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督署后巷的青石板路在黯淡的月色下透着一股幽冷。
林缚之的小轿如同一只悄然夜行的甲虫,在第三盏气死风灯下缓缓停住。
轿夫敲了三声梆子,那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小巷的寂静,紧接着,两扇柴门“吱呀”一声打开。
一个十二三岁的书童从门里探出脑袋,瞧见是林缚之,慌慌张张地忙不迭跪下,声音带着一丝惊惶:“大少爷快些进来,老爷今日咳得厉害,刚服了参汤才睡着。”
林缚之皱了皱眉,疾步走进。
穿过那爬满丝瓜藤的小院,西厢房里传来的断断续续咳嗽声犹如重锤,一下下敲打在他的心头。
在廊下,他褪下官服,只着月白中衣,轻轻推门而入。
床头矮几上的灯盏结着灯花,昏黄的灯光摇曳不定,父亲林缚中斜靠在锦被里,膝头摊着本《明史·张居正传》,手指正停在“身后抄没”那页。
“爹,儿子不孝,这么晚还来打扰。”
林缚之在床前矮凳上坐下,接过侍妾递来的热毛巾,小心翼翼地给父亲擦了擦手。
林缚中眼尾的皱纹微微颤动,浑浊的目光缓缓从书页上移开,声音有些沙哑:“晌午收着你二弟的信了,扬州盐商的事,你做得对。
万历年间张居正的家人,不就是因收了盐商的贿赂,才落得个饿死狱中的下场?”
窗外,忽然毫无征兆地响起雷声,紧接着,远处传来雨点打在青瓦上的沙沙声,像是有无数双小脚在屋顶上奔跑。
林缚中咳嗽着,吃力地从枕下摸出个锦囊,递给林缚之。
林缚之打开一看,里头是串黄杨木佛珠。
<“这是你祖父当年在刑部大牢里刻的,共一百零八颗,每颗都刻着‘戒急用忍’。
他临刑前托人带出话,说做官如履薄冰,尤其是咱们这种起于寒微的,根基越稳,旁人越想扳倒你。”
林缚之轻轻转动着佛珠,那刻痕里还带着些经年的汗渍。
他的思绪飘回到二十年前,祖父因直言弹劾权臣被下狱,全家被抄时的惨状。
那时他才十岁,跟着母亲在巷口粥棚里讨饭,眼睁睁看着父亲被衙役抽得皮开肉绽,可父亲却始终没说过一句祖父的不是。
后来父亲发奋读书,中了举人,却再未入仕,只说“宦海沉浮,不如教子”。
“明儿让福儿去把你三弟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