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脸。
眉目如工笔勾勒，却蒙着一层青灰死气，仿佛刚从墓里爬出来的殉葬玉人。
“想活命就别动。”
崔琰甩去带钩上的血污，目光扫过少年脖颈的狼形刺青，“羯人？
可会说汉话？”
石勒啐出一口血沫：“狗……汉话。”
“好。”
崔琰解下大氅扔给他，“裹上这个，跟我走。”
铜驼街已成人间炼狱。
倒塌的神兽旁，饥民正用陶片刮铜锈。
他们相信吞服铜屑可抗饥饿，却不知那会让人肠穿肚烂。
更远处，一群孩童围着一口沸腾的大釜，为首的男孩高举木勺：“抽签！
抽到短棍的割腿肉！”
崔琰的马车从人群边缘疾驰而过。
车帘翻飞间，石勒看见先前喂雀的女人被架在火上烤，翡翠镯子熔成绿浆，滴入火堆发出噼啪爆响。
“为何救我？”
他攥紧大氅内的狼牙。
“你像一个人。”
崔琰望向宫城方向的火光，“我杀过的人。”
突然，马车急停。
长街尽头，数百支火把汇成赤蟒。
张方横槊立马，铁甲上沾着可疑的油渍。
他身后，骠骑营的士兵正将哭嚎的百姓赶入板车，麻袋下伸出无数青白的手。
“崔郎中这是要去哪啊？”
张方策马逼近，马鞭挑起车帘，“哟，还带着小羯奴？
莫非崔氏也学那些穷酸，改吃胡膻了？”
崔琰的指尖按在密信匣上，语气却恭敬如常：“奉东海王之命，往并州犒军。”
“犒军？”
张方突然暴喝，“老子的兵就在这儿饿着！
来啊，请崔郎中的车驾去营里坐坐！”
石勒的手摸向车辕暗格。
那里有把割肉的银刀，是他趁崔琰不备藏的。
“将军且看。”
崔琰突然掀开车座夹层，二十枚金饼灿若朝阳，“并州路途遥远，总需盘缠打点。
若将军愿行个方便……” 张方的瞳孔瞬间收缩。
这些金子足以让三千士兵饱餐十日——或者饱餐一顿某种特殊的“肉”。
“哈哈哈！
崔氏果然识大体！”
马鞭卷走金饼的刹那，石勒的刀锋已抵住崔琰后心。
却听这汉人低声道：“东南巷第三户地窖有密道，子时前必须出城。”
骠骑营让开道路时，石勒终于看清崔琰袖中抖落的物件——半片染血的指甲，嵌在错金蹀躞带的玉扣里，像一粒凝固的泪。
2 黑鹰渡辽（上）洛阳线：朱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