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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莲花换嫁,重生狂虐全家江元音齐司延

唐十雾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江元音前世便猜测过,她或许不是陈蓉的孩子,她是阿父和其他女人所生。所以陈蓉厌恶她,无论她如何费尽心思讨好,都得不到陈蓉欢心,陈蓉待她同江云裳、江正耀可谓天差地别。整个幼年她都在战战兢兢地察言观色,满腹委屈却又没有直面真相的勇气,生怕这个家,再也容不得她。如今终于得到答案,她并不难过,只觉得释然。她不被陈蓉接纳,不是她的错。厅内,江兴德的声音亦不悦激昂起来:“她不配,难道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便配吗?!”“慈母多败儿,是你把江云裳养废了!她被你惯得无法无天,平日里如何骄纵任性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她非得作死去招惹那泉郡的地头蛇!”“她最好是死了,若是侥幸还活着,想必也没了清白,传出去只会毁了我江家的名声,我决不许她毁了我散尽半生家财才为...

主角:江元音齐司延   更新:2025-04-12 21: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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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江元音齐司延的其他类型小说《黑莲花换嫁,重生狂虐全家江元音齐司延》,由网络作家“唐十雾”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江元音前世便猜测过,她或许不是陈蓉的孩子,她是阿父和其他女人所生。所以陈蓉厌恶她,无论她如何费尽心思讨好,都得不到陈蓉欢心,陈蓉待她同江云裳、江正耀可谓天差地别。整个幼年她都在战战兢兢地察言观色,满腹委屈却又没有直面真相的勇气,生怕这个家,再也容不得她。如今终于得到答案,她并不难过,只觉得释然。她不被陈蓉接纳,不是她的错。厅内,江兴德的声音亦不悦激昂起来:“她不配,难道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便配吗?!”“慈母多败儿,是你把江云裳养废了!她被你惯得无法无天,平日里如何骄纵任性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她非得作死去招惹那泉郡的地头蛇!”“她最好是死了,若是侥幸还活着,想必也没了清白,传出去只会毁了我江家的名声,我决不许她毁了我散尽半生家财才为...

《黑莲花换嫁,重生狂虐全家江元音齐司延》精彩片段

江元音前世便猜测过,她或许不是陈蓉的孩子,她是阿父和其他女人所生。
所以陈蓉厌恶她,无论她如何费尽心思讨好,都得不到陈蓉欢心,陈蓉待她同江云裳、江正耀可谓天差地别。
整个幼年她都在战战兢兢地察言观色,满腹委屈却又没有直面真相的勇气,生怕这个家,再也容不得她。
如今终于得到答案,她并不难过,只觉得释然。
她不被陈蓉接纳,不是她的错。
厅内,江兴德的声音亦不悦激昂起来:“她不配,难道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便配吗?!”
“慈母多败儿,是你把江云裳养废了!她被你惯得无法无天,平日里如何骄纵任性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她非得作死去招惹那泉郡的地头蛇!”
“她最好是死了,若是侥幸还活着,想必也没了清白,传出去只会毁了我江家的名声,我决不许她毁了我散尽半生家财才为我儿铺的仕途路,她若是还活着,也不许再踏入我江家大门一步,更不许再称是江家女,日后我江家只有一个女儿,那便是江元音!”
“你脑子也放清楚些,莫要再处处刁难她,免得她嫁入侯府后,不认你这个母亲,不听你摆布。”
厅外,江元音如坠冰窖。
这般冰冷无情的话怎会出自阿父之口?!
紧接着更重磅的消息传来。
“我不需要她认我这个母亲,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她不过是你我偶然捡到的弃婴!老爷难道真的要让一个和我们毫无血缘的人代替我们的女儿,嫁入侯府吗?!”
“你当真是愚昧,妇人之见,没有格局!”江兴德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过是个女儿,又不是儿子,女儿早晚是别人家的人,何必在意血缘?”
“当初若非拾得她襁褓中的黄金珠宝,我们哪来的银钱开铺做生意?她算得上我江家的福星,她性子软,可比你那被惯坏的女儿听话好拿捏,只要能助我江家飞黄腾达,她就是我江兴德的爱女!”
“待我儿平步青云进入朝堂,我江家再不是被低看的商贾!”
江元音用力拽着衣摆,前世种种折磨都不如此刻噬心般的疼。
原来......她甚至不是江兴德的孩子。
她真蠢,没看破江兴德的虚伪,他佛口蛇心,戴着“慈父”的面具,实则最是自私自利,一旦没了价值,哪怕是亲生女儿他也能弃之如履。
前世,不许她再踏入江家,再自称江家女的人是他!
她不过是他们捡来的,前世他们大抵根本没派人去泉郡找过她!
他比陈蓉可恶千百倍!
厅内的声响似是近了,江元音怕被发现,不得不转身离开。
她腰背绷得笔直,压抑着心里的波涛汹涌,一路回到月影院。
一入屋内,雪燕立即停下手中的活迎上来:“小姐回来的真快,我这炭火刚烧好呢。”
江元音置若罔闻,径直走向炭盆,将那安神香囊扔了进去。
“小姐——!”雪燕阻拦未及,惊诧道:“小姐怎地将绣给老爷的香囊扔进这炭盆里啊?!”
她双手已提至胸前,随时准备着要探入炭盆抢救香囊,但一抬眼瞅见江元音小脸紧绷,似染了屋外风雪般的寒,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担忧问道:“小姐怎么了?”
莫不是夫人又拿这香囊说事,说骂了小姐?
江元音直直望着被炭火点着的香囊,整理着混乱的思绪。
她不是江家的孩子,难怪永远融不进这个家。
那她生父生母是谁?为何要遗弃她?
不,是谁都不重要了,弃她去者不可留,她不会像前世那般,执着于虚无缥缈的亲情。
江兴德靠着她襁褓中的黄金财宝才成了如今的江南首富,才有资本去为江正耀铺他的青云路。
可江家无人善待她,真是丑陋的一家子。
好在现在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还不迟。
江元音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漫不经心的回道:“没事,绣得不好,阿父不会喜欢。”
闻言雪燕毫不犹豫的伸手探入炭盆,将香囊捡了起来。
只顾着速速捡起香囊,手指难免被炭火烫到,她整张脸不受控地皱成一团,手却小心翼翼拍着香囊上的碳灰,连声夸赞道:“小姐绣得很好!针法不输绣阁的绣娘,啊......雪燕不是要拿小姐同外面的绣娘比,雪燕只是不想小姐看低自己......小姐真的绣得很好!”
江元音终于从沉重的思绪里抽身回神,垂首去看雪燕的手,“烫着没有?”
雪燕摇头,双手捧着香囊将被烫伤的部位藏匿在香囊下,“不论绣工,光是小姐潜心绣了好几日这份孝心,老爷收到了也定会欢喜,小姐千万别伤心!”
江元音听着只觉得格外嘲讽好笑,意有所指道:“不过是自作多情自我感动罢了,烧便烧了,你何必去捡?”
“啊?”雪燕眨巴眼,一头雾水。
江元音不再多言,只是伸手拉过雪燕的手腕,想看她到底烫伤没有,可刚一碰到她的手,雪燕反应极大,一把将香囊塞到她手心里,再反手捧着她的手,满眼心疼得摩挲:“天,小姐的手好冰!”
摩挲了几下后又马上松开起身:“我去拿手炉!”
手里的香囊尚有炭盆的余温,江元音望着忙碌的雪燕,心情复杂。
她忍不住问:“你为何待我这般好?”
前世李承烨拿她试毒试药,将她折磨得五感尽失,江家更是恨不能榨干她身上每一滴价值。
那么雪燕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我是小姐的丫鬟,理应侍候小姐。”雪燕不明所以,拿到手炉折返递给江元音,“何况我做的都是分内之事,哪有小姐说的好哦。”
她一个丫鬟,要是不会嘘寒问暖侍候主子,岂不是吃白饭啦?
江元音揣着手炉,目光落在雪燕终于腾出来的手上,能清楚看到几道被烫的红痕。
雪燕有所察,将手握拳收回,一派轻松地笑道:“雪燕皮糙肉厚,过会便消红了,不碍事的小姐。”
江元音望着她单纯清澈的眼眸,只觉得有一股暖意从手炉蔓延至全身。
她想,或许在江家,她还有可以信任的人。
江元音睫毛微颤,淡声道:“你去擦点药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从前眷恋着江兴德的父爱,她没想过要和江家人撕破脸,或者离开江家。
现下她该好好思量谋划,她该如何对付江家这些小人,未来的路又该如何走。

陈蓉忧思成疾,卧床不起。
这一病便是十来日,江元音谨遵教诲,非常乖巧的顺着她的心意,没再去她面前晃悠过一回,免得碍她眼。
江元音乐得轻松,但也没给府中上下置喙她的理由,除去给江兴德请安,她轻易不迈出月影院,数次失落表示陈蓉不喜见她,她只能在屋内替陈蓉焚香祈福,盼其早日康复。
后来江兴德又出了远门办事,她连院门都不出了,时值腊月,屋外冷得慌,她在屋内就着暖炉看书或绣香囊。
前世她被罚了禁闭,准备了四个安神香囊,打算绣好送给家人,可惜一个没绣成便被江云裳拉到了泉郡。
如今她只会给江兴德一人绣。
腊月十七,江兴德满面春风的回来了。
江元音闻讯赶去前厅迎接,贴心的将备好的手炉递过去,莞尔乖巧道:“阿父可算是回来了,外边风雪重,阿父当心受寒。”
江兴德摆摆手没接手炉,笑道:“元音有心了,但为父不冷,你们女孩家家的才体弱畏寒,你用着。”
他心情甚好,体内似有火焰在燃烧,全然不觉冷。
江元音见他眉眼里是遮掩不住的笑意,想必此次出门办事顺利,心里也为他高兴,正想着多问两句,再夸赞祝贺一番,还未开口,李嬷搀扶着陈蓉到了。
陈蓉亦是感受到了江兴德的喜悦,期盼问道:“老爷,可是有云裳的消息了?”
江兴德的笑容霎时凝固在唇角,“三个月了,夫人也该朝前看了,别忘了我们还有正耀,你这般沉溺在失去云裳的悲伤中冷落他,既伤了自己的身子也会伤了他的心。”
江元音没听到半句自己,心情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微妙,但转瞬又想通了。
毕竟陈蓉不喜她,心里的宝贝疙瘩是江正耀,阿父不提她也正常。
江兴德继续出声安抚道:“夫人不必再伤怀,我江家马上要迎来天大的好消息!”
陈蓉问:“什么好消息?”
江元音亦有些好奇地抬眸看去。
是什么好消息,能让阿父这般欣喜?
“具体的我不多说,过几日你们便知晓了,”江兴德卖了个关子,望向厅外的院落,意味深长地感慨道:“这当是我们在这府邸过得最后一个新年了。”
陈蓉眸光闪烁:“老爷说的是......”
她刚开了口又意识到什么似的停住,侧目看向一旁静立着的江元音,没好气道:“自打我病了,就不见你半个人影,你父亲一回来,你倒是马上冒出来了,我在这也站了好一会了,你更是跟个哑巴似的,连人都不会喊了,江元音,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亲?”
江元音低眉敛目,一副谨小慎微地模样熟练道歉:“是元音的错,元音不是故意的,元音只是不敢......阿母说看见元音便觉碍眼,元音这才不敢随意出现在阿母面前,元音又嘴笨,说什么都是错,都会惹阿母不快,才不敢随意出声。”
“那你还杵在这作什么?走啊!”
“好好的,你又说她作何?”江兴德出声维护,继而朝江元音使眼色,“今日天冷,你穿得单薄,回屋换件厚衣裳吧。”
江元音会意:“是,元音告退。”
陈蓉明显想支开她,她不走会被继续找茬,更没有机会和阿父说话,而当着阿父的面她也不想耍心眼,去让陈蓉跳脚或难堪。
阿父如今富甲一方,府内却无妾室姨娘,两人感情甚笃。
她礼让陈蓉,权当爱屋及乌。
江元音揣着手炉走在廊道,凝神思索着江兴德刚刚的话。
他刚说这会是他们在这府邸过的最后一个新年,又是这个时间节点,难道是得到圣上赐婚和江正耀被选为太子陪读的消息了?
前世江家估计也没在汴京过上什么好日子,江云裳嫁得是式微落魄的侯府,只当了一年半的侯府夫人便成了寡妇,盼着当了太子陪读的江正耀能入仕途平步青云,可惜不过六年,李承烨就攻入汴京夺位,他们惨死在乱刀之下。
回忆起这些,江元音倏地驻足停步。
今生她不想和李承烨再有任何牵扯,也没那个志向和心力去改变阻止王朝的更替,她只想护住自己在意的人。
她必须阻止阿父入京!
雪燕疑惑问道:“小姐怎么了?”
“我忽地想起刚忘记把绣好的安神香囊给阿父了,”江元音把手炉递给雪燕,“你先回月影院,把炭火烧起来暖暖屋子,我去去便回。”
她不由分说将手炉塞给雪燕,转身返回。
没了手炉,她步子更快更轻盈,此刻她倒是理解了前边阿父所言,心里装着事时,是半分不觉得冷的。
得趁着圣旨未到,一切尚有转圜余地,赶紧劝阻阿父,商量对策,待圣旨下来了,怕是来不及了。
江元音快步回到厅外,隐约还能听到陈蓉的声音,她闻声止步。
陈蓉因为江云裳还有些病仄仄的,估摸着和江兴德聊不了多久就会回屋里歇息。
是以她安静候着,大脑飞速运转,开始斟酌劝阻江兴德的说辞。
她无意听墙角,直到自己的名字被陈蓉激动提起。
“你要让江元音顶替云裳嫁给定宁侯?!”陈蓉尖声,“不——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你想抗旨不成?那可是死罪!”
“老爷,云裳会回来的,云裳一定会回来的!我们将库房里的奇珍异宝与钱帛赠与那泉郡三爷,他看到我们的诚意,指不定就会放了云裳的......”
“要我重复多少遍,她回不来了,你早些认清现实吧,何况我江家的奇珍异宝与钱帛几乎尽数上供给了朝廷,才换来这赐婚,为我儿铺了这青云路,哪还有多余的去给那泉郡三爷?”
“那也轮不到江元音!”陈蓉厉声喊道:“她非我所生,她不配高嫁!”
厅外,江元音呼吸一滞,眸光黯然,勾唇轻笑。
......果然。

陈蓉似是被噎住了,半响没声。
“咚——”
江兴德重重放下碗筷,沉脸朝陈蓉伸手:“把信给我。”
陈蓉一阵犹疑,见他满面风雨,只得把信递过去。
江兴德看着信,气得额角青筋暴突,“她这哪是昨夜未归,看这落款她离家已有八九日!”
陈蓉先前没细看,瞟到泉郡两个字便绷不住了,现在一听到八九日立即瞪着江元音,兴师问罪道:“我与你父亲外出办事,你既是长女就该担责照料府中上下,若是云裳有个万一,我定饶不了你!”
“可阿母外出前分明让我禁足静思己过,我连房门都不能出又要如何照料府中上下?”江元音眼神坚毅,将扯开的话题又绕回来,重复问道:“阿母,待我这般苛刻,我当真是你所生吗?”
江兴德倏地起身,再次打断:“泉郡危险重重,当务之急是速派人去泉郡将云裳寻回,免生意外!”
他侧目看向李嬷,吩咐道:“速去唤李管事、桃夭院上下来中厅见我!”
江兴德甩袖而去,陈蓉顾不得训斥江元音抬步跟上。
江正耀也起身,走了两步看向问了两遍都未得到答案而面无表情的江元音,揣度指责道:“你竟半点不担心阿姐,难不成是你唆使阿姐去泉郡的?”
江元音只觉得好笑,“你高估我了,我的话没那么有份量,你阿姐想去哪,岂会听我所言?”
她不欲与之掰扯,跟上江兴德的步子。
江府中厅,江父大发雷霆,和陈蓉一同审问了桃夭院的奴仆,命令李管事不计钱财代价,立即差人去泉郡寻人。
江元音安静旁观,即便之前的询问没有得到答案,但前世某处遗憾已经圆满。
前世阿父定也这般着急担忧的寻过她,那句“不可再自称江家女”定不是阿父的决定。
江家这一寻便是两月,不惜钱财,甚至动用了商会人脉,才终于有了江云裳的消息。
李管事禀告道:“老爷、夫人,二小姐两月前自行去了泉郡三爷府,打那后再没消息,人......不知还在不在三爷府。”
他说得很委婉,这位“三爷”是泉郡的地头蛇,神秘得很,无人晓其姓氏、年龄、面貌,只知其残暴狠毒,座下皆是亡命之徒,江云裳定是凶多吉少。
陈蓉扶额,几欲昏厥,而江兴德闭目,沉痛不语。
唯有九岁的江正耀,对“三爷”这号人物没甚了解,激动道:“那便去他府上要人!”
“胡闹!”江兴德睁眼呵斥,“你年幼不晓世道,那三爷便是官爷都不敢轻易招惹,何况我们商贾?”
“那又如何?难道不管阿姐了吗?”江正耀不以为然,“阿父若怕,我领人去接阿姐便是!”
江兴德头疼得紧,挥手示意刘嬷将江正耀带回逸轩院。
江正耀不服,但到底不过九岁,挣不脱李嬷和家丁,只能不住嚷嚷着他要去救江云裳。
江元音耳边是少年尖锐心急的嗓音,和记忆中冷漠要她去死的声音糅杂在一起。
果然,他和陈蓉并非是在意江家的名声,他们只是,不在意她罢了。
无妨,阿父会在意她,这便够了。
江兴德沉声吩咐李管事:“撤了搜寻的人手,留一人在泉郡盯梢,若有云裳的消息,即刻来报。”
这话无异于宣判了江云裳的“死刑”,陈蓉承受不住,直接昏了过去。
丫鬟嬷嬷惊呼着围上去,在江兴德的示意下,搀扶她回房,去请郎中。
江元音迎上去,担忧唤了声“阿父”。
江兴德只当她和江正耀一般是担心江云裳,想来劝他,于是叹息摇头道:“元音,不是我不愿意救,只是你妹妹落在那人手里两月有余,大抵是......没了。”
江元音很清楚,江云裳没死,此时她应该被关在烘臭潮湿的猪圈里,与之抢食,夜夜活在被牲畜啃食的恐惧里,直至快冻死在初雪那日,李承烨才会把她捡回屋内。
这些都是江云裳自己选的。
江元音只是心疼江兴德。
前世她生死未卜,阿父定也这般神伤。
她代替前世的自己出声劝慰道:“阿父莫太过忧思,身子要紧。”
“无碍,你去瞧瞧你阿母吧,多劝劝,我怕她想不通。”
江元音应声,去陈蓉床前候着。
郎中看了诊开了药,药煎好时,陈蓉醒了。
陈蓉满眸恶意与憎恨,张口便是最歹毒伤人的话:“为什么去泉郡的人不是你?!为什么死的是我的云裳不是你?!”
江元音神色毫无起伏,仍是一副没脾气的温吞模样,“阿母莫急,若是急坏了身子,云裳泉下有知定会心疼自责,难以安息。”
“你胡说八道什么?!云裳没死,我不许你咒她!”陈蓉激动扬声,“江元音,你是不是故意气我!”
“元音不敢,是元音嘴笨,惹怒阿母,”江元音端着药碗凑到陈蓉唇边,“阿母,喝药。”
陈蓉还在气头上,伸手挥开药碗。
江元音仿若惊慌的兔子,手一抖,那碗药不偏不倚很是“巧合”地洒在陈蓉身上。
刚煎好的药还是烫人的温度,陈蓉失声惨叫,江元音忙起身立着,诚惶诚恐地垂首,眼底却是一片冰冷:“是元音笨手笨脚,请阿母责罚。”
陈蓉身子发颤,分不清是被烫得还是气得,她怒不可遏拿起药碗朝江元音摔去:“滚!我不需要你侍候,别在这碍我眼!”
江元音害怕瑟缩着,却又完美避开了这砸过来的碗,嗡声道:“是......元音这就退下......”
陈蓉看看地上四分五裂的药碗,再瞪着江元音慌慌张张离开的身影,差点又气昏了过去。
量她也没那个胆子敢故意为之,真是蠢笨如猪,什么事都做不好!
都怪她不阻止,害了云裳!
江元音一迈出梧桐院,便敛了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勾唇轻笑。
若非阿父开口,她才不会上赶着给陈蓉侍疾。
她不配。

江元音清楚江正耀是有午睡习惯的,她掐着时间慢悠悠将书搬到逸轩院,他已经睡下了。
有李嬷领着,代表是陈蓉的意思,是以院里的下人都静候在一旁,看江家大小姐干活。
这般场景倒也不稀奇,在逸轩院下人眼里,江元音为讨好江正耀,那是半点面子都不要的。
一群下人从旁观大小姐干活中得到些微妙的成就与存在感,个个面上都是狗仗人势的得意。
雪燕气得咬牙,偏偏江元音似是半点察觉不到,一派松弛自在的在院中寻处铺案晒书。
一个时辰后。
江元音按陈蓉的要求一轮轮给书籍翻页,确保每一页都能被晒到,她手中的动作未停,监工的李嬷却站不住了。
李嬷年近五十,为了折腾江元音自己亦是滴米未进,干站着也觉得疲累。
她头晕眼花,胃鸣不止。
“李嬷,”江元音开口道:“你这般年纪经不得饿,你去吃饭吧,不必陪我。”
李嬷心动了,神色犹疑,就怕自己不盯着,雪燕就去帮江元音干活了。
那可不行,夫人知道准得骂她。
江元音早看破她的想法,冲雪燕道:“李嬷怕是饿过头了,你扶她去吃点东西,免得她半路晕倒。”
李嬷一听,立即没顾虑了,连声道:“那就多谢大小姐了。”
雪燕万般不情愿,还是听话地去搀扶李嬷。
“等等,”江元音唤住她们,把书单递过去,“我标记的这两本是阿父的藏书,我不知在哪,你们吃了饭去寻一趟阿父,把这两本书取来,到时这些书也当晒好了,正好一起交给正耀。”
李嬷不识字,又听到是江兴德的藏书,只觉得这书单是烫手山芋,听不到似的,不伸手接。
雪燕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伸手接了书单:“好的,小姐。”
两人离开不到两刻,江正耀怒气冲冲直奔江元音而来。
江元音恭候多时,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静待他走近。
“谁许你进我院子里了?”昨天被关禁闭,让江正耀成了根一见江元音就自燃的柴火,“滚!给我滚啊!”
江元音扫了眼案几上晒着的书,没甚起伏地回:“这些是你进京前要熟读的书,我帮你清点出来晒晒,方便你翻阅。”
江正耀得意仰起下巴,嗤笑道:“现在来献殷勤,晚了!我告诉你,如今阿姐已被圣上赐婚定宁侯,有圣上和侯爷的帮助,一定能把阿姐从那三爷手中救出来,你休想取代阿姐的位置!”
江元音听着只觉得他真是无知幼稚可笑。
她掀了掀眼皮,“你误会了,不是我要献殷勤,是阿母交代我做的。”
江正耀噎住,满脸自作多情地臊红。
“我知道你讨厌我,”江元音俯身弯腰凑近,用着两人能听到音量,小声道:“我也讨厌你。”
这是江正耀第一次听到江元音对他“恶言相向”,他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气懵了猛地伸手推了她一把。
江元音顺着这股子力道,直接倒在一旁晒书的案几上。
“哐当”一声,案几倒了,书本散落一地,江元音跌坐在地上,扬声哽咽道:“你便是再讨厌我,也不能拿这些入京后要被抽考的书撒气啊!”
停在几步外看戏的下人们纷纷看向江元音,大家见惯不怪,无一人出声帮腔,更别提去搀扶她了。
江正耀情绪上头,失了理智,原本根本没在意这些书,听她这么一说,发疯似的上前踩踏,“我想怎么撒气就怎么撒气,轮不到你来管!”
江元音余光扫了眼院门口,隐隐约约能瞥见人影,她知时机成熟,又大声喊道:“这些书你不能撕!”
她仰头看向一众旁观的下人,加大火力急声喊道:“你们快些拦住他,莫让他撕了我忙活一日才找齐的书!”
话音一落,刚还在疯狂踩踏书本的江正耀魔怔似的开始撕书。
不让他撕?
他偏撕!偏撕!
江正耀欺负捉弄江元音在江家不算新鲜事,无论再过火,不仅陈蓉不会责骂他一句,江元音自己也不会生气。
是以,下人们冷眼旁观,没人插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撕书的江正耀身上,除了江元音,没人注意到有一群人已经入了院门走来。
她眼底闪过一丝冷笑,只道好戏开唱,慌慌张张地上前去阻止:“不要撕书,正耀,你讨厌我,我走就是,你不要撕书......”
江元音越阻止,江正耀撕得越起劲,直到一道严厉的低喝声传来——
“住手!”
江兴德和陈蓉来了。
下人们忙侧身请安:“老爷,夫人。”
江正耀动作一顿,自知自己的行为有欠妥当,但他还在气头上,江元音还在跟前,更不可能低头,于是绷着一张脸,倔强得一言不发。
江元音发髻凌乱地跌坐在地,一派狼狈模样。
江兴德的第一反应是去看地上的碎纸,随即黑脸怒声质问:“江正耀,你把进京前要看的书撕了?!”
陈蓉睁眼说瞎话的护道:“老爷,这也不一定是耀儿撕的啊......”
她侧目看向江元音,熟练地把责任甩过去:“千叮咛万嘱咐说了这些书有多重要,你怎地让书都被撕碎了?”
此情此景于江元音而言,并不陌生。
前世每每她跟江正耀有任何冲突,江云裳会三言两语把过错推到她身上,陈蓉再对她问责施罚,这才让江正耀习惯对她作威作福。
一如十四岁那年,江云裳顺走陈蓉一支步摇不慎弄丢,让她顶罪认错,她被罚抄家训百遍,好不容易抄完,被七岁的江正耀作恶撕毁。
可当着父母的面,江云裳说是她让江正耀帮忙抄写,他抄得烦了,才把自己写的那些撕了。
如此离谱的说辞,陈蓉信了,江兴德出声维护了她两句,却没阻止陈蓉让她罚跪。
而她在江云裳那句“正耀那么小,你忍心看他受罚吗”的劝说下,没有辩驳一句。
其实辩驳了也改变不了结果。
陈蓉偏袒自己的孩子,江兴德除了在她幼时会外出顺手带回来些小玩意外,只剩下动动嘴皮的维护。
但现在不同了。
江云裳和陈蓉给人挖坑那一套,她也是会的。
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而这一次,她笃定江兴德会“帮”她。
毕竟,比起宝贝儿子,他更在意的是他江家的前程。
何况,这回要嫁入侯府的人是她。

江兴德的反应,全在江元音的意料之中。
前世她于他而言,最大的价值只是她襁褓中的那些黄金财物,所以任由她被陈蓉、江云裳、江正耀欺负,除了几句口头的维护,再没有具体的行动,也不会去泉郡救她。
这辈子不同了,她与他的权贵路息息相关。
他不可能让她与江家离心,自会护着她。
在江家,他是她最好的回击武器。
次日江元音顺利接过了中馈之责,出了昨日的事,府中奴仆对她态度转变不少,至少面上都是恭敬顺从的。
而陈蓉日日陪着关了禁闭的江正耀,将撕毁的书籍一一拼补好了,才允许自由活动。
江元音再见到江正耀,就是除夕夜了。
他似是被挫了锐气,终于不再一见着她就狂躁大喊,而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江兴德心情甚好,只觉得过了新年,他江家便不再是低人一等的商贾了。
一家人落了坐,他举杯夸赞江元音将江家布置张罗得甚好,又看向江正耀道:“你母亲说你已反省成长了,怎地没听见你同你阿姐道歉?”
江正耀拳头紧握,半响才憋出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谁?”江兴德不满意。
江正耀浑身紧绷,连眉毛都在用劲,嘴唇张张合合,就是唤不出一句“阿姐”。
陈蓉悬着一颗心,目光不住在父子间来回,就怕两人再闹不愉快。
江元音神色淡然的静候,等到紧张的氛围到了临界点,方才温声开口道:“没关系。”
这声“阿姐”他想唤,她还不想答应呢。
陈蓉松了口气,忙笑道:“这就对了,姐弟间小打小闹很正常,总归是一家人,不要生了嫌隙。”
江兴德认可道:“年后入了京,你们要互相扶持,彼此照料。”
江元音温顺颔首:“元音明白,阿父阿母放心。”
江正耀不屑地撇了撇嘴。
......真会装,谁稀罕?
转眼,便是大年初三,各亲戚来登门拜年了。
江兴德父母早逝,他是长子,还有四个兄弟姐妹,就属他发展最好,亲戚都仰仗着他,每到过年必定拖家带口来江家拜年。
陈蓉娘家那边的情况亦差不多,是以,刚过巳时,江府已是一派热闹景象。
往年这般时候,江元音是毫无存在感的。
长辈男丁一般围在江兴德身边,女眷们或和陈蓉、江云裳聚在一块,或带着自己的孩子陪江正耀玩耍,没人多看江元音一眼。
而今年,女眷们全都围着她,言语间全是她要嫁入侯府的艳羡,指着她日后能拉拔他们一把。
江元音噙着浅淡的笑左耳进右耳出的应付着,目光微不可察地落在远处被冷落而不甘心的陈蓉身上。
陈蓉正在和其弟陈贵平交谈,看那神情可不似是在拉家常的样子。
没多久陈蓉便领着陈贵平从偏门去了后院,她觉得有些古怪,便低声嘱咐雪燕跟过去瞧瞧。
约莫过了一刻钟,两人便返回厅内。
陈贵平手中多了个红木匣子,眉眼飞扬,全是笑意。
雪燕随之回来,附在江元音耳畔,禀告一番。
江元音听着,望向那红木匣子,眼里多了抹笑意。
不甘被冷落的陈蓉主动迈步走了过来,听到小姑子正在提醒江元音,当新妇要注意什么,她笑了声,道:“这些你们无须操心,明日来教新妇礼仪的嬷嬷便会登门,这官妇可不比我们寻常人妇,要注意的礼节多了去了,何况还是侯府这样的高门。”
“阿母费心了,”江元音故作怅惘地开口:“元音自知高价,只怕侯府这样的高门瞧不上元音,元音怎么做都会是错......”
“侯府是名门权贵,咱江家也是江南首富,大哥定会备下丰厚的嫁妆,给足你底气!”小姑子安慰了江元音,冲不远处正和其余兄长交谈的江兴德道:“大哥可为元音备了十里红妆?”
在众人殷切的注视下,江兴德点头:“那是自然。”
大姑顺势表态,给江元音递来一个小匣子,笑眯眯道:“这是大姑的一点心意,为你添妆。”
其余人亦纷纷拿出自己备好的首饰珠宝递过去。
“这是小姑精挑细选的。”
“这是我和你三叔的一点心意。”
他们本就仰仗江兴德,如今知江元音要高嫁,便想趁着给新妇添嫁妆这一婚俗来拉拉好感。
不一会,雪燕双手便抱了个满满当当。
江元音一一福身道谢,最后朝几步外的陈贵平福身,稍稍扬声道:“谢舅舅为元音添妆。”
陈贵平一愣。
他和姐姐陈蓉关系亲近,从小亦只疼江云裳、江正耀,在他看来,若不是江云裳出事了,这侯府夫人哪轮得到江元音?她纯粹是命好捡了漏,他压根没打算给她添妆。
大家顺着江元音的视线,纷纷看向他手中的红木匣子。
那匣子可比之前众人送的都要大。
大姑要笑不笑的调侃道:“还是舅舅会疼外甥女,竟为元音准备了这么大份嫁妆!”
小姑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跟着起哄:“不妨打开让我们开开眼?”
在大家的起哄声里,江兴德亦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要嫁女,亲戚所添嫁妆全是诚意的体现。
江元音淡笑望着,故作期盼的模样。
她知道这木匣子里装的是她的嫁妆,不过是江兴德打算备给她的嫁妆。
陈蓉先前把陈贵平领到后院厢房,同他埋怨了一通,说是江兴德为了面子,为了江元音不被侯府看低,日后能说上话,非让她掏出珍藏的珠宝来陪嫁。
她一股脑塞给了陈贵平,让其带回家送给家里的老母亲保管。
陈贵平后背冒汗,不住瞟陈蓉求助。
眼看着陈蓉要开口为陈贵平解围,江元音抢先失落道:“原来舅舅没打算给元音添妆,是元音误会唐突了,还望舅舅不要见怪。”
这话一出,不仅有亲戚嗤笑出声,主位的江兴德瞬间黑了脸。
陈贵平面色涨得通红,高压下不得不双手供上红木匣子,“哪的话,娘亲舅大,我这个舅舅当然会为你添妆。”
“元音谢过舅舅,”江元音亲自过去接过,“既然大姑小姑感兴趣,舅舅不介意我打开给姑姑们瞧瞧吧?”
她边说边打开了匣子,随手取了个簪子举起来,讶然道:“诶。这簪子好生眼熟,好似阿母也有一支,”又取了一支,“这项链阿母也有,这玉如意也是......舅舅和阿母果然姐弟同心,连眼光都一样。”
众人这才回过味来,意味深长地望向陈蓉。
大过年的,是要掏空夫家救济娘家啊?
主位上,江兴德的脸黑透了。

酉时一刻,有下人来请江元音:“大小姐,晚餐已备好,老爷唤您过去用餐。”
江元音捏帕掩唇,轻咳了声:“白日里急着去见阿父,穿得单薄受了寒,现下没了胃口,我今日便不过去用餐了。”
看到那家人的虚伪嘴脸,她真的会倒胃。
等过了戌时,陈蓉派李嬷过来送来了清粥与参汤。
李嬷摆着一副难得一见的笑脸,连语气都和善了些:“夫人特意命我送来这些吃食,大小姐胃口可好些了?可还有旁的不适?可需要去请郎中?”
江元音心中冷笑。
陈蓉倒是把江兴德的话听进去了,怕她这个“侯府夫人”不受摆布,来示好了。
她不咸不淡地应道:“好多了,替我转告阿母,劳阿母挂心了。”
“夫人只是面上待大小姐严苛,心里还是很疼惜大小姐的,大小姐可一定要明白夫人的良苦用心啊。”
江元音不语,一贯的温吞模样。
李嬷连着“苦口婆心”的说了好几句,方才告退道:“夫人的身子好了个七八了,大小姐从明日起可前去请安,我就不打扰大小姐歇息了。”
李嬷一走,雪燕端着清粥和参汤凑过来。
江元音没看吃食一眼,反而盯着她泛红的眼眶,问:“你哭什么?”
“雪燕替小姐高兴,”雪燕吸了吸鼻子,欣慰道:“夫人终于疼小姐了......”
江元音只觉得嘲讽,扫了吃食一眼,吩咐道:“你端下去吃了吧,你若不饿,倒了便是。”
雪燕难以置信地确认道:“倒......倒了?”
从前无论夫人给了什么,小姐都很欣喜珍视,今日这是怎么了?
江元音轻“嗯”了声,不再回应,埋首看向书案。
她下午将前世的时间线理了一遍,权衡利弊,她决定顺势而为,嫁入侯府。
既已知江家入京的结局是惨死乱剑,她何必阻止?
江家想利用她攀附权贵,为江正耀铺路,她就让他们人财两空。
反正那定宁侯是个短命的,她只要当一年半载的侯府夫人,对江家阳奉阴违,使其掏空家底黄粱梦碎,待定宁侯死后,她拿着钱财寻个远离纷争的净土,过她的快活日子。
次日上午,江元音去梧桐院给陈蓉请安。
陈蓉坐在软榻上,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年关将至,府里有大大小小的事要操持,自今日起,你便来帮我分担分担。”
江元音低眉敛目,很是温顺:“是,阿母。”
这是个很好的摸清江家家底的契机,她不介意被陈蓉使唤。
陈蓉瞅着她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不悦道:“你这木讷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之前我不过是在气头上让你走,你倒好,竟真的十来日不来见我一眼,半点不懂变通哄人,将来如何能讨得婆母夫君欢心?”
江元音眼底浮着讥笑,故意道:“那元音便终身不嫁。”
“我是那个意思吗?”陈蓉果然被气到,“我是让你改改性子,学着变通,免得在婆家说不上半句话,如何帮衬你阿弟?”
“阿弟天资聪颖,日后必大有作为,定不需我帮衬,而我愚钝,定寻不到好婆家,只怕日后想帮阿弟也有心无力,但阿母放心,我出嫁后定恪守本分,定不给娘家添麻烦。”
陈蓉听她自贬夸江正耀,心里又舒坦又气,无法将她要嫁入侯府的事给说破,只得深呼吸压着火气,道:“你是我江家的嫡女,我和你父亲定会竭尽所能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江元音眼底的讥笑愈深。
分明是利用她,却要包装成对她的恩惠,想让她感恩戴德。
陈蓉又道:“你是长姐,要懂得照顾帮衬弟弟,事事以弟弟为先,他好了,日后才能帮衬你的孩子。”
江元音福了福身:“元音谨记。”
陈蓉摆摆手:“你同李嬷去见李管事,他会教你该如何做,我有些乏了,要睡个回笼觉。”
“是,元音告退。”
李管事没交予江元音多大的重任,只是将府中各院的新春布置交予了她。
她温声应了,这是摸清江家家底的第一步,她要徐徐图之。
两日后,朝廷派人来宣旨,说圣上念江兴德充盈国库有功,建设江南有劳,特为其女择良婿,赐婚定宁侯,选定其子为太子陪读,于年后进京谢恩。
江兴德满脸尘埃落定的喜悦领旨,早就知晓的陈蓉亦算淡定,唯有江正耀不乐意,皱着眉眼道:“阿姐没回来,谁嫁给定宁侯?”
宣旨的人侧目,探寻望去。
“休得胡言乱语!”江兴德点了点一旁静立着的江元音,“你阿姐好生生在这,你看不见?”
江正耀还要争辩,被陈蓉及时拉住捂嘴。
江兴德毕恭毕敬招呼着宣旨的人入厅内说话去了,院里剩下女眷和江正耀。
陈蓉一直待他们走远了,才松开江正耀,低声提醒道:“耀儿,这些话切不可再说,免得惹恼你父亲。”
“为何不能说?我偏要说!”江正耀不服道:“这侯府夫人的位置当是我阿姐的,”他怒指江元音,“她凭什么?!”
自打那夜发烧过后,这江元音就跟变了性似的,完全不将他看在眼里,使得他那一股子火还积在心里。
从前她低声下气的示好让他心烦厌恶,现下这般目中无他更让他恼怒。
江元音毫不在意,不痛不痒地顺着他的话说:“正耀说得对,只有云裳才配当这侯府夫人。”
呵,他们有本事找回江云裳吗?
他俩反复提起江云裳,让陈蓉陷入丧女的伤痛里,口吻不善道:“不要口无遮拦,贵人在府,你们谁都不许再提云裳。”
江正耀哪懂其中曲折,只当陈蓉在为江元音说话,愤懑道:“阿姐才失踪数月,阿母便忘了阿姐还向着江元音说话,阿母这样对得起阿姐吗?”
陈蓉蹙眉低喝:“你小声些!被你父亲听到,你非得挨巴掌不可!”
“打就打,我不怕!我正要问问阿父,是不是也把阿姐忘了!”
陈蓉头疼不已,示意刘嬷将江正耀带回逸轩院。
在陈蓉看不到的视角里,安静温顺的江元音抬眼看向江正耀,扬唇轻笑。
这于江正耀而言是无声的挑衅,他愈发激动,扯着嗓子就要破口大骂。
陈蓉再次快速捂住他的嘴,吩咐刘嬷:“在贵人离府前,不许少爷出逸轩院!”
语罢胆颤望向大厅的方向,生怕惹出事端。

皇后江元音濒死时,皇帝李承烨在她寝殿同她的侍女翻云覆雨。
她模糊的视野里是两人的身影,如今她五感只剩下微弱的听觉与视觉,他在故意折辱她。
“皇、皇上......娘娘似是撑不住了......”
“她惯会装,不必理会。”
江元音扯住床幔呼救的手顿住,随即放弃挣扎,不“装”了。
十六载的折磨,她早就油尽灯枯,此刻麻木合眼,任自己跌入无尽的黑暗,沉沉睡去,直至他的低吼近在耳畔:“江元音,睁开眼!朕不许你死!”
江元音勾了勾唇,懒得睁目看他一眼。
她逃了半生挣不脱他的桎梏,但求一死,解脱自由。
李承烨双目充血,扼住她的双肩激动摇晃,“你若敢死,朕便将你拆骨入腹,你生生世世,休想摆脱朕!”
太医婢女跪了一地,得不到回应的李承烨失了智,竟埋头发疯似的啃咬江元音的肩膀,魔怔似的要将她生吞入腹。
江元音暗骂了句“疯子”,又气又好笑,
她没了触觉多年,察觉不到痛的,他便真啃食她......
嘶——
左肩处传来久违的、刀割般的疼痛,她猛地睁眼,只看到一女子的发顶,入目是一支银簪,簪身刻着的云纹清晰可见。
......她视力恢复了?!
左肩处持续的刺痛让她下意识的向后缩,右侧伸来一只手将她右肩按住,她下意识地侧头,对上一张记忆里的少女的脸。
竟是她那自小处处要压她一头,事事让她背锅,最后却被割舌发配西北绝境的妹妹江云裳。
江云裳眉眼带笑,按住她右肩的力道却不小:“阿姐且忍忍,很快便完事了。”
江元音呼吸一滞,屏息环顾四周,视野里却不再是她的寝宫,而是她十六年前的闺房,她随即恍然。
她重生了。
下一瞬左肩处的刺痛停了,那埋首戴着银簪的女子抬首,却是冲江云裳颔首示意:“二小姐,好了。”
江云裳应声,示意丫鬟送其离开,自己则亲昵牵住江元音的手,拉着她起身走至铜镜前。
姐妹俩的外衣都褪至了手肘处,一前一后的立着,露出左肩处刚完成的刺青。
“阿姐可还满意?”江云裳笑吟吟地望着铜镜里的江元音,“你厌恶的胎记改换好了,日后生来带着莲花刺青的人便是我了。”
江元音望向镜子,她左肩那跟了她一辈子的莲花刺青变成了陌生的动物图腾。
她的确讨厌这莲花胎记,因为她阿母一瞅见便会冷脸,说她是和前世的家人缘分未尽,才会生来带着这胎记,难怪养不熟。
后来又因为这胎记被李承烨缠住禁锢,折磨至死。
“阿姐怎么不理我?可还是在怪我前日贪玩,害你跪了一夜,被阿母责罚关了禁闭?”江云裳下巴抵在江元音的肩颈处,很是无辜地眨眼,“阿姐莫气,我日后再不会让你操心为难了,明日我自行去泉郡,你全当不知,这样阿父阿母回府后,便怪不到你头上了。”
铜镜里,两人姿态亲昵好似一株并蒂莲,江元音却觉得反胃,不着痕迹的侧身,拉开两人的距离。
她自小在阿母的教导下,处处让着小她一岁的江云裳,她对她掏心掏肺,替她背锅领罚,任她予取予求,活得好似她的丫鬟。
而江云裳却任她被流寇欺辱,将她丢弃在泉郡。
前世是江云裳拉她去泉郡的,非是同她感情好,不过是想着万一被父母发现,让她背锅罢了。
毕竟那时天下三分,泉郡弹丸之地却跨了三国,不归属于任何一国,因此多得是亡命之徒,最是鱼龙混杂危险之地,是父母命令禁止去的地方。
可江云裳觉得新奇好玩,趁着父母外出,拉着她偷偷去了泉郡。
江云裳招惹了流寇,为了脱身,毫不犹豫地卖了她,看着她被污言秽语的流寇撕扯掉衣裳,万幸,遇着了李承烨的属下,瞥见她肩膀的胎记救下了她。
彼时李承烨还不是九五之尊,不过是泉郡的地头蛇,是传闻中丑陋暴戾的“三爷”。
江云裳怕得要死,眼眶发红,瑟瑟发抖往江元音身后躲,颤声喃语着:“落到这三爷手里还不如死了,阿姐救救我,救救我......”
她又说:“若我能逃出去,一定会找爹娘来接你......”
江元音尚未从差点失身流寇的惊惶中走出,惨白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她却往前迈了一步,跪下请求道:“放了我妹妹,我跟你们走。”
她从此失去了自由,在折磨中抱着期待日复一日的等待。
可没人来救她,她一次次的逃跑失败,换来非人折辱。
记不得是第几次逃跑失败后,李承烨扼住她的脖颈,在她快要窒息时,他突然松开她,森冷地笑:“这么想回去?那你便回去瞧瞧。”
江元音只当他良心发现善心大发,又哭又笑地磕头感激。
她终于回到心心念念的江家,方知江云裳逃离泉郡后,不到半年便嫁给定宁侯,她阿弟被圣上破格选为太子的陪读,江家举家迁至帝都汴京。
江府只剩下几位看守宅院的老妇家丁。
老妇认出了江元音,却不许她入门:“老爷夫人说了,你既失身于流寇,日后便不要自称江家女,免得坏了江家的名声,牵连到小姐、少爷,你快些走吧。”
江元音不知是江云裳没告知父母真相,还是父母为了江家的名声前程直接舍弃了她。
她只知道她对家人的期盼与真心被碾压得粉碎。
李承烨粗暴扯过犹如行尸走肉的她,冷声嗤笑:“江元音,除了我,这世上没人要你,你还想逃吗?”
江元音静默不语,眼泪却如决堤的河水,汹涌不止。
她拼尽全力才回到家门口,却原来她早就没了家。
江元音回神,看向江云裳左肩那刚复刻好的莲花刺青,眸色深了几许。
看来她也重生了,还比自己重生得更早。
她抢走了自己的“胎记”,不再让自己陪她去泉郡,是想和自己交换命运?
毕竟前世她嫁给定宁侯不过一年半,定宁侯便病逝了,再后来她私通外男,落了个割舌发配西北绝境的下场,而李承烨最终称帝,并立她为后。
江云裳不满江元音的沉默,眼神委屈,动作却很恶劣的直接用力按住她左肩的刺青:“阿姐,怎么不理我?”
江元音疼得皱眉吸气,却发自肺腑地笑了。
她失去触觉多年,过得好似一滩烂泥,此刻能感受到疼痛,方觉得自己真活过来了。
是以她不闪不避的受着,好脾气地回:“好,一切都依你。”
李承烨是个疯子,她喜欢,就让给她。

深秋露重,江元音先前被罚跪院中一夜受了风寒在先,才会在照顾江正耀一夜后染上病气发起了高烧。
请不来郎中,雪燕没有法子,只能守在床榻前,不住给她换帕冷敷降温。
折腾了两日,江元音睡睡醒醒,终是退了高烧,但低烧未愈。
她没甚胃口,端着一碗白粥勉为其难的咽下几口,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便示意雪燕去瞅瞅。
雪燕走到屋外望了两眼,立即跑回来,惊喜道:“小姐,是夫人来了!”
看来是老爷夫人办完事回来了,有老爷在,会有郎中给小姐看病了!
“只有阿母吗?”江元音紧声发问:“阿父可来了?”
“是雪燕粗心,没瞧仔细,雪燕再去瞅瞅!”
话音刚落,陈蓉急步迈了进来。
江元音在雪燕的搀扶下起身迎过来,佯作不经意的瞟向陈蓉身后,没瞅见江兴德,只看到了江正耀。
她眸光微暗,俯首福身,温声唤道:“阿母。”
陈蓉面色不愉,没落座直接问道:“云裳呢?”
江元音闻言便知陈蓉已回府好一会了,见过了江正耀甚至知晓了江云裳不在府上,方才跑来问她。
若是江云裳在家,他们怕是其乐融融地相聚,想不起她这号人物吧。
她压住心口翻涌的酸涩,摇头回道:“元音不知。”
“你怎会不知?”陈蓉不信,“你们姐妹俩自小就爱黏在一块,你们无话不谈,她做什么都同你一道,你如何会不知?”
她伸手去拉江元音的手,半是哄骗半是警告道:“你现下如实告诉我,我不会怪......”
后面的话被江元音后退躲闪的动作打断。
陈蓉脸色骤变,愠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是记恨我出门前让你罚跪了?十多日不见,你不心疼我这个母亲外出是否受累,反而同我耍起了脾气,真叫为母失望心寒!”
低眉敛目的江元音勾了勾唇角,同陈蓉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淡声回道:“阿母误会了,元音只是怕把身上的病气渡给了阿母,是以才不敢同阿母亲近。”
陈蓉蹙眉:“你生病了?”
一旁江正耀一听立马想起了雪燕去唤郎中时的说辞,只觉得江元音是话中有话,在陈蓉面前惺惺作态,他抢声道:“你不就是想告诉阿母你是因为照顾我,染了我的病气才生病的吗?直说便是,戏可真多!”
他等了两日不见她示好,心里本就窝着火,现下再看到她一直低头畏畏缩缩的模样,更是火冒三丈。
她越是故意摆出这副被欺凌了的样子,他便越是要如她所愿的欺负她!
江元音不解释不反驳,没给他任何回应,接着回答陈蓉:“只是受了些风寒,没甚大碍,阿母无需挂心。”
陈蓉刚回江家,便听刘嬷禀告了江正耀这十来日的情况,自然清楚他前两日发了高烧的事。
江元音会照顾江正耀,她倒是不会质疑,却也觉得是稀松平常不值一提的小事,不打算细究,随口敷衍道:“没事便好,”她一句带过,继续绕回自己在意的事,“云裳......”
“夫人!”雪燕忍不住出声道:“小姐不止是受了风寒,小姐高烧不退,又没郎中看诊,整整烧了两日直至今日才好些,但也未......”
“雪燕。”江元音唤住她,冲她摇头,示意她止声。
阿母不在意她,同阿母说这些是没有意义的。
她不想浪费唇舌与时间,只盼着回答了阿母的问题,可以去见见阿父。
“是我不让郎中给她看诊的又如何?”江正耀一副看破她们主仆算盘的轻蔑模样,跋扈讥讽道:“她要被郎中医好了,还怎么在阿母面前装可怜邀功?”
他虽是看着雪燕说的,余光却一直落在江元音的身上。
从两日前的清晨他踹了她一脚后,她没再看过他一眼,也没搭理过他一句,这比她从前伏小做低来示好更让他火大。
江元音置若罔闻。
连番被无视的江正耀暴跳如雷,瞪着她,恶语相向:“你这么委屈那夜为何要让刘嬷将我送到你这月影院来?分明是你上赶着献殷勤要照顾我,现下却摆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好似全家都亏欠了你,这江家你既不想待,就滚出去,免得坏人心情!”
他骂得过火难听,但陈蓉没出声制止,没人敢多言。
江元音自嘲一笑。
前世她和弟妹们有任何矛盾,阿母亦是这般的不发一言,她那时只道是阿母公平,不掺和他们手足之间的事,现在才恍然,这分明是一种偏袒与纵容。
因为从始至终,她都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江元音咽下苦涩,越发想快些看到江兴德,是以她主动对陈蓉道:“我不知云裳在哪,我上一回见她,还是罚跪后的第二日,她来看望我,之后再未来过。”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去泉郡都是江云裳自己的选择,她不会再干预。
她接着道:“自阿母罚我禁闭以来,我未踏出月影院一步,如正耀所言,便是他高烧那夜,我也是把他接到月影院照料,未出院门。”
江正耀刚刚所言,恰恰能为她佐证。
“阿母若不信,也可找府中上下问话,”江元音缓声道:“我被关了禁闭,月影院外的事难知,但正耀出入自由,又和云裳感情甚好,云裳在哪,阿母当问他。”
“我要知道阿姐在哪,怎会同阿母一道来问你!”
刘嬷:“大小姐又不是不知道少爷病了好几日,二小姐去了哪,少爷怎会知道?”
雪燕:“小姐也病了,小姐更是......”
“好了!”陈蓉终于扶额出声:“吵得我头疼!”
争论声戛然而止。
顷刻的静默,江元音抬首望向陈蓉,乖顺道:“阿母,元音已深刻反省悔改了,阿母能解除元音的禁闭了吗?元音想去同阿父请安。”
从他们入门起,她一直是低垂着头的,此刻一抬首,方才露出那张憔悴的脸来。
巴掌大的脸底色苍白,两颊泛着病态的红,嘴唇烧了两日干得要脱皮,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
一直以为她在装病的江正耀一怔。
陈蓉见状,点头应了:“不必急着去请安,先唤郎中来看病吧,免得传给你父亲。”
江元音颔首:“元音明白。”
陈蓉舟车劳顿本就疲累,何况她心底觉得江云裳只是贪玩出不了大事,见江元音是真的病了,生怕她和江正耀染上病气,不愿再待这,不多言拉着江正耀径直离开。

直到刘嬷出现给江正耀穿鞋,他才发觉昨夜真是他烧得神志不清,迷迷糊糊将江元音错认成了江云裳。
回想起昨夜的亲昵撒娇,他尴尬得涨红了脸,又想到自己刚刚那恶狠狠的一脚也有些愧疚,但他被捧惯了自不可能主动低头,尤其是对江元音。
是以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等着她似从前那般好声好气地同他解释,他再顺势给她个好脸色就算翻篇。
可江元音低眉敛目,静默不语。
江正耀最是厌恶她这副有委屈不言,故作忍气吞声的模样。
他又不是故意踹她,她还想他去认错哄她吗?!
他心里直冒火,烧尽了先前那点愧疚,恼怒道:“我昨夜高烧,难道你也高烧吗?你少自作多情,若不是我烧迷糊了才不会让你照顾!”
江元音睫毛轻颤,仍旧不看他,没甚情绪地回:“知道了。”
江正耀更是火冒三丈,将她床榻上的被褥枕头全扫到地上撒气。
江元音置若罔闻,毫无反应。
江正耀起身踩在她的被褥上,恶狠狠盯着她莹白的侧脸:“难怪阿母阿姐不喜你,你这般心性着实惹人生厌!”
他大步离开,刘嬷跟上,留下一室狼藉。
雪燕担忧唤道:“小姐......”
江元音勾了勾唇,无碍地笑笑:“没事。”
雪燕不解:“小姐为何不同少爷说清楚呢?昨夜分明是少爷拉着小姐,让小姐照顾的!”
江元音摇头,无谓地回:“多说无益。”
她自小在“长姐如母,要包容照顾弟妹”的训导中长大,事事迁就他们,到头来一个将她卖了,一个拿剑刺她。
他们不喜欢她,那她无论是何心性,都会惹他们生厌。
见雪燕还要劝,江元音看向地上那被踩踏过的被褥,道:“这些扔了,给我换床新的,昨夜没睡好,我困乏得紧。”
雪燕只好止声忙活去了。
江元音昏昏沉沉睡了一日,到了申时都未醒,雪燕想唤她起来用餐才发现她面色潮红,伸手一探额温,烫得惊人。
“好烫——!”雪燕慌神惊呼,“小姐,你发高烧了!”
江元音眼皮似千斤般沉重,压得她睁不开眼,烧得干涩的嗓子费劲发声:“无事,我睡睡便好。”
前世便是如此,李承烨喜怒无常,她不知哪句话、哪个眼神、哪个动作就会惹怒他,他在腊月将她沉湖,让她赤脚在雪地跳舞,也曾将她关在潮湿阴暗的地窖,可她命硬,无数次的病昏过去,却又安然醒来。
雪燕忙给她拢了拢被子:“郎中午后来府上给少爷看诊开药,这会应该还在逸轩院,我这就去请郎中过来,小姐撑住!”
雪燕着急忙慌的跑到逸轩院,正巧郎中刚嘱咐完刘嬷要离府。
她匆匆给江正耀行了礼,忙道明来意:“我家小姐病了,请郎中移步月影院看诊!”
“她生得什么病?”江正耀没好气道:“她早上不还好好的吗?”
一想到早上的事,他心里还窝着火,原本看到江元音的丫鬟来了,还以为是她悔改了,派丫鬟过来示好,谁知是来请郎中的。
雪燕回道:“小姐昨夜穿得单薄,照顾少爷一宿,许是沾上了少爷的病气才发起了高烧......”
“你这是在怪我?!”江正耀怒目圆睁。
雪燕扑通跪地:“雪燕不敢,雪燕没怪少爷......”
“你不敢,她敢是吧!”江正耀气道:“不过是照顾了下我,不停拿这说事,早上装委屈这会装病,非得让我对她感恩戴德才行吗?!”
“哎唷,少爷,你才刚好些,生个劳什子气?”刘嬷赶紧打圆场安抚道:“大小姐病没病郎中过去瞧了便知,你安心养病,要是夫人回来发现你还病着,准要心疼坏了。”
雪燕连连点头,郎中作势要随她去月影院,江正耀猛地拍了下床榻,制止道:“不许去!”
郎中顿住,目光在九岁的小少爷和刘嬷之间来回,不知该听谁的。
江正耀心里憋着火,自然不想让江元音好过,蛮横道:“谁敢请郎中去给江元音看诊就是跟我江正耀过不去,我定饶不了你们!”
“江元音既然想邀功就让她病得严重些,等阿父阿母回来,让她去跟阿父阿母邀功吧!我看阿父阿母是信我还是信她!”
江家主母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一子,对江正耀的宠溺可想而知。
下人们哪敢得罪江正耀,没人再为江元音说话。
雪燕无功而返,候在江元音床榻边,啪嗒啪嗒地掉泪:“雪燕没用,求不来郎中......”
她只能打湿帕子给江元音湿敷,哽咽道:“要是老爷在府上就好了,老爷定不会这般绝情,不管小姐,小姐一定要好起来,少爷太过分了,等老爷回府了,一定会为小姐做主的。”
江元音依稀能听见雪燕的话,只是实在没力气回应。
阿父江兴德是唯一待她好的家人,他会在阿母责骂她时护她,在她和江云裳之间有不愉快时,不一味的让她忍让,也会让江云裳反省言行。
幼时,江正耀还未出生那会,阿父每每出门办事,都会带些新奇之物回来,他会笑着让她先选,而不会像阿母一样,让她捡江云裳挑剩的。
那是她如履薄冰的一生中,唯一感受过的偏爱与温暖。
江元音被涌上来的思念包裹,心中一阵酸涩。
前世她陪江云裳去了泉郡后便再没见到过父母,后来李承烨攻入汴京,听闻他们死在了乱箭之下。
她想她阿父了。
这是她重生后却没想离开江家的原因之一。
她有好多话要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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