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擦拭车座时,指节总会不自觉地摩挲那道深褐色裂痕,动作轻柔却又带着几分凝重。
这裂痕,宛如一道岁月镌刻的伤口,封存着一九九八年那个酷热难耐的盛夏。
彼时,年少莽撞的我,满心好奇地跨上父亲的凤凰二十八寸自行车,试图独自骑行。
在厂区空旷的水泥路上,我歪歪扭扭地蹬着踏板,风在耳边呼啸,满心都是对自由驰骋的向往。
然而,意外突如其来,一阵心慌让我瞬间失去对车把的掌控,车头猛地撞向路边枝繁叶茂的梧桐树。
伴随着一声沉闷巨响,我狼狈摔倒在地,膝盖擦破,殷红的血渗了出来,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
而父亲视作珍宝的自行车,车头也被撞得严重变形,那道裂痕,就此永远地留在了车座钢梁的接缝处。
父亲听到动静匆匆赶来,他焦急的眼神里满是对我的关切,在确认我只是皮外伤后,才长舒一口气。
他扶起摔倒的我,轻轻拍去我身上的尘土,随后目光落在撞坏的自行车上,没有丝毫责备,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穿越时光的隧道,带着生活中诸多无奈与包容,至今仍在我耳畔回响。
此后,父亲每次擦拭车座,触及那道裂痕,动作总会微微一顿,眼神瞬间变得悠远而深邃,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改变许多事情的午后。
2001年,厂区被一层阴霾笼罩,压抑的氛围让人喘不过气,就连澡堂里氤氲的潮湿之气,似乎也在这沉重的氛围下凝为实质。
下岗名单张榜的那天,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密布,仿佛预示着一场不可避免的风暴。
父亲身着那件洗得有些发白、领口微微泛黄的白背心,在公告栏前来回踱步,身影显得格外单薄。
他的脚步沉重而缓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命运的刀刃上,每一次移动,都似命运沉重的叩问。
最终,他停在了三车间王叔的名字那一格前。
王叔家的困境父亲再清楚不过。
王叔的妻子身体孱弱,常年与药为伴,家中的积蓄大多都花在了治病上。
孩子正处在升学的关键时期,学费、书本费等各项开销,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得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摇摇欲坠。
父亲伸出那只布满老茧、沾着车油的手,将自己那双劳保手套轻轻放进王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