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阿原萧潇的女频言情小说《两世欢阿原萧潇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寂月皎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回首往事归不得(5)去掉傅姑娘话语里身为微贱女子的自伤处怜和逼不得已,她的供述其实很简单。朱绘飞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却也晓得一身肥膘坏了自己英伟男儿的好形象。临到娶妻之际,公侯之家嫌他蠢胖无爵,平民之家他又瞧不上。出身世家却因故没落清贫的女孩儿本是他最合适的选择,他却担忧对方看上的是自己的家世钱财,而不是他本人。于是,满怀纠结的朱绘飞决定找一个真心待他的;若这副尊容不能让姑娘真心相待,至少他可以用点别的手段让姑娘真心相待。棂幽想要钱财,想要朱家的珍奇药材,偶尔结识朱绘飞,正愁没手段在朱家出头;傅蔓卿则是个聪明人,看尽了同行前辈们的下场,早早便悟出,再怎样的媚曼风姿都有折损消逝的一天,最美好的年华就是最值钱的年华。她费尽心思要为自己的...
《两世欢阿原萧潇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回首往事归不得(5)
去掉傅姑娘话语里身为微贱女子的自伤处怜和逼不得已,她的供述其实很简单。
朱绘飞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却也晓得一身肥膘坏了自己英伟男儿的好形象。临到娶妻之际,公侯之家嫌他蠢胖无爵,平民之家他又瞧不上。出身世家却因故没落清贫的女孩儿本是他最合适的选择,他却担忧对方看上的是自己的家世钱财,而不是他本人。
于是,满怀纠结的朱绘飞决定找一个真心待他的;若这副尊容不能让姑娘真心相待,至少他可以用点别的手段让姑娘真心相待。
棂幽想要钱财,想要朱家的珍奇药材,偶尔结识朱绘飞,正愁没手段在朱家出头;傅蔓卿则是个聪明人,看尽了同行前辈们的下场,早早便悟出,再怎样的媚曼风姿都有折损消逝的一天,最美好的年华就是最值钱的年华。她费尽心思要为自己的皮肉生涯划上一个终止符。
朱绘飞即便肥胖如猪,也高高在上,翱翔于她们够不着的地方。年轻有财,出手大方,又是家中嫡子,若是嫁入朱家,当个寻常的姬妾,这一辈子也可衣食不愁了。
三人所需所求,很快一拍即合。棂幽为朱绘飞炼制遂心丸,并劝他用“出淤泥而不染”的傅蔓卿试药;傅蔓卿则放出手段来,若有情,若无情,欲擒故纵,加之药丸的助兴功效,能在某些时刻将对方好处放大十倍百倍,遂令朱绘飞认为药丸有效,拿出更多的名贵药材交给棂幽,甚至为傅蔓卿争风吃醋,才有茶楼找阿原吵闹的那一出。
“妾身只盼嫁入朱家,终身有托,岂会有坑害朱大公子之意?”她窥着景知晚的神情,“至于棂幽那药究竟用了什么药材,我也无从得知,只是……服用后的确看朱大公子比先前顺眼许多。”
景知晚温和一笑,“傅姑娘,服了那药,你便是看一头公猪,都会很顺眼。”
同理,朱绘飞服药后看母猪都会顺眼……
看傅蔓卿涨红了脸,景知晚也不理会,负手走出房去。
阿原忙紧随景知晚步出,问道:“不再细问问?”
景知晚道:“这样朝三暮四的女子,棂幽不可能把鸡血、蘑菇这类惊世骇俗的配方告诉她。何况她所说的和朱绘飞所说大致相符,应该不假。”
阿原思量着,昨日回到衙门天色已不早,景知晚若曾和朱绘飞仔细聊过,多半是他离开厨房后便直接去见了朱绘飞,——更有可能,李斐派人找他时,他正在朱绘飞那里。朱绘飞虽是嫌犯,如今证据不足,朱斐再不敢将他关大牢里去,关押他的屋子只怕比阿原的卧房还舒适。
想象着景知晚和朱绘飞同处一室,一脸清傲地欣赏着秘戏图,阿原哆嗦了下。
见阿原不说话,景知晚忽道:“你怎不进帐帷内瞧瞧,傅蔓卿的那位贵客兼恩客是哪位?”
阿原笑了笑,“我以为景县尉应该对此更感兴趣。”
虽察觉帐帷内有人,但对这位新来的县尉,她完全摸不着深浅,的确想试试景知晚能不能发现,看看他会怎样处置。
何况夜宿青楼的能有什么好人?多半如朱绘飞那般肥头胖脑,还衣冠不整。若一掀帐幔,床上躺着堆白花花的大肥球,岂不反胃?她早饭吃得不多,还有一堆事要处置,不想吐光,此等好事那当然要留给吃了一碗粥两个鸡蛋的县尉大人……
阿原想象县尉大人呕得俊脸发青的模样儿,正有些悠然神往时,景知晚冷冷瞅她一眼,“我对男人没兴趣。”
阿原笑嘻嘻道:“我对男人也没兴趣。我只爱看傅姑娘那样的美人儿,举手投足都是戏,美不胜收。”
景知晚道:“可惜……她就是吃再多药,对你也不会有兴趣!”
阿原道:“可惜……她就是没吃药,都会对县尉大人很有兴趣呢!”
她仰着脸,晨间微暖的阳光投在她面颊,如玉的肌肤笼了浅浅的红,那笑意便愈显出几分顽劣。景知晚眯眼,似想斥责于他,却又抿了薄唇,抬手在她额上敲了一记,快步向前走去。
阿原被敲得有些懵,恍惚间那阳光揉碎了般撒到眼里,莫名地热和刺。
待回过神来,景知晚已走得远了。
阿原忙追过去,问道:“还准备去哪里?”
景知晚道:“你方才不是问了棂幽可能的落脚之处?过去查查吧!”
阿原看着他瘦削得显出几分病弱的身形,笑道:“景县尉不嫌累,我自然奉陪!”
景知晚睨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
阿原越看越觉得她的顶头上司很欠抽,除了人生得好看,手长得秀气、饭煮得好吃,简直一无可取。
回首往事归不得(1)
原家大小姐十指纤纤不沾阳春水,让她弹琴画画吟诗作赋,必定比洗手做羮汤轻易得多,更别说跑到灶下做个烧火丫头了。
小鹿心惊胆战地看着自家小姐,甚至已瞄好水盆水缸的所在,预备阿原一旦操作失误引发火灾,立刻扑上前英雄救美,绝不让烧鸡变成烧人。
但想象中火烧县衙的情形并未出现。阿原不过略问了问,便用火石引燃柴草,一根根添着柴枝,甚是妥当,还有闲暇观察景知晚的动静。
景知晚挽起袖子,露出清瘦却好看的一双手,先找出两把木耳用水泡了,才将半熟的鸡捞出冲洗过,加了清水重新入锅,又在四处转一圈,手中便多了黄茋、当归、枸杞等配料,又取来姜葱等物,熟练地切成丝,与配料一起裹入纱布,捆好,放入锅中,然后去清洗渐渐泡开的木耳。
阿原看着他修长白净的手指灵巧翻动,一时看得呆了。
景知晚淡淡投来一瞥,“若你不想天亮都没得吃的话,看好你的火。”
阿原忙看灶下时,柴火果然小了许多,忙往里塞了塞,又添了几根柴枝,将炉灰拨得空些,便见那火很快又旺上来,却将她的脸映得红红的,鼻尖的细密汗珠平白让她的面容多了几分平时没有的天真。
景知晚瞥她一眼,忽一掌用力击在水盆中。水花四溅,和几片褐黑的木耳残渣迅速湿污了他的衣衫。
小鹿惊愕看他时,他顿了顿,已若无其事地一笑,“木耳洗好了。”
两刻钟后,在隔壁候着的李斐被扑鼻香气吸引,也不顾君子不君子,奔过来查看曾让他失望不已的夜宵。
小鹿愣愣地看着锅里那诱人汤汁,以及花朵般起伏其中的木耳,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忽觉出口角有些湿,忙拿袖子擦了擦,才发现口水都已流了出来。
景知晚用一块月白无纹的帕子将修长好看的手仔仔细细擦干净,随手将用过的帕子丢到小鹿怀中,“去洗下手,给他们盛汤吧!”
小鹿傻傻地接了。景知晚素衣裹于颀长身段,依然纤尘不染,走过去跟李斐打了个招呼,径取了外袍走出去。
小鹿禁不住叫道:“喂,你不喝汤吗?”
景知晚仿佛低低一叹,“不喝。过了亥初,我不再进食。”
“为什么?”
“会发胖。”
“……”
小鹿摸着自己的圆脸,心中立时陷入天人交战。片刻后,天理便被人欲打得溃不成军,烟消云散。于是,她立时冲向美妙的鸡汤。
此时景知晚已走到门口。从阿原的方向,恰能看到他窗外的身影。
行动之际,那身姿宛若敷着层月华,又似笼着层清霜,不见半点烟火气息,仿若方才洗手做汤的男子根本就是她的幻觉。
但他走不走,似乎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把汤做好了。
盛完给李斐、阿原的两碗后,锅中剩汤大约还有一碗多,小鹿差点连骨头都啃了,又往锅底那点汤汁张望了无数遍,恨不能把大锅取下,细细舔上一回。
李斐将最后一块鸡翅骨吮了又吮,眼见再吮不出滋味来,才意犹未尽地舒了口气,正一正脸色,向阿原道:“瞧来我们景县尉着实是个通才!通才!阿原,你要好好把握,不要错失良机!”
阿原也觉那汤极好喝,柔韧的木耳比鸡肉还要味美。大约从前在原府也喝过这样的汤,尝来竟有几分熟稔。但她出身富贵,倒还不像那二位惊艳,依然细嚼慢咽,一碗汤才喝了一半。闻得李斐跟说话,她顺口应了,才疑惑地抬起头来,“什么良机?他大约……也不会天天炖汤给咱们吃吧?”
李斐依然笑得正气,“那是自然。看他这模样,多半只是因为什么缘故一时出来历练历练,早晚会回京。但他这样的手艺,若是一直藏拙,未免可惜。”
“嗯?”阿原看着他正气的脸,鸡汤之外,忽然嗅出了狐狸的味道。
果然,只听李斐道:“你虽聪慧美貌,能文能武,可到底是女子,便是当捕快,也不能当一辈子。你看这景县尉年纪轻轻,有才有识,家世也不简单,最重要的是,能煮那么好的汤!若能勾得他动心,哄得他日日为你洗手作羹汤,至少他在沁河县这段日子,咱们也能跟着口福不浅呀!如此于人于己大有益处的好事,何乐而不为,何乐而不为!”
“咳——”
阿原呛出了一大口鸡汤。
连环未解负深盟(3)
阿原来到朱绘飞屋子时,正听得朱绘飞咆哮不已,震得窗外一只真正的画眉惊恐地拍着翅膀,只恨脚下绑了细细的铁链子,怎么也逃不开气震山河的嚎叫。
屋内药味冲天,一炉丹药正被踹翻在地,药丸滴溜溜滚了满地。原来朱绘飞是朱家长子,屋子极大,却是单独的一间辟作了丹房,瞧来是打算继承他父亲衣钵,将炼丹进行到死了。
景知晚正捏开一粒药丸说道:“用的材料不错,一颗药丸的价值应该顶得上半碗米饭了。”
朱绘飞正擦着满头的汗,闻言更是暴跳如雷:“这里面用了千年人参、百年灵芝,一颗药差不多能顶得上这么大的一块黄金,你说顶半碗饭?景兄弟,你家饭粒是金砂煮的吗?”
景知晚含笑看他,言语温和:“倒也不是。只是当年的萝卜和现采的蘑菇,除了新鲜味美些,实在不比米饭营养丰富。”
“萝卜!蘑菇!”朱绘飞抓狂,“里面还有灵鹤血!你怎不说里面是鸡血!”
景知晚又将那药丸细细拨了拨,眉眼更是和煦如春日暖阳,“大公子,你说对了,这里面渗的是鸡血。”
朱绘飞怒道:“你方才还说那个地上捡的那空瓶子里有灵鹤血的气味……”
景知晚笑意温柔,“大公子,瓶子里有灵鹤血的气味,和这炉丹药用萝卜、蘑菇加上鸡血炼制,并不冲突。”
小鹿刚走到门口,开始尚以为听错了,待得听景知晚细说那丹药的配方,忍不住笑得弯下了腰,“萝卜、蘑菇、鸡血?哈哈哈,朱大公子何不直接炖汤来喝?总比炼成这黑乎乎的模样更味美、更爽口吧?”
李斐咳了一声,阿原忙向小鹿示意,止了她太过张扬的嘲笑,走过去问道:“什么空瓶子?”
那边差役已用托盘呈来一个瓶子,并两颗捡起的药丸。
景知晚懒懒地扫向她,“听闻原捕快颇通医理,想来更能辨得分明。”
他的声音清醇柔和,本该令人听得心舒神泰,可阿原入耳总似能听出其中嘲讽之意。她又将他打量两眼,方懒懒道:“我并不懂医理。景县尉为何认为我一介武夫会通晓医理?”
景知晚微微一笑,“我略通医理,方才辨得出丹药原料。原捕快不通医理还闻得出药味差异,莫非真是狗鼻子?”
他揉了揉他俊挺如玉琢的鼻梁,又是一笑,竟拂袖走出屋去。
这一回,连朱绘飞都已听出景知晚在嘲讽阿原了,大是解气,但眼见景知晚离屋,不由地慌了,连声唤道:“景兄弟!景兄弟!”
李斐走到阿原身边,低声问:“你们以前见过?有过节?”
阿原终于确定景知晚不仅不喜她,甚至可能厌恶她,却也只能摇头道:“没有。”
李斐疑惑,“可我看他待人不错,对你怎会……”
阿原摸摸自己的脸,冲李斐做了个鬼脸,“或许……嫉妒我比他美貌?”
李斐撑不住,“噗”地笑出声来,“这个,倒也可能……”
小鹿眼睛滴溜溜转着,得意地冲阿原使着眼色。
景知晚嫉妒阿原的美貌……嗯,相比之下,似乎求而不得因爱生恨的可能更大些。
不过,恨也罢,恼也罢,阿原拍了拍自己的剑,没觉得自己需要退缩或害怕。她去检查那只在角落里捡到的空瓶子,也揉开一只药丸细察,然后说道:“我虽不通医理,倒还真能从这药丸子里闻出鸡肉味儿来……小鹿,晚上我想吃小鸡炖萝卜。”
朱绘飞冲到她跟前,胖指头差点指到她鼻子,“你血口喷人!”
阿原笑眯眯向小鹿道:“再来一盅鲜蘑汤,别放猪肉。听闻猪肉吃多了不但会胖,还会蠢,蠢得跟猪似的……”
“你……”
“不过今天开始,你大约不会再蠢下去了!”阿原转向李斐,“空瓶中有残药气息,应该就是装那假灵鹤髓的瓶子。朱绘飞近日接连取过灵鹤血,却用鸡血炼药,更见得大有嫌疑!请大人将朱绘飞收监,进一步讯问审理!”
李斐虽万分不愿得罪皇室宗亲,但如今线索分明都在指向朱家兄弟,只得道:“来人,先将朱绘飞带回衙门,待详加审理后再作处置!”
朱绘飞叫道:“什么叫我大有嫌疑?姓原的你脑子被女人啃掉了?我为何要杀我爹?”
阿原踢了一脚翻在地上的丹炉,笑容灿烂,“因为你脑子已经被这丹炉炼化了啊!正常人是不会杀父,可正常人会拿萝卜、蘑菇来炼药吗?”
“……”朱绘飞转头向缩在屋外的小厮咆哮:“棂幽呢?”
那边小厮嗫嚅道:“棂幽师父多在屋中为大公子炼药,很少外出。不过自从老爷出事,似乎就没再看到棂幽师父……指不定到傅姑娘那里去了……”
阿原向井乙使了个眼色,井乙明了,立时带了一名公差出去,径奔花月楼而去。
李斐则安抚道:“朱绘飞,也只是请你过去协从审讯而已。真相如何,自然还需继续调查。”
朱继飞紧挽着他兄长的胳膊,说道:“要去也可以,需我带了侍仆相伴才行。”
李斐原就没想着他小知县真能拿这宗室子弟怎样,闻言便顺手推舟道:“若二公子执意如此……那就请二位尽快安排一下吧!”
朱绘飞听得弟弟相伴,倒也安心不少。见朱继飞去安排父亲后事,也向朱夫人和诸管事嘱咐了几句。朱夫人和两三名姬妾的屋子也已有人搜查过,倒不曾查出不妥,暂时便不用带回衙门了。
朱夫人倒还罢了,此时那报官的王管事却又叫道:“大公子,二公子居心叵测,你留他在身边,小心和老爷一样,被他害得死无葬身之地啊……”
阿原在旁听得乐了,“王管事既不放心,一起往衙门走一趟吧!不过朱家家大业大,倒也不用担心死无葬身之地。把那十几只鹤拔了毛当作大鹅卖给人下酒,大约也够买副薄皮棺材了……”
朱绘飞恨得跺脚,待要出门时,忽又转身,抱起桌上的一本册子和两轴画卷。
阿原问:“这是什么?”
朱绘飞吼道:“这是你们县尉大人送我的,莫非你也要查查?”
阿原不答,很不客气地抓过去。
朱绘飞忙捏紧时,却觉腕间某个部位忽被阿原指尖一指,却似被黄蜂刺了下,细而锐地一痛,“嘶”地吸气时,册子和画轴都已到了阿原手中。
她打开册子,只扫了一眼,就匆忙阖上,狠狠瞪向朱绘飞,面庞已泛起红晕。
朱绘飞“啐”了一口,说道:“看什么看?子曰,食色,性也。这事儿谁不爱?若不是这事儿,你爹妈怎么又生得出你……大惊小怪的,可见是个没见识的!”
小鹿瞧着主人脸色不对,连忙蹩过来抽阿原手中的画轴。阿原阻拦不及,已被小鹿抽开绳扣,“哗”地一声整轴画流泻下来,顿时一览无余。
春凳上卧着的女人,站在女人两腿间的男人,散落在地间的衣裙披帛……顿时映入眼帘,——竟是一幅密戏图!
这媚曼春情,可比外面的锦绣韶光还要旖旎几分。
是耶非耶故人叹(1)
左言希似乎并未留意阿原,看着景知晚步入,便让他在案边坐下,抬手为他诊脉。
半晌,他道:“调养得倒还好,只是还需放宽心胸,不然夜间睡不安稳,便是做出再美味的饭菜也会食难下咽,只能瘦得跟鬼似的。”
他的话语其实也很刻薄,但他神情柔和,怎么看都是名士高人的温厚蕴藉,叫人见而忘俗,再觉不出言语间的尖锐凌厉来。
那厢侍儿已奉上清茶,阿原等站得颇远,都能嗅出那茶香来。
可惜他们很快连茶香都没机会闻。有形容秀美的侍儿走上前,有礼却疏离地请他们到耳房里用茶,摆明了不想他们打扰那二位叙旧。
没错,是叙旧。
二人谈笑晏晏,阿原丝毫没看出景知晚有查案的意思。
或许,他今天就是过来找老友叙旧的。
不过想着这贺王义子跟她可能的交集,阿原宁愿景知晚只是过来叙旧的,她便能悄无声息避开这位,免得被人识破身份,再次陷入众美环绕的尴尬境地。
从前的原清离为何喜欢那等放浪荒诞的生活?她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
但也许,从前的原清离也想不通,阿原为何放着金尊玉贵的贵家小姐不做,跑来做了这么个跟下里巴人打交道的小捕快。
不是从前的原清离中了邪,便是如今的阿原中了邪。
阿原感慨之际,侍儿已奉上茶来,倒也清香扑鼻。
阿原正待品茶,目光扫过侍儿纤细的手指,吸了口气,忽笑问道:“还未请教姑娘名字,在这府上几年了?”
大户人家的侍婢极懂规矩,见她询问,虽有些诧异,依然恭敬答道:“奴婢小玉,在这别院已有两年多了!”
阿原点头道:“贺王府果然与众不同,看把小玉姑娘调理的,跟枝玉簪花似的清丽可人。”
但凡事间女子,无不爱惜自己容貌,何况阿原风清骨秀,论起飘逸秀美,比起左言希、景知晚等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小玉闻她夸奖,早已红了面庞,冲着她掩口而笑,目光便有些含情脉脉。
阿原又看向她的指甲,微笑道:“这指甲颜色甚美,颜色娇俏又不显俗气,难得,难得。”
小玉忙答道:“这是用玫红色的凤仙花汁染的。那颜色的凤仙花不多见,当年贺王妃喜爱,便命人从京城带来花籽,在后院种植了不少。这花染指甲很好看,只是有些难上色。”
阿原问:“我在别处还没见过有这样颜色的。贺王府如今便有这花?”
小玉道:“这时节凤仙花还未开。我们染指甲用的是隔年保存下来的花汁。”
阿原啧啧惋惜,又喝着茶跟她闲聊。不一时,这别院里住了哪些人,女眷和侍女里又有哪些特别爱染指甲,无不打听得明明白白。她又道:“既然未开,小玉姑娘可否带我去挖上几株回去?我有个嫡亲的妹妹,平日最爱染指甲,若移几株回去,她必定欢喜得紧。”
小玉被这俊秀“少年”拉着说了这许久的话,颇有些心驰神荡,倒也愿意帮忙,说道:“咱们王爷需静养,不喜外人打扰。不过原公子要的话,我可以悄悄挖些过来送与公子。”
阿原明知王公贵族的府第,并没那么容易放外人进去,只得点头道:“如此,劳烦小玉姑娘了!”
待小玉离开,阿原也借口解手出屋,蹑着小玉的踪迹悄悄向后园内寻去。
她的怀中,正收藏着一颗害死朱蚀的“灵鹤髓”,仿制得惟妙惟肖,但其中一颗有细微的玫红色弯月状印痕。若非阿原是女子,看得细致,再认不出那其实女子刚染过的指甲留下的凤仙花汁痕迹。
这种颜色的凤仙花别处并不多见,但凤仙天生易生易长,算不得珍贵,故而住于贺府别院的女眷和侍女们都能采到凤仙花。
但爱用这种花汁染指甲,同时又可能接触药材的,只有侍奉左言希的小玉,和侍奉贺王服药的一名姬妾。
小玉挖凤仙花时,那姬妾正走过来,笑问:“这是谁呢,也爱这凤仙花汁?”
小玉酡红着脸,说道:“是衙门里的一位捕爷,说爱这颜色,要带给妹妹。”
那姬妾便道:“真真是有眼光!我也觉得好看。便是我们言希公子,也爱这颜色。上回还跟我要了一瓶,也不知送给哪个姑娘了!”
小玉道:“咦,公子这次回来后我才被拨过去服侍,倒不知他看上了谁家的姑娘。”
二人便开始说起左言希的风姿和学识,小玉固然两眼晶亮,连那姬妾都是一副悠然神往的模样。
阿原隐于一道蔷薇花篱后静静听着,便有些疑心那位深居简出养病的老贺王爷,帽子上会不会已经染上了一点春天的绿意。
听得他们交谈间再无有价值的线索,阿原返身欲待离去,才觉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一人,与她近在咫尺,差点和她撞到一处。
梦里不知身是客(1)
沁河县距离大梁西都不远,尚称得上富足。百姓安居乐业之余,也会看个戏儿,听个曲儿,寻些闲趣儿。
热闹的茶楼里,说书人正说得满面红光,双目炯亮。
“话说这燕国二皇子柳时文本已布局停当,要利用风眠晚将三皇子柳时韶引入圈套。只要三皇子出事,谁还能拦他继位?眼看一切顺利,三皇子被假扮风眠晚的女子刺倒,二皇子急忙带人奔过去看时,四周高墙忽然出现无数弓箭手,万箭齐发……”
“啊——”
众人正凝神听着,忽被这分不出是戏里还是戏外的大叫惊到。说书人正要敲下去的醒木在惊吓里歪了歪,擦过桌沿跌到了地上,滚到一个男人的膝前。
嗯,那人被压得动弹不得,膝盖便跪在了地上。
也是七尺昂藏的汉子,可偏偏被一个瘦瘦的少年紧紧抓住,后背也被少年的靴子抵紧,差点将他胸口压到地面。
少年才不过十八九岁,一身素白长衫,唇红齿白,眸明如玉,笑起来时更有一对梨涡漾起,看起来十分俊秀讨喜。他甚至十分温柔地向那男人笑道:“拿出来!不然把你骨头敲成一节一节喂我家小坏!”
他的手也瘦瘦的,白净细长得完全不像会武的人,但那汉子挣扎得胳膊上的肌肉都快爆出来,手腕却似被火钳夹住般挣脱不开。他终于惨叫着松开另一只手。
几只钱袋、荷包跌落地上,便听那边有人惊呼,纷纷摸向自己腰间或怀中。
茶楼老板已笑容可掬地迎上来,哈着腰道:“原爷辛苦了!辛苦了!小人便知道原爷出手,再没有找不出的贼人来!”
那汉子便有些绝望,“你……就是沁河新来的原捕快?”
少年眉梢眼角都蕴着笑,看上去居然有几分顽劣,“好说,好说!叫我阿原就好!”
他看众人将失物认领回去,潇洒地拍拍手,将那汉子一脚踹倒在地,那边便有身着便服的衙役持着绳索冲上前,将汉子捆了就走。
不论乱世还是治世,总少不了鸡鸣狗盗之徒、男盗女娼之辈。有这些人的地方,便少不了阿原他们这些捕快。
茶楼老板急急为阿原上茶时,阿原已捡起说书人跌落在地的醒木,在桌上敲了敲,“杨木的?”
说书人点头,惋惜地看着醒木上跌出的裂缝。
阿原还给他,“继续说书吧!说得好听,下回我带个乌檀木的给你。”
说书人眼睛亮了亮,连声应了。
那边已有人心急,也不顾得眼前的插曲,急急问道:“先生,后面怎样?三皇子死了吗?”
又有那见多识广的“嘁”了一声,答道:“三皇子哪里会死?谁不知如今燕国的皇帝,正是三皇子柳时韶?继位有半年了吧?”
说书人忙将醒目一拍,继续说道:“二皇子刚要去看三皇子有没有死,那边万箭齐发,竟将二皇子乱箭射死!站在那些弓箭手后面的,正是三皇子的红颜知己风眠晚!说起这女子,可真真了不得,长了副倾国倾城的相貌不提,更兼武艺高强,心狠手辣!她青竹梅马一起长大的师兄,只因挡了她的道,竟被她挑断脚筋,丢入山谷喂了狼!她这招将计就计,直接取了二皇子性命,将三皇子送上了皇位!”
他又拍了下醒木,便觉这醒木的确声势不够,低头瞧一眼阿原。不晓得这位刚到沁河两三个月便声名大震的少年捕快,会不会真的送他一个乌檀的醒木。
阿原显然听住了,侧着头若有所思,眉眼间便显出几分少年的稚气。
这时茶楼内忽一阵骚动,却是一个浓眉阔口的肥胖贵公子带了七八名奴仆奔来,喝道:“姓原的,你他妈打定了主意要跟老子抢女人是不是?”
又有一蓬着头的丫头冲出来,指着那贵公子的鼻子,气急败坏地叫道:“你谁啊,少坏我家公子爷名声!”
贵公子道:“花月楼的傅姑娘说了,非原沁河不嫁!我呸,一个小小的捕快,没品没级,跟我朱绘飞抢人?”
茶楼里多是无事耳听八方的闲人,晓得这贵公子朱绘飞乃是当今大梁皇帝的族人,又是家中嫡长子,平时任意妄为,花天酒地,闹出的事比说书人说的书还热闹,便也都顾不得再听说书了。
阿原却不愿成为八卦的主角,撇开朱绘飞不理,只问向说书人:“后来呢?三皇子当了皇帝,风眠晚必定当了皇后?”
说书人迟疑了下,“没有。燕帝后来立了他的嫡妻宁氏为皇后,风眠晚被送往晋国和亲,嫁给了晋国大将军李源。”
阿原叩了叩桌沿,嘀咕:“无趣!”
说书人纳闷。寻常男人们听说书,先关注的都是男人们的荣华富贵,罕有先问女子是否心愿得偿的。
他仔细看了看阿原平滑的脖颈,再联系隐约听到的一些流言,顿时恍然里钻出个大悟来,忙笑道:
“听闻那李源对风眠晚思慕已久,这眠晚姑娘也是自愿入晋和亲……”
那边朱绘飞被无视,几乎在咆哮:“原沁河!”
阿原抬头,“朱绘飞?”
朱绘飞横眉顿足,肚子上腆出来的肥肉晃了三晃,自觉更加威猛不凡,气吞山河。他拍胸道:“朱绘飞!”
阿原将足尖点在地上,活动了几下脚踝关节,扬腿踹出。
一块硕大的肥肉呼啸着掠过众人头顶,在惊叫和惨叫声里飞出茶楼。
奴仆们慌忙奔出搀扶时,阿原拍了拍手,“果然猪会飞!小鹿,走了!”
那蓬头小丫头连忙应了,跟在后面咯咯地掩嘴笑,“招惹咱家小姐,真是猪脑袋!”
众人都在惊叫哄笑,谁也没注意这么个小丫头在说什么。
只有说书人惊愕地看她两眼,然后喃喃道:“我的书还没说完呢!风眠晚和亲途中遭遇劫杀,被接入晋国时身受重伤,据说一身武艺全废了,连性情都变了个人似的……也好,也好,晋国若得风眠晚,岂不如虎添翼?更不肯听咱们大梁的了……”
自梁王朱煌杀唐哀帝自立,迄今已有数年。如今诸国并立,却都不如梁国强大,多向梁国纳贡称臣。独河东晋国以大唐嫡系自居,君臣悍勇,至今交战不歇,正乃梁国心腹大患。
只是此等家国大事,与他小小的说书人有何关系,又和那小小的捕快有何关系?
都是混口饭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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