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江元音齐司延的其他类型小说《吸血小白花?我嫁高门虐暴全家江元音齐司延》,由网络作家“唐十雾”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江元音抬眼望去,看着这着粉裙的少女,挑眉试探唤道:“招娣表妹?”没记错的话,这是陈贵平的女儿,惯会趋炎附势,对江云裳阿谀奉承,对她只有不屑地白眼。“正是,”陈蓉笑容更深,“我记得你们幼时常在一起玩,想必感情不错。”陈招娣看着江元音笑,眉目里都是得意,“元音阿姐,好久不见。”“嗯呢,”江元音也笑,明知故问道:“初三那日你怎地没同舅舅、表弟一道来拜年呢?”陈贵平最是重男轻女,家宴难得会带上陈招娣。陈招娣藏不住情绪,立马挂了脸,撒娇扯了扯陈蓉的手。江元音是真的想笑。不过是站着陈蓉身边,她还自动代入江云裳的身份了?“今日不过初七,也不迟,”陈蓉道:“元音啊,我同你父亲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你性子过于木讷含蓄了,怕是难得侯爷欢心,便选了招娣与你陪...
《吸血小白花?我嫁高门虐暴全家江元音齐司延》精彩片段
江元音抬眼望去,看着这着粉裙的少女,挑眉试探唤道:“招娣表妹?”
没记错的话,这是陈贵平的女儿,惯会趋炎附势,对江云裳阿谀奉承,对她只有不屑地白眼。
“正是,”陈蓉笑容更深,“我记得你们幼时常在一起玩,想必感情不错。”
陈招娣看着江元音笑,眉目里都是得意,“元音阿姐,好久不见。”
“嗯呢,”江元音也笑,明知故问道:“初三那日你怎地没同舅舅、表弟一道来拜年呢?”
陈贵平最是重男轻女,家宴难得会带上陈招娣。
陈招娣藏不住情绪,立马挂了脸,撒娇扯了扯陈蓉的手。
江元音是真的想笑。
不过是站着陈蓉身边,她还自动代入江云裳的身份了?
“今日不过初七,也不迟,”陈蓉道:“元音啊,我同你父亲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你性子过于木讷含蓄了,怕是难得侯爷欢心,便选了招娣与你陪嫁,你们是表亲,在侯府能互相照应,她若能被抬为妾,也好过侯爷向着其他女人。”
江元音恍然,原来陈蓉打的是这个算盘。
她温声应下:“阿父阿母思虑周全,元音全听阿父阿母做主。”
她都能猜想到陈蓉是如何劝江兴德的,定是说她讨不了男人欢心,又不是他们的孩子,更怕她嫁入侯门后忘本,不受掌控,而陈招娣嘴甜,有血缘关系,能盯梢她。
他们算盘打得响亮,她一个都不会拒绝。
她只会让他们满怀期望,再一个个落空。
这时有家丁过来传话:“老爷,定宁侯那边来人了!”
江兴德激动起身,欣喜若狂甩袖迈步,“迎亲队伍竟提前一日到了,可见侯府对我江家的重视,我这就......老爷不必动身!”
家丁唤住江兴德,“不是迎亲队伍,就来了一人,留了口信便走了。”
江兴德笑容僵住:“什么口信?”
家丁欲言又止:“......盼大小姐一路平安,侯府的人会在汴京城门口相迎。”
江兴德回过味来,只觉得脸上挨了一记响亮的巴掌。
这哪有重视?
分明是轻视到不将江家放在眼里!
“在汴京迎亲?
不派人来护送?”
陈蓉亦激动起身,走至江兴德身边,抱怨道:“侯府怎能如此轻待江家?
这一路的嫁妆要是被盯上......”江兴德多日的好心情荡然无存,烦闷挥袖制止陈蓉,“自古权贵世家从未看得起商贾,待我儿......”他咬牙切齿,终是止住了,吩咐家丁道:“即刻备车,我要出府。”
江兴德急匆匆的走了,陈蓉侧目看着没甚反应的江元音,越发气不顺。
真是个榆木脑袋,竟半点不着急!
别死在入京路上,白白丢了那十里红妆!
江元音当然不急,江兴德要实现他的阶层跨越,自会想办法解决,何况前世江云裳稳稳当当嫁入了侯府,她这一路当顺利平安。
江兴德的确如她所想,奔波了一日,雇了三城的镖师,护送她出嫁入京。
初八早晨,她场面地拜别了父母,毫不留恋的离开了这个前世拼命想回却回不了的家。
江元音被搀扶着上了马车,看着一旁眼眶泛红的雪燕,一派轻松淡然地开口:“莫哭,雪燕,今天是我离家的好日子,你该笑才是。”
深秋露重,江元音先前被罚跪院中一夜受了风寒在先,才会在照顾江正耀一夜后染上病气发起了高烧。
请不来郎中,雪燕没有法子,只能守在床榻前,不住给她换帕冷敷降温。
折腾了两日,江元音睡睡醒醒,终是退了高烧,但低烧未愈。
她没甚胃口,端着一碗白粥勉为其难的咽下几口,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便示意雪燕去瞅瞅。
雪燕走到屋外望了两眼,立即跑回来,惊喜道:“小姐,是夫人来了!”
看来是老爷夫人办完事回来了,有老爷在,会有郎中给小姐看病了!
“只有阿母吗?”
江元音紧声发问:“阿父可来了?”
“是雪燕粗心,没瞧仔细,雪燕再去瞅瞅!”
话音刚落,陈蓉急步迈了进来。
江元音在雪燕的搀扶下起身迎过来,佯作不经意的瞟向陈蓉身后,没瞅见江兴德,只看到了江正耀。
她眸光微暗,俯首福身,温声唤道:“阿母。”
陈蓉面色不愉,没落座直接问道:“云裳呢?”
江元音闻言便知陈蓉已回府好一会了,见过了江正耀甚至知晓了江云裳不在府上,方才跑来问她。
若是江云裳在家,他们怕是其乐融融地相聚,想不起她这号人物吧。
她压住心口翻涌的酸涩,摇头回道:“元音不知。”
“你怎会不知?”
陈蓉不信,“你们姐妹俩自小就爱黏在一块,你们无话不谈,她做什么都同你一道,你如何会不知?”
她伸手去拉江元音的手,半是哄骗半是警告道:“你现下如实告诉我,我不会怪......”后面的话被江元音后退躲闪的动作打断。
陈蓉脸色骤变,愠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是记恨我出门前让你罚跪了?
十多日不见,你不心疼我这个母亲外出是否受累,反而同我耍起了脾气,真叫为母失望心寒!”
低眉敛目的江元音勾了勾唇角,同陈蓉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淡声回道:“阿母误会了,元音只是怕把身上的病气渡给了阿母,是以才不敢同阿母亲近。”
陈蓉蹙眉:“你生病了?”
一旁江正耀一听立马想起了雪燕去唤郎中时的说辞,只觉得江元音是话中有话,在陈蓉面前惺惺作态,他抢声道:“你不就是想告诉阿母你是因为照顾我,染了我的病气才生病的吗?
直说便是,戏可真多!”
他等了两日不见她示好,心里本就窝着火,现下再看到她一直低头畏畏缩缩的模样,更是火冒三丈。
她越是故意摆出这副被欺凌了的样子,他便越是要如她所愿的欺负她!
江元音不解释不反驳,没给他任何回应,接着回答陈蓉:“只是受了些风寒,没甚大碍,阿母无需挂心。”
陈蓉刚回江家,便听刘嬷禀告了江正耀这十来日的情况,自然清楚他前两日发了高烧的事。
江元音会照顾江正耀,她倒是不会质疑,却也觉得是稀松平常不值一提的小事,不打算细究,随口敷衍道:“没事便好,”她一句带过,继续绕回自己在意的事,“云裳......夫人!”
雪燕忍不住出声道:“小姐不止是受了风寒,小姐高烧不退,又没郎中看诊,整整烧了两日直至今日才好些,但也未......雪燕。”
江元音唤住她,冲她摇头,示意她止声。
阿母不在意她,同阿母说这些是没有意义的。
她不想浪费唇舌与时间,只盼着回答了阿母的问题,可以去见见阿父。
“是我不让郎中给她看诊的又如何?”
江正耀一副看破她们主仆算盘的轻蔑模样,跋扈讥讽道:“她要被郎中医好了,还怎么在阿母面前装可怜邀功?”
他虽是看着雪燕说的,余光却一直落在江元音的身上。
从两日前的清晨他踹了她一脚后,她没再看过他一眼,也没搭理过他一句,这比她从前伏小做低来示好更让他火大。
江元音置若罔闻。
连番被无视的江正耀暴跳如雷,瞪着她,恶语相向:“你这么委屈那夜为何要让刘嬷将我送到你这月影院来?
分明是你上赶着献殷勤要照顾我,现下却摆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好似全家都亏欠了你,这江家你既不想待,就滚出去,免得坏人心情!”
他骂得过火难听,但陈蓉没出声制止,没人敢多言。
江元音自嘲一笑。
前世她和弟妹们有任何矛盾,阿母亦是这般的不发一言,她那时只道是阿母公平,不掺和他们手足之间的事,现在才恍然,这分明是一种偏袒与纵容。
因为从始至终,她都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江元音咽下苦涩,越发想快些看到江兴德,是以她主动对陈蓉道:“我不知云裳在哪,我上一回见她,还是罚跪后的第二日,她来看望我,之后再未来过。”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去泉郡都是江云裳自己的选择,她不会再干预。
她接着道:“自阿母罚我禁闭以来,我未踏出月影院一步,如正耀所言,便是他高烧那夜,我也是把他接到月影院照料,未出院门。”
江正耀刚刚所言,恰恰能为她佐证。
“阿母若不信,也可找府中上下问话,”江元音缓声道:“我被关了禁闭,月影院外的事难知,但正耀出入自由,又和云裳感情甚好,云裳在哪,阿母当问他。”
“我要知道阿姐在哪,怎会同阿母一道来问你!”
刘嬷:“大小姐又不是不知道少爷病了好几日,二小姐去了哪,少爷怎会知道?”
雪燕:“小姐也病了,小姐更是......好了!”
陈蓉终于扶额出声:“吵得我头疼!”
争论声戛然而止。
顷刻的静默,江元音抬首望向陈蓉,乖顺道:“阿母,元音已深刻反省悔改了,阿母能解除元音的禁闭了吗?
元音想去同阿父请安。”
从他们入门起,她一直是低垂着头的,此刻一抬首,方才露出那张憔悴的脸来。
巴掌大的脸底色苍白,两颊泛着病态的红,嘴唇烧了两日干得要脱皮,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
一直以为她在装病的江正耀一怔。
陈蓉见状,点头应了:“不必急着去请安,先唤郎中来看病吧,免得传给你父亲。”
江元音颔首:“元音明白。”
陈蓉舟车劳顿本就疲累,何况她心底觉得江云裳只是贪玩出不了大事,见江元音是真的病了,生怕她和江正耀染上病气,不愿再待这,不多言拉着江正耀径直离开。
江兴德回来了,江元音心情甚好,又有郎中看诊开药,一夜过后好了个七七八八。
次日清晨,她前去梧桐院请安。
正是早餐的点,下人布好了餐食,江兴德和陈蓉正要落座。
再见到心心念念的父亲,江元音克制着内心的激动,福身请安:“元音见过阿父阿母。”
江兴德落座,笑着朝她招手:“还是元音乖巧,来得最早,不似云裳和正耀,这会还没个人影。”
江元音闻言鼻子一酸,往江兴德身边迈去。
在江家,唯有阿父会夸她。
江云裳不在家里的事,陈蓉还没跟江兴德提,今日早餐也压根没让人去唤江元音。
她眼底有不悦,打量着江元音,道:“不是让你病好前别来请安么?”
江元音落座的姿势一顿,站着回道:“昨日喝了两副药,身子好全了,谢阿母关心。”
“元音病了?
难怪昨日不见你,”江兴德示意她在身侧落座,一番打量后心疼道:“哎,瘦了。”
“偶感风寒而已,”江元音心中暖流涌动,百感交集地端详这记忆中的脸,软声道:“阿父此次出行可还顺利?
元音......”她难忍哽咽,声音弱下去,“好想你。”
“果真是病了,粘人了,”江兴德笑道:“不过是十来日不见,你怎地一副三年五载没见过我的样子?”
江元音也笑,很是恬静温婉。
何止三年五载,他们已阔别十六年。
陈蓉觉得这父女俩的温馨寒暄着实碍眼,不耐出声道:“不过是服了两帖药,未必真好全了,元音,你今日还是回月影院用餐吧。”
这时,江正耀大步迈进来,陈蓉眉目里霎时有了笑意:“耀儿来了,快陪我们用餐。”
江正耀拱手作揖:“阿父阿母。”
他目光在江元音身上短暂停留后移开,冷哼一声落座。
江兴德拧眉,沉声训道:“你这大清早闹得什么少爷脾气?
你阿姐这么大个人坐在这你看不见?”
不待江正耀出声,陈蓉维护道:“耀儿大病初愈,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一起吃顿早餐,今日就别说教了。”
换做以前,江元音会顺陈蓉的心意起身离开,可此刻她舍不得,她才是好不容易才有和江兴德一起用餐的机会,是以她看向陈蓉,道:“阿母放心,我与正耀前后脚生病,他好了,我自然也好了。”
陈蓉不料一贯逆来顺受的江元音竟然会反嘴,挂脸发难道:“十来日不见,你不止是变得粘人了,脾性也见长,我让你回月影院吃饭,也是想你好得快些,我一片好意,你还不乐意了?”
“元音不敢,元音只是想陪阿父......”江元音微顿,“阿母一起吃饭。”
“我瞅着元音精神头不错,当无大碍,何况我们一家人许久没一同吃饭了,你就别赶她了。”
江兴德拿了筷子,道:“好了,吃饭吧。”
江兴德表了态,陈蓉不好多说,可江正耀一脸不爽快地开口:“不等阿姐吗?”
他特意加重了“阿姐”的发音,故意刺江元音。
在他心里,他有且只有江云裳一位阿姐。
那夜谁让她自作多情的?
江兴德好似这才想起了迟迟未到的江云裳,侧头问陈蓉:“云裳怎么还没到?”
陈蓉昨日离了月影院便派人去街上找寻江云裳了,她只当她是贪玩,往市井热闹处去了,原本打算等她回来说上两句,奈何昨日刚回府,着实累了,早早睡去了。
也不知她昨日鬼混到何时才回府,这会还不见人影。
“马上要入冬,天冷容易犯懒睡过头,”陈蓉替江云裳寻好了理由,“老爷放心,一会吃完饭,我定好好同她说道说道。”
江兴德对子女一向宽厚不拘小节,但也不可能一家子等着江云裳,他点点头,示意大家动筷。
然而刚吃了几口,前去桃夭院唤江云裳的李嬷慌慌张张的跑回来了。
李嬷手里揣着封信,瞅瞅陈蓉又瞅瞅江兴德,欲言又止地杵着。
不见江云裳,饭厅的氛围霎时冷了下来,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唯有江元音神色淡然。
陈蓉放下碗筷:“云裳呢?”
“二小姐......”李嬷将信递给陈蓉,“夫人,二小姐昨夜未归,在屋里留了封信。”
陈蓉猛地起身接过信,粗略的扫了一眼,看完呼吸急促,踉跄了下,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江元音离得近,下意识起身扶了陈蓉一把:“阿母当心。”
陈蓉站稳后,一把推开江元音,怒道:“跪下!”
她因为江云裳训斥江元音不是什么新鲜事,这样的场景,在十多日前才发生过一次,餐桌旁的江家父子见怪不怪,江正耀冷眼旁观,江兴德蹙眉道了句:“有什么话不能等吃过饭再说?”
江元音隐约能猜到信件的内容,她没似以往那般唯命是从的跪下,而是抬眼望向陈蓉,问道:“不知元音做错了什么,阿母要元音跪下?”
此举于陈蓉而言,无疑是挑衅,她目眦欲裂,蓦地扬手给了江元音一巴掌:“反了你了,我说话不好使了?”
江元音僵住,脸颊火辣辣,脑子似断了跟弦嗡嗡作响。
视野里的陈蓉,面目狰狞可怖,不见半点温情。
她从前真是愚蠢,竟妄想能得到一丝丝的母爱。
陈蓉厉声道:“你怎么当姐姐的?!
云裳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她要去泉郡你为何不阻止?!
便是阻止不了,你为何不同她一道去?!
你怎能放她一个人去那豺狼虎豹之地!”
“看来还是我上次罚得太轻,你不长记性!”
江元音没似从前那般立即跪下认错,她不躲不闪地迎上陈蓉的目光,“阿母从前怪我不懂以身作则,陪着云裳胡闹而罚我,如今却又因为我不陪云裳而责备我,我左右不是,阿母不喜我,我做什么都是错。”
“阿母不许我犯错,叫我事事迁就忍让,可是阿母,我不过长云裳一岁,我今年也才十六啊。”
她睫毛轻颤,眸底是汹涌的暗河,扯了扯唇角,轻声问出了压抑了两辈子的问题:“阿母,我真的是你的骨肉,你的孩子吗?”
江元音前世便猜测过,她或许不是陈蓉的孩子,她是阿父和其他女人所生。
所以陈蓉厌恶她,无论她如何费尽心思讨好,都得不到陈蓉欢心,陈蓉待她同江云裳、江正耀可谓天差地别。
整个幼年她都在战战兢兢地察言观色,满腹委屈却又没有直面真相的勇气,生怕这个家,再也容不得她。
如今终于得到答案,她并不难过,只觉得释然。
她不被陈蓉接纳,不是她的错。
厅内,江兴德的声音亦不悦激昂起来:“她不配,难道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便配吗?!”
“慈母多败儿,是你把江云裳养废了!
她被你惯得无法无天,平日里如何骄纵任性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她非得作死去招惹那泉郡的地头蛇!”
“她最好是死了,若是侥幸还活着,想必也没了清白,传出去只会毁了我江家的名声,我决不许她毁了我散尽半生家财才为我儿铺的仕途路,她若是还活着,也不许再踏入我江家大门一步,更不许再称是江家女,日后我江家只有一个女儿,那便是江元音!”
“你脑子也放清楚些,莫要再处处刁难她,免得她嫁入侯府后,不认你这个母亲,不听你摆布。”
厅外,江元音如坠冰窖。
这般冰冷无情的话怎会出自阿父之口?!
紧接着更重磅的消息传来。
“我不需要她认我这个母亲,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她不过是你我偶然捡到的弃婴!
老爷难道真的要让一个和我们毫无血缘的人代替我们的女儿,嫁入侯府吗?!”
“你当真是愚昧,妇人之见,没有格局!”
江兴德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过是个女儿,又不是儿子,女儿早晚是别人家的人,何必在意血缘?”
“当初若非拾得她襁褓中的黄金珠宝,我们哪来的银钱开铺做生意?
她算得上我江家的福星,她性子软,可比你那被惯坏的女儿听话好拿捏,只要能助我江家飞黄腾达,她就是我江兴德的爱女!”
“待我儿平步青云进入朝堂,我江家再不是被低看的商贾!”
江元音用力拽着衣摆,前世种种折磨都不如此刻噬心般的疼。
原来......她甚至不是江兴德的孩子。
她真蠢,没看破江兴德的虚伪,他佛口蛇心,戴着“慈父”的面具,实则最是自私自利,一旦没了价值,哪怕是亲生女儿他也能弃之如履。
前世,不许她再踏入江家,再自称江家女的人是他!
她不过是他们捡来的,前世他们大抵根本没派人去泉郡找过她!
他比陈蓉可恶千百倍!
厅内的声响似是近了,江元音怕被发现,不得不转身离开。
她腰背绷得笔直,压抑着心里的波涛汹涌,一路回到月影院。
一入屋内,雪燕立即停下手中的活迎上来:“小姐回来的真快,我这炭火刚烧好呢。”
江元音置若罔闻,径直走向炭盆,将那安神香囊扔了进去。
“小姐——!”
雪燕阻拦未及,惊诧道:“小姐怎地将绣给老爷的香囊扔进这炭盆里啊?!”
她双手已提至胸前,随时准备着要探入炭盆抢救香囊,但一抬眼瞅见江元音小脸紧绷,似染了屋外风雪般的寒,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担忧问道:“小姐怎么了?”
莫不是夫人又拿这香囊说事,说骂了小姐?
江元音直直望着被炭火点着的香囊,整理着混乱的思绪。
她不是江家的孩子,难怪永远融不进这个家。
那她生父生母是谁?
为何要遗弃她?
不,是谁都不重要了,弃她去者不可留,她不会像前世那般,执着于虚无缥缈的亲情。
江兴德靠着她襁褓中的黄金财宝才成了如今的江南首富,才有资本去为江正耀铺他的青云路。
可江家无人善待她,真是丑陋的一家子。
好在现在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还不迟。
江元音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漫不经心的回道:“没事,绣得不好,阿父不会喜欢。”
闻言雪燕毫不犹豫的伸手探入炭盆,将香囊捡了起来。
只顾着速速捡起香囊,手指难免被炭火烫到,她整张脸不受控地皱成一团,手却小心翼翼拍着香囊上的碳灰,连声夸赞道:“小姐绣得很好!
针法不输绣阁的绣娘,啊......雪燕不是要拿小姐同外面的绣娘比,雪燕只是不想小姐看低自己......小姐真的绣得很好!”
江元音终于从沉重的思绪里抽身回神,垂首去看雪燕的手,“烫着没有?”
雪燕摇头,双手捧着香囊将被烫伤的部位藏匿在香囊下,“不论绣工,光是小姐潜心绣了好几日这份孝心,老爷收到了也定会欢喜,小姐千万别伤心!”
江元音听着只觉得格外嘲讽好笑,意有所指道:“不过是自作多情自我感动罢了,烧便烧了,你何必去捡?”
“啊?”
雪燕眨巴眼,一头雾水。
江元音不再多言,只是伸手拉过雪燕的手腕,想看她到底烫伤没有,可刚一碰到她的手,雪燕反应极大,一把将香囊塞到她手心里,再反手捧着她的手,满眼心疼得摩挲:“天,小姐的手好冰!”
摩挲了几下后又马上松开起身:“我去拿手炉!”
手里的香囊尚有炭盆的余温,江元音望着忙碌的雪燕,心情复杂。
她忍不住问:“你为何待我这般好?”
前世李承烨拿她试毒试药,将她折磨得五感尽失,江家更是恨不能榨干她身上每一滴价值。
那么雪燕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我是小姐的丫鬟,理应侍候小姐。”
雪燕不明所以,拿到手炉折返递给江元音,“何况我做的都是分内之事,哪有小姐说的好哦。”
她一个丫鬟,要是不会嘘寒问暖侍候主子,岂不是吃白饭啦?
江元音揣着手炉,目光落在雪燕终于腾出来的手上,能清楚看到几道被烫的红痕。
雪燕有所察,将手握拳收回,一派轻松地笑道:“雪燕皮糙肉厚,过会便消红了,不碍事的小姐。”
江元音望着她单纯清澈的眼眸,只觉得有一股暖意从手炉蔓延至全身。
她想,或许在江家,她还有可以信任的人。
江元音睫毛微颤,淡声道:“你去擦点药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从前眷恋着江兴德的父爱,她没想过要和江家人撕破脸,或者离开江家。
现下她该好好思量谋划,她该如何对付江家这些小人,未来的路又该如何走。
江元音睫毛轻颤,一副泫然欲泣地模样,哽咽道:“阿父阿母,是元音不好,元音没能阻止正耀撕毁书籍。”
陈蓉脸色难看,抢在江兴德出声前继续对江元音发难:“耀儿什么性子你不清楚吗?
你为何不迁让点,非得惹得他做出这般不理智的事来?”
这时雪燕跑向姜云音,蹲身去搀扶她,替她委屈发声道:“可是夫人,小姐已经够迁让少爷了!”
要向陈蓉状告江正耀需要莫大的勇气,她声音发颤:“自打我入府以来,无论少爷多过分,从不见小姐同少爷红脸计较过,远的不说,就说三月前少爷发烧那回,是小姐照顾了少爷一宿,少爷好了还不领情,不仅没个好脸色还踹了小姐一脚,更不许郎中为小姐看诊,小姐也没说过少爷半句不是!”
“今日小姐为少爷寻书晒书,忙活到现在,别说吃饭,一口水都没喝,少爷却将书都撕了,少爷屡屡践踏小姐的真心,为何夫人还来怪小姐?”
江正耀恼羞成怒,将手中撕了一半的书,狠狠朝雪燕砸过去:“贱婢,要你多嘴!”
雪燕条件反射地抱住江元音,生怕砸到她。
江元音心口一暖,这瞬间才真的认定她在这江家还有可信任的人。
陈蓉做西子捧心状,倒打一耙质问江元音:“你内心对我、对正耀,对江家有不满怨恨直言便是,为何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哗众取宠,还编排教唆丫鬟这般言语,眼瞅着除夕将至,你却要闹得家宅不宁!”
“对!”
江正耀似被点醒了一般,找到了极好的说辞,终于敢直视江兴德:“阿父,她突然来我院子晒书就是没安好心,是她让我撕书的,她又让她丫鬟通风报信领着你和阿母过来,就是想让你们训斥我,她就是对我之前踹她一脚不让郎中给她看病怀恨在心,想报复我!”
他说的慷慨激昂,殊不知全成了他恶行的佐证。
听得江兴德额角青筋暴起,胸膛起伏。
蠢货!
江元音看向江正耀,回应道:“晒书是阿母昨夜交代我做的,非我自作主张,而雪燕去找阿父是为你拿书,何来通风报信之说?
这些你皆可向阿父阿母求证,而你何时听过我的话,我让你撕书你便会撕吗?”
她又看向陈蓉,“无论是无端被踹、生病不让看诊,还是找书晒书,雪燕所言句句属实,刘嬷、李嬷皆可为证,阿母为何要说是我编排教唆?”
继而她眼眶泛红看向江兴德,“元音没做过这些事,请阿父明鉴,但元音无能,护不住这些书籍,万幸阿父那两本藏书无恙。”
江元音有理有据,在所有人眼里她一直是软弱被欺的形象,其实没人会质疑她撒谎,更不觉得她有兴风作浪的能力。
只是她无人撑腰,大家默契的当个“睁眼瞎”。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江兴德身上,只要他不帮腔,今日要认错被罚的人依旧是江元音。
江兴德怒火中烧,大步上前扬手给了江正耀一巴掌。
众人倒吸冷气。
......老爷这回竟然会帮大小姐?!
老爷对少爷偶尔斥责,但从未动过手啊!
江正耀愣住了,江兴德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逆子,你知我费了多大成本才为你谋得这太子陪读之位?
你马上要十岁,还如稚子一般顽劣,不争气,与其让你年后入京得罪皇子贵人,招惹杀身之祸,我不如现在就打死你,也算护住我江家名声!”
“不要啊老爷!”
陈蓉激动上前去拉江兴德,“老爷,你冷静一些,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江元音忍着笑意,着急忙慌地起身劝阻:“是啊,阿父,撕毁书籍不能全怪正耀,怪我人微言轻,未能唤动他院中的人帮忙阻止,若我说话好使,这些书就保住了,都怪我,怪我......”她可没忘记这些冷眼旁观的人呢。
一个都少不了。
江兴德自不可能把儿子打死,顺着江元音的话,环视逸轩院的下人,警示道:“你们通通杖责二十,罚两月月钱,若下回主子冲动犯错再不阻拦,便给我滚出江家!”
众人吓得扑通跪地:“小的错了,老爷开恩啊......”满院求饶声里江兴德揪着江正耀的衣领将其重重往书堆里一扔,厉声道:“今日我不治治你,你不长记性,这些书你怎么撕碎的,就给我怎么拼补好,年前我要检查。”
摔坐在地上的江正耀不服气的抬手指着江元音质问江兴德:“那她呢?
她难道就一点错没有,阿父不罚她?”
陈蓉不住给江正耀使眼色,示意其闭嘴,拉着江兴德的手臂,提议道:“这些书既是两孩子打闹毁坏,那便由两孩子一同拼补吧,这样最是公平。”
江元音道:“阿母想让我帮正耀拼补我自不会拒绝,可为何要说是为了公平而罚我呢?”
“操劳找书晒书是我,阻止正耀毁书是我,我却要受罚,敢问阿母,何来的公平?”
“你还敢顶嘴?”
陈蓉扬声,“怪我近来疏于管教,才让你没了规矩,”她侧目吩咐李嬷,“去请家训家规!”
“是,夫人。”
江元音不急,只是眼带泪花回道:“阿母莫气,我晓得阿母不喜我,但请阿母放心,年后我就要出嫁,日后我再不会回江家,惹阿母心烦。”
此话再次精准扎在江兴德在意的点上,他还指着她攀附上侯门呢!
是以他怒斥正要开口的陈蓉:“你闭嘴,你已经养废一个孩子,还要把儿子养废吗?”
复而看向江元音,换上和蔼的笑脸,温声道:“此事你没有错,自不可能让你拼补撕毁的书,更不可能请家规罚你,你安心待嫁。”
陈蓉脸都快要气绿了。
老爷竟然为了江元音那个野种,当着一众奴仆的面呵斥她,扫她颜面,她还怎么当这江家主母?!
而下一瞬,江兴德再次出声,“解决”了陈蓉这一顾虑。
江兴德对她道:“正耀这般德行的确是你疏于管教了,从此刻开始便由元音来执掌中馈,你专心管教儿子!”
陈蓉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如遭雷击怔在原地,反对的话卡在嗓子眼。
她原本只是想折腾折腾江元音,才让其去晒书,不成想,却给她做了嫁衣裳,让她揽下了中馈之责!
她捂着胸口,这回是真要昏倒了。
主仆俩早就交了心,她不避讳和她吐露真言。
“小姐在江家受的委屈,雪燕都看在眼里,小姐离了家,雪燕也为小姐高兴,只是......”雪燕担忧道,“侯府连迎亲护送都不安排,雪燕怕小姐嫁过去也受委屈,还有那个眼睛长在脑袋上的表小姐......”一说到这个她就来气,“夫人只差明说让表小姐替你嫁入侯府了,夫人当真过分!”
江元音轻笑:“那得看陈招娣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陈招娣若还似从前那般踩在她头上,那她便在侯府给她算算陈年旧账。
然雪燕说的没错,定宁侯府的确没打算让江元音过好日子,不安排迎亲护送队不过是个开始。
经过一个半月才平安抵达汴京,侯府就派来了一个领路人,慢悠悠将他们领到了侯府偏门,把江元音晾在花轿里,一直等侯府家丁清算了嫁妆,足足一个时辰,才“迎”新妇进门。
待进了侯府更是夸张,整个府邸没半分喜庆的布置,连点红色都瞅不见,别说宴请宾客,连招呼的奴仆都没几个。
最最离谱的是,定宁侯齐司延连拜堂都不出现。
高堂上坐着的是齐司延的二叔、二叔母。
二叔道:“我乃司延二叔,司延父母身故,今日便由我和他二叔母坐这高堂。”
二叔母冷淡道:“司延身子不适,无法与你行礼,你且拜着,莫误了吉时。”
盖头下江元音一脸无所谓,抢在雪燕按捺不住为她鸣不平前,恭顺应道:“是,侄媳明白。”
江元音独自行完礼便被送到了新房。
这一晾又是一个时辰。
雪燕急得不住踱步张望,陈招娣没甚规矩地坐在软榻上,挖苦道:“元音阿姐,我看侯爷今夜不会来了,新婚夜没和夫君圆房,阿姐明日一定会被嘲笑,日后在侯府怕是不好过哦。”
雪燕不平:“表小姐说这般风凉话未免太没良心!”
话音一落,门口响起了家丁的声音:“侯爷今夜要泡药浴,夫人不必等了,早些歇息吧。”
陈招娣眉飞色舞,得意地笑了,“看吧,我说的是实话,可不是风凉话。”
雪燕气急,正欲与之争论一番,这时端坐婚床上的江元音倏地自己掀开了盖头,侧目冷冷瞟了陈招娣一眼,“我日子不好过,你就能好过了?”
江元音在众人记忆里一直是温吞好欺负的模样,陈招娣对她的冷脸不以为然,嘲讽道:“人侯府根本没瞧上你,不知道你在这端得什么架子,姑母说得对,你是个榆木脑袋,根本不懂得侍候男人,讨男人欢心。”
“你会?”
江元音挑眉,“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倒是一副勾栏做派,把会侍候男人当做殊荣?”
陈招娣气得弹起了身子。
江元音又轻飘飘地补充道:“我阿母让你陪嫁侯府,不是把你卖到青楼。”
陈招娣快要气疯了,血气上涌根本想不到回击的词,好半天才放下一句狠话:“我看你能得意几时,你日后可别哭着求我帮你!”
正妻有什么了不起?
就如她阿母,在陈家过得哪有那生了儿子的姨娘舒坦?
待她爬上侯爷的床,生个一儿半女,定不让江元音好过!
陈招娣冲了出去,江元音唤住要去阻拦的雪燕,“管她作甚,我们吃我们的。”
“不管她......啊,吃?
吃什么?”
江元音边拆头上的凤冠边瞟向桌子上摆放的点心,“折腾一日,饿死了。”
等填饱了肚子,她方才起身,道:“走,去关心关心我那新婚夜身体不适要泡药浴的夫君。”
江元音清楚江正耀是有午睡习惯的,她掐着时间慢悠悠将书搬到逸轩院,他已经睡下了。
有李嬷领着,代表是陈蓉的意思,是以院里的下人都静候在一旁,看江家大小姐干活。
这般场景倒也不稀奇,在逸轩院下人眼里,江元音为讨好江正耀,那是半点面子都不要的。
一群下人从旁观大小姐干活中得到些微妙的成就与存在感,个个面上都是狗仗人势的得意。
雪燕气得咬牙,偏偏江元音似是半点察觉不到,一派松弛自在的在院中寻处铺案晒书。
一个时辰后。
江元音按陈蓉的要求一轮轮给书籍翻页,确保每一页都能被晒到,她手中的动作未停,监工的李嬷却站不住了。
李嬷年近五十,为了折腾江元音自己亦是滴米未进,干站着也觉得疲累。
她头晕眼花,胃鸣不止。
“李嬷,”江元音开口道:“你这般年纪经不得饿,你去吃饭吧,不必陪我。”
李嬷心动了,神色犹疑,就怕自己不盯着,雪燕就去帮江元音干活了。
那可不行,夫人知道准得骂她。
江元音早看破她的想法,冲雪燕道:“李嬷怕是饿过头了,你扶她去吃点东西,免得她半路晕倒。”
李嬷一听,立即没顾虑了,连声道:“那就多谢大小姐了。”
雪燕万般不情愿,还是听话地去搀扶李嬷。
“等等,”江元音唤住她们,把书单递过去,“我标记的这两本是阿父的藏书,我不知在哪,你们吃了饭去寻一趟阿父,把这两本书取来,到时这些书也当晒好了,正好一起交给正耀。”
李嬷不识字,又听到是江兴德的藏书,只觉得这书单是烫手山芋,听不到似的,不伸手接。
雪燕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伸手接了书单:“好的,小姐。”
两人离开不到两刻,江正耀怒气冲冲直奔江元音而来。
江元音恭候多时,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静待他走近。
“谁许你进我院子里了?”
昨天被关禁闭,让江正耀成了根一见江元音就自燃的柴火,“滚!
给我滚啊!”
江元音扫了眼案几上晒着的书,没甚起伏地回:“这些是你进京前要熟读的书,我帮你清点出来晒晒,方便你翻阅。”
江正耀得意仰起下巴,嗤笑道:“现在来献殷勤,晚了!
我告诉你,如今阿姐已被圣上赐婚定宁侯,有圣上和侯爷的帮助,一定能把阿姐从那三爷手中救出来,你休想取代阿姐的位置!”
江元音听着只觉得他真是无知幼稚可笑。
她掀了掀眼皮,“你误会了,不是我要献殷勤,是阿母交代我做的。”
江正耀噎住,满脸自作多情地臊红。
“我知道你讨厌我,”江元音俯身弯腰凑近,用着两人能听到音量,小声道:“我也讨厌你。”
这是江正耀第一次听到江元音对他“恶言相向”,他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气懵了猛地伸手推了她一把。
江元音顺着这股子力道,直接倒在一旁晒书的案几上。
“哐当”一声,案几倒了,书本散落一地,江元音跌坐在地上,扬声哽咽道:“你便是再讨厌我,也不能拿这些入京后要被抽考的书撒气啊!”
停在几步外看戏的下人们纷纷看向江元音,大家见惯不怪,无一人出声帮腔,更别提去搀扶她了。
江正耀情绪上头,失了理智,原本根本没在意这些书,听她这么一说,发疯似的上前踩踏,“我想怎么撒气就怎么撒气,轮不到你来管!”
江元音余光扫了眼院门口,隐隐约约能瞥见人影,她知时机成熟,又大声喊道:“这些书你不能撕!”
她仰头看向一众旁观的下人,加大火力急声喊道:“你们快些拦住他,莫让他撕了我忙活一日才找齐的书!”
话音一落,刚还在疯狂踩踏书本的江正耀魔怔似的开始撕书。
不让他撕?
他偏撕!
偏撕!
江正耀欺负捉弄江元音在江家不算新鲜事,无论再过火,不仅陈蓉不会责骂他一句,江元音自己也不会生气。
是以,下人们冷眼旁观,没人插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撕书的江正耀身上,除了江元音,没人注意到有一群人已经入了院门走来。
她眼底闪过一丝冷笑,只道好戏开唱,慌慌张张地上前去阻止:“不要撕书,正耀,你讨厌我,我走就是,你不要撕书......”江元音越阻止,江正耀撕得越起劲,直到一道严厉的低喝声传来——“住手!”
江兴德和陈蓉来了。
下人们忙侧身请安:“老爷,夫人。”
江正耀动作一顿,自知自己的行为有欠妥当,但他还在气头上,江元音还在跟前,更不可能低头,于是绷着一张脸,倔强得一言不发。
江元音发髻凌乱地跌坐在地,一派狼狈模样。
江兴德的第一反应是去看地上的碎纸,随即黑脸怒声质问:“江正耀,你把进京前要看的书撕了?!”
陈蓉睁眼说瞎话的护道:“老爷,这也不一定是耀儿撕的啊......”她侧目看向江元音,熟练地把责任甩过去:“千叮咛万嘱咐说了这些书有多重要,你怎地让书都被撕碎了?”
此情此景于江元音而言,并不陌生。
前世每每她跟江正耀有任何冲突,江云裳会三言两语把过错推到她身上,陈蓉再对她问责施罚,这才让江正耀习惯对她作威作福。
一如十四岁那年,江云裳顺走陈蓉一支步摇不慎弄丢,让她顶罪认错,她被罚抄家训百遍,好不容易抄完,被七岁的江正耀作恶撕毁。
可当着父母的面,江云裳说是她让江正耀帮忙抄写,他抄得烦了,才把自己写的那些撕了。
如此离谱的说辞,陈蓉信了,江兴德出声维护了她两句,却没阻止陈蓉让她罚跪。
而她在江云裳那句“正耀那么小,你忍心看他受罚吗”的劝说下,没有辩驳一句。
其实辩驳了也改变不了结果。
陈蓉偏袒自己的孩子,江兴德除了在她幼时会外出顺手带回来些小玩意外,只剩下动动嘴皮的维护。
但现在不同了。
江云裳和陈蓉给人挖坑那一套,她也是会的。
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而这一次,她笃定江兴德会“帮”她。
毕竟,比起宝贝儿子,他更在意的是他江家的前程。
何况,这回要嫁入侯府的人是她。
酉时一刻,有下人来请江元音:“大小姐,晚餐已备好,老爷唤您过去用餐。”
江元音捏帕掩唇,轻咳了声:“白日里急着去见阿父,穿得单薄受了寒,现下没了胃口,我今日便不过去用餐了。”
看到那家人的虚伪嘴脸,她真的会倒胃。
等过了戌时,陈蓉派李嬷过来送来了清粥与参汤。
李嬷摆着一副难得一见的笑脸,连语气都和善了些:“夫人特意命我送来这些吃食,大小姐胃口可好些了?
可还有旁的不适?
可需要去请郎中?”
江元音心中冷笑。
陈蓉倒是把江兴德的话听进去了,怕她这个“侯府夫人”不受摆布,来示好了。
她不咸不淡地应道:“好多了,替我转告阿母,劳阿母挂心了。”
“夫人只是面上待大小姐严苛,心里还是很疼惜大小姐的,大小姐可一定要明白夫人的良苦用心啊。”
江元音不语,一贯的温吞模样。
李嬷连着“苦口婆心”的说了好几句,方才告退道:“夫人的身子好了个七八了,大小姐从明日起可前去请安,我就不打扰大小姐歇息了。”
李嬷一走,雪燕端着清粥和参汤凑过来。
江元音没看吃食一眼,反而盯着她泛红的眼眶,问:“你哭什么?”
“雪燕替小姐高兴,”雪燕吸了吸鼻子,欣慰道:“夫人终于疼小姐了......”江元音只觉得嘲讽,扫了吃食一眼,吩咐道:“你端下去吃了吧,你若不饿,倒了便是。”
雪燕难以置信地确认道:“倒......倒了?”
从前无论夫人给了什么,小姐都很欣喜珍视,今日这是怎么了?
江元音轻“嗯”了声,不再回应,埋首看向书案。
她下午将前世的时间线理了一遍,权衡利弊,她决定顺势而为,嫁入侯府。
既已知江家入京的结局是惨死乱剑,她何必阻止?
江家想利用她攀附权贵,为江正耀铺路,她就让他们人财两空。
反正那定宁侯是个短命的,她只要当一年半载的侯府夫人,对江家阳奉阴违,使其掏空家底黄粱梦碎,待定宁侯死后,她拿着钱财寻个远离纷争的净土,过她的快活日子。
次日上午,江元音去梧桐院给陈蓉请安。
陈蓉坐在软榻上,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年关将至,府里有大大小小的事要操持,自今日起,你便来帮我分担分担。”
江元音低眉敛目,很是温顺:“是,阿母。”
这是个很好的摸清江家家底的契机,她不介意被陈蓉使唤。
陈蓉瞅着她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不悦道:“你这木讷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之前我不过是在气头上让你走,你倒好,竟真的十来日不来见我一眼,半点不懂变通哄人,将来如何能讨得婆母夫君欢心?”
江元音眼底浮着讥笑,故意道:“那元音便终身不嫁。”
“我是那个意思吗?”
陈蓉果然被气到,“我是让你改改性子,学着变通,免得在婆家说不上半句话,如何帮衬你阿弟?”
“阿弟天资聪颖,日后必大有作为,定不需我帮衬,而我愚钝,定寻不到好婆家,只怕日后想帮阿弟也有心无力,但阿母放心,我出嫁后定恪守本分,定不给娘家添麻烦。”
陈蓉听她自贬夸江正耀,心里又舒坦又气,无法将她要嫁入侯府的事给说破,只得深呼吸压着火气,道:“你是我江家的嫡女,我和你父亲定会竭尽所能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江元音眼底的讥笑愈深。
分明是利用她,却要包装成对她的恩惠,想让她感恩戴德。
陈蓉又道:“你是长姐,要懂得照顾帮衬弟弟,事事以弟弟为先,他好了,日后才能帮衬你的孩子。”
江元音福了福身:“元音谨记。”
陈蓉摆摆手:“你同李嬷去见李管事,他会教你该如何做,我有些乏了,要睡个回笼觉。”
“是,元音告退。”
李管事没交予江元音多大的重任,只是将府中各院的新春布置交予了她。
她温声应了,这是摸清江家家底的第一步,她要徐徐图之。
两日后,朝廷派人来宣旨,说圣上念江兴德充盈国库有功,建设江南有劳,特为其女择良婿,赐婚定宁侯,选定其子为太子陪读,于年后进京谢恩。
江兴德满脸尘埃落定的喜悦领旨,早就知晓的陈蓉亦算淡定,唯有江正耀不乐意,皱着眉眼道:“阿姐没回来,谁嫁给定宁侯?”
宣旨的人侧目,探寻望去。
“休得胡言乱语!”
江兴德点了点一旁静立着的江元音,“你阿姐好生生在这,你看不见?”
江正耀还要争辩,被陈蓉及时拉住捂嘴。
江兴德毕恭毕敬招呼着宣旨的人入厅内说话去了,院里剩下女眷和江正耀。
陈蓉一直待他们走远了,才松开江正耀,低声提醒道:“耀儿,这些话切不可再说,免得惹恼你父亲。”
“为何不能说?
我偏要说!”
江正耀不服道:“这侯府夫人的位置当是我阿姐的,”他怒指江元音,“她凭什么?!”
自打那夜发烧过后,这江元音就跟变了性似的,完全不将他看在眼里,使得他那一股子火还积在心里。
从前她低声下气的示好让他心烦厌恶,现下这般目中无他更让他恼怒。
江元音毫不在意,不痛不痒地顺着他的话说:“正耀说得对,只有云裳才配当这侯府夫人。”
呵,他们有本事找回江云裳吗?
他俩反复提起江云裳,让陈蓉陷入丧女的伤痛里,口吻不善道:“不要口无遮拦,贵人在府,你们谁都不许再提云裳。”
江正耀哪懂其中曲折,只当陈蓉在为江元音说话,愤懑道:“阿姐才失踪数月,阿母便忘了阿姐还向着江元音说话,阿母这样对得起阿姐吗?”
陈蓉蹙眉低喝:“你小声些!
被你父亲听到,你非得挨巴掌不可!”
“打就打,我不怕!
我正要问问阿父,是不是也把阿姐忘了!”
陈蓉头疼不已,示意刘嬷将江正耀带回逸轩院。
在陈蓉看不到的视角里,安静温顺的江元音抬眼看向江正耀,扬唇轻笑。
这于江正耀而言是无声的挑衅,他愈发激动,扯着嗓子就要破口大骂。
陈蓉再次快速捂住他的嘴,吩咐刘嬷:“在贵人离府前,不许少爷出逸轩院!”
语罢胆颤望向大厅的方向,生怕惹出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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