洞穿一般。

半晌后,他手上的刀松了半分,意有所指地道:“旁人见本王都吓得不行,你倒是不害怕。”

宋窈心想,他算什么可怕?

自己上一世死的时候,样子比他恐怖多了。

“面容美丑又如何?

总丑不过人心。”

她一字一句,不卑不亢。

这倒叫赵景祐对她刮目相看几分,“说条件吧。”

“什么?”

宋窈一愕。

赵景祐淡淡道:“本王不喜欢欠人情。”

宋窈脸上顿时浮现一抹欣喜,“什么都可以提吗?”

眼里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讥诮,赵景祐点头,“可以。”

宋窈立刻起身,郑重其事地给他行了个礼,“小女子宋窈,恳求祐王殿下,为小女子求一道断亲圣旨。

我要与宋家,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断亲圣旨?”

赵景祐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宇,“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女子若是离开家族、父兄的庇佑,一个人该如何生存立足?

她可有想过这些?

宋窈斩钉截铁,“我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做些什么。”

她发过誓,若能重来一回,她绝不会、绝不会再跟宋家扯上一丁点的关系!

看着她眼眸里的坚毅决绝,赵景祐点头,“好,本王答应你。”

宋窈松了口气,朝着赵景祐绽放一个大.大的笑颜,“多谢殿下!”

她笑起来并不像京城的大家闺秀一样笑不露齿点到为止,处处透着刻意的含蓄与娇羞。

她是明亮的,轻快的,像山间的风,水边的月,清凌凌,不含杂质。

赵景祐看着她飞快离开,墨瞳一敛,二指在喉间一逼,吐出一颗药丸来,“凌风,查一查。”

那药丸,正是方才宋窈喂他吃的那颗。

凌风查看以后,道:“是解毒丸,没毒。”

赵景祐若有所思地支起颔。

宋滢陷害他的那点小手段,他一清二楚。

本想将计就计把这婚退了,没想到宋家七小姐竟会来救他。

那时他本就醒着,于是装作被她救醒的样子,想看她到底干什么。

可她仅仅只是想要一旨断亲书?

回过神来,他凛冽幽冷地开口,“重新找个理由,把婚退了!”

“是。”

......宋窈得了承诺,心情不错。

没想到刚刚回到自己房间,就迎来一阵劈头盖脸的怒斥,“宋窈,你好歹毒的心思,竟敢悄悄偷走祐王送来的定亲信物!”


正厅内。

宋林甫端坐在上首处。

他身着褐紫色锦袍,身形挺阔,气质肃然,就连脸上的岁月痕迹,也给他平添一股稳重气场。

尤其是那双眼睛,幽邃深黑,透着上位者不容忤逆的威慑。

宋窈望着他,竟有片刻恍惚。

没有人不仰慕自己的父亲,哪怕这位父亲从没有陪伴过她的成长,在她心中亦是高山一般的存在。

所以被接回家来以后,她想尽一切办法,去讨自家这位父亲的欢心。

见父亲心情不好,她彩衣娱亲,却被指疯疯癫癫不成体统,她便收住山间野惯的性子,开始顶着水碗,一步一步地练习高门小姐娴静淑雅的姿态,直到双脚都磨起厚厚的血茧。

父亲又斥她东施效颦,空有仪态没有内涵,她便日日夜夜,勤学苦修,差点熬坏了一双眼睛。

她得了先生夸奖,高高兴兴地想去告诉父亲,父亲却说自己公务繁忙,以后这些小事,莫要再拿去烦他,直接让人将她赶了出去。

她觉得一定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更努力地让自己变成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

直到她看见宋滢在自家父亲面前撒娇卖痴,他一脸宠溺笑意,什么都愿意答应她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可笑!

父亲吗?

他不配!

宋林甫看着她冰冷的眼神,愣了一下,随即蹙起眉头,似乎对她这个女儿的表现很不满。

一旁,宋方琰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宋窈,父亲让你跪下,你没听到吗?

我看让你学的那些礼仪,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竟敢连父亲都不放在眼里!”

“五哥,你别那么说妹妹。”

宋滢装模作样地阻拦了一下,然后又转头,一脸歉意地对宋窈说,“妹妹,你别怪五哥,他就是快言快语,性子直了些,我替他给你道歉。”

“滢滢,你还替她说话!”

宋方琰气得咬牙,“你忘了方才她是怎么对你的了吗?”

也就他家滢滢人美心善,要不然还有谁会替宋窈这种心肠歹毒的人说话?

宋窈凉凉地瞥了两人一眼,如听狗吠。

此时落后一步的宋方闻也走了进来,听到这些话脸色一变,立刻上前拽住宋窈,声音压低,“我方才说了那么多,你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吗?

我说了,只要你跟父亲低一下头,我会替你求情,让父亲从轻处置你的。”

宋窈又凉凉瞥了他一眼,还是狗吠。

见她依旧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宋方闻又气又恼。

气她不知轻重,恼她不撞南墙不回头。

既然她想去撞,那就让她去撞好了。

等撞得头破血流,自然就知道后悔了。

“二哥。”

宋滢看到宋方闻来,柔柔地开口唤他。

宋方闻眉目舒展,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六妹。”

不怨他偏心六妹的,实在是宋窈太乖戾太不听话,她但凡有六妹十分之一好,他都谢天谢地了。

上首座上的宋林甫,将发生的一切都收入眼中。

他威严地看着宋窈,语气沉厉,“宋窈,你是不打算认错了是吗?”

宋窈垂眸,不卑不亢,“我认错。”

这样的干脆利落,倒是叫在场人都愣了愣。

宋林甫声音微冷,“那你说说,错哪儿了?”

“我杀了人。”

依旧是那不急不缓的语调,可从宋窈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能将人吓个半死。

“七妹,你别胡说!”

宋方闻急忙喝止。

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

一旁的宋方琰直接傻了眼儿。

倒是宋滢眸光一闪,隐隐激动。

宋林甫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神色没有太大变化,“你杀了谁?”

宋窈张口就来,“前段时间京城不是发生了三起入室抢劫杀人案吗?

是我干的。

之前那个飞天大盗灭人满门的案子,也是我干的。

还有之前的孙御史遇刺案......胡闹!”

听到她满嘴胡诌,没一句实话,宋林甫一拍桌子,眼里也浮现出了几分恼怒,“不是你做的,你为何要认?”

宋窈听到这话,霎时露出一副很疑惑的神情,“是啊,不是我的错,那父亲为何要逼我认?”

既然什么屎盆子都要往她头上扣,那她索性把全天下的锅一起背了得了。

宋林甫一愕,神色有片刻凝滞。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是她的错......难道还冤枉了她吗?

“好一张利嘴!”

门口传来一声苍老冷哼。

厅内众人听到动静,全都起身迎了出去。

“母亲。”

“祖母。”

宋老夫人被众人簇拥着,坐到了上首处。

她身着深红松鹤延年福字衣衫,拄着一根盘得玉润的龙头拐杖,头戴抹额,目光炯炯,一身大家族蕴养出来的雍容贵气。

宋老爷子早逝,是宋老夫人一人将宋家兄弟姐妹几人拉扯长大。

也因此哪怕位高权重的右相宋林甫,在自家母亲面前,也得垂头伏低。

但总有例外。

宋滢笑盈盈地走到宋老夫人身边,半蹲下身子,亲昵地趴在她的膝上,“祖母怎么气呼呼的?

大夫说您的身子好不容易才有点好转,您就算有气也冲我来,可千万别气坏了自个儿。”

宋老夫人脸色好转,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就会哄我开心。

不过这家里,也就你惦记着我这个老婆子了,要不是你天天来喂我喝药,逗我开心,我恐怕前几年就去了。

不像有些人,生来就是克我的,巴不得我早点死!”

当年传出一胎双子,必有一个灾星、一个福星的传闻时,宋家人是没太当回事的。

可没多久,宋老夫人就病重,险些一命呜呼。

宋家人慌了神,这才想起传言,连忙将宋窈送去乡下。

没想到她一走,宋老夫人的病当真就慢慢好了起来。

所以等宋窈回到宋家后,一直都不敢太靠近自家祖母,只敢把自己找来的珍贵药材,偷偷加入祖母平日喝的药里。

看着祖母一日日的好起来,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可上一世祖母发现她偷偷在药里加东西之后,却误会她要下毒谋害她。

那一顿毒打,打得她整个后背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差点就要了她的命。

不过现在她醒悟了,不会再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亲情,偷偷地做那些自我感动的事了。

反正祖母的身体只靠着宋滢喂她喝药、逗她笑就会有好转,又何必浪费自己那些费尽千辛万苦才找来的药材?


就在宋林甫下定决心的时候,宋窈忽地开了口, “请父亲带我去跟祐王请罪,我有办法说服他主动退婚。”

“当真?”

宋林甫眯着眼,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是。”

宋窈回答得十分笃然。

不行也得行,她可不想替宋滢替嫁!

宋林甫凝神片刻,终于松口,“好。”

如果宋窈真能让祐王主动退婚,那宋家既不必背负悔婚罪名,还能让老夫人那边满意,两全其美,百利无害。

宋窈闻言,抬步便往外去,“那就走吧。”

那样的平静从容的姿态,倒叫宋林甫多看了自家这女儿几眼。

这一看,他竟有些恍惚。

笔直的背脊,明润的眼眸,几个子女之中,宋窈竟是最像她娘的一个。

但也是她,害死了她的娘亲!

一想起这些,宋林甫便心如刀绞,看宋窈的眼神也冷了几分。

客院门口。

黑甲护卫罗列巡卫,一个个全都目光凛凛,一身骇人的肃杀之气。

宋林甫上前一步想求见祐王,却没想到碰了壁。

“祐王殿下身体不适,擅闯者,杀无赦!”

上位待久了,连几个王爷见了他都客客气气,宋林甫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无情地拒之门外,霎时间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起来。

宋窈便道:“让我去试试吧。”

宋林甫扫了她一眼,并不信任,“就你?”

那祐王脾气古怪,连自己的面子都不给,难道还会给她的?

宋窈没说什么,而是径直走到门口,深呼吸一口气,大声喊道:“小女子宋窈,无意毁坏祐王府送来的定亲信物,特来向祐王殿下请罪!”

屋内,凌风伸长脖子,往外看了一眼,“爷,又是她,要让她进来吗?”

赵景祐坐在轮椅上,凤眸微眯,薄唇微抿,戴着玉扳指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沿,“让,为何不让?”

她把定亲信物给毁了,这不就是最好的退婚借口吗?

“姑娘,请随我来。”

凌风出门请宋窈进去的时候,宋林甫表情惊愕,难掩震惊。

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

那祐王谁的面子都不给,竟肯见宋窈,肯定是因为她损坏定亲信物的事惹恼了祐王,准备问罪于她了。

祸事是她闯的,也是她自己主动请缨来请罪的,就算是有什么后果,也是她该受的。

屋内,宋窈入门后,福身给赵景祐见礼,“见过祐王殿下。”

赵景祐在泡茶,幽绿的茶叶在沸水的冲泡下翻滚着,他端起茶杯,指节修长,根骨分明,“你想干什么?

不妨开门见山。”

知道他被下药,便时机恰好地送上解药。

毁坏定亲信物后,又主动过来请罪。

若说她没什么企图,实在说不过去。

没什么语调的声音,微微泛着冬雪的冷冽,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宋窈竟觉得这七月的天,忽地冷得彻骨起来。

那种窒息感太强烈了,她掐着手心,才让自己稍稍定神,“我想助祐王殿下退婚。”

她摔了定亲信物玉如意,祐王完全可以以宋家不满意这场婚事为由,一怒之下把婚事给退了。

“退婚?”

赵景祐抬起头来,神色饶有意味,“能与右相结亲,多少人求之不得,本王为何要退婚?”

那双眼睛幽邃深黑,看得宋窈头皮发麻。

在这样的眼神下,仿佛一切诡辩谎言都无处遁形一般。

索性坦坦荡荡。

她抬起头,不避不讳地看着他,“我觉得宋滢配不上你。”

“哦?

那你觉得,谁配得上?”

赵景祐直直地盯着她。

宋窈有条有理地说:“自然是真心爱慕殿下、而殿下也心悦之人。”

真是天真!

赵景祐表情浅淡了些,“皇家联姻,从来只讲究利益,妄图真情,是最可笑的事。”

听到这个结果,宋窈并不意外。

毕竟宋滢是宋家的宝贝金疙瘩,娶了她就等于赢得宋府上下所有人的支持。

祐王想要重新在京城立稳脚跟,娶宋滢是最快的法子。

宋窈话锋立转,“祐王不想退婚也可以,我砸了定亲信物,宋家现在亏欠于你,你可以趁势多提几个条件,怎样都不亏的。”

的确,那玉如意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物件,但被宋窈这样一砸,意义顿时不同起来。

宋家理亏,他便可以将利益最大化,的确怎么都不亏。

但她为何要做这种损己利人的事?

赵景祐看她的眼神,越发探究起来,“为何要帮本王?”

“理由嘛,自然是有的。

第一,我还指望殿下给我求断亲书呢,自然得多拿出一点诚意来的,这是我故意摔坏定亲信物的初衷。

至于第二......”宋窈有些苦涩地勾了勾唇角,笑得怅然,“第二,我也有私心。

我恨宋家,看不得宋家好过。

看着他们吃瘪,我心头高兴。”

纯纯粹粹,就是为了出口恶气。

“你不是宋家小姐吗?

为何要恨宋家?”

赵景祐不解。

宋窈歪了歪头,抬手指着自己浮肿的脸颊,“这就是理由。”

干净好看清清滟滟的一张脸,一双眼睛弯弯,不笑都有一道漂亮的弧度。

只是那白嫩脸颊上,一个巴掌印,鲜明,惹眼,不知用了多大力气。

赵景祐凤眸一眯,眉心拧起,“他们打你?”

宋窈想到上一世自己的悲惨下场,自嘲地笑了笑,“何止?”

明明她脸上没有露出半分难过的神情,可眼神里却翻涌撕心裂肺地痛苦。

赵景祐眸色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所以这就是她请求自己为她求断亲圣旨的原因?

“若是本王以毁坏定亲信物的名义退了婚,你在宋家的日子,只怕会更不好过。”

宋窈眨了眨眼睛,一脸诧异,“您要退婚?!”

赵景祐淡淡瞥她,姿态悠然,“本王何时说过不退婚?”

宋窈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他的确没直接说过“不退婚”这三个字。

也就是说,方才那些意有所指的话,都是故意套她话的?

看来传言有一点是真的,这祐王,当真心机深沉!

她幽幽叹了口气,“所以殿下得快些帮我请旨了。”

她想好好地离开宋府,可不想被抬着出去。

赵景祐顿了顿,道:“这断亲圣旨本王倒不是不可以替你去求,但父皇常年闭宫,连早朝都不上,什么时候能见到他,还是个未知数。”

“且你要离开宋家,牵涉到右相,哪怕是皇上也没办法干涉臣子家事。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你要脱离宋家,要么是你爹赶你出去,要么你有足够大的筹码,能说服皇上罔顾舆论赐下圣旨。”

“再者,离开宋家以后,你无权无势,无依无靠,拿什么立足?

若宋家仍不肯放过你,你又拿什么对抗宋家?”

宋窈死死地咬着唇角,都快要咬出血。

她知道赵景祐说的都是对的,因为上一世就是如此。

她被二哥逐出家门以后,伤心欲绝。

好不容易重振信心,决定好好生活,宋家又将她强硬地带了回去。

她回去以后,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不敢跟宋滢有任何接触,却还是一不小心着了她的道,被她陷害,背上了推她下水的罪名。

再然后,剁手,挖心,分尸......难道这一世,哪怕她努力地想要改变,也改变不了上一世的结局吗?

“不,”她摇着头,语气坚定决绝地说,“哪怕这条路再难再苦,哪怕撞得头破血流,我也要试一试!”

她就算是死,也不愿意死在宋家!

见她如此,赵景祐眸色一敛,“若你当真下定决心,本王便给你指条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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