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赏与微笑,纷纷为这精湛绝伦的技艺和无比应景的曲调而点头称赞。
然而,沈青崖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
他的指尖在琴弦上机械地、熟练地飞舞跳跃,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那片遥远的、清幽的竹林。
月光如水,清辉遍地。
晚音临窗抚琴,侧影清绝如画。
那时的琴声,是何等的空灵,何等的澄澈,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带着灵魂的呼吸与温度。
两把琴的相和,是心与心的碰撞,是灵魂与灵魂的对话,是超越言语的默契与懂得。
而此刻,他指下的琴声……华丽,却空洞得令人心慌。
精准,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情味。
他徒劳地试图在音符中注入一丝真情,一丝挣扎,一丝属于沈青崖自己的东西。
却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心弦早已在无数次的妥协与迎合中,变得僵硬、麻木,再也无法与指下的琴弦产生真正的共鸣。
每一次为了迎合听众期待而刻意加强的顿挫,每一次为了炫耀技巧而极速弹奏的轮指,都像是在用鞭子,狠狠地抽打着他自己早已疲惫不堪的灵魂。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视若生命的“流泉”古琴,在他指下发出的,不再是清越的乐音,而是一种无声的、悲伤的鸣咽。
一种对主人背弃了初心、玷污了琴魂的沉痛控诉。
一声极其轻微的、充满了无尽疲惫与自我厌弃的叹息,几不可闻地从他胸腔深处逸出,瞬间便被这喧嚣浮华的乐声彻底淹没。
而在大厅最不起眼的一角,那厚重的、绣着富贵牡丹图案的锦绣屏风之后。
苏晚音静静地站着,纤弱的身影几乎完全融入了屏风投下的深深阴影之中。
她本是不愿来的,只是那位与苏父有着数十年旧交的世伯再三恳请,言辞恳切,她实在无法推拒,才不得已跟随前来。
却未曾想,刚一踏入这喧嚣之地,便听到了王相国点名沈青崖献艺。
当那第一个清亮华丽的音符响起时,她的心猛地一跳,眼中下意识地闪过了一丝微弱的、几乎熄灭的期待光芒。
是他的琴声!
纵然隔了这么久,她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然而,随着乐曲的展开,那丝微弱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迅速地黯淡、摇曳,最终彻底熄灭。
这不是她记忆中那个清澈、孤高、带着风骨的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