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高远高跃民的女频言情小说《重返1977:从成为高考状元开始 番外》,由网络作家“冰川火鸟”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听完齐大爷的话,高跃然立马松开了手。高远搓着发红的耳朵,愤愤不平道:“小姑您也太狠了,我好心好意给您送鱼来,一句表扬没得到不说,反而被您揪着耳朵骂了一顿,我图啥啊?脑袋有坑吧我?”高跃然脸红似霞,揉着大侄儿的耳朵,心疼道:“远子,姑错了还不成,姑误会你了......都怪齐大爷,扯着虎皮当大旗。”齐大爷不以为意,嘿嘿一笑,“丫头,回头来你大爷屋里,大爷给你烤白薯吃,权当是给你赔礼道歉了。”高跃然红着脸说道:“齐大爷,您别客气了,我得谢谢您,要不是您,我们车间主任肯定不会放我出来的,您也知道,厂里这段时间,生产任务特别重。没有特殊情况,主任是不允许我们请假的。”齐大爷摆摆手,没再说啥,他本就讨厌三车间的主任总是摆出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
《重返1977:从成为高考状元开始 番外》精彩片段
听完齐大爷的话,高跃然立马松开了手。
高远搓着发红的耳朵,愤愤不平道:“小姑您也太狠了,我好心好意给您送鱼来,一句表扬没得到不说,反而被您揪着耳朵骂了一顿,我图啥啊?脑袋有坑吧我?”
高跃然脸红似霞,揉着大侄儿的耳朵,心疼道:“远子,姑错了还不成,姑误会你了......都怪齐大爷,扯着虎皮当大旗。”
齐大爷不以为意,嘿嘿一笑,“丫头,回头来你大爷屋里,大爷给你烤白薯吃,权当是给你赔礼道歉了。”
高跃然红着脸说道:“齐大爷,您别客气了,我得谢谢您,要不是您,我们车间主任肯定不会放我出来的,您也知道,厂里这段时间,生产任务特别重。
没有特殊情况,主任是不允许我们请假的。”
齐大爷摆摆手,没再说啥,他本就讨厌三车间的主任总是摆出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做派来。
高远把网兜一亮,对小姑说道:“我真钓到鱼了,不老少呢,给您拿来一条黑鱼,七条鲫鱼,您好好补补身子。”
高跃然难为情地说道:“远子,小姑先谢谢你了。但是小姑忘记跟你说了,姑住的是集体宿舍呀,你把鱼送过来,姑也没地方做着吃。
要不这样吧,你拿回去炖了,小姑中午回家吃饭。”
得,忘记这茬了,白跑了一趟。
高远爽快地说道:“成啊,刚好我回去后得再炖一锅给我大伯送过去,干脆一起炖出来,等您回家吃现成的。”
高跃然说声好,细心地给侄子整理一下军大衣领子,竖起来,盖住耳朵,捂得严实一些,嘱咐道:“路上慢点走啊,看着点儿自行车。”
高远嘿嘿笑道:“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拎着网兜也走不快。等您回家吃饭啊。”
他用时二十分钟走回到新开路胡同家里。
然后麻利地收拾鱼。
八条鲫鱼熬汤,一条黑鱼垮炖。
蒸了一锅米饭,又炒了一个白菜帮,酸辣口的。
饭做好后,刚过十一点半钟。
他盛了碗米饭,又把鲫鱼汤、炖黑鱼和炒白菜帮分别装到三个铝制饭盒里,刚出门,小姑也到家了。
“小姑,鱼和菜都在锅里呢,我给大伯送饭去,您先吃,不用等我。”
“小远,我跟你一起去。”
高远想想,点点头,说道:“成,那就一起去吧,但是小姑,我得嘱咐你一句啊,见了大伯,您千万别激动,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要说。
您得知道,大伯正在关键时候,这时候家人哪句话说错了,对大伯来说就危险了。
您得克制自己的情绪,见了大伯,您多笑,多说些宽慰的话,千万不要增添大伯的思想负担,别让他为咱们担心。”
高跃然看着他,点头道:“小远你放心,我知道啥话能说,啥话不能说。”
两人拎着网兜出门,出了胡同,直奔市委党校而去。
高跃华说是住牛棚,其实没那么惨。
市委党校,在这个特殊的年代中被改造成了五七干校。
它坐落在西城区车公庄大街。
高远姑侄俩乘公交车过来,在戒备森严的门卫处接受了严格的检查,说明了要探访的人员,所带物品全被翻出来看了一遍,这是怕里面夹带不该有的东西,然后报上姓名登了记才获准入内。
这年头,不论是黑五类分子,还是被打成右派的老革命,他们虽然都被隔离审查了,但每周还是能见到亲人一次的。
高远和小姑被工作人员带到一间小屋门前。
这小屋门口站着两名看守的战士,一左一右笔直地站立着。
屋里还有一名战士,这是预防被看守人想不开,寻短见自杀的。
高远见怪不怪,也不搭理两名战士,推开门走进去。
高跃华端坐在书桌后面,正在书写着材料。
听到门响,他毫无波澜,充耳不闻,仍旧埋头于稿纸间奋笔疾书。
屋里倒是很暖和,炉子里的蜂窝煤燃烧,发出噼啪的响声。
高远从后面看大伯,发现大伯的腰没有弯,他披着一件黑色毛料大衣,腰杆笔挺。
大伯仍旧维持着他那倔强的自尊。
看得高远鼻头一酸。
他见小姑也红了眼眶,连忙拉她袖子一下,低声嘱咐道:“可不能哭啊,七七四十九拜都过来了,不差这一哆嗦了。”
高跃然点点头,低头抹了把眼泪。
高远慢悠悠踱到高跃华身后,大喊一声:“伯!”
高跃华手中的钢笔嘡啷就掉在了稿纸上,他扭过头来,见是这小子,五步开外还站着自己小妹,推推老花镜,板着脸说道:“浑蛋玩意儿,我心脏病差点儿被你吓出来。
多大个人了,还这么不着调。
小妹,快来,来让大哥好好看看。”
高跃然快步走过来,紧紧握住高跃华的手,动情道:“大哥,还好吧?”
高跃华笑着说:“好,好得很!我瞧你这精气神也不错啊,工作不累吧?坐下聊坐下聊,你俩都别傻站着了。”
那小战士挺有眼力见,主动从桌子前面绕出来,将靠墙的一米二小窗让了出来,伸手请二人落座。
高远打量一眼这间屋子,陈设很简单,一桌、一椅、一张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雪白的墙面上贴着标语。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深挖反动思想根源,以积极严肃的态度向组织坦白一切什么的。
还有高跃华自己写的汇报材料,也被贴了整整一面墙。
高远没着急坐下,他走到床边,看着面黄肌瘦的大伯,把网兜放在桌子上,取出铝盒打开,轻声说道:“大伯,鱼是我炖的,菜是我炒的,都还热乎着,您赶紧吃一口吧。”
高跃然拿了双筷子用热水冲了冲,递给大哥。
高跃华接过来,看看高远,拉开椅子坐下后笑着说:“你小子出息了,都学会做饭了。”
他凑近饭盒闻了闻,又夹了点鱼肉送进嘴里,称赞道:“嗯,味道相当不错。”
高远把饭盒往他跟前推了推,“爱吃您就多吃点,都是给您带的,您全部消灭掉,就是对我手艺最大的认可了。”
高跃华又笑了,他把米饭端起来,浇上点鱼汤,又夹了条鲫鱼放进饭盒里,边吃边问道:“然然,工作忙不忙?”
高跃然这才在床沿边坐下,向大哥汇报道:“最近这段时间生产任务还是比较重的,倒也累不着。对了大哥,我和小远,还有远在北大荒的小雅都参加了今年的高考。”
高跃华闻言放下了筷子,“哦?好事儿啊这是,这么说,咱老高家今年能出两个大学生了?”
高远闻弦歌而知雅意,立马不乐意了,“大伯您这是看不起谁呢?合着就没把我算在里面是吧?”
高跃华精神状态不错,撇着嘴说道:“就你那稀烂的成绩,参加高考也是个凑数的,我信你能考上大学,都不如相信夜猫子晚上不会叫。”
高跃然笑得腰都弯下去了。
高远眼珠儿一转,说道:“大伯,要不要打个赌啊。”
“嘿!将我军是吧?我还真就不信了,你说吧,赌什么?”
“我要是考上大学了,您把您那件将校呢大衣赏给我呗。”
“哈哈哈哈......你小子惦记很久了吧?成,只要你能考上大学,大伯就把我那件将校呢大衣送你了。但你考不上呢?怎么说?”
“等您解放了,想吃啥侄子给您做啥,连做一个月,成不?”
高跃华笑呵呵说道:“就这么办吧。”
他知道侄子是在宽他的心。
解放?
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哟。
高远往前凑了凑,低声说道:“大伯,您别灰心,您是三八年的老革命,从参军起就没脱离过队伍,说您有问题,纯属瞎扯淡,说您是叛徒,纯粹是瞎胡闹。
我相信,您的问题用不了多久就会搞清楚的,您要相信组织......”
话刚说到一半,站在旁边的小战士咳嗽了一声,提醒道:“小高,说话注意分寸啊。”
高远冲他点点头,礼貌地笑了笑,识趣地闭口不言了。
高跃华有点吃惊了,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调皮捣蛋的侄子竟然会有这番见解,“小远,大伯都快不认识你了,咱爷儿俩上次见面是一个月以前吧?
你这段时间变化有点大啊。”
高远心说,我要是跟您说,我来自于40多年后,您敢相信吗?
高跃然看出了高远的窘迫,她笑着说道:“大哥,小远这段时间表现得确实很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我二哥、二嫂也说过,这小子,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
“长大了好啊,长大了好!我们高家的男子汉,就应该顶天立地,应该承担起男子汉应有的责任来。”说完,高跃华的情绪有些低落了。
高远清楚,大伯这是想起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堂哥了。
关于堂哥,高远还真没办法说些什么。
虽然在他看来,那家伙就是个人渣,但他怎么说都是大伯唯一的儿子,自己再厌恶他,也不能当着大伯的面说三道四的。
他转了个话题道:“大伯,再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爸已经接到学院的通知,马上就要恢复工作了。”
听了高远的话,高跃华满怀欣慰道:“天大的好事情,咱们一家人,总会熬出头的。小远,代大伯转告你爸,恢复工作后要一心扑在事业上,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地把教学工作做好,多给国家培养一些优秀人才。”
高远点头说道:“我记下了,大伯放心,我一定把您的话带到。”
这时候,小士兵又提醒道:“二位,会见时间到了,请离开吧。”
高远和小姑站了起来,他对大伯说道:“饭盒就留在这儿吧,下次我过来再拿回去。您多吃点啊,吃饱了才有力气写材料。”
高跃华也站起身,拍拍侄子的胳膊,笑着说:“你小子不用替大伯担心,大伯体壮如牛,这点风波打不倒你大伯。”
高跃然姑侄俩依依不舍地向高跃华辞行。
讲台上,身穿深蓝色中山装的监考老师严肃地说道:“本场考试结束,请同学们放下手中的笔,准备交卷。”
刷刷刷答题的声音戛然而止。
有几个同学发出一阵阵叹息声。
两名监考老师行动迅速,走过来收了同学们的考卷后方才允许大家离开。
高远神色轻松,站起身后看着周边的几个同学。
他发现这几位的表情一个比一个丧,有个同学还在打听身边那位:“你考得怎么样啊?”
那位同学蔫头耷拉脑的说道:“糊了,考糊了。两眼一抹黑,我是真不会啊。你呢?”
“我比你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些题目,我认识它,它不认识我。一门政治考下来,信心全无。”
“好好复习一年,准备明年再考吧。”
“也只能如此了,今年还是太仓促。”
这就放弃了?不参加后面的考试了?
听了两人的交谈,高远觉得这二位意志不坚定,心理素质也太差劲了。
快走到学校门口时,他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冰凉,扭头一瞧,发现乔珊正冷冷地瞪视着他,双眸中迸射出来的愤恨目光丝毫不加掩饰。
实话说,高远能理解乔珊为什么对自己怀有这么大的敌意。
这姑娘非常高傲,自己对她表白,对她而言是一种羞辱。
在她眼里,自己就是只妄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家庭败落了,自己也不上进,从大院子弟变成了胡同串子,跟她这种家世优越,父母都是高级干部的官员子女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在她的潜意识里,多看自己一眼都是对自己的怜悯。
况且开考前自己说的那番话也确实有点杀人诛心了。
高远当然知道乔珊没有拿自己的家庭变故说事的意思,但重生归来后,高远的思想发生了巨大转变。
这姑娘漂亮归漂亮,但太盛气凌人了。
如果说之前的高远还是个颜狗,现在的他,绝对不会再以貌取人了。
不是所有的漂亮姑娘都有一副菩萨心肠。
高远毫不客气地回瞪着她,尖锐的目光让乔珊娇躯一颤。
她咬着红唇,一颗芳心犹如坠入谷底,冰冷一片。
一个不解悄然浮上了姑娘的心头,短短几天时间,从热情的告白到冷漠的相待,是什么原因让高远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呢?
乔珊想不通。
高远收回目光,不想再跟乔珊产生任何交集了,这姑娘是一朵带刺的玫瑰,闻着香,拿着却扎手。
自己没那个享受的命。
加快步伐走出校门,高远从裤兜里摸出钥匙开了链子锁,踢下支架刚想蹁上车回家,一抬头,看到马路对面有个熟悉的身影在慢慢前行。
“小姑!”高远推着二八大杠快步穿过马路。
听到高远的喊声,高跃然停住脚步转过身,见他已经追了上来,先是愕然了一下,接着脸都红了。
“小远,你也来......参加高考啊?”高跃然不好意思地问道。
她也很漂亮,穿一件红白条纹的棉袄,搭配一条军绿色裤子,这裤子明显是改良过的,裤腿没那么肥大,还挺修身,双脚上蹬着双布棉鞋。
一米六八的个子,梳着麻花辫,瓜子脸,眉毛黑且长,一双杏核眼,鼻梁骨高挺,唇红齿白。
高跃民兄妹四个,高跃然是最小的妹妹,就比高远大十岁。
高远听父亲提起过,要说他们这代人谁最受宠,小姑当属第一。
因为老高家阳盛阴衰,再加上奶奶生小姑那年已经四十好几了,对这个老生的闺女不是一般的疼爱。
让人惋惜的是,在小姑十一岁那年,在门头沟煤矿工作的爷爷因为矿难被埋在了井下,没两年,奶奶也驾鹤西去了。
小姑是在两个哥哥的拉扯下长大的,比小姑大两岁的小叔也是。
“嘿嘿......我是应届毕业生啊小姑,我肯定要来参加高考的,我没想到,您居然也来参加考试了。”
在高远的记忆中,小姑是老三届,放下书本很多年了,上辈子她也参加过恢复后的第一届高考,貌似没考上。
高跃然的脸更红了,打他一下后没好气儿地说道:“你能来参加,小姑就不能来参加了?你这孩子这话说得有点欠揍啊。”
挨了一下,高远一点都不生气,反倒觉得久违的亲情在心间萦绕,他仍旧嬉皮笑脸地说道:“误会了不是,我可没有嘲笑您的意思。
这种现象太正常了,我今儿就见识到很多奇景儿,考生们不仅年龄差距巨大,一个考场里,还出现了很多兄弟、姐妹、夫妻,甚至师生、叔侄同考的情况。
高考毕竟中断11年了,一经恢复,不论哪一届的学生,都不愿意错过这个通过高考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
高跃然边走边说:“这话对,不出意外,本届高考,应该是我国教育史上规模最大,竞争最为激烈的一场考试。对了小远,你发挥得怎么样啊?”
高远比画了个OK的手势,胸有成竹道:“那是相当不错。”
高跃然神色一黯,叹声气后说道:“小姑就不成了,八道题目做出来六道,还不知道答案正不正确,估计很难考上大学了。”
高远忙安慰道:“已经考完就别想那么多了,认真准备下一场考试吧。上车,跟我回家吃饭。”
他蹁腿上了自行车,单脚杵地,等高跃然坐上后座,开始猛蹬。
高远盘算好了,到家后就给小姑突击复习一下,把自己做过一遍的,变换了题型的史地卷子让小姑再做一遍。
晚上再出两套数学和语文题,怎么着也能起到个临阵磨枪的作用吧。
高远很清楚小姑的脾气,她是个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连参加高考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跟二哥二嫂,也就是高远的父母提起过。
说好听一点,这叫自尊心强,说句不中听的,她就是太好面子了,性格太固执。
一路飞快地骑行,车链子都快磨出火星子来了。
高远和高跃然到家时,老妈张雪梅刚把饭做好了端上桌。
见小姑子跟儿子一起过来了,张雪梅笑呵呵拉着高跃然的手,问道:“你们姑侄俩咋碰到一起去了?”
“二嫂,我也参加高考了,跟小远在一个考点,上午考完后碰到一块儿了。”高跃然不好意思的说道。
张雪梅微微一愣,接着笑了:“挺好的挺好的,有这个机会就别错过。赶紧着,你们俩洗手吃饭吧,吃完饭休息一会儿,准备下午的考试。
还有啊,考试期间跃然就在家里住吧,别回你那纺织厂宿舍了,你们姑侄俩现在都得集中精力应付考试,这一天三顿饭,我给你们做,你就别自己回去开火了,不够麻烦的。”
高跃然反握住张雪梅的手,笑嘻嘻说道:“那我就不跟二嫂客气了哈。”
“不跟二嫂客气就对了,赶紧去洗手,咱们开饭。”
“好嘞。”
高远和小姑去院里洗了手,回来坐下开吃。
母亲炒了道白菜帮,一盘土豆丝,为了给高远增加营养,又特意炒了四个鸡蛋。
冬天的京城,老百姓家里最常见的就是白菜、萝卜和土豆,绿叶蔬菜不说没有,从南方用车皮运过来的还是有几样的,但只会在一个特定的圈子里出售,平头百姓想吃口绿叶蔬菜,那真是难上加难。
高远因此联想到,高考结束后倒是可以搞一搞大棚种植,那玩意儿没啥技术难度,就是操作起来不太容易。
首先,现如今还没有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土地都是集体所有,个人想承包土地耕种,原则上是不被允许的。
所以说,这个想法不切实际,只能暂时放弃。
高远拿起一个白面馍馍来咬了一口,满足地呲出一口大白牙。
这年头,能吃上细粮就很心满意足了。
大多数家庭还都是白面和棒子面掺着吃,高远家也不例外。
家庭成员每人每月都是有定量的,粗粮多少,细粮多少,凭粮本去粮站购买。
一直到1993年,国家才取消了城镇居民口粮的定量计划供应。
他夹了一筷子炒鸡蛋,放在高跃然咬了一口的馒头上,说道:“小姑你多吃点,瞧你都瘦成啥模样了,我看着都心疼。”
高跃然又把鸡蛋夹回给他,笑着说道:“你吃,姑吃啥都不长肉,就这体质。”
看着姑侄二人你谦我让的,张雪梅笑了:“好了,一盘子鸡蛋至于么,你俩一人半盘,吃不完不行。”
姑侄俩都笑了起来,一顿午饭吃得精神愉悦。
吃过饭后,高远把小姑拉到三抽桌前坐下,挑选出他做过的一份史地模拟卷,用橡皮把答案擦了去,让小姑重新做一遍。
高跃然不解地望着高远,问道:“有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了,赶紧做完,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懂不懂?”高远之所以拿出这份卷子来,是因为卷子上的题目是他为了加强记忆特意挑选出来的,小姑只要掌握了这些知识点,下午的考试对她来说就没有太大问题了。
见侄子郑重其事的样子,高跃然笑了,也知道小远是为自己好,拿起铅笔开始埋头做题。
一个小时后,一张试卷被她填满了答案。
高远拿过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针对几道答错的题目又给小姑讲了一遍。
直到小姑弄懂了才结束这次突击教学。
下午不到一点钟,姑侄俩出发去五中。
一点半钟,史地考试正式开始。
高远没搭理坐在前面的乔珊,全神贯注解答着试题,用时60分钟顺利通关,认真检查了几遍后,他有点无聊,决定提前半小时交卷。
在监考老师和诸位同学错愕的目光中,高远大步流星走出考场。
还在答题的乔珊望着高远挺拔的背影,嘴角边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嘀咕道:“我就知道你是个绣花枕头,这么快就自暴自弃了,就这态度也能考上大学的话,那只能说明你简直太天真了。”
高远准备得很充分,他也很重视这次语文考试。
他早就打好了腹稿。
你写知青岁月,写如何在乡村通过劳动转变思想观念,跟贫下中农打成一片。
那我就写在过去的一年里,如何通过学习完成蜕变,写对这个时代的展望,写年轻人如何才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四个现代化的建设中去。
他的开头是这样写的: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回首过去这一年,是充满挑战和奋斗的一年,是我在无数困难中砥砺前行,不断成长的一年。
这一年,宛如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让我深刻领悟到了坚持与勇气的力量......
真真是文思如泉涌,灵感如尿崩,越写越顺畅。
写完这篇作文,高远活动了下手腕。
他是不敢东张西望的,一旦被监考老师认定有作弊的嫌疑,之前考完的三门就算白考了。
高远低着头,稍微缓了缓,然后继续答题。
后面一道题是文字解析,何为中国脊梁?
最后一题是文言文译成现代汉语。
高远顺利完成这两道题目的解答,再往后看,还有一道参考题,也是文言文译成现言。
这道题可答可不答,并且不计入总分,只作为录取之后能否跳级的参考。
对高远来说,这道题根本没难度,他顺手就作答完毕。
当然,他也没打算跳级。
他藏了个心眼儿,语文成绩好,被人大中文系录取后,能获得老师的资源倾斜不说,或许还能从事一点与文字相关的工作。
高远这几天想得挺通透,在这个年代里,想挣钱,想过上吃喝不愁的生活,无非就那么几条路:
首选是当作家,文人在这个时代中地位极高,尤其是那些写伤痕文学的那帮人,备受尊崇。
随着各大报社、杂志社的复刊,加上国家下发了一纸公文——稿费改革,立刻点燃了文人们滚烫的热情。
国家出台的这个标准是:著作稿每千字2——7元,翻译稿每千字1——5元。
高远上辈子在图书馆工作的时候,没事净看书了,不管是中外文学、历史名著,还是名人传记、自然科学,只要是书他都看。
第一是闲得实在没事儿干,第二他也确实喜欢看书。
后来网络文学鼎盛时期,他连网文都不放过。
犹记得有家工作室招人写开头,千字给5块钱,他还劲儿劲儿地投过稿,运气不错,居然过了,六千字挣了30块钱。
这个年头如果能靠写稿子挣稿费,说出去不仅体面,钱的来路也光明正大,并且这项工作具备可持续发展性。
高远的第二个选择是当编剧,这玩意儿比当作家来钱还要快,你创作的故事被某个电影厂相中了,购买版权就不是一个小数目。
当然他也有第三个就业选择,去南方当倒爷,但风险性很高,他暂时不作考虑。
胡思乱想中,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起来。
监考老师还是那套嗑:“考试结束,请同学们立刻放下钢笔,保持安静,等待收卷。”
“后面那位同学,对,就是你,别写了,再写,按照作弊处理!”他又严厉地对后面一位同学呵斥了一句。
高远也不敢回头看是哪个倒霉蛋被老师盯上了,默默坐在椅子上,等老师走过来,收走试卷后方才吐出口气。
高考终于结束了。
监考老师深深看了他一眼。
他对这个学生印象深刻,两天考了四门,有两门提前交卷。
本以为这个小伙子是个滥竽充数的学生,收走他的试卷后没忍住好奇心看了看,发现他解答的题目字迹工整,思路清晰,原来是个隐藏的优等生。
后世被称之为:学霸。
现在自然是没有这个词儿的,但高远优秀的表现还是让监考老师对他刮目相看了。
两位老师私下里交流过,一致认为这孩子有状元之才。
老师把考卷全部收完并现场进行了封存,这才让同学们有序离开。
高远心情愉悦,跟乔珊擦肩而过时,瞧见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也没太在意,还冲乔珊微笑着点了点头。
乔珊欲言又止,姑娘其实想问问高远发挥得好不好,又觉得拉不下脸来。
自己凭什么主动跟他说话呀。
眼睁睁看着高远快步离开,一点跟自己打招呼的意思都没有,乔珊心里五味杂陈。
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吗?
高远在哼小曲:老师教的二十四节气,懂了就上了年纪,戴着耳机听着流行歌曲,磁带在铅笔上老去......
高跃然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一拍他的肩膀说道:“还怪好听的,这是啥歌啊?谁唱的?”
高远被小姑吓了一跳,嘿嘿笑道:“我的原创,好听吧?”
“你还会写歌?”
“我会的多了,写歌有什么难的。”
“嘁,德性!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高跃然偏坐在后座上,搂着高远的腰,说道:“走走走,回家。”
看她这神采飞扬的神色,明显考得不错。
高远蹬上车子,又是一路电闪雷鸣,回到院子里。
下午天气暖和了些,风也没那么凛冽了。
刘婶坐在门口晒太阳,见这姑侄二人推着自行车走过来,刘婶一点让行的意思都没有,开口就是嘲讽:“哟,未来的大学生回来了?考得咋样啊?没考糊吧?我就说了,你们家祖坟上就没冒过青烟,就别费那个心思考什么劳什子大学了。”
她这两天很老实,那是因为开考前一天傍晚她跟西屋的李凤芝嚼老婆舌头,说以高家小子那臭德性,能考上大学那真是见了鬼了,老高家祖坟上就没冒过青烟。
这话刚好被张雪梅听了个正着。
张雪梅可不惯她这臭毛病,当即怼了回去:“你个老妖婆再敢背地里对我家小远说三道四的,你看我敢不敢撕烂你这张嘴!还有,孩子明天就要考试了,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干扰了孩子的情绪,我拼着进局子也跟你没完!”
见张雪梅怒火中烧、气势汹汹,刘婶老实了。
但也就憋了两天,今儿她蹲守在门口,就是打定主意等高远回来后出出心里这口恶气。
一瞧她这副泼妇嘴脸,高远就知道这娘们儿是故意找茬,当下把自行车往她身前拱了拱,说道:“考得咋样不劳你操心,有这个闲工夫关心我,你还是多替你家二小子费费心吧。
我听说,你家二小子正跟他媳妇闹离婚呢,因为啥来着?
哦,想起来了,他作风不端正,跟北屋的魏红霞勾搭到一起去了,被他媳妇堵在了床上,两口子闹得厉害。
你咋不管管啊?”
刘婶像是被高远戳了肺管子似的一蹦三尺高,疾言厉色道:“你个小王八蛋休得胡说!根本没有那档子事儿,你再敢胡说八道,老娘抓花你这张脸!”
说着,她真就张牙舞爪扑上来。
高远推着自行车后撤了一步。
高跃然很有眼力见儿,跟自己侄子也配合默契,当即一个大步跨上前,一把擒住刘婶的手腕,左手推向她下垂的胸脯子,双眼精光爆闪,语气冷若寒冰:“老丫挺的,你还没完了是吧?你想抓花谁的脸?我先抓花你的脸!”
话音落下,高跃然倒是没去抓刘婶的脸,但她却松开了右手。
刘婶被推了一个趔趄,没刹住车,一屁股墩儿跌坐在了地上。
这老娘们儿也是无敌了,一骨碌坐起来,双手拍打着大腿,干嚎着撒起泼来:“哎哟喂,我滴个老天爷啊,我活不起了啊,被老高家俩小辈儿这么欺负,还有没有天理啊,有没有人管啊......”
她这一嚎,把四邻八舍全惊动了。
街面上人本就多,再加上跑出来看热闹的邻居们,高远家门口乌泱泱围了一群人。
高远一看,人都到齐了,立马精神焕发,他指着老妖婆高声对大家说道:“这个歪嘴儿婆子没安好心,背地里编排我考不上大学就算了,还拿我家祖坟说事儿。
今儿更过分,她知道我和姑姑今天考完,特意等在这里对我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刘婆子,你不就是信口开河被我妈听到后警告了两句么,你至于对我家有这么大仇恨吗?
开口闭口我们家祖坟怎么样,你这是在公然宣扬封建迷信!
新中国都成立多少年了,你还信牛鬼蛇神那一套,难不成,你还想复辟三座大山吗?
还想要骑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吗?
我们一家人老实憨厚,但也由不得你这么欺负!”
复习到晚上十点钟,高远就坚持不住了。
或许是刚重生回来的缘故,他还不太适应眼下的环境。
把课本一合,高远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见里屋还发出淡淡的光亮,他就知道父亲还没休息。
走到门前他轻声说道:“爸,别熬得太晚了,早些休息吧,明天还得早起上班呢。”
他是真心疼老爸,老爸被下放到首钢接受劳动改造后,每天天不亮就得蹬着家里唯一一辆二八加重自行车出门,从北新桥街道去石景山上班。
来回五十公里的路程,老爸已经骑行将近六年了。
他从没迟到过一次,迟到,就代表着改造态度不端正,会被押上台进行批斗的。
高跃民拉开房门,看着高远,善于察言观色的他总觉得高远今天有点反常。
这小子向来淘气,十七八岁的年纪也正处在叛逆期,但这家伙今儿却乖巧无比。
是什么原因让他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呢?
高跃民之所以没睡,就是因为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思来想去,高跃民没想明白。
看着儿子脸颊上的淤青——那是被乔东一拳击打在腮帮子上留下的印记,高跃民叹息一声,说道:“你也别学得太晚了,学习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是个长期积累的过程。
早些睡吧,赶明儿,你去你乔伯伯家里,正式给乔珊道个歉,把矛盾解决了,你才能踏实下来好好复习。”
高远立刻说道:“您放心,我明儿一早就过去道歉。我知道的,这个疙瘩解不开,不论是我还是乔珊同学,都无法安心复习。”
高跃民闻言欣慰地点点头,拍了拍高远的胳膊,说道:“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厨房里还有一罐麦乳精,明天给你乔伯伯带过去。”
麦乳精在这个年代可是个好东西。
高远不舍得,摇头说道:“没那个必要,我买点苹果带过去就行,麦乳精,还是留给您补身子吧。”
高跃民想想也是,就算我儿子喝醉了酒,跑你家里对你女儿表达爱意了,他做得不对,莽撞了,你乔远南爷儿俩也没必要把他暴打一顿吧。
况且打完后你们两口子还到我家来告状了,你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再让高远登门道个歉,做个姿态全乎一下你们家的面子就算可以了。
麦乳精,还是算了吧,你们担不起这么大礼数。
瞧瞧高远脸上的伤,高跃民叹声气后说道:“不带就不带吧,等周末你妈回来了,给她补补身子。”
高远笑着答应一声,把父亲推到里屋让他去休息,自己也脱了衣服爬到上铺,钻进被窝,辗转反侧了半晌后才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高远睡得并不怎么踏实,他不会没心没肺到这种程度。
重生这么奇幻的事情发生在谁身上,谁都会感觉到惊讶、惶恐、难以置信,继而喜出望外。
次日一睁眼,做了一晚上梦的高远打量着屋里简陋的陈设,才再次确定自己确实回到了1977年这个寒冷的冬日。
有一说一,这不是一个最好的年代,却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熬过了今年,等到明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就会进入到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时期。
高远揉揉乱糟糟的头发,从被窝里钻出来。
他穿上枣红色毛衣,一条肥大的棉裤外面套着条军绿色裤子,把秋裤塞进毛线袜子里,又蹬上双黑绒布千层底的老棉鞋。
看一眼这身时代特色鲜明的打扮,高远哑然失笑,他拿了搪瓷脸盆,把毛巾、胰子、牙膏牙刷放进脸盆中,打开门,奔大院公用水池边洗漱。
大杂院住了四户人家,共用水,到处都是私搭的窝棚和小厨房,鸡零狗碎满地都是,邻里之间相处的不怎么和谐,甚至可以说矛盾重重。
原因是高跃民一直有个念想,想把这套老宅子要回来。
他只要行动了,就相当于侵占了其余三户人家的利益。
因为其他三家住户都是被组织上安排过来居住的,高家把房子收回去了,他们就得搬家,就得去各自的单位要房子。
不然一家人全得睡马路。
高远记得,上辈子老爸确实为了这件事情张罗过,前后跑了两年多,上面才松了口,把房子还给了自己家。
可这三家住户却死赖着不肯走,后来还是他那个混不吝的小叔使了些不光彩的手段,才逼得三家住户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今儿天气不错,虽然冷,阳光很明媚。
已经八点钟了,院子里各家各户该上班的都去上班了,只有住在东屋,已经退休的刘前进老两口不知道在屋子里忙活什么。
高远拧开水龙头刷牙洗脸,洗漱完毕后往东屋看了一眼,发现刘婶正透过窗户鬼鬼祟祟往外瞧。
这个刘婶是个事儿妈,惯会嚼老婆舌头,张家长李家短的,杂院里百分之八十的邻里矛盾都是被她那张破嘴挑唆起来的。
高远平日里对她敬而远之,倒不是说怕了她,他只是懒得跟一个泼妇打嘴皮子官司。
见刘婶又在暗戳戳观察自己,不知道存着什么坏心思,高远俩眼珠一转,手指肚往水管上一堵,留一条缝,把水龙头拧到最大,水压上来了。
呲地朝东屋玻璃飙射过去。
一道水流击打在玻璃上,刘婶猝不及防,吓得妈呀一声,倒退了三步,跺着脚破口大骂道:“小兔崽子,你作死呀!”
高远拿起脸盆,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哈哈大笑着往屋里走去。
他又穿了件棉袄,外面罩一件蓝褂子,往墙上挂着的带有“牡丹花”图案的镜子前一站,镜子里映出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
头发略有点长,鬓角都快遮住耳朵了,眼睛贼亮,鼻梁高挺,唇红齿白,微微一笑,给这张俊俏的面孔平添了几分叛逆。
1米79的身高,在这个年代里妥妥是个大高个,就是有点瘦,竖在镜子前跟电线杆子似的。
好在17岁的年纪,身体状态极佳,心脏、脉搏强劲有力。
他满意地扯了扯嘴角,方才拿了个网兜,锁好门走出院子。
高远家住的这地儿叫新开路胡同,胡同全长742米,呈东西走向,东起朝阳门南小街,西至东单北大街。
这条胡同已经有400多年的历史了。
在明朝的时候,这里属于明时坊,称之为“新开口”。
到了前清,就被划归镶白旗管制了,在爱新觉罗牛皮癣年间被正式命名为新开路胡同,之后,这个名字便一直沿用至今。
胡同里名人故居不少,最著名的当属是宁郡王府,康熙的孙子,怡贤亲王十三子胤祥的第四子爱新觉罗·弘晈的府邸。
另有73号院,是协和医院的院长楼。
协和医院第一任中方院长在这座院子里住了好些年。
高远边走边饶有兴趣打量着道路两旁的住宅,一股子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
路过供销社,他买了二斤苹果,用自带的网兜装着,向南,奔东四十条,在十三号院门口停住脚步。
见大门开着,高远驻足往里看了看,方才向院子里走去。
这就是乔珊的家,一个独门独户的院落。
他刚进门,就被出来倒尿盆的乔东看见了。
乔东脸黢黑,没好气地问道:“你又来干嘛?”
高远尴尬一笑,凑上前说道:“东哥,我来给乔珊同学道个歉。”
一眼瞧见他手里拎着的苹果,乔东哼了一声,说道:“没那个必要,你回去吧,今后别在我妹妹面前出现就行了,要是让我知道你再敢骚扰她,你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从屋里传出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哥,你在跟谁说话啊?”
再加上恢复工作近在眼前,车间主任基本上不给他安排重体力劳动了,他更是精神愉悦。
所以就开起了玩笑。
张雪梅一听,白了他一眼,说:“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上了。”
高跃民一点都不生气,往脸盆里舀了半瓢凉水,又拿起暖瓶兑上热水,试了试温度后洗了手,走回来坐下后乐呵呵说道:“夫人教训得极是,这刚吃了没几天饱饭,我不该对吃喝有那么多需求。
思想不端正了,存在严重的享乐主义,夫人放心,我改,我一定改。”
张雪梅噗嗤笑了,塞给他一个玉米面、白面两掺的馒头,说道:“你今天可够贫的,少啵啵两句吧,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高远也拿起个馒头,一掰两半,夹了块酱豆腐搁里面,挤匀了,咬一口嚼嚼咽下后说道:“人的需求共分为五个层次,最基础的是生理需求,接着是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以及自我价值实现需求。
吃喝就属于生理需求。
老爸说得吃饱喝足,其实并不是啥过分的要求。
当然,在现如今这个社会大环境中,能吃口饱饭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是追求吃得好一点,也不能说就是犯了思想错误。”
听了他这套理论,高跃民愣了一下,接着问道:“儿砸,你想表达什么观点啊?”
高远又咬了口热腾腾的馒头,笑笑后说道:“没啥观点要表达,我是想说,能吃上口肉,谁愿意去吃糠咽菜呢。那个啥,爸、妈,这高考也结束了,我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就打算明天去护城河那边钓鱼,二位说可以吧?”
高跃民也是个垂钓爱好者,高远的钓鱼技术还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闻言,他倒是没啥不同意见,说道:“去钓几竿子也行,不过你得注意安全啊,这大冬天的,冰面上可滑。”
见高远点头说好,高跃民又给出了建议:“别去护城河钓,要去你就奔后海,护城河里不干净,据说早年间,谁家有饿死的,病死的人,早夭的孩子,都往护城河里扔。
护城河有鱼,但大多数鲶鱼。
那玩意儿喜腥,就是靠吃死人存活,太脏了,你钓上来也不能吃。
后海那边就不一样了,水质清澈,水面也开阔。
你奔西边走,躲着点儿滑冰的小青年们,在冰面上凿开个窟窿就能有鱼上钩。
二三两的鲫鱼不老少,运气好的话,你说不定还能钓到白鲢或是黑鱼。”
张雪梅日常互怼道:“瞧你眉飞色舞的样子,一说起钓鱼来你还滔滔不绝了,工作上可没见你这么上心过,要不你也请天假跟儿子一起去过把钓鱼的瘾吧。”
高远和高跃然又笑了起来。
高跃民面色一囧,吃口馒头夹一筷子酱黄瓜,咽下后说道:“这么关键的时候我可不敢请假,我这不是给儿砸传授一点钓鱼的经验么。
我看出来了,儿砸去钓鱼是为了改善大家的生活,能多钓几条,咱们就能多吃几顿。
我还想着......”
他叹声气,没继续往下说。
高远是理解父亲的想法的,看着父亲满面愁容,他说道:“您是想,我有了鱼获后,炖几条鱼给我大伯送过去吧?”
高跃民眼睛一亮,说道:“你能理解老爸的心思,老爸就格外高兴,没错,爸就是这么想的。”
高跃然的神情也黯淡下来,听了高远的话后亦是双眼亮晶晶的。
她是两个哥哥一手带大的,对大哥、二哥感情深厚,一想到大哥现如今还在牛棚里遭罪,心里就一阵阵的发紧。
好在侄子是个有心人,这时候还能想着他大伯。
高跃然有点激动,对高远说道:“小姑打小没白疼你,小远,谢谢了。”
“见外了不是,跃华同志不仅是您和我爸妈的大哥,也是我亲大伯,我给大伯做些好吃的,照顾一下大伯的生活还不是应当应分的,只要钓到鱼了,我明儿就炖一锅给大伯送过去,让大伯补补身子。”见气氛有点凝重,高远笑着说道。
“二哥二嫂,小远是个孝顺孩子。”高跃然说道。
张雪梅点头认可道:“这个臭小子仿佛一夜间就长大了,变得我都不太适应了。不像高山那个浑蛋玩意儿,他爸刚被隔离审查,他就迫不及待地跟他爸划清界限,良心都被狗吃了。”
说起大侄子高山来,高跃然也满脸气愤:“那就不是个东西,还有我那个势利眼的大嫂,唉......”
高跃民显然不想提这件事情,他沉声说道:“好了好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小远,你明天去钓鱼,家伙事儿准备齐了没?”
“我正想说这件事情呢,得麻烦小姑明天帮我弄卷化纤线,还得辛苦老爸您托工友师傅们帮我弯两个鱼钩。”
“化纤线没问题,明天一早你跟我去厂里拿就行。”
“鱼钩咱家有现成的,待会儿我给你找找,就不用麻烦厂里的工人师傅了。”
那就妥了。
高远笑着说声好,又拿起一个馒头吃了起来。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张雪梅打趣了一句,还是把憋了两天的话问了出来:“话说你们俩考得怎么样啊?”
高远大言不惭道:“我觉得我没问题,题目不难,被录取基本上板上钉钉。”
“吹吧你就。”高跃然撇着嘴,又叹声气道:“运气好的话,我能考上大专,本科是不敢想了,好在我报名的时候选择了服从调剂,要不然,连大专都没得上。”
“大专也行啊,毕业后也是国家干部,国家给分配工作。”见她情绪不高,高跃民安慰了一句。
张雪梅也说道:“你二哥说得对,只要有学上,能顺利完成学业,毕业后就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就是然然,你这个找对象的问题得提上日程了,你也27了,真想单一辈子不成啊?”
高远使劲点头:“嗯嗯嗯,对呢,再单着就真成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高跃然打他一下,脸通红,说道:“别起哄架秧子啊,你跟着裹什么乱呐!那个啥,二哥二嫂,我这事儿不着急。”
高跃民是知道情况的,自己这个小妹之所以找不到对象,说到底还是因为受大哥牵连所造成的。
没有哪个男青年愿意娶一个右派分子的妹妹当媳妇的。
没人愿意承担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着的巨大风险。
“我相信,随着邓老的再次出山,组织上一定会把大哥的情况搞清楚的,大哥距离被平反,应该也没多少日子了。到时候,咱们集全家之力,给小妹找个好对象。”高跃民活跃气氛道。
“二哥,你又拿我开涮。”高跃然脸红红的。
一家人开怀大笑起来。
吃过晚饭,高跃民从里屋找出了两个鱼钩递给高远,又拉着他在床边坐下,告诉他明天该去什么地方挖蚯蚓。
高远上辈子就是钓鱼佬,对京城各地儿的情况也非常熟悉。
但老爸好为人师,他也就耐着性子听着。
老爸滔滔不绝讲了一个多小时,心满意足了,去外面打水洗脚,准备睡觉。
高远也拿着脸盆接了些凉水回来,兑上热水,泡了个脚,泡去满身疲惫,上床休息。
在这个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的年代中,人们大多早早休息。
有条件的家庭还能听段收音机,打发一下无聊的夜晚时光,买不起收音机的家庭,晚上的娱乐生活只能是夫妻二人造小孩儿。
所以,这个年代里每个家庭有三四个孩子司空见惯。
隔天高远睡了个懒觉,睁开眼时家里已经没人了。
老爸去上班了。
照顾了他两天的老妈一大早也回了乡下。
小姑见他睡得沉,没惊动他,给他留了张纸条,让他睡醒后去厂里找自己。
高远起床,穿好衣服后去水池洗漱了一番,不出意外,没看到刘婶出来。
洗漱完,他回到屋里,见桌子上有老妈特意给自己留的馒头、稀粥和咸菜条,他也不讲究,坐下后就开吃。
填饱肚子后拎着铲子和竹竿出了门。
先奔区纺织厂,用一根前进烟打通了门卫大爷的关系,顺利见到小姑。
从小姑手里接过一卷化纤线,高远问道:“多少钱啊?”
高跃然推了他一把,说道:“走人吧你,多钓点鱼啊,回头也给我送几条来。”
高远也不跟她客气了,笑着说道:“没问题,等着吃鱼吧您呐。”
说完就走,直奔后海,先按照老爸的指点挖了些蚯蚓,然后在后海北沿挑了个宽阔的水面开始凿冰。
12月的京城特别寒冷,小风吹在脸上,跟刀割一般。
高远费了半天劲才把厚厚的冰面凿开了15、6公分。
额头上见了汗,他的身子也暖和起来。
来之前,他又想起来一事儿,没有铅坠不行啊,于是便翻箱倒柜找了一个螺丝母带过来,绑在化纤线上充当铅坠。
又把鱼钩系好,把铲子上的冰碴子清理了一下,放在冰窟窿边上,往上一坐,挂上蚯蚓裹紧军大衣,这才不紧不慢地将鱼线投入到冰窟窿里。
此时的水温已经很低了,鱼儿缺氧,有点氧气灌进来,就会一窝蜂地朝窟窿眼这边游过来。
高远刚把线放进去,握进竹竿,就感觉到鱼线绷紧了。
他双手抓住竹竿猛地往上一提,很沉,确信这是中鱼了。
鱼儿在水里拼命扑腾着。
高远也跟它较起了劲,这个时候是不能硬往上拽的,越拽越容易脱钩,得慢慢瘤,等遛得鱼没那么大力气后,再往上一提,就成了。
六七分钟后,高远感觉到鱼儿没多大劲了,果断提竿,一条白鲢浮出水面。
他乐了,老爸说得对,运气不错,第一竿就中了条二斤多的鲢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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