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子时三刻,西明门 崔琰的马车在尸堆中颠簸前行。
车轮碾过一具孩童的遗体,骨碎声被淹没在狂风中——那风裹着火星从太学方向卷来,把《尚书》的残页吹成漫天灰蝶。
石勒突然扯住缰绳。
东南巷第三户的院墙内,传出锯骨头的闷响。
“绕道。”
崔琰闭目按住太阳穴。
“你听。”
羯族少年瞳孔缩成针尖,“他们在笑。”
墙内确有一片笑声,混着酒坛碰撞的清脆。
透过门缝,可见十余名汉人士子峨冠博带,正围坐在庭院中。
他们脚下铺着蜀锦,锦上摆的不是酒肴,而是一具被肢解的女尸。
“诸君请看!”
为首的紫袍男子举杯高吟,竟是太学博士郑綮,“《左传》云‘肉食者谋之’,今日我等分食此胡妇,正是‘谋食合一’的雅事!”
刀斧起落间,一截小臂被呈上青玉案。
有人以簪子蘸血,在尸身背部题诗:“宁作中原脍,不为胡地鬼。”
石勒的狼牙刺破掌心。
那尸体的金发在血泊中蜿蜒如蛇,腕骨处赫然套着半只翡翠镯子。
“是粟特商人阿娜尔的妻子……”崔琰嗓音沙哑。
三日前这胡姬还向他请教《楚辞》,说想给未出世的孩子取名“正则”。
院门轰然洞开!
张方的铁骑如黑潮涌入,火把照亮郑綮嘴角的肉渣:“将、将军!
我等是在诛杀胡逆……” “诛逆?”
张方马槊横扫,案上人肝飞溅梁柱,“洛阳城内,只有本将配吃‘逆肉’!”
混乱中,崔琰猛抽马鞭。
马车撞开侧门时,他最后回望一眼——郑綮的头颅滚到阿娜尔妻子的尸身旁,两具尸体的嘴唇竟诡异地贴在一起,仿佛在进行一场死亡的清谈。
辽东线:鹰猎玄菟同一时刻,棘城以北百里慕容兰伏在马背上,任由朔风灌满衣袖。
她的髡发在月光下泛着铁青色,左耳垂悬着狼髀骨雕的耳珰,那是慕容部死士的标记。
“汉人的火,烧到天上去了。”
身后传来低沉的胡笳声。
慕容皝一袭白裘策马上前,手中把玩的正是半只翡翠镯子——与洛阳暗渠中漂浮的那只本为一对。
慕容兰按住腰间淬毒的匕首:“单于,邺城的探子已确认,石勒逃了。”
“狼崽子总要吃几次屎才能认主。”
慕容皝笑着摊开羊皮舆图,指尖从辽东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