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数到第七滴雨砸在教务处的铁皮屋檐时,石膏像碎裂的声响穿透了雨幕。
那尊大卫的右耳恰好滚到我的帆布鞋边,裂缝里还粘着半片湿漉漉的梧桐叶。
我蹲下去捡的瞬间,看到对方校服衣摆晕开的深灰色水渍,像极了我妈离开那天打翻的墨水瓶。
“别碰碎片。”
声音从头顶压下来,带着美术教室松节油的气味。
我抬头时,他脖颈上银链折射的冷光刺得眯起眼,链坠是枚残缺的齿轮——后来才知道那是他母亲昏迷前攥在掌心的怀表零件。
我攥着石膏耳廓站起来,“教务处老师说今天没人……” 后半句卡在喉咙里。
他的速写本摊开在窗台上,铅笔勾的蝉翼覆盖着潦草算式,翅膀纹理竟与我锁骨处的烫伤疤痕惊人相似。
雨水正沿着窗缝渗进来,蚕食着纸页边缘。
“转学生?”
他抓起速写本甩了甩水珠,大卫的左手在他书包侧袋里露出半截指节,“林蝉?
名字挺适合当静物模特。”
我猛地扯高衬衫领口。
三小时前继父在火车站拽断我项链时,也是用这种掂量货物的眼神。
走廊传来值班老师的脚步声。
他突然贴近我耳侧,铅笔灰簌簌落在肩头:“想知道大卫为什么缺了左手吗?”
没等我后退,他已退到雨帘中,“因为上个月有人在天台摔碎了它。”
雨下到第五天,我终于找到那扇生锈的消防门。
钥匙孔插着半根橘子味棒棒糖,像极了小时候妈妈藏止痛药的方式。
推开门的刹那,陈年油彩的气息混着蝉鸣涌来,我踩到个玻璃罐,里面十几只蝉蜕随惯性晃出重影。
“这是今年最后一批出土的蝉。”
我惊得撞翻画架,他正蹲在窗框上补色块,颜料盘里钴蓝与赭石搅成淤青的颜色。
阳光穿过他棒球帽的破洞,在《灌篮高手》海报流川枫的脸上投下跳动光斑。
“你怎么进来的?”
他笔尖悬在宫城良田的发梢,“上次的石膏像还没赔。”
我盯着他后颈的疤痕。
那个扭曲的蝶形轮廓,与我藏在丝巾下的烙印几乎互为镜像。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继父的第八条短信:“你妈当年也爱玩失踪”。
我转身去推门,却发现门闩早被丙烯颜料焊死。
他蘸着群青涂抹窗玻璃,漫不经心地哼《七里香》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