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子·古树的低语我听见腐土吞没年轮的声音。
三百二十七个春秋的晨露从我的叶脉间蒸发殆尽,那些曾在我枝头筑巢的蓝喉太阳鸟,如今只剩半片断裂的喙卡在树皮褶皱里。
腐烂的甜腥味浸透了空气,这味道让我想起七十年前那场山火——当人类的斧头第一次劈开北坡红松时,整座山林的汁液都在尖叫。
现在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的根系能触摸到地下河的痉挛。
那些浑浊的水流裹挟着农药和汞,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最后的毛细根。
西边第三根主根已经发黑溃烂,腐烂的节奏很奇特:每隔四小时传来一阵抽搐,像极了人类临终时的心电图。
不,或许更像他们破碎的梦境。
当月光从东南方第七根枝桠的缺口漏进来时,我能捕获到山脚下飘来的思绪碎片。
那个总在子夜痛哭的女人,她的悲伤带着铁锈味;凌晨醉倒在溪边的男人,他的愤怒让五十米外的蕨类蜷缩成胎儿的形状。
最可怕的是孩子们——他们的想象本该是透明的,如今却黏附着沥青般的黑雾,连七星瓢虫落在掌心时,触须都会恐惧地颤抖。
整座森林正在成为人类的潜意识标本。
昨夜有只怀孕的母鹿死在我脚下。
她角上缠着粉色塑料绳,胃里塞满超市购物袋,临死前用蹄子反复刨着刻有我树瘤的地面。
当她的瞳孔扩散时,我尝到了某种咸涩的液体,那不属于露水或血,倒像是……眼泪。
真荒谬,一棵将死的鹅耳枥怎么可能流泪?
直到腐坏的木质部传来刺痛。
某种不属于植物的神经突触在我体内苏醒。
母鹿尚未闭合的眼睛突然映出无数画面:戴着防毒面具的孩童在荒原追逐机械蝴蝶,孕妇隔着玻璃抚摸全息森林投影,穿西装的男人把蓝喉太阳鸟标本钉在会议桌上当镇纸。
记忆的洪流冲垮了物种的壁垒,我突然明白那些黑雾是什么了——人类把无法消化的绝望喂给了大地。
我的年轮开始逆向旋转。
深褐色的纹路渗出琥珀色黏液,1846 年的旱灾、1912 年迁徙的狼群、2004 年坠毁的农药直升机……所有记忆都在融化。
树冠顶端传来冰裂声,最后一片绿叶飘落时,我看见了那个穿苔藓色长裙的女人。
她赤脚站在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