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地织着,她倚在窗前轻哼,指尖不经意地抚过掌心血痣,忽闻邻室传来爽朗男声:“姑娘可是姜国旧人?”
她略微滞了滞,红纱下的面庞有些失神:“姜国已亡数载,难得有人记得。
公子好耳力…既已过去,姑娘如今身处暮雪阙,前尘往事,能忘的便都忘了罢。”
帘栊轻晃,她透过屏风瞥见青衫一角,恍若微光照影。
“既已入了这楚月楼,终此残生不过是任人取乐的浮萍而已,自然是不该记得的。”
她勾唇自嘲,眸中漫染孤寂。
正逢此际,邻室却传来《黍离》的琴音,如松风过谷,泠泠入耳。
十二楼前明月夜,不知秋思落谁边。
一曲终了,他轻声询问:“在下明鹤,敢问姑娘芳名。”
“昭宁”……楚月楼檐角铜铃被风吹响时,昭宁正卸了满头珠钗,镜中映着倦容。
忽闻邻室传来冰弦轻拨,她阖目聆听,是《折柳曲》的调子。
她愣愣地抚上案头半卷引魂诀,又听得隔壁传来嗤笑:“阿宁今日唱的《玉树后庭花》,可比去年多转了三个宫调?”
她笑而不语,起身将窗棂推开半寸,夜风裹着檀香味漫进来。
“青禹峰的云雾茶,此刻该凝成第一茬春雪了。”
说罢,她取过一旁的白瓷盏,倒了半盏冷茶,听着琴声应和着檐雨,在寂静的更漏声里织成绵密的网。
自去年上元节起,这般隔帘夜话已经逾三百余日。
二人虽同在楚月楼,可都默契地以为不见方能阔阔而谈。
明鹤总在丑时三刻抚弦,她便备好两盏茶,一盏自饮,一盏递与他窗前。
他说暮雪阁的雪狐会衔着冰棱筑巢,她便讲起从前姜国女子会用樱花瓣酿成胭脂。
他教她辨识《胡笳十八拍》里的雁鸣曲调,她便将姜国童谣轻轻唱给他听。
有时琴音忽延转急,她便知他又想起那柄断弦的焦尾琴。
若见月光在墙上映出摇晃的枝影,必是他倚着窗棂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