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归雾汽车在泥泞的省道上打滑时,林秋终于看清路牌上的字——“秋雾村”。
十年未归,村口的老槐树已枯死,扭曲的枝干像一双抓向天空的手,树干上缠绕的红布条褪成灰白色,被雨水泡得软烂,滴滴答答往下滴着污水,像悬在半空的亡者绷带。
“姑娘,这村子近些年邪乎得很。”
出租车司机盯着后视镜,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你奶奶走得突然,又没留个全尸……我听说啊,法医来的时候,床底下的墙缝里全是梧桐叶的碎屑,跟被人嚼烂了似的——停在祠堂前吧。”
林秋打断他。
后视镜里,她苍白的脸映着车窗上的雨痕,睫毛上还沾着殡仪馆带出来的白菊花瓣,整个人像被泪水泡发的纸人。
奶奶的葬礼在三天前草草了事,殡仪馆的人说尸体在床底发现时,四肢扭曲如煮熟的虾,关节处 unnatural 地反折,唯有右手紧攥着半片枯黄的梧桐叶,叶脉间还卡着细小的沙粒,像是从井底带上来的。
祠堂的飞檐挂着冰棱,“秋氏宗祠”的匾额缺了个“禾”字旁,露出底下斑驳的旧字——“井梧祠”。
漆色剥落处,能看见木雕的梧桐叶纹路,每片叶子边缘都刻着极小的“归”字,这是她童年最害怕的地方。
老人们说祠堂地基下镇着百年前投井的女鬼,井口的青石板上刻着永不褪色的血字:“雾起时,莫回头”。
每逢阴雨,祠堂里总会传来指甲抓挠石板的声音,像有人在底下数着什么。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扑面而来的霉味里混着铁锈味,像是陈年血迹渗进了木头。
神龛上的牌位七倒八歪,多数已积满灰尘,唯有奶奶的灵位前摆着半碗冷饭,饭粒上爬着三只红头苍蝇,翅膀振动声在空荡的祠堂里格外清晰。
碗沿裂了道缝,渗出的油渍在供桌上积成小水洼,倒映着梁上垂下的蛛丝,晃出扭曲的光影。
“秋家丫头回来了。”
沙哑的声音从梁柱后传来,穿青布衫的老妇拄着枣木拐杖站在阴影里,正是村口卖冥币的周婆婆。
她左脸的烧伤疤痕从眼角蔓延到下巴,笑时露出缺了门牙的牙龈,右耳坠着枚银环,环上刻着模糊的井字纹。
十年过去,她似乎一点没变,依旧像株长在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