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的苔藓比往年厚了半指,绿得发黑。
祠堂后头的晒谷场腾起滚滚尘烟。
张老三领着后生们翻晒陈年稻谷,木耙划过地面留下蛇蜕似的纹路。
谷堆里忽然窜出一只灰毛耗子,拖着鼓胀的肚皮往河湾跑。
“追!”
不知谁喊了声,七八个后生抄着竹扫把围过去。
那耗子钻进王春杏坟头的鼠洞,爪子刨出的土里混着几粒发霉的烟土渣。
张老三蹲下身捻了捻土,指肚沾上星点猩红,像极了干涸的血痂。
暮色四合时,李二狗摸黑去牛棚添草料。
豆秸堆里突然滚出一个布娃娃,褪色的红肚兜上绣着歪扭的“杏”字。
他举着油灯细看,布娃娃的头发竟是真的人发编的,发梢还结着一颗青绿色的水藻球。
玉兰举着苕帚追打偷油老鼠时,发现灶王爷画像的嘴角多了一道裂口。
三根线香插在香炉里,燃出的烟柱扭成麻花状,直直指向河湾方向。
更邪乎的是村塾里的蒙童。
背书声里总掺着个女声,孩子们的手掌印在黄泥墙上,竟比往常大出一圈。
塾师用戒尺量过,每个指节都多出一截虚影,像是泡涨了又缩回去。
七月初七晒衣节,家家户户把箱底衣裳摊在竹竿上。
刘老太的裹脚布晾到晌午,忽然无风自动,在日头底下拧成个人形。
赶集的货郎经过时,听见布匹堆里传出女子的哼唱声,调子正是二十年前王春杏常唱的《采菱谣》。
河神庙的供果隔夜就蔫巴,庙祝换了三茬鲜桃仍不顶事。
直到有天清晨发现供桌下积着一滩水,里头游着两只通体透明的小虾,这才想起该供些河鲜。
说也奇怪,撒了一把活河虾后,香炉里的香灰竟结出莲花状的纹路。
秋收开镰那日,李二狗挥镰割倒最后一片稻子时,在田埂下发现一个朽烂的梳妆匣。
铜镜背面黏着一绺长发,胭脂盒里凝着黑红色的膏体,闻着竟还有淡淡的桂花香。
玉兰用木簪挑了点抹在手背,夜里那处皮肤下竟浮出一朵梅花印。
寒露过后,张老三带着后生重修王春杏的坟。
新培的土里掺了朱砂和糯米,坟头压上青石片。
动土时挖出一窝冬眠的草蛇,每条蛇头上都顶着一撮白毛。
守林人捉了蛇泡进烧酒坛,封坛那日全村都听见坛底传出指甲挠陶壁的声响。
腊月二十三祭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