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小满初三时的作文复印件:《我的爸爸是藕神》。
文中稚嫩的笔迹写道:“爸爸说藕丝是月老的红线,可是他现在总扯断它们……”他抓起汤匙狠狠砸向镜子,飞溅的瓷片割裂了无数个穿阿玛尼的男人。
四、锈斑肝癌确诊前三个月,张怀山迷上了在董事长办公室切藕。
瑞士定制的乌木案几上,躺着从湖北空运来的七孔藕。
他用收藏级大马士革钢刀切片,刀刃过处,藕丝如银弦颤动。
秘书说这像行为艺术,他却觉得是在解剖自己的内脏——那些被酒精泡发的、被应酬绞碎的血肉。
某日切到第七根藕时,刀尖突然挑出一枚戒指。
戒圈裹着泥浆,内侧“云山相守”的刻痕却清晰如昨。
他想起1998年典当婚戒的清晨,老邓头捏着戒指向日晷般转了转:“螺纹钢的命,偏要当玉器养。”
五、雨幕2020年上市庆功宴那夜,黄浦江上飘着粘稠的雨。
张怀山推开敬酒的人群,跌进观光电梯。
玻璃幕墙外,陆家嘴的霓虹在雨雾中晕成一片血泊。
他忽然想起小满出生那晚,产房窗外的路灯也这般猩红地亮着,秀云汗湿的手紧攥他胳膊:“孩子的名字……叫小满吧,小满即安。”
电梯升至118层时,手机震了一下。
私人医生发来CT报告:“肝部阴影扩散至淋巴。”
几乎同时,小满的微信弹出语音:“爸,我收到茱莉亚音乐学院录取通知了。”
背景音里有人轻笑,是个年轻男声。
他在观景台蜷成一团,呕出的血丝落在定制皮鞋上,像雪地里炸开的腊梅。
---第三章·烟雨巷一、青苔碑张怀山站在故乡石桥上时,正逢梅雨季。
河水涨过刻着“清嘉庆年重修”的桥墩,把二十年前的自己冲上岸——那个浑身水泥灰的年轻人,曾在此处撕碎大专录取通知书。
桥头杂货店老板娘探出头:“买伞不啦?
仿绸的,十块一把。”
他摇头,肝癌晚期的钝痛像把生锈的锉刀,在肋骨间来回拉扯。
当年离乡时也是雨天,母亲追到桥头塞给他一袋煮鸡蛋,蛋壳上用红纸浸出“平安”二字。
雨丝忽然斜了。
油纸伞从身后罩过来,伞骨发出新竹的脆响。
穿蓝布衫的女人弯腰拾起他掉落的药瓶,腕间银镯磕在青石板上,惊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