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浮土,“这次肯定能生个带把的,娘说得对,没男娃,咱老王家在塬上抬不起头啊。”
小芳低头看着碗里的草药汤,黑色的汤汁里漂着几片益母草,像极了戏班被遣散那天,班主说的“女人的肚子,是戏台也是坟场”。
那些年走南闯北,她见过太多女人因生不出儿子被休,却没想到自己终究逃不过这道坎。
金娃从西安回来时,带了半箱搪瓷缸和一瓶跌打酒。
他蹲在炕前给德全按摩,掌心的老茧擦过伤处,德全疼得直吸气。
“哥,你这腰得去县城医院看,村医那法子不管用。”
金娃抬头望向小芳,目光在她磨破的袖口上顿了顿,从帆布包里掏出块花布,“嫂子,去镇上卖点手绣吧,娃们的尿布都接不上了。
你看这布,西安城里的的确良,粉白牡丹,多像你戏服上的花样。”
小芳摸着布料上的纹路,突然想起十六岁那年,班主给她做新戏服,也是这样的牡丹花样,只不过那是绸缎,而这是粗布。
她的手指划过花瓣,仿佛又看见戏台上的灯光,听见锣鼓声响起。
“金娃,你在西安过得咋样?”
她轻声问,目光落在他手背上的烫疤——那是去年冬天在锅炉房救人时留下的,他却笑着说没事。
<“还行,机床厂的活计虽累,却能攒下钱。”
金娃挠挠头,又掏出几枚硬币塞给小芳,“给娃们买点红糖,别总喝糊糊。”
他转身对德全说:“哥,你放心养伤,家里有我呢。”
德全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愧疚:“拖累你了,二弟。”
腊月里,小芳在镇供销社摆了个绣绷,绣的是塬上常见的山丹丹花。
来买针线的婆娘总盯着她的手看:“这手该握绣花针,不该握赶驴鞭。”
话里话外都是刺。
有天晌午,丁经理的苹果园招工,说摘一斤苹果给两分钱,她刚要开口,却看见德全娘拄着拐杖站在街角,浑浊的眼睛像口枯井。
“骚狐狸,还想抛头露面?”
老太太的话像把刀,划破了塬上的寂静,“老王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小芳低头继续绣花,针脚却乱了,山丹丹花的花瓣歪歪扭扭,像被风吹折的花枝。
她想起在戏班时,自己的手能甩出水袖,能舞长枪,如今却只能握绣花针,还要被人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