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血腥味儿。
若有若无地飘在鼻尖,让我有些难受。
因为长期喝药而带来的昏沉,让我抬起眼皮都显得那样费力。
沈也想要靠近我。
我抬手推他。
他的胸前一片湿润。
血腥味就是来自这里。
但我无力去想这是为什么,满脑子都是要如何逃离他。
“沈也,你放过我吧。”
“无论再怎么样,我们也回不到从前了。”
沈也跪坐在地上环抱着我,轻柔地抓起我推拒着他的手。
他哭着,一遍又一遍的拒绝着我。
“你曾经说过的,我永远都是你的家人。”
“求你了好吗?
不要放弃我。”
“言言,你再教我一遍爱是什么,好不好?”
我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说话声音如叹息一般落在沈也的耳朵里。
“不作数了。”
“沈也,我太累了。”
“你家人这个身份太重,我担不起,也不敢再担了。”
沈也沉默了。
他似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能感觉得到,他大概是在酝酿着什么。
嗫嚅了一下后,我还是开口对他道:“你去自首吧,你手上已经沾了太多的血。”
沈也还是不说话。
我睁开眼,对上他苍白的脸。
那种感觉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像是被泥巴糊满了心脏,充斥着浓浓的腥味。
无论怎样努力都挥散不开。
一个愁字横亘在我们中央。
愁的是未来,也是回不到从前。
忽然间,耳垂传来一阵刺痛。
我疼得瑟缩了一下。
下意识地抬手摸去,是一枚耳钉。
我从小就怕疼,所以没有耳洞。
这耳钉是生生扎进去的。
沈也将我抱回了卧室后便离开了。
门是关着的,我没去开。
每次我们闹成这样,他都会锁上门。
呆呆地躺在床上,一直到傍晚的时候耳垂上的痛才减轻。
很奇怪。
这天一直到凌晨沈也都没有回来。
我试探着按了按卧室的门把手,竟然就那么被打开了。
心脏猛烈地跳动着。
我一步一步挪到了黑暗的客厅中。
茶几上摆着一封信和一把钥匙。
那信纸有些皱皱巴巴的,大概是被泪洇湿过。
既然这是你希望的,那我只好听你的话了。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去自首了。
大概现在已经戴上手铐被定罪了吧?
外婆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她的住址是我告诉苏漾的。
即便你不说,即便你从头到尾都没埋怨过我。
可我依旧对你心有愧疚。
我没办法骗过自己。
在恢复记忆的那刻,我甚至觉得死在火场里的那个人,应该是我。
我不停地质问着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甚至生出了要再一次失忆的想法。
我实在没办法将那个对你造成了伤害的沈也和自己联系起来。
所以,我选择了逃避。
直到我跟着你从火葬场出来,看见苏漾还在羞辱你。
我便下定决心要杀了她。
从前那个你爱的沈也,其实早就死在了苏漾放的那场火里。
现在留下的只是旁人口中的那个怪胎。
不过,我还是想为从前的沈也圆一个梦。
如果你愿意的话,打开走廊深处的那扇门吧。
就当是你爱着的沈也,为你留下的最后一件礼物。
新婚快乐,温言,我唯一挚爱的妻。
洋洋洒洒的三张信纸,我坐在那儿看了一遍又一遍。
心中裹着的淤泥愈发的重。
我轻轻地摩挲着左耳的耳钉。
良久,我站起身,走向走廊深处的那扇门。
钥匙插进锁孔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嗒声。
门被缓缓推开。
那是简易的婚礼现场。
一条头纱飘飘扬扬的被吊在那儿,像是等着我去带上它。
我将它拨开,走到了正中央的台子上。
那上面也放着一张纸。
只有寥寥几行字。
你左耳的耳钉是我用肋骨做的。
我想我大概是再见不到你了。
这是我为自己留下的唯一念想。
求你了,不要扔掉它,好吗?
这场迟来了多年的婚礼,终于在这一刻荒唐的落了幕。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帘缝中照到苍白的头纱上。
我扯下头纱,走到室外将它点燃。
看着它一点一点被烧成灰烬,我才长舒了一口气。
曾经的那个温言,早就跟着沈也一起死了。
苍白一片的婚礼最后变成葬礼。
将过去都一一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