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怨她做菜齁咸,却次次连汤汁都拌饭吃得精光。
“离婚协议是假的。”
母亲从枕头下摸出揉皱的超市小票,背面是父亲歪扭的字迹:“素芬啊,西郊墓园的单人墓涨到三万八了。
我寻思离个假婚,你就能用配偶身份继承我的坑,省下的钱给遥遥买个小户型......”晨光爬上窗台时,护士来换镇痛泵。
母亲忽然哼起九十年代的老情歌,走调的音符惊飞了窗外偷食的麻雀。
我望着她随呼吸起伏的白发,突然看清那些藏匿在谎言褶皱里的温柔——就像苦瓜用苦涩包裹的籽,在盐与时光的腌渍下,终会析出回甘的甜。
永不抵达的银婚整理货车遗物时,我在父亲的安全带卡扣里摸到张电影票。
2019年4月17日《地久天长》的夜场,票根边缘被磨出毛边。
那天我正抱着录取通知书在毕业旅行,而母亲躺在手术室进行第一次化疗。
监控录像显示,父亲在空荡荡的影厅里坐到凌晨,直到保洁阿姨关掉了最后一盏灯。
“你爸总说这片子该得奖。”
林晓梅帮我清点医药费单据,忽然指着某张CT报告单,“看背面的字。”
父亲用货车送货的圆珠笔在空白处写满“素芬”,有些字叠在“疑似恶性”的印章上,像给病痛盖了层温柔的雪。
最底下有行小字:“等遥遥毕业就补拍婚纱照,要苦瓜捧花”。
墓园的合葬合同夹在车辆年检手册里。
父亲用红色记号笔圈出“配偶继承权”条款,页脚画着笨拙的婚纱简笔画——新娘头纱上缀满苦瓜花,新郎手里攥着把汽车钥匙。
我摸着泛潮的纸张,突然明白他坚持假离婚时说的那句“总要给你妈留条后路”,咽回去的半句是“也要给你留条回家的路”。
盐渍的月光母亲走那天立秋,窗外的悬铃木开始掉皮。
她忽然想吃父亲腌的苦瓜,指挥我翻出床底的老坛子。
三十年陈的粗盐已结成灰色岩块,撬开时发出冰裂般的脆响。
“当年他说最讨厌苦瓜,其实是嫌我腌的苦。”
母亲就着我的手抿了口盐粒,干燥的嘴唇泛起水光,“有回他跑长途低血糖,啃完腌菜坛边角料,还说尝出了蜂蜜味。”
监护仪发出长鸣时,她手指正勾着我衣领的线头。
最后一丝力气用来解开假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