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那双曾无数次让我沦陷的眼睛，冷静地说道。
姜天祈呆愣了几秒，但很快调整好表情，试探地摸了摸我的脸。
“清淼，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是没关系，我会请全国最好的医生来调理你的身体，很快你就能恢复如初。”
“你还是我姜家唯一的夫人，芊芊对你的地位构不成威胁，你放心……”我闭了闭眼，直接打断了姜天祈的喋喋不休。
“姜天祈，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原谅一个夺走我的双腿，让我下半生都只能坐在轮椅上苟且度日的人？”
“你毁掉了我的人生，却还要求我跟你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并且继续感恩戴德地照顾你们这些始作俑者，你不觉得恶心吗？”
“清淼，我会用我的后半生来补偿你的，你相信我。”
姜天祈有些慌了神，紧紧握住我的手，颤抖着摩挲我苍白的脸。
“既然我用双腿换来了顾芊芊的新生，那也请你放我自由吧。”
也许是我的态度过于坚决，姜天祈一下黑了脸，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郑清淼，你只是一条被我带到人类世界的鱼，现在又没了双腿，离开我，你靠什么生存？”
看着眼前这个耐心耗尽对我冷脸相对的男人，恍惚间我想起遇见他的那个傍晚。
姜天祈浑身湿透，抱着从渔夫手里救下的我，在海滩上狂奔，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剧烈跳动着的心脏。
夕阳撒在他侧脸，我依偎在他怀里，他似有所感地偏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笑。
就在那个瞬间，我决定抛下所有，面对所有的未知，跟随他来到人类的世界。
我卖掉了所有从海里带来的珍宝，掏空了全部身家，只为筹给他创业的第一桶金。
我开始学习人类世界的文化，我想脱胎换骨，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人类，永永远远地陪着他。
父亲母亲轮番上阵劝我回到海里，可我只是固执地摇摇头，甚至不惜跟他们断绝关系，坚定地选择留在他身边。
这些年，为他挡过的酒，忍过的痛，吃过的苦，都像走马灯似的一帧帧一幕幕出现在我眼前。
回过神来，我只觉得自己荒唐可笑。
就好像，这些年的所有，就只是我做的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姜天祈，放过我吧，待在你身边的每一刻，我都觉得无比恶心。”
我用力甩开他紧紧攥住我的手，偏过头，刻意不看他那双深情却又绝情的眼。
姜天祈猛地瞪大双眼，愣愣地看着虚空的双手，不可置信地瘫倒在地，脸色惨白。
我用了两天时间学习怎么操控身下的轮椅，期间，姜天祈就在一旁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我绝不允许自己再回头。
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我搬出了这个住了五年的“家”。
顾芊芊又给我发来几张照片，照片中，姜天祈一脸温柔地哄着怀中的孩子，给他喂奶换尿布，任劳任怨，没有一丝嫌弃。
我很少见姜天祈这么温柔又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怀里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我不受控制地想起我那个不知身首何处的孩子，心里一阵阵泛疼。
手指划到下一张照片时，我瞥见角落里有一抹鱼尾的残影，心下猛地一惊。
这分明就是我那个一出生就被姜天祈扔到深山老林里的孩子，只有她，才会有跟我一模一样的鱼尾。
我拼命摇动着轮椅，去了顾芊芊在朋友圈发过定位的顶级月子中心。
一番打探找到顾芊芊的房间，还没来得及破门而入，就听见姜天祈和顾芊芊的对话声。
“天祈哥哥，这毕竟是你的孩子，还这么小，我把她接过来照顾我会不会不太好呀。”
“能照顾你们母子，是这个小怪物的福气，我把她送给你，她的命就握在你手上，是死是活都是她的造化。
当初要不是我大发慈悲留她一命，恐怕她早就被野兽吞进肚子里了。”
姜天祈冷哼一声，“不过这小怪物的脾性倒是跟她妈一个样，我把她关进铁笼，每天一顿鞭打也没能驯服她……”泪水流了满面，我径直闯了进去。
姜天祈一下噤了声，呆愣地看着我，有些慌乱地起身挡住我的孩子。
“清淼，你……你怎么找到这的？”
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冲过去，一下把姜天祈推翻在地。
女孩见了我也不害怕，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我看。
我有些颤抖地将她搂进怀里，细细抚摸着她身上的伤，伤口还在渗血，旧伤未好就又添新伤。
“别怕，妈妈来救你了，以后你不会再是一个人。”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抱上轮椅，正准备离开之际，姜天祈有些心虚地拦住了我。
“清淼，你要带她去哪？”
“你现在都已经自顾不暇，还带着一个不能隐藏尾巴的怪物，你要怎么生存？”
我转过头，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擅长伪装的虚伪男人。
“我不带走我的孩子，难道我还要把她留在你身边，眼睁睁地看你殴打欺辱她，折磨够了再被你随意送给你的情人当奴隶吗？”
被我戳破心思，姜天祈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姜天祈没再拦我，只是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目光默默注视着我的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