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煜松没料到我会释然。
毕竟在他眼里,我总爱发脾气,倔得要命,永远不低头,不懂事。
他隐约嗅出异常,视线粘在那沓文件上,想细看,我已飞快转身离开,带上房门。
逃到了妈妈的病房。
她半靠着,精神有所好转,一脸讶异:“小念?
平常生日总和煜松腻在一起,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呀?”
眼角堆了细纹,仍盈满笑。
满心满眼都是我。
我望着她斑白的鬓发,担忧的眼神,绷紧的弦骤然断开。
泪水滚出眼眶,糊了满脸。
妈妈慌乱坐起,四处找纸巾,还是被我蹭湿了病号服,“哭什么?
谁敢惹我家小寿星生气?
生日就该开心才对啊。”
我深吸口气,努力平复胸腔,闷闷道:“我想离婚,去藏区援教,不想困在家庭的牢笼里。”
她微怔,轻拍着我后背笑,“可以的,如果这是你想好的决定。”
没有质疑。
没问一句原因。
没抨击我的不孝,也没怪我多年的忽视,她说只要我想,都可以。
就像小时候,别的同学喜欢绘画、跳舞,我却想从事老师。
她们总笑我刻板,胸无大志,一点没有艺术细胞和理想追求。
但妈妈说,小念喜欢就好。
父亲早逝,我遇见白煜松后,下意识在他身上疯狂找补童年的缺失,几乎成为病态的依赖。
起初,他也愿意宠着我,顺着我,拉我出泥潭。
可终究变了味。
我走了太远的路,忘记一开始支撑我前进的,本就不是爱情。
攥着妈妈的手,我哑声:“我本来煲好排骨汤的,不小心打翻了。”
她摇头:“你能来我就很高兴,对了,你什么时候启程飞藏区?”
“明早七点。”
就在此时,门被突然踹开,白煜松气喘吁吁,脸色铁青盯着我:“什么藏区?”
我立刻垮下脸,错开眼神张口就来:“妈妈想去藏区旅游,说等她痊愈后,和我去玩一趟。”
妈妈挂着微笑,极配合地点头。
他肩线稍稍松懈下来,仍有些狐疑,又挖不出真相。
按捺下疑惑:“到时候再商量,我不放心,抽时间陪你们一起。”
随后朝我递眼色,“走吧,小韵哄睡了,我们去接孩子回家。”
我暗道不妙,果然,妈妈眼睛瞪得像铜铃,险些弹跳起步,“孩子?
谁家孩子?”
我赶忙悄悄捏她手心,不动声色地摇头,终于将情绪安抚下来。
白煜松眼底迷雾更深,咬着牙,拉我到走廊,“这么重要的事,你都不通知她?”
“还是说你根本不上心!
难怪你不怎么提及,楚念,夫妻一场,你非要这么无情和自私?”
他压低眉眼,俊逸的脸上写满质问和斥责。
可袖口,还残留着喂宋韵喝汤时,不小心撒上的油渍。
我毫不畏惧,抬眼看他,“到底是谁先背叛,谁先不顾情义?”
他猝然抓住我领子,“要解释多少遍,我只是可怜她!”
“家丑不可外扬,你不要脸面,我还要,接了孩子回家再吵。”
到底越界没有,我作为妻子,看得不能再清,无语凝噎。
最后,只扬起讥讽的笑,“行啊,跟我来吧,我知道孩子在哪。”
我领着他,往太平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