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猛烈地咳嗽了几下,整个人看着出气多进气少。
“我知道这如今这样,是你的手笔。”
“我死了,你该满意了。
景禹是你手足兄弟,你放过他……”我温温柔柔地冲着她笑。
我娘肚子里怀着的,也是我的手足兄弟。
她让卫骁放过我娘他们了吗?
“苏娘娘说什么呢?
我怎么会生皇弟的气呢。”
我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调对她说。
“就是不知道,二三四五皇弟们的外祖家,容不容得下他?”
苏氏浑浊的眼睛瞪得目眦欲裂。
她死死抓住门,指甲嵌进门上的木刺也不觉得疼。
苏氏又突然笑了,带着眼泪嘲笑我,声音轻得像羽毛。
“陈金宝,你以为你很聪明,你以为你给你娘报仇了是不是?”
“可龙椅那位才是始作俑者!”
“是他!
是他暗示我,要不是有你娘这个正妻挡着拦路,必定要立我为皇后!
而我的景禹,则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是太子!”
“他说娶你娘不过是家里强压着娶的亲事,不愿意违拗父母的心意。”
“他说,我跟他才是患难与共的多年夫妻!”
我逆着光,声音十分平静。
“你嚷嚷什么?
多年夫妻,你还不是跟卫骁勾搭上了。”
苏氏怒了,嗓音拔得高高的。
“那又怎么样!
陈昭衍能有那么多女人,我凭什么不能有别的男人!”
“他一个泥腿子出身,寻常年月入赘我家都不够格!”
“他说要对我好的,可他对我不好,他没良心,呜呜呜……”后来苏氏又在说什么,我没在听。
苏氏真傻。
能当皇帝老爷的,哪个是有良心的?
但凡有一丝半点的良心,能把妻女老娘丢在老家十几年不闻不问?
陈三柱没良心。
自我三岁的时候,我阿奶就在骂这句话。
那时,我娘还舍不得,每次阿奶骂儿子,她都抹着眼泪拦着。
“柱子哥在外面也不容易。”
别家的爷们,三不五时还往家里寄点散碎银子。
陈三柱屁也没往家里寄。
后来,我娘也瞧清楚了,她的柱子哥是真没良心。
还好,我也是个小没良心的。
不至于听见苏氏说我的皇帝爹不是个好东西时,太伤心。
苏氏死了。
被遣去封地的大皇子陈景禹,听到消息,拼了命地要返回京城奔丧。
朝廷规矩,在封地镇守的皇子,非诏不得入京。
陈景禹便想法子轻装简从走乡村野地,翻山越岭。
天下初定,各地的反贼还没清干净。
当朝大皇子,愣是被一群打家劫舍的山贼给谋财害命了。
消息传到京城,皇帝震怒。
派了苏大将军亲自领兵。
把山贼的山头,里里外外杀了三遍。
才从山寨的旗子上,接回来陈景禹半副骸骨。
苏大将军抱着唯一的亲外甥,哭得肝肠寸断。
从此一蹶不振,交了兵权,解甲归田。
皇帝辍朝三日,茶饭不思。
我别的皇弟们看着都很伤心。
上膳的时候,馒头都多吃了一个。
死了个大皇子,在皇宫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普天同庆。
一年后,我正是及笄。
皇帝给我挑驸马。
我选了鲁国公的嫡子萧定安。
皇帝爹问我为什么选他。
我说:“他看着最忠厚老实,不欺负人。”
难道要我说,我专门让桃花打听了,鲁国公府财大气粗,拥兵数十万?
皇帝爹说我这次眼光不错,萧家最是安分守己、铁胆忠心。
我真觉得我的皇帝爹老了。
脑子也不灵光了。
这些新朝里有着从龙之功的重臣。
哪个不是胆大包天的乱臣贼子?
能跟安分守己搭上一点边儿吗?
皇帝爹觉得萧家忠心耿耿,就跟后宫的娘娘们都觉得自己跟皇帝夫妻情深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