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起哄要“验新郎”,嚷嚷着“倒插门的得扒层皮”。
陈志强被推搡着撞向喜床,床板“咔嚓”裂开——底下竟压着那本被撕烂的族谱。
雪梅姐突然抄起柴刀,一刀劈在床柱上。
木屑飞溅中,她冷笑:“验?
行啊——”她扯开嫁衣前襟,露出锁骨下那道疤——那是当年爹想把她送人时,她拿剪子自己戳的。
“看清楚了吗?”
她的声音像是淬了冰,“我孙雪梅的‘贞洁’,轮不到你们验!”
陈志强站在她身后,手里的银锁链哗啦作响。
他突然抓起桌上的绝户盆,狠狠砸向地面——陶盆碎裂的瞬间,三百多颗红枣滚了满地,像极了当年被溺毙的女婴,终于从盆底爬了出来。
五更天,雪停了。
我在新房外捡到半块红枣糕,咬了一口,甜得发苦。
门缝里漏出雪梅姐的啜泣声,和陈志强低低的安抚:“……锁我收好了,以后传给咱闺女。”
晨光爬上祠堂废墟时,我看见娘蹲在枣树下埋东西——是那把劈过床的柴刀,刀刃朝上,正对着九叔公家的方向。
9 族谱重写三姐夫周世昌从美国寄来的包裹里,塞着一本烫金封面的空白族谱。
我蹲在堂屋门槛上拆包裹时,六姐雪梅正用那把砍过床的柴刀削梨。
刀刃刮过果肉的沙沙声里,我摸到包裹夹层里的硬物——是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钥匙,柄上缠着褪色的红绳,绳结打法分明是娘的手法。
“他倒会挑时候。”
雪梅姐冷笑,梨汁顺着刀尖滴在族谱烫金的“孙氏宗谱”四个字上,洇出个丑陋的褐斑:“祠堂都塌了,修哪门子族谱?”
娘没说话,只是用顶针拨了拨油灯芯。
火苗“啪”地炸了个灯花,映得她眼角细纹像极了族谱上被虫蛀的裂缝。
周世昌回来的那天,正赶上族里祭祖。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皮鞋锃亮得能照出九叔公扭曲的老脸。
美籍族老孙福全——那个八十年代偷渡去旧金山的远房叔公,拄着镶银的文明棍,站在祠堂废墟上骂街:“女子入谱?
荒唐!
这是要祖宗在阴间绝后啊!”
周世昌没理他,只是蹲下身,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沓泛黄的纸。
那是光绪年间的卖身契。
“福全叔,”他的普通话带着古怪的腔调,像含着块化不开的冰:“您母亲孙陈氏的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