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蓝太平徐妙锦的女频言情小说《太子喊我舅?反手送他个日不落蓝太平徐妙锦》,由网络作家“朱颜白发”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蓝太平坐着马车,来到虎贲左卫大营。“末将参见指挥使大人。”中军大帐内,一名身穿锁子甲的武将单膝下跪行礼。此人名为蓝守义,是蓝玉的义子。蓝守义现任虎贲左卫镇抚,从五品。“怎么就你一人?”“回大人,黄指挥使于昨日收到调令,就立马动身去北平赴任了。”蓝太平闻言有点诧异,没交接就这么走了。这虎贲左卫比较特殊,其他亲卫所都是设指挥使一人,指挥同知二人,指挥佥事四人,镇抚二人。但是虎贲左卫自蓝太平来了后,蓝玉就以随军的名义,把从上到下的军官全部调走了。只留下一名姓黄的指挥使。蓝太平任佥事后,从镇抚,到经历,知事,吏目皆由他任命。特别是五名千户,皆是凉国公蓝玉的部属。所以虎贲左卫上层军官,只有一个指挥使,一名佥事,外加一名镇抚蓝守义。这也是为什么...
《太子喊我舅?反手送他个日不落蓝太平徐妙锦》精彩片段
蓝太平坐着马车,来到虎贲左卫大营。
“末将参见指挥使大人。”
中军大帐内,一名身穿锁子甲的武将单膝下跪行礼。
此人名为蓝守义,是蓝玉的义子。
蓝守义现任虎贲左卫镇抚,从五品。
“怎么就你一人?”
“回大人,黄指挥使于昨日收到调令,就立马动身去北平赴任了。”
蓝太平闻言有点诧异,没交接就这么走了。
这虎贲左卫比较特殊,其他亲卫所都是设指挥使一人,指挥同知二人,指挥佥事四人,镇抚二人。
但是虎贲左卫自蓝太平来了后,蓝玉就以随军的名义,把从上到下的军官全部调走了。
只留下一名姓黄的指挥使。
蓝太平任佥事后,从镇抚,到经历,知事,吏目皆由他任命。
特别是五名千户,皆是凉国公蓝玉的部属。
所以虎贲左卫上层军官,只有一个指挥使,一名佥事,外加一名镇抚蓝守义。
这也是为什么蓝太平曾说,虎贲左卫已经被他彻底掌握。
摇了摇头,先不管这些,“既然这样,从即日起升你为指挥佥事。平日里的士兵操练,军纪管理由你负责。”
“多谢指挥使大人恩典,末将绝不辜负大人栽培。”
蓝守义激动的难以言表。
虽然他是蓝玉义子,但是蓝玉义子有一千多人啊。
这么多义子,能升到正四品武职的不多。
特别是在京的上直亲卫,那不光待遇好,还发的及时。
不像地方卫所,不但发的不及时,还要折色。
他这人也算有勇有谋,只是为人比较木讷,在蓝玉众多义子里并不算出色。
但是在蓝太平眼里,他胜在忠心,所以把他要过来留在身边。
“你统计一下,全卫兵马有多少火铳兵。”
“回大人,末将早就清查过,整个虎贲左卫共计五千六百人。”
“但是火铳兵只有一百名。”
“什么?”
蓝太平从帅椅上跳了起来。
“我出征西番之前,不还有八百名火铳兵吗?”
洪武年间规定,每百户112名官兵中,有10人是火铳手,刀牌手20名,弓箭手30名,炮手40名。
蓝太平又非常重视火器,所以火铳兵比别的卫所要多些。
“呃,大人您有所不知。这火铳制造费时,又容易损坏,关键是日常训练费用又高。”
“工部那边以预算不足为由,拖延着不给交付新火铳。而且,大家训练的积极性也不高。”
蓝守义低声说道。
“这是为何?”
蓝太平不解。
“回大人,弟兄们有一次训练发生了炸膛。造成了数名士兵受伤,黄指挥使借此直接暂停了火铳兵训练。”
“大部分火铳兵,重新划归步兵。剩下这一百名,是被留下来应付事的。”
蓝守义的话,直接让蓝太平脸都黑了。
“军中还有多少火铳?”
“回大人,不足百支。”
蓝太平强忍着怒意,这时候的火铳炸膛也是常有的事。
姓黄的借故裁了火铳兵,那么这些火铳哪去了?
想必也是让这姓黄的给倒卖了。
这黄指挥使自知被架空,又不敢得罪蓝玉,索性也不管事,只是想方设法的捞油水。
吃进去的,早晚让你吐出来。
可是这火铳卖给谁呢?谁又敢买呢?
现在没时间管这些,他有更要紧的事去做,“击鼓,令所有人去演武场集合。”
蓝太平决定,在卫所里重新招募一批火铳兵组建“神机营”。
“遵命。”
蓝守义转身出帐。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响起。
蓝太平身穿绯红色朝服,胸前的补子绣着一只雄狮。他现在还是中军都督府的同知,从一品。
登上点将台,五千六百名虎贲左卫阵列整齐,盔明甲亮。
“指挥使大人,虎贲左卫集合完毕。”
“请您示下。”
蓝守义双手抱拳,单膝跪地。
“起来吧。”
“是。”
蓝守义退到一旁,与蓝太平差半个身位。
“将士们,本官欲组建一支新军。名字就叫“神机营”,凡是会使用火铳的,火炮的都可以报名。”
“报名成功后,还要经过体能,目力,耐力,灵活性的考核。”
“考核通过,一经录用则军饷翻倍。”
蓝太平话音一落,演武场上沸腾了。
作为京卫一个月可支的精米两石,但也仅仅是够一家人勉强度日。
所以听说军饷翻倍,大家如何能不动心。
“肃静!”
蓝守义大声喝道,随即整个演武场鸦雀无声。
蓝太平满意的笑了笑,“不符合条件的也别灰心,只要你能做到尽责职守,本将一样不会亏待大家的。”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明军威武,明军威武!”
一众士兵眼神狂热,齐声高呼“将军威武。”
在这个时代,如果谁能带他们打胜仗,那是他们的神。如果谁能让他们一家老小吃饱肚子,那则直接是他们的祖宗。
蓝太平交代蓝守义负责报名,考核的事项。
并答应明天会从中军都督府,派两名镇抚来辅助他完成。
从虎贲左卫大营出来,蓝太平肚子咕咕叫。
说来也是,明朝的官早上四点多就起床往午门赶。为了不至于上朝时憋不住,通常都是不吃不喝的。
现在已经是下午,蓝太平一进城就从马车上下来。
“你们先回府,我出去走走。”
他早已经换好便装,是一身青色长衫,头上扎一块方巾。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名书生呢。
“我陪你一起吧,公子。”
蓝太平摆了摆手,他想自己转转。
蓝雄山这跟半截铁塔似的体格,又长得凶神恶煞,走在哪里都扎眼。
蓝太平看附近有一面馆,招牌上“阳春白雪”四个烫金大字。
就这家了,都饿的走不动道了。
已经过了饭点,店内没什么人。
找一张靠近窗户的桌子坐定,小儿也跑过来满脸堆笑,“客官,想吃点什么。”
“来一碗牛肉面。”
“好嘞!”
小二答应一声去告知后厨。
很快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呈上来。
这面光亮透黄,上面撒着片片萝卜,四周一圈葱花,面条里掺杂着几片牛肉。
“客官您的面,辣子您自己调。”
小二指了一下旁白色的小碗,里面放满辣子碎。
蓝太平点点头,随即舀上一勺辣子搅拌匀。接着就开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很快一碗面就吃光了。
摸摸肚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嗝。
“咯咯咯…”
一声娇笑传来。
蓝太平抬头望去。
角落里,坐着一名身穿鹅黄长裙的少女。
正在用筷子,挑着几根面条冲着自己笑。
他刚才太饿了,都没注意到对方何时进来的。
“你这人看着斯文,却是饿死鬼投胎。吃这么快。也不怕噎着?”
少女葱白玉指,指着蓝太平说。
蓝太平看着眼前明艳的少女,忍不住老脸一红。
这下少女笑的更开心了,索性放下筷子双手捂着嘴笑。
蓝太平摇了摇头,掏出一贯钞放在桌上。
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朱元璋又继续低头批改奏折。
蓝太平神色如常,坐在了朱元璋对面。
“陛下,现在京师内外仍不太平。把宫城的防卫,交给常升和傅让末将放心。”
朱元璋再次停笔,深深的叹了口气。
“咱老了,不想折腾了。”
“你跟咱交个实底,你跟蓝玉是真心辅佐熥儿吗?”
朱元璋如鹰隼般的双眼,紧紧的盯着蓝太平。
锐利的目光,一时间让蓝太平不敢直视。
他慌忙站起身,“陛下,末将是不得已而为之。”
“哦?怎么个不得已?”
“回陛下,您是大明的开创者。您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您的功绩千古无二,受世人所敬仰。”
朱元璋还是盯着他,意思是少拍马屁。
“呃,如若懿文太子未薨世。”蓝太平竟有些哽咽,“家父跟末将是万死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可你们还是做了。”朱元璋冰冷的声音响起。
“因为末将知道,如果末将不做,那么末将的家族将是灭顶之灾。我想那天朝会上,陛下是真想夷灭我蓝家三族,不是吗?”
蓝太平恢复平静说道。
“呵呵,咱也不瞒你。”
“自从标儿走了,咱就想立刻灭了你蓝家满门。”
“因为你爹蓝玉,能活到现在全赖他是标儿的舅舅。咱本打算将来让他为标儿擎天保驾,所以才能忍他这么些年的胡作非为。”
朱元璋也不藏着掖着了。
“陛下说的是,我爹蓝玉确实有诸多不法之事。比如在喜峰关毁关而入,比如元妃之事,比如纵容义子行凶殴打御史,还比如在军中安插亲信等等。”
蓝太平也是坦诚相待,把他爹这些年的违法之事列举出来。
“嘿,有意思。太平,你是这么多孩子里咱唯一看走眼的。”
朱元璋竟然露出一丝笑容。
“谢陛下,所有的这些我都知道。我还知道几乎所有的淮西叔父们,都跟我父亲差不多。”
“他们认为这天下,是他们打下来的。他们就要可劲的享受这天下,丝毫不考虑江山社稷,不考虑百姓的死活。”
“说下去。”朱元璋隐隐有些期待。
“他们从大明的缔造者,变成了大明的祸害。”
蓝太平思虑一下,还是说出了那两个字。
这句话简直说到朱元璋心坎里,特别是从淮西集团新生代口里说出来。
“哈哈哈,蓝玉真是养了个好儿子。”他大笑起来。
“那你说咱杀了这些祸害,对不对?”
朱元璋突然正色的问道。
看着前一秒还在大笑,下一秒就满脸杀气的朱元璋,蓝太平不禁也心里发毛。
“对,也不对。”
“哦?对怎么说,不对又怎么说。”
“对,是因为陛下年老体衰,而立允炆为太孙的话。他一来年纪尚幼,不能够压制这些叔父辈骄兵悍将。所以,陛下欲杀之,确保新君接手的是一个太平的大明。”
“不对,是因为这是自毁长城之举。大明立国不足三十年,北边鞑靼和瓦剌仍是大患。南边交趾仍未完全归附。西边百夷,朵甘还在用兵。东边的倭寇,时不时的侵扰海岸。”
“陛下欲屠尽这些骄兵悍将,那请问谁能替未来的新君开疆拓土呢?”
朱元璋冷哼一声,“咱的儿子长大了,他们自会守护大明的国门。”
“陛下的儿子们,守城尚且费力,谈不上开拓疆土。”蓝太平摇头说道。
“况且,如若这些藩王作乱,新君又有何人平叛呢?”
“难道靠那些,只会耍笔杆子的文臣?”
朱元璋欲言又止,其实他也考虑到这一层。
只是他不愿意继续想下去,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也认了。
都是朱家人,肉烂在锅里而已。
“哼,现在立了允熥为太孙。你觉得他能压得住这群人吗?你爹蓝玉,会听命自己的外甥孙吗?”
朱元璋眼中充满忧虑,他怕这大明会像秦朝一般“二世而亡”。
他不是没有想过立朱允熥,只是担心那样的话蓝玉这群外戚的势力过于庞大。
自己一死,更没有人能压的住他。
最终很有可能这江山,就不姓朱了。
“末将以为,家父自然不会反自己的外甥孙。但,他会更加的狂妄。”
蓝太平说的实话,他爹蓝玉为人最是狂傲。
哪怕是在朱元璋面前,也很难完全收敛自己的傲性。
“哼,咱凭什么让咱相信你们。你不要以为控制了京师,这天下就是你们蓝家的了。”
“别忘了,大明的藩王手里都是有兵的。只要你们敢造反,他们就会率兵进京勤王。”朱元璋当初分封儿子时,给他们都配备三卫人马。
而且发生战事时,藩王们有权统领封地内的朝廷驻军。
“天下还是朱家的天下,到时候天下各地纷纷响应,这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呢!”
朱元璋此时霸气外露,颇有当年跟陈友谅一决雌雄的气势。
“陛下所言甚是,但自古以来都是叔叔抢侄子的家业,没有舅舅去抢外甥的。因为叔叔更加名正言顺,而舅舅总归是外姓人,在法理上就堵死取而代之这条路。”
“所以,末将只能辅佐太孙。”
“巧言令色,你压得住那群淮西武将?”
“末将不需要压住他们,末将只需要压住淮西年青一代即可。”
蓝太平胸有成竹的说道。
“陛下现在只需多赏赐淮西叔父们良田美宅,把兵权逐步收回。让太孙恩赏给年青一代,这样太孙收获威望。”
“末将则为太孙擎天保驾,成为他手里的一柄利剑。”
蓝太平跟朱元璋对视着。
“他们会甘心放下手里的兵权吗?”
“你又如何保证,你会比蓝玉做的更好?”
“淮西叔父们贪权,无非是为子孙后代着想。他们也都打心底敬着陛下,惧怕陛下。”
“只要陛下愿意安抚,恩赏,提拔他们的子孙。他们自然心甘情愿的放下兵权,回家安享清福。”
“信国公汤和,就是淮西叔父们的榜样。”
“至于末将,待太孙彻底掌控朝政后,自会辞官归养。”
“今日所说,若有半句虚假,末将必遭天谴,人神共诛之。”
蓝太平最后发毒誓,这让朱元璋没想到。
“那你能说服的了蓝玉吗?”
“陛下,家父虽然狂傲但他是忠于大明的。”
“他跟末将一样,从未有过任何非分之想。”
朱元璋盯着蓝太平看,他想从对方脸上看出所说是否为真。
蓝太平目光平静,坦然面对他的审视。
“唉…”
朱元璋叹了口气,收回目光。
他挺拔的身体突然佝偻了,目光也变得浑浊。
仿佛刚才的对话,耗尽了他大半的精气神。
“咱相信你,咱累了。你以后做什么咱都支持,咱只要你真心实意的辅佐熥儿就够了。”
“陛下放心,末将必将倾尽所能保护允熥太孙,保护这大明江山。”
蓝太平跪下伏地说道。
“那咱就放心了,熥儿在文华殿上课。你去看看他,咱要歇息了。”
“陛下,末将还想讨要一物。”
“给他吧。”
朱元璋说完坐下,倚在靠背上闭着眼睛。
站在角落里的王景弘端着一个锦盒,来到蓝太平前双手呈上。
蓝太平打开锦盒,里面躺着的正是虎符。
他深吸了一口气,拿起虎符揣在怀里,行了一礼后躬身退了出来。
直到这一刻,他才感觉到轻松。
待蓝太平走出殿门那一刻,朱元璋浑浊的眼睛突然迸射出骇人的精光。
蓝太平虎符到手,他这才是名正言顺的彻底节制京师兵马了。
他走到文华殿门口,思虑再三还是没有进去。
一切才刚开始,远未到尘埃落定的时候。
刚才的君臣对话,虽然有坦诚,但是他总觉的事情似乎太顺利了。
顺利的让他觉得,有点假!
“太子妃驾到。”
就在蓝太平安慰朱允熥时,太子妃吕氏走入殿内。
她身后跟着朱允炆,似乎还未睡醒。
“末将蓝太平,参见太子妃。”
“见过皇孙殿下。”
“孩儿见过母妃。”
朱允熥擦干泪水,向着吕氏行礼。
“哎呦,我儿这是怎么了?”
吕氏忙上前搂住允熥,一副心疼模样。
“允炆见过少将军。”
朱允炆乖巧的回礼。
“少将军,你不是在征讨西番罕东之地吗?”
“回太子妃,末将惊闻太子离世,遂昼夜兼程赶了回来。”
“唉,太子骤然离世,让我们母子可怎么活啊!”
吕氏说完流下几滴泪水,顺手把朱允炆也搂在怀里。
蓝太平没接话,而是跪在太子灵前磕了三个头,又点上一柱清香。
“太子妃,我今夜想在这为太子守灵,不知可否?”
“这?”
吕氏为难的看了看一旁的朱允炆。
“少将军,您一路奔波想必很是辛苦,见过陛下后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今晚守灵,有我跟母妃就够了。”
朱允炆关心的说道。
“谢皇孙殿下好意,我意已决,请勿复言。”
说罢蓝太平就跪在那里,开始往火盆里放纸钱。
“我也要陪三舅一起。”
朱允熥从吕氏怀里挣脱,也跪在那里一起烧纸钱。
吕氏跟朱允炆对视一眼,“那少将军辛苦了,我去让厨房给将军做点吃的去。”
“不必。”
蓝太平面容冷峻,头也不抬的说道。
吕氏面容一滞随即也跪在一旁,朱允炆则乖巧的也跟着跪下。
她知晓这蓝家现在权势正盛,她现在虽为太子妃,但她的家族却没什么势力。
她父亲吕本不过是前朝旧臣,后归附大明,于洪武十年去世。现在她也是内心慌乱,太子的骤然离世让她的心活泛了。
按她的想法是,朱允熥已经养废了。她亲儿子朱允炆深受朱标的喜爱,那么将来必定会被立为太子。
只要慢慢的熬时间,自己的儿子肯定会成为大明的皇帝。到时候自己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她再也不用小心翼翼的看谁脸色了。
但是随着朱标的猝然离世,这一切都被打乱了。
看着眼前的蓝太平,还有紧靠着他的朱允熥,不禁让她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就这样在她心烦意乱期间,来了几波吊唁的大臣,看见蓝太平竟然回来了都面色各异。但最终都无人言语,吊唁完都匆匆离去。
天很快黑了,糊着白纸的灯笼纷纷点亮。
朱允熥因为压抑许久的情绪得到释放,心神也松弛下来,现在竟然躺在一旁睡着了。
那朱允炆也跪的腿都麻了,不断的轻轻拍打双腿。
只有蓝太平仿佛不知疲倦,一直在往火盆里放着纸钱。
“皇上驾到。”
随着尖声尖气的声音,洪武大帝朱元璋从殿外走了进来。
他面容冷峻又憔悴,身穿齐哀服,却仍散发出唯吾独尊的气势。
“末将蓝太平,参见陛下。”
“孙儿拜见皇爷爷。”
“妾身吕氏,拜见陛下。”
朱元璋锐利的目光扫视一圈,看到还在酣睡的朱允熥眉头一皱。
随即收回目光,盯向蓝太平。
“太平,咱不是让你给大将军做先锋征讨西番吗?怎么出现在这春和宫了?”
“回禀陛下,大军已于五日前大破西番贼寇,正派兵追捕贼首土酋哈昝。大将军闻建昌指挥使月鲁帖木儿叛乱,随即率军平叛,叛军已被击溃,现正将月鲁父子押解京师路上。”
“大将军和末将惊闻太子薨世,吾等悲痛万分,但身负皇命不敢有所违。故在破敌之后末将提前一步回来奔丧,未能请示皇命,请陛下责罚。”
蓝太平说完俯身在地,等候朱元璋发落。
吕氏则冷眼旁观,这蓝家是淮西勋贵;这蓝太平,则是大明王朝最具权势的官二代。
骄兵悍将,果然是杀敌利器!
朱元璋心里默默感叹。
“这蓝玉是标儿的舅舅,他们关系自是极好。”
朱元璋又看了一眼蓝太平,“唉,可惜了。”
别人也不知道他可惜的是什么,蓝太平闻言却打了个寒颤。
朱元璋没再理他,而是默默的烧纸钱。
所有人都不敢出声,不知道这个英明神武,又铁血无情的君王在想什么。
“唔,皇祖母你别走,你再抱抱孙儿…”
“皇祖母,皇祖母,祖母…”
朱允熥双目紧闭,神色焦急,嘴里一直念叨着。
他的梦话打破了灵堂内的平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来。
吕氏见状急忙来到跟前,伸手想要把他唤醒。
“住手。”
朱元璋压着嗓子喝住她。
随即他那冷酷面容上,多了一丝少有的温情,他看着躺在那里说着梦话的皇孙,特别是那一声声的“皇祖母”更是勾起他的回忆。
朱允熥出生没几天母亲就死了,他所感受的温情与呵护,都来自祖母马皇后。
纵然马皇后已然离世很多年,朱允熥仍把她记在心里。
“咱的妹子已经走了十年,咱的大孙子也走了十年,现在咱的标儿也走了。老天爷,咱到底做错了什么,你竟然这样惩罚咱。”
想到此处,朱元璋眼圈竟然红了。
他看着仍困在梦境里的朱允熥,忍不住俯下身用手轻轻抚摸那稚嫩的脸颊。
这一幕,让一旁的吕氏跟朱允炆面面相觑。
朱允炆眼中闪过一丝妒忌,这朱允熥明明是个纨绔子弟,自己明明什么都比他强。
皇爷爷虽然也经常夸我,但是却从未对自己展现出这一面,就像一个寻常百姓家爷爷对孙子的爱。
可能是感受到手掌的温度,朱允熥双手紧紧握住这只手。
“皇祖母别离开孙儿,母亲走了,哥哥走了,没人爱孙儿了。”
“父亲,父亲也走了。”
“没人爱熥儿,没人…”
朱允熥脸色潮红,眉头紧皱,浑身发抖,面露痛苦之色。
朱元璋眉头紧皱,脸色阴沉,“熥儿这是怎么了,身上这么烫?”
蓝太平闻言上前查看,“发烧,身体寒颤,怕是感受风寒。”
“怎么会感受风寒?”
朱元璋转头看向吕氏,眉宇间带着怒气。
“怕是守灵时睡着,着了寒风!”
惊慌的吕氏开口说道。
蓝太平上前扒开朱允熥的孝衣,里面只有一件锦缎华服,再加一件单薄内衫。
现在刚过五月,早晚天气还是很凉的,为了保暖就连普通宫人都会穿一个棉绒夹袄。
而朱允熥这大明皇孙,竟然穿的这么单薄。
“这,这几日忙于丧事。疏忽了允熥的起居,望陛下恕罪。”
吕氏此时脸色煞白。
“是孙儿没照顾好弟弟,请皇爷爷降罪。”
朱允炆也叩首请罪。
蓝太平解下自己的披风,给朱允熥盖上,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朱允熥从东宫带走。
“叫戴思恭立刻来春和宫。”
朱元璋没理吕氏和朱允炆,只是对着门外大吼。
“遵旨。”
朱元璋的贴身太监王景弘,亲自跑去传旨。
很快太医院院使戴思恭赶来,在进行望闻问切之后,他对着朱元璋行礼说道,“皇孙殿下体疲神乏,又感受风寒,所以高烧妄语。”
“那就有劳先生,快给咱孙儿用药吧!”
随即转头对着王景弘说,“把三皇孙身边的侍女太监,全给咱乱棍打死。”
“遵旨。”
王景弘领命离去。
一旁的戴思恭吓得直冒冷汗,写方子的手忍不住颤抖。
那吕氏和朱允炆也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很快开好药方,戴思恭又亲自去抓好药,由其徒弟熬好送过来。
蓝太平把他抱回房间,在服过药后出了一身汗,体温也降了下去。稚嫩的小脸痛苦之色也随之消失,又沉沉的睡去。
看着熟睡的朱允熥,蓝太平轻轻的走出房门,来到春和宫的正殿。
此时殿内只有朱元璋一人,站在那盯着朱标的灵位发呆。吕氏母子已然被他打发离去。
“陛下。”
“熥儿怎么样了。”
“回禀陛下,皇孙殿下在服药后汗出热退,脉静身凉,应是无碍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缓缓转过身来。
那一双如同鹰隼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蓝太平。
“你觉得熥儿这孩子怎么样?”
面对朱元璋的突然发问,蓝太平内心暗道,“来了,来了。”
“至诚至孝,虽有小瑕,但仍不失为璞玉。”
“哦?那比起炆这孩子如何?”
朱元璋往前逼近一步,一股上位者的威压扑面而来。
蓝太平稳了稳心神,面色如常的回答,“皇次孙殿下少年老成,谦恭有礼,乃一美玉。”
“呵呵,想不到蓝玉竟然生出你这般儿子。”
朱元璋嘴角露出一丝嘲笑。
“谢陛下夸赞,末将有一事还望陛下恩准。”
“何事。”
“末将想接允熥皇孙出宫小住,让他离开这悲伤氛围,对恢复身体有益处。”
朱元璋闻言眉头紧皱,短暂的思考后,同意了蓝太平的请求。
“照顾好熥儿。”
“遵旨。”
经过这么一折腾,时间已经过了子时,朱元璋也回宫了。
他走到殿门口时,回首瞥了一眼,随即转头朝乾清宫走去。
蓝太平缓缓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竟然有些萧索和佝偻。
“燕王英武似朕,立之如何?”
奉天殿内,大明皇帝朱元璋站在丹墀上之扫视群臣。
他强忍着丧子之痛,与群臣商议立太子之事。这些日子他虽然内心沉痛,但却一直在思考该由谁来挑起这万里江山。
几个儿子中燕王跟他最像,也最适合继承大明江山。
“陛下不可!皇孙年富,世嫡之子,子殁孙承,适统礼也。既立燕王,置秦晋二王何地?”
翰林学士刘三吾站出来反对。
此话一出,朱元璋脸色变得难看。
他的二儿子秦王朱慡荒淫残暴,品行不端。他的三儿子晋王朱棡性情骄纵,曾意图谋反,还是太子求情后才赦免一死。
这俩人自然是没有资格当太子,但是根据自古以来的宗法制度,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从哪方面来说,朱元璋都不能立燕王朱棣为太子。
“陛下,刘大人所言甚是,礼法不可废。”
兵部主事齐泰也站出来附和。
“陛下,太子虽薨,但皇孙仍在。东宫储君必出嫡系一脉,如若立燕王为太子,那么乱了礼法,开了祸端,遗祸无穷啊。”
翰林撰修,东宫伴读黄子澄也站出来反对。
随即一众文官纷纷跪下,让朱元璋三思。
蓝太平和一众淮西武将冷眼旁观。
“江南文官集团已经成型,这就是未来的东林党啊。”蓝太平在心中暗暗感叹。
朱元璋面沉似水,看着一众跪在那的文臣,他没有任何表示。但是宽大的袖袍里,他的手指甲已经扣到肉里。
他本就没打算立燕王为太子,在他的心里跟马皇后和朱标才是一家人。
所以朱标死后,他还是决定立朱标的儿子为皇太孙。
他现在犹豫的是立朱允炆,还是朱允熥。
不管立谁,那都要“重新洗牌”,他留给朱标的班底太强了。
他的皇孙是驾驭不了这个班底的,必须要重新配备班底。
今天,他抛出朱棣这个“鱼饵”就是想看看这潭水下,到底都藏着些什么鱼。
从刚才文官的表现也让他意识到,立太子这事要慎重。即使面对自己这个铁血帝王,这群腐儒依然敢反对立燕王。
他朱元璋不怕杀人,特别是手无寸铁的酸儒,但是他也不敢动摇国本。
什么是国本?
自己垂垂老矣,选出一个各方都能接受的储君,来平稳的延续大明江山就是国本。
如果立储这事处理不好,那么这大明江山会不会跟大秦一样,二世而亡?想到这里心中烦闷更甚,随即目光一瞥。
“魏国公,你说说立谁好?”
朱元璋哼声道。
“回禀陛下,燕王殿下虽然博学多智,英武神勇。但太子一脉乃是正统,嫡亲血脉,宗庙社稷所系,还望陛下三思。”
魏国公正是徐达的长子徐辉祖,他跟父亲徐达一样忠于朱元璋,所说也都是肺腑之言。
朱元璋微微颔首,脸色稍霁。因为徐辉祖的姐姐,正是燕王朱棣的王妃。
这说明他心中装着朝廷,没有私心。
徐辉祖的话也让一众文官骚动,没想到淮西勋贵在这件事上,跟他们倒是观点一致。
文官也是怕了,洪武一朝对待官员的非常苛刻,贪墨超过六十两白银一律死刑。甚至有时说错一句话,都会被施以刑罚。
朱元璋历来刑法严酷,绝不宽宥。
这也导致许多大臣早晨上朝出门前,都要跟妻子家人诀别,吩咐后事。要是居然活着回家,便感谢祖宗保佑,又多活了一天。
大家绝不愿意再选一位,跟朱元璋很像的皇帝。
毕竟,谁也不想再过这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所以,燕王朱棣绝不能成为太子。
在这件事上,不论是文官为主的江南集团;还是武将为主的淮西集团,想法都是一致的。
本来太子朱标宽厚仁和,又名正言顺,是绝佳的人选。奈何天不遂人愿,太子早薨。
文武百官就把主意打到他儿子身上了。
“臣等附议。”
一众淮西勋贵也纷纷跪下。
朱元璋嘴角露出冷笑,他知道群臣怕的是什么。
既然你们怕再来一位铁血无情的君王,那么咱就如你们的愿,选一位仁慈宽厚的君王,你们还敢不感恩戴德的尽心辅佐?
这就是帝王心术。
“既然如此,咱就立皇太孙位居东宫,等咱龙御归天时克承大统,承继这大明的万里江山。”
“皇上圣明。”
奉天殿内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呼声。
“众卿家都平身,你们说说立哪位皇孙为皇太孙合适?”
朱元璋坐回龙椅上,面容缓和的问道。
“禀陛下,臣推举皇次孙朱允炆殿下。允炆殿下聪敏好学,仁孝纯厚,颇有先太子之遗风。”
翰林撰修,东宫伴读黄子澄第一个站出来推举朱允炆。
“臣附议,皇次孙朱允炆殿下在先太子病重时,侍候在旁,昼夜不离。曾用嘴允吸先太子背上毒痈脓水,实乃至诚至孝之人。而我朝又以仁孝治天下,所以臣以为允炆殿下可立为皇太孙。”
翰林学士刘三吾也是出言支持朱允炆。
“臣等附议。”
六部,督察院,翰林院,詹事府,大理寺等一众文臣纷纷下跪,表示支持立朱允炆为皇太孙。
蓝太平环视一周,发现文臣都支持朱允炆,一众淮西勋贵却呆愣在原地。
他们本就是武将,不善言辞,更不会引章摘句。更为关键的时他们的主心骨凉国公蓝玉不在,他此时正在漠北扫荡残敌。
“唉,真的是赢了战场,却输了朝堂啊。老爹糊涂,真正的战场永远不在边疆,而是在这奉天殿内。”
蓝太平心中暗道。
难怪历史上朱允炆会成为皇太孙,很大原因是一众淮西勋贵目光短视,没有看到将来可能发生的惨剧。
或者说有人预料到,但也只是寄希望于朱元璋年事已高,只要把他熬死等朱允炆登基后他们就安全了。
但他们不会想到,朱标死了,扶朱允炆上位,那么朱元璋是容不下这群骄兵悍将的。
最主要的是容不下蓝玉,朱允熥的舅老爷。
“末将推荐嫡次孙朱允熥殿下,立为皇太孙。”
就在文官集团以为稳了时候,蓝太平站出来支持朱允熥,还特意强调是“嫡”次孙。
他此时官职为,上直十二亲卫之虎贲左卫指挥佥事,授明威将军。
“末将附议。”
开国公常升早就等不及了,他是朱允熥的二舅。但是他大哥常茂,前两年因为犯错被罢官削爵。
因此,他不敢第一个跳出来,怕惹恼了朱元璋落得个一样下场。
颖国公傅友德,景川侯曹震,鹤庆侯张翼,舳舻侯朱寿,普定侯陈桓,定远侯王弼,长兴侯耿炳文,以及东莞伯何荣等一众淮西勋贵皆出声附议。
曹国公李景隆,魏国公徐辉祖本不欲表态,但是看着眼前的形势,无奈也只好跟着跪下。
至此,朝堂上泾渭分明。
文官集团支持朱允炆,武将集团支持朱允熥。
“陛下,自古以来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允熥殿下乃先太子嫡亲血脉,岂是旁支庶出可比?”
“正所谓,知有国家者,必有嫡庶,庶子虽爱。不得过嫡子。”
“嫡长孙朱雄英殿下早逝,立嫡次孙朱允熥殿下为皇太孙,合乎祖制礼法。”
蓝太平一番话,如同扔了一个深水炸弹,平静的朝堂瞬间变得波涛汹涌。
“荒谬,你竟敢污蔑允炆皇孙殿下不是嫡出?”
黄子澄第一个跳出来,对方一说“嫡”这个字,就像踩到了文官集团的痛处。
“据我所知,太子妃常氏只诞下朱雄英,朱允熥两位皇孙。”
蓝太平平静说道。
“不错,嫡孙俺只认朱允熥殿下。”
东莞伯何荣粗声粗气的说道。
“末将也是,只认朱允熥殿下。”
“末将附议…”
眼看淮西勋贵都支持朱允熥,文官集团也慌了神,他们不想让朱棣上位,但同样不想朱允熥当皇太孙。
他们要找一个性格软弱,又没啥背景,可以任由他们摆布的皇帝。
如果朱允熥将来当了皇帝,那么淮西勋贵将永远压在他们头上,这是江南文官集团所不能接受的。
淮西勋贵跟江南文官集团,本就水火不容。
“少将军此言差矣,允炆殿下生母吕氏早已被扶正,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皇次孙朱允炆殿下自然也是嫡出,实乃陛下的嫡次孙。”
左都御史兼吏部尚书詹微出声反驳。
他是朱元璋身边的红人,身居高位,说话很有分量,他的话立刻得到一众文官的附和。
朱元璋眼神阴翳,端坐在龙椅上不知在想着什么。
魏国公徐辉祖,曹国公李景隆,颖国公傅友德则都选择沉默。
这已经不是臣子能够讨论的范围了。
“名分可以改,但是血脉骗不了人!”
蓝太平的一句话,石破天惊。
蓝太平走出店外,看到街上的百姓都往一个方向跑去。
“小哥,这是怎么了?”
“前面有热闹,别拉着我,去晚了看不上了。”
被拉住的小哥一边说,一边挣脱往前跑去。
蓝太平好奇也跟了过去。
在街角处已经围了一圈人。
他三两下就挤了进去,被挤开的人看他一身书生打扮又身材魁梧,到嘴边的问候又咽了回去。
只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正被两名深蓝色皂衣的差役拉扯。
“啪”
一个巴掌打在女孩脸上。
女孩被扇倒在地,原来拉扯中女孩咬了其中一个差役的手。
“你这小贱货敢咬老子,我打死你。”
那名被咬了手的差役,咬牙切齿的边说边用脚踹。
“住手!”
众人眼前一花,只见空中闪过一条“灵蛇”。
“啪”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惨叫声响起,“哎呦,疼死老子了。”
那名用脚踢女孩的男子,捂着脸哀嚎。
大家这才看明白,不知何时场中多了一名鹅黄长裙的少女,手里握着一个马鞭。
正是她用马鞭抽的对方。
“啊,流血了。”
那名差役摊开手,手上和脸上都是血。
“哪里来的野丫头,你竟然敢管教坊司的闲事。”
另外一名差役喝问。
“哼,谁是野丫头?本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徐妙锦是也。”
鹅黄长裙的少女,正是中山王徐达第四女。
蓝太平惊讶,原来刚才面馆里的少女竟是徐妙锦。
想不到这女娃都这么大了。
素闻徐家四妹妹最爱打抱不平,常以“侠女”自居。
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原来是徐四小姐,原谅小的冒犯。此女是罪臣蒋瓛之女。依法入教坊司为奴,我们二人不过奉命抓她回去。”
“还望四小姐不要为难小的,我们也不过奉命行事。”另一名差役拱手说道。
围观百姓本来还义愤填膺,但是一听是大特务蒋瓛的孩子,纷纷摇头叹息。
可怜这孩子,怎么摊上这么个爹。
福没享几天,却要搭上一辈子。
蓝太平仔细观察那女孩,只见她此时虽然坐在地上,却昂着头双眼瞪着那俩个男子。
脏兮兮的小脸上布满怒气,带着血痕的嘴角紧紧抿着,一双小手紧紧的握着拳头。
那股倔强劲和神态,让他脑海里闪过一道身影。
她与自己前世的妹妹,竟然有着八分神似!
徐妙锦闻言微微愣神,这蒋瓛她是听过的。
作为锦衣卫的指挥使,特务头子。
他的双手沾满了忠臣的鲜血,各种屈打成招,残害忠良,抄家灭门更是没少干。
就连他那老成持重的大哥徐辉祖,谈到锦衣卫也是怒不可遏。
但又无可奈何,彼时蒋瓛的权势如日中天。
今日轮到他被抄家,本该扶额相庆,但是看向地上那孩子。
她又于心不忍,锄强扶弱的豪情又在心底升起了。
“她不过是一个孩童,你们怎可如此对她?”
“她爹犯罪,惩罚她爹就够了。”
徐妙锦的“侠女”劲又上来了。
朱元璋的谋划失败,这蒋瓛就是出来背锅的,可惜他的家人也跟着受牵连了。
这个女娃落到如今这境地,自己多少也有责任。
最主要的是,她太像自己前世的妹子了。自己的离开,不知道会给她和母亲带来多大的痛苦和伤害。
他眼神变得坚定,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蒋瓛早已死于大殿之上。
根据朱元璋指示,刑部动作很快就审查完,给蒋瓛定了个欺君之罪。
至于怎么欺君,没有说清楚,也不重要。
罪犯蒋瓛死刑立即执行,还要抄没家产,收归国库。
罪犯家属男丁全部秋后问斩,女眷则直接发往教坊司为奴。
刑部审核完,直接发往大理寺复核。
大理寺出奇的效率高,当天就复核通过。至于负责监察的督察院,则集体沉默。
“三法司”的人难得态度高度保持一致,这里有皇帝的原因,也很难排除私人恩怨。
刑部则当晚就派人抄家。
一直以为锦衣卫擅长抄家,其实只要给机会任何一个衙门都不会差。
蒋府的男丁都抓到刑部大牢,女眷直接送到教坊司。
朱元璋要以最快的速度,抹去这件事。
这小姑娘由于年龄太小,教坊司的人就让她给客人端茶倒水,她则趁人多的时候跑了出来。
“呦,徐四小姐,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小的们也是按章办事,您也别为难我们。”
那名被抽了一鞭子的差役说道。
“姐姐救我,我不要跟他们走。”
小姑娘望向徐妙锦,可怜巴巴的。
徐妙锦怜悯之心顿起,“人我带走,让你们管事的去魏国公府找我。”
说罢徐妙锦拉起小姑娘,转身就要走。
那两名教坊司的差役慌了,立刻拦在二人面前。
“放肆,敢拦本姑奶奶的路?”
徐妙锦杏眼圆睁,手里的鞭子也抖搂开。
吓得那俩差役忙摆手后退,“小的不敢,可是徐四小姐这样把人带走,我二人回去无法交代啊!”
徐妙锦嘴角上扬,“你们逼良为娼就罢了,可这么小的孩童都不放过,我才不管你们如何交待。”
“识相的立刻滚开,否则本姑娘的鞭子可不长眼。”
徐妙锦说完看向二人。
教坊司的两名差役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啪”
一声鞭响,原来是徐妙锦甩了一鞭。
那两名差役不再犹豫,立刻把路给让开。
徐妙锦一手持鞭,一手领着小女孩往外走去。
蓝太平啧舌,还真有股女侠范。
围观的百姓终究是善良的,见小女孩被救也纷纷叫好鼓掌。
见大家为自己鼓掌,徐妙锦更是面露得意之色。
“站住!”
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徐妙锦听到声音,心中暗暗叫苦。
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她大哥魏国公徐辉祖。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高八尺,相貌威严,身着蟒袍的男子走了过来。
他牵着一匹浑身火红色的骏马。
众人纷纷让出道来。
徐辉祖接到皇帝谕旨,正要进宫面圣,路过此地看到他四妹与人争执就过来看看。
他已经明了是何事,“四妹,放开她。”
“大哥,他们…”
“我说放开她,立刻给我回家。”
徐辉祖语气不容置疑。
这徐妙锦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大哥。
她看着自己的大哥,再看看紧紧抓住自己衣角的小女孩。
转过头,涨红着脸,嘴唇颤抖的说道,“我不!”
这是她第一次不听大哥的话,内心还是很害怕的。
蓝太平暗暗称赞,不愧是中山王徐达的女儿。
“放肆,你可知道蒋瓛是陛下钦点的死刑。”
“依大明律他的子女也有罪,你怎么敢包庇她?”
徐辉祖说罢向她走去。
那两名教坊司的差役见状,忙上前说道,“多谢魏国公。”
徐妙锦面对大哥迎面而来的威压,她牵着小女孩忍不住后退。
“魏国公,您这是要去哪?”
蓝太平从人群中走出。
徐辉祖一愣,转头看去,发现是他后,随即淡淡说道,“原来是少将军,你怎么也在这里?”
徐辉祖袭爵魏国公,现任左军都督府右都督。不论身份还是地位,都要比蓝太平高一截。
虽然蓝太平现在节制京师内外兵马,他爹又是大将军蓝玉。
但是徐辉祖跟他爹徐达很像,忠于大明,忠于朱元璋。
对于蓝太平,他是打心底看不上的。
在他心里,蓝太平现在就是那白脸的曹操。
“呵呵,我啊,在这看一出好戏呢!”
“这就是舍妹吧,真是一代侠女,不愧是中山王的后代。”
蓝太平笑着夸赞。
徐妙锦认出来了,“你不是那饿死鬼吗?”
“四妹休得无礼,这是凉国公家公子,现任中都督府同知。”
徐辉祖呵斥。
徐妙锦捂住嘴巴,没想到这吃面都能噎到的家伙,竟然是凉国公家的公子。
而且现在还是什么都督府同知,那可是从一品大官啊!
“大哥你不会认错了吧!”
“我小时候去太子府找允炆哥哥玩时,见过两次那个凉国公的公子。”
“他整天带着允熥哥出去斗鸡遛狗,就是个猥琐的纨绔子弟,怎么会来这吃面条,还一身书生打扮?”
徐妙锦的一番话,让蓝太平老脸一红。
那是曾经的蓝太平,他现在可是穿越过来的特种兵精英。
“你闭嘴,蓝公子这几年四处征战,早已不是当初的浪荡公子了。”
“人家现在可是胸怀天下呢,你这女儿家懂什么,跟我回去。”
徐辉祖说完拉着徐妙锦就要走,不顾徐妙锦则使劲挣扎。
蓝太平见徐辉祖言语中带着讥讽,也不好意思再开口搭话了。
“大哥,要走就带着她一起走。”
徐妙锦还紧紧抓住小姑娘,她不忍心这么小的孩子被送回教坊司。
那两名教坊司的差役见此,互相使了个眼色。
他们同时上前抓住那小女孩,就要把她拖走。
“姐姐别丢下我。”
那小姑娘双手紧紧抓住徐妙锦,就是不肯松手。
徐妙锦急的直跺脚,但是她另一只手被大哥抓住。
徐辉祖见围观人越来越多,他拇指在徐妙锦手背用力一压。
“啊”
徐妙锦浑身一软,抓着小姑娘的手也松开了。
那两名差役见状大喜,一用力就把小姑娘拉开了。
“姐姐救我,我不要回去。”
小姑娘撕心裂肺的喊着,徐妙锦则在徐辉祖的搀扶下,流着眼泪说不出话来。
“多谢魏国公,小的告辞了。”
教坊司那两名差役,拉着小姑娘就要离开。
徐祖辉则面无表情的看着。
围观百姓都鸦雀无声,只有小姑娘在奋力挣扎,不断的喊,“放开我。”
就在她快要绝望时,一道声音响起。
“我,让你们走了吗?”
“嘿,你比你爹蓝玉还要狂啊!”
朱元璋怪笑一声道。
他没想到,这毛头小子竟然临危不惧。
不但敢于反抗自己的天威,还道破了自己内心真实想法。确实是个人才,可惜他是蓝玉的儿子。
“事到如今,咱不妨告诉你,允炆这孩子更适合挑这副担子。”
朱元璋的话一出,文官集团都暗中长出一口气。
淮西勋贵这群武将,都面如死灰。
开国公常升,虽然低着头却眼圈通红,双手紧握。
“那陛下如何安置允熥殿下?”
朱元璋微微一愣,随即说道,“这你不必操心,咱准备封他为梁王,安享一世荣华富贵。”
跪在门外的吕氏,强忍着内心的狂喜,尽量保持冷静。
她这些年的谋划终于见了成效,她的儿子即将成为储君。
她终于可以直起腰,抬起头了。
朱允炆更是面露喜色,轻蔑的看了一眼低着头跪在那的朱允熥。
跪在门外的朱允熥身子一抖,终还是低着头伏在地上。
眼泪止不住的流,咬破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陛下这么安排,对得起为您拼死生下嫡长孙、嫡次孙的已故太子妃常氏吗?”
“陛下这么安排,对得起为大明江山征战半生,立下汗马功劳,死在征途中的开平王吗?”
“陛下这么安排,对的起死去的千千万万淮西子弟吗?”
“陛下用淮西人的血,浇灌一个前朝降将之女、一个侍妾所生的庶子,你问过咱淮西子弟会答应吗?”
句句诛心,字字带血!
蓝太平的话,令朱元璋脸色涨红,大怒道,“竖子安敢,快把弓箭给我,我要射死他。”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见状,忙从身上取下配弓双手恭敬的呈上去。
“饶了我舅舅,饶了我舅舅。”
朱允熥猛然站起,从后左门跑了进来。
他哭着喊道,“皇爷爷,饶了我舅舅吧,呜呜…”
“孙儿不要当什么太孙,孙儿只求您放过舅舅,孙儿保证绝不敢跟二哥争这个位子。”
他扑通跪在御前,不断的磕头。
朱允熥的闯入令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让气血上涌的朱元璋冷静下来。
他把手中的弓箭扔下,一旁的掌印太监王景弘忙把弓箭捡起来退到一旁。
“允熥快回来,请陛下恕罪,是妾身没有拦住他。”
吕氏也跟着跑了进来跪下。
嘴上替朱允熥求情,但是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后面的朱允炆也跟了进来,看见满朝文武他有点紧张,但随即调整好状态。
“皇爷爷请您饶恕三弟的无礼,他也是情急之下才冲撞了您。要怪就怪孙儿没有教导好弟弟,孙儿愿意替三弟受罚。”
朱允炆一番话,表现的担当与勇气,令一众文官心中暗暗称赞。
蓝太平则看着那个磕头不止,嘴里不断重复着“饶了我舅舅吧。”的孩子,眼圈一红。
“哼,跟你爹一样心软。”
朱元璋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像太子有何不好,陛下以前不也经常夸赞太子宽厚仁德吗?”蓝太平缓步走向朱允熥,一旁的大汉将军竟然不敢阻拦,只是紧紧的跟着他。
朱元璋被噎的一滞,只是“哼”了一声。
蓝太平扶住还在磕头的朱允熥,对方一愣看向自己的三舅。
“三舅,你快向皇爷爷认错,他不会真怪你的。”他抓住蓝太平的衣袖哽咽道。
“噓!”
蓝太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熥儿,三舅答应过你这个位子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蓝太平用手轻轻拂去孩子脸上的泪珠。
“大胆,你竟敢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吕氏竟然情不自禁的呵斥道。
朱元璋眉头一皱,吕氏似乎意识到什么,慌忙又低下头。
“哼,你那点小伎俩,真以为能瞒过咱吗?”朱元璋阴沉的脸上浮起一丝不屑的神色。
“带上来吧。”
随着朱元璋的话音刚落,两名大汉将军押着傅让走了上来。
看着被绳索捆绑的傅让,颖国公傅友德大吃一惊。
因为傅让正是他的二儿子,现任金吾后卫镇抚,从五品。
这金吾后卫是上直十二亲卫之一。
“哼,颖国公你真是老糊涂了。不光自己儿子管不住,自己也跟着个后辈瞎胡闹。”
颖国公傅友德身子一颤,看了眼儿子,咬着牙说,“臣有话要说。”
“你给咱闭嘴。”
一声怒喝,傅友德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朱元璋睥睨着众臣,“咱本是淮右布衣,一路走来激战陈友谅,灭了张世诚,推翻暴元。可谓是扫清寰宇,荡静中原,驱除鞑虏,复我中华。”
“咱不说是千古一帝,至少也可与秦皇汉武比肩了。”
朱元璋说到此处顿了一下,“你们竟然要反咱?竟然敢反咱?你们配吗?”
“那点阴谋诡计,想瞒住咱?”
“做梦!”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从大殿门口涌进一队士兵,把所有人团团围住。
而一身戎装的丘福手握佩剑走了进来。
“末将丘福护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朱元璋并未说话,只是用冰冷的眼神扫视群臣。
一众大臣纷纷侧目,这丘福是哪里来的?府军前卫何时换指挥使了?
丘福是燕山中护卫的一名千户,朱棣回北平时他被留下,于昨夜突击接替府军前卫指挥使职务。
此时奉天殿内众臣皆是冷汗淋漓,纷纷跪下高呼,“臣万死不敢,请陛下明鉴。”
那些不可一世的淮西勋贵,也纷纷跪倒在地,被洪武大帝朱元璋的气势压的不敢抬头。
就连东莞伯何荣,这个莽夫也稍一犹豫跟着跪下。
整个大殿内,只有蓝太平矗立。
“哼,不愧是蓝玉的儿子。”
也不知道是夸呢,还是嘲讽。
“丘福已经控制住了整个府军前卫,蓝玉安插在上直十二亲卫的将领,已于昨夜被锦衣卫秘密拿下。”
“咱家棡儿,棣儿已经组织了两道防线,彻底断了蓝玉的后路。”
朱元璋这两句话,如同惊雷。
淮西勋贵们惶恐的抬起头,看向蓝太平。
他们知道,如果这次输了等待他们的将是抄家灭族。
虽然这次谋划绝大多数的勋贵并不知情,但是他们太了解自己这位陛下的心狠手辣。
即使他们这次没参与,皇帝陛下也不会饶了他们。更何况,刚才已经有许多淮西侯爷被点名拿下了。
为了大明江山永固,朱元璋会毫不留情的借着这次事件,彻底铲除淮西勋贵。
就像“胡唯庸案”一样,成为朱元璋的垃圾桶。看谁不顺眼就给谁扣上一个胡唯庸余党的帽子,扫进这个垃圾桶。
他们悲哀的发现,自己躲过了“胡惟庸案”,但怕是躲不过“蓝玉案”。
“陛下,臣真不知情,这都是蓝太平一伙策划的。”
“您知道,我素来不跟他们来往的。”
曹国公李景隆跪着爬上前,眼泪鼻涕一把的哭诉。
朱元璋眉头微微一皱,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
他侄子李文忠何等英雄,怎么生了这么个草包儿子。
他压根就想过杀他,毕竟本身愧对侄子,再加上这李景隆比他爹差的实在太远了。
杀了他真没必要,但哭唧唧像个娘们令他厌烦。
此时,整个奉天殿。
就剩下李景隆在那哭天抹泪的声音。
“你给咱闭嘴!”
“呃…”
大明战神李景隆吓得硬憋住,好悬一口气没上来。
看着他终于安静了,朱元璋这才舒展蹙眉,转头看向一直一言未发的蓝太平。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蓝太平扫视一周,看着满朝文武匍匐地上,嘴角漏出一丝苦笑。
看对方无话可说,朱元璋冷酷的说道,“既然如此,拟旨吧。”
“蓝玉及其子蓝太平拥兵作乱,意图谋反,罪大恶极。首犯蓝玉剥皮萱草,夷三族。开国公常升等余众犯皆枭首,罪犯家属男子发配充军,女子皆入教坊司为奴为妓,永世不得赦免。”
“皇爷爷,您饶了我舅舅们…”
“你给咱住口,把他们都押去。”
“遵旨。”
蒋瓛一挥手,锦衣卫大汉将军再次准备拿人。
“慢着!陛下好手段,但是陛下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蓝太平随即转身,面向丘福带进来的士兵,大喊道,“忠勇军,何在?”
所有人都一愣,就是朱元璋也没反应过来。
“忠勇军在此!”
这群士兵竟然异口同声的答道。
随即抽出雁翎刀,锦衣卫大汉将军见状也纷纷抽出绣春刀对峙起来。
“放肆,我命令你们把刀收起来。”
丘福怒斥着跟自己进殿的士兵。
“呵呵,丘指挥别白费力气了。”
“他们是不会听你命令的。”
蓝太平那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嘲弄之色。
“这,怎么会…”
他手足无措的看向朱元璋,随即想到什么又看向殿门外。
“轰,轰,轰。”
殿外传来了沉闷又整齐的脚步声,奉天殿内的一帮文官惊慌失色。
武将们也都面色凝重,只有常升跟傅友德长出了口气。
“发生了什么事?”
朱元璋厉声问道。
没有人能回答他,蓝太平则微笑着拍了拍,因为害怕而紧紧抱住他的朱允熥。
脚步声停止,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列阵!”
轰,巨大的盾牌立在前面,长枪兵则在后方架起长枪。
弓箭兵则张弓搭箭,引而待发。
“把这里守住,不准放走一人。”
“明军威武,忠勇无敌!”
整齐的呐喊声,震得一众文官腿脚发软。
“火铳队随我进殿。”
一名虎背熊腰,面容粗犷,身披锁子金甲,手执雁翎刀的百户大步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进来,大批手执火铳的士兵。
他们的火铳立刻对准锦衣卫,这群殿前侍卫腹背受敌,顿时冷汗直流,手里的绣春刀都快握不住了。
“铁百户,你要造反?”
丘福怒喝着拔出佩刀,想要拦住对方。
谁知对方出刀迅速,只一招就磕飞了他的刀,紧接着一脚把丘福踹倒在地。
“拿下。”
立刻两名府军前卫的士兵,把丘福按在地上。
丘福也算是猛将,但是比起这位来还差很多。
“末将府军前卫百户,蓝铁心拜见陛下,拜见各位大人。”
随即他冲着蓝太平狡诈一笑。
“你,你姓蓝?”
趴在地上的丘福不甘的问道。
“呵呵,丘指挥使说的不错,属下姓蓝不姓铁。”
“你是蓝家的人?”
“您又说对了,不过您发现的太晚了。”
蓝铁心哼笑道。
“陛下,黄伴读所言不假,臣昨日也见皇三孙朱允熥殿下僭越了。”
兵部主事齐泰也出列跪奏。
“陛下,老臣素闻允熥殿下顽劣不服管教。想必昨日之事也不能全怪殿下,东宫的师傅们也有失职之罪,只需日后严加管教即可,望陛下宽宥。”
翰林学士刘三吾出列为朱允熥求情。
开国公常升怒目圆睁,看着文官集团鼓弄唇舌也是干着急。
他转头看向蓝太平,却见对方正闭目养神。
无奈常升只能继续干着急。
朱元璋沉着脸,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群臣。
允炆是咱孙儿,允熥也是咱孙儿,他们都是标儿的儿子。
老子没了,儿子下跪磕头也要分个先后?
这群腐儒,要不是今天用得着你们,咱非要让你们尝尝廷杖的滋味。
朱元璋想到这里,闭上眼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
再睁开眼时,已然换上一副悲伤的面孔。
“咱那孙儿也是伤心过度,一时疏忽了规矩。”
“但是”朱元璋话锋一转,“礼法不可废。”
“来人,把掌侍从礼仪的左春坊中允拖出去杖责二十。”
“左春坊大学士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朱元璋的话落,立刻有两名大汉将军把左春坊中允拖了出去。
无辜躺枪背锅的左春坊中允黄璟,在午门处结结实实的挨了二十廷杖。
众大臣皆是心头一颤。
这就是朱元璋的法则,朱家子弟犯错,受罚的永远是下人。
跪在后左门外的朱允炆眉头紧皱,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他回头狠狠瞥了眼朱允熥。
感受到对方的目光,朱允熥羞愧的低下了头。
这左春坊隶属于詹事府,而詹事府是辅导东宫的机构。
左春坊中允黄璟从小教朱允炆与朱允熥礼仪,但是朱允熥经常旷课,经常受到责罚,而朱允炆则是“三好学生”。
每提起朱允熥,这群老师就头疼。提到朱允炆,则无不竖起大拇指的赞不绝口。
而且加上吕氏的从中照拂,詹事府上下都是支持朱允炆的。
文官的这次借机参奏,表面看似乎并没有起到效果。但朱元璋的表态已经证明,朱允炆地位在朱允熥之上。
这就足够了。
朱元璋站起身来到丹墀边,看着被震慑的群臣,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沈溍,你把西北发来的那封急递给大家念念吧。”
朱元璋并没有着急说立储之事。
“遵旨。”
兵部尚书沈溍,就把蓝玉的那封奏折念了一遍。
这群淮西勋贵听了都脸色一变,这擅自征兵和讨伐是犯了大忌。
淮西勋贵都是武将出身,当年都是跟着朱元璋打天下的。
能站在这奉天殿的武将,哪个没有领兵杀敌过?
所以他们太了解朱元璋了。
凡是领兵在外作战,朱元璋都要遥控指挥,哪怕是徐达、常遇春这样的元帅都要遇事请示,不敢擅自行动。
至于其他的将领,那更不用说了。就连是战是守,何时出击,何时撤退,以及如何善后等等,朱元璋都在出征前给予明确规定。
或者根据战报,派急递进行遥控指挥。
朱元璋把兵权看的极重,每次出征必派自己的义子、义侄随军监视。特别是锦衣卫成立后,出征大军的一举一动皆在其监视范围内。
“咱下旨不许他征兵讨伐,他却抗旨不遵,他蓝玉是要谋反吗?”
朱元璋大怒道。
“陛下息怒,蓝大将军想必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左都御史兼吏部尚书詹微出言劝说。
“不得已的苦衷,呵呵,蓝太平你说,你爹他有什么苦衷?”
詹微的话如同火上浇油,朱元璋手抚玉带厉声问道。
蓝太平身子微微一震,随即跪奏道,“陛下,我爹蓝玉赤胆忠心,一心为国。土酋哈昝勾结朵甘管兀儿,突袭西番罕东之地。
如若不能彻底剿灭,那么一旦朝廷军队撤离,贼兵必然去而复返。西番罕东之地必然得而复失,我爹不忍百姓遭涂炭,不想朝廷再次劳民伤财,故抗旨征兵欲毕其功于一役。”
“我爹忠心日月可鉴,绝无叛逆之想,望陛下明察。”
“请陛下明察。”
一众淮西勋贵哗啦跪倒,纷纷为蓝玉求情。
文臣这边则都是冷眼旁观,他们知道今天朱皇帝要动手了。
虽然矛头指向蓝玉,但是他们不但没有丝毫欣喜,反而有着浓浓的恐惧情绪。
因为他们知道,这位朱皇帝不动则已,一动必然是雷霆万钧。
“胡惟庸案”的余威仍让他们胆战心惊。
一个案子,竟然牵扯十几年,诛连三万余人。
这蓝玉势力不弱于当年胡惟庸,如果陛下真的要兴起大狱,那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更不知道,有多少人死有余辜,有多少人死得冤枉。
文官们当然希望这群武将多死几个,但是又怕自己也被牵连进去。
“哼,传蒋瓛。”
“传蒋瓛。”
随着殿前太监的声音刚落下,身穿绯色飞鱼服的蒋瓛来到大殿。
“臣蒋瓛叩见陛下。”
蒋瓛的到来,不光淮西集团的人如坠冰窟,就连文官集团的都冷汗直流。
蒋瓛作为锦衣卫指挥使,早已声名狼藉。他的手上,沾满了文武大臣的血。
“把你知道的,都说给他听听。”
“遵旨。”
蒋瓛随即说道,“据锦衣卫随军校尉来报,并没有大批贼兵来犯。只有少数朵甘兵袭扰,土酋哈昝早已远遁,并无与管兀儿勾结。”
“蓝大将军却大肆征兵,整军备战,实乃另有所图。”
蒋瓛的话,如同一个惊雷。
整个奉天殿一片安静,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
但是跪在后左门外的太子妃吕氏,忍不住嘴角上扬。
她跟朱允炆对视一眼,二人眼神中充满了必胜的喜悦。
完全没有再理会,跪在他们身后的朱允熥。
没错,只要蓝玉一倒台,那么朱允熥就彻底与皇位无缘了。
他朱允炆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孙,大明将来的皇帝。
而吕氏,则是直接成为大明的皇太后。
“蓝太平,你还有何话可说?”
朱元璋居高临下的问道。
“我无话可说。”蓝太平缓缓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官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呵呵,既然如此。”
“蒋瓛,把他给咱拿下,还有一干参与人员都拿下。”
“遵旨。”
蒋瓛面露喜色,没想到今天竟然这么顺利,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这蓝太平也就是个有勇无谋,仗着自己老子飞扬跋扈的纨绔二代。
蒋瓛早就看蓝太平不顺眼了,放眼整个京师,不管你是几品官就没有不怕他蒋瓛的。
唯独这凉国公父子,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
“来呀,把虎贲左卫指挥佥事蓝太平,开国公常升,景川侯曹震,鹤庆侯张翼,舳舻侯朱寿,普定侯陈桓,定远侯王弼,以及东莞伯何荣统统拿下。”
大殿两侧的锦衣卫大汉将军,呼啦的围了过来就要拿人。
一众淮西勋贵彻底慌了,这老朱从一开始打的就是团灭的主意啊。
“我看谁敢!”
就在众人慌神之际,蓝太平大吼一声。
本来乱成一团的奉天殿内,一瞬间安静下来。
那些大汉将军也被他的气势摄住,别看这些殿前侍卫高大威武,但都是没上过战场的“雏儿”。
而蓝太平则是跟着他爹蓝玉,纵横沙场数年,杀敌无数,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真将军。
“嘿嘿,少将军你这是也要抗旨吗?”
蒋瓛手拿镣铐,皮笑肉不笑的走到近前。
“陛下,您当真要如此吗?”
“蓝太平,你们父子辜负皇恩,还舔着脸在这质问陛下?”
蒋瓛不想让他多说,“速速将这反贼拿下。”
朱元璋只是冷着脸一言不发。
既然要决定立朱允炆为皇太孙,那么凉国公蓝玉必须彻底铲除。
还有蓝玉这帮铁杆兄弟,必须一并除掉以绝后患。
这群大汉将军再次得到命令,不再犹豫立刻扑了上来。
蓝太平双臂一晃,两名大汉将军就倒飞出去。
东莞伯何荣粗声粗气的喊道,“我等为陛下出生入死,难道是为了今日这个下场吗?”
“哈哈,狡兔死走狗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蓝太平跟何荣的话,让一众淮西武将都面带凄凉之色。
他们纷纷大喊,“乃复坏汝万里之长城。”
蓝太平趁锦衣卫犹豫之际,“陛下与其说我父亲谋反,不如说是为了给朱允炆扫清障碍。”
“您已经决定,立朱允炆为皇太孙了!”
蓝太平此话一出,朝堂沸腾!
蓝太平缓步走到两名差役面前,嘴角噙笑。
那教坊司的两名差役暗暗叫苦,刚听魏国公说了。
这可是凉国公家的公子,更是都督府的大官。他们俩可惹不起,就是他们顶头上司也的给人跪下磕头。
“大人,您有什么指示?”
两名差役强颜欢笑,恨自己出门没看黄历。
“人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蓝太平淡淡的说道。
“啊?这…”
两名差役腹诽,怎么一个比一个横啊。
小女孩也愣住了,他看向蓝太平仿佛做梦一般。
“要不你们跟我一起走?”
蓝太平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锦衣卫指挥使!”
这两人看清上面的字,吓得忙松开抓住小女孩的手。连退数步,仿佛见了恶鬼一般。
其他人一听是锦衣卫指挥使,都慌忙向后退去。
蓝太平见状暗叹,锦衣卫还真是声名在外啊。
“小姑娘,愿意跟我走吗?”
蓝太平伸出手,尽量做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大哥哥,我愿意。”
小姑娘紧紧抓住他的手。
对于别人来说他是恶魔,对于她来说却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蓝太平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有大哥哥在,不用怕。”
小姑娘乖巧的点了点头,随即“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这两天积攒的委屈,惶恐,无助全都发泄出来了。
徐辉祖在一旁默不作声,徐妙锦则美目氤氲。
蓝太平蹲下身,轻轻的把她揽在怀里。
那两名差役见状,悄悄的退进人群溜了。
良久,小姑娘才平静下来。
这时,人群都已经散去。
毕竟一听是锦衣卫,还是新任特务头子,大家都一哄而散。
徐妙锦也跟着大哥离去,只剩下蓝太平跟小姑娘。
“大哥哥,谢谢你救了我。铃铛给你当牛做马,一辈子伺候你也报答不了你的大恩大德。”
“你叫铃铛?”
“是的大哥哥,我母亲给我起的名字。”
“哦,铃铛这个名字好听。那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家吗?”
蓝太平看天色不早了。
“我愿意,从此铃铛就是大哥哥的奴婢了。”
“大哥哥不需要你做奴婢,我们回家吧!”
蓝太平牵着她的手准备往回走。
“你母亲也在教坊司吗?”
“我母亲死了,去年冬天害了风寒没救过来。”
小姑娘低声的说道。
蓝太平停下刚要迈出的脚,俯身对她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妹子,我就是你的亲人好不?”
铃铛闻言愣了神,“不行,你是铃铛的恩人。”
“而且铃铛出身低贱,我母亲是蒋府的一名婢女,我从出生那天起注定也是要当奴婢的。”
蓝太平愕然,“这是谁告诉你的?”
“我娘告诉我的,身边所有人也都这么说。”
“那蒋瓛呢?他不是你的父亲吗?”
蓝太平不解,哪有父亲不心疼自己子女的。
“铃铛从未见过父亲,我母亲是婢女,生了我还是婢女。我听管事的王婆婆说,我父亲压根不知道我的存在。”
“想必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乎吧。”
小铃铛强挤出一丝笑容。
蓝太平默然,在这个社会环境下,绝大多数女子都是这个命运。
如同一棵小草,没人在乎它的来到,也没人在乎它的离去。
毕竟像徐四小姐那般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蓝太平摸摸她的头,“咱们回家吧。”
“嗯”
小铃铛乖巧的点点头。
“啊呦。”
小铃铛惊呼一声。
“怎么了?”
“我,我腿疼。”
蓝太平蹲下身,慢慢挽起她的裤管。
只见两个膝盖处已经磕掉了皮,血肉露在外面。
应该是刚才逃跑途中摔得。
“我来背你。”
“大哥哥,不用,我自己能走。”
蓝太平不再犹豫,转过身背对着她,“上来。”
面对这不容置疑的语气,小铃铛只好老老实实的趴在他的背上。
感受着宽厚的脊背传来的温暖,小铃铛轻轻把脸贴在上面。
她在想,或许父亲的背应该就是这样子吧。
等蓝太平回到凉国公府,小铃铛已经睡着了。
蓝雄山看他带回一个小姑娘,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刚要开口询问。
被蓝太平一个眼神吓得忙捂住嘴。
他把小铃铛放在自己房中,又给膝盖处上好药,再给她盖好被子。
烛光下,小铃铛眼睫毛上残留着晶莹的泪珠。
蓝太平悄悄退出来,关上了门。
书房内,蓝雄山恭敬递上一封密函。
这是蓝玉传递来,去掉火漆打开封签,拿出内里的信件。
“太平吾儿,现大军已经从建昌返回罕东屯田。为父暂不能还朝,你仍需小心陛下。
切记要彻底掌控兵权,不可掉以轻心。十八血卫虽勇,但身在暗处。你还需加强自身防卫,以免有人狗急跳墙。”
蓝太平看完把信件扔进火盆。
“雄山大哥,明天你安排两个丫鬟照顾铃铛。”
“是,公子。”
蓝雄山退了出去,只剩蓝太平一个人在屋里,他反复琢磨计划是否有什么纰漏。
就这样坐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蓝太平就去了都督府。
他本想把虎贲左卫直接改为神机营,但是现在改变主意了。
他发令让五军都督府所属的四十八卫指挥使,来中军都督府见他。
左军都督府由魏国公徐辉祖掌管。
右军都督府由定远侯王弼代管。
中军都督府由蓝玉掌管。
前军都督府由宋国公冯胜掌管。
后军都督府则由颖国公傅友德掌管。
除了蓝玉和冯胜不在,其他几人接到蓝太平的将令后,都爽快的命手下的指挥使去中军都督府。
一众指挥使齐聚一堂,蔚为壮观。
这让中军都督府的大堂,都显得有些拥挤。
这群指挥使有点忐忑,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咳咳,安静。”
蓝太平清了清嗓子,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今天找诸位来,没有什么大事,就一点要求。”
众人都竖着耳朵听。
“本官要筹建神机营,所以需要各位大人,把本卫所的火枪兵全部送到我这里来。”
“待我考核挑选完毕,合格的留下,不合格的再给各位送回去。”
蓝太平刚一说完,大厅就开锅了。
“大人,那我等缺员该怎么办?”
“诸位放心,缺员会从中都卫所抽调给大家补充。”
蓝太平笑眯眯的说道。
“那火铳呢?我们本来就不足,少的大人也补吗?”
“本官只要人,火铳留给你们自己。”
“这是陛下的旨意吗?人员调动要兵部的文书。”
“本官奉命节制京师内外兵马,不需要兵部文书。还有谁有意见,都可以提,本将一一解答。”
蓝太平悠然拿起茶壶,对着嘴喝起来。
而在屏风的背后,一名书记官一边偷看在场发言的人,一边在纸上都记录下来。
经过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没人再反对了。
“既然大家都通过了,那明日辰时所有卫所的火铳兵,要准时到城外虎贲左卫的大营。”
“都散了吧!”
蓝太平一摆手,这群指挥使都退了出去。
“都记下来了吧。”
“大人放心,一个不漏。”
此人正是锦衣卫的伍同知,他是蓝玉安插在锦衣卫的暗线。一直潜伏在蒋瓛身边,蓝太平能提前知道锦衣卫的动作,他功不可没。
蓝太平看了一眼名单,冷笑一声。
只要是刚才出言反对的,都记录在案。
“给我严密监视这些人,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第一时间汇报。”
“遵命。”
伍同知躬身退了出去。
虽然通过淮西勋贵子弟,基本掌握了京师内的四十八卫。
但是人就有私心,有些指挥使还是忠于皇帝的,有些则是他们背后的勋贵。
他昨晚想了一夜,还是父亲说的对。
这个特殊时期,必须把兵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毕竟有共同利益时,你们是盟友。
当利益发生冲突时,你们就是敌人了。
这样一石二鸟,既可以选出最精锐的火铳兵,又可以看出哪些人对他阳奉阴违。
乾清宫暖阁,朱元璋靠倚在在床上假寐。
燕王朱棣跪在床前,八月份的金陵天气依然炎热,即使刚沐浴完也只需少顷身上就汗津津的。
他看着自己的父亲闭着眼,不知道心中想着什么,面容苍老又憔悴。自己热的浑身是汗,他却还要盖着毯子。
看来大哥的离世,让他打击不小。
“父亲,您要立允炆为太孙我不反对。”
“但是有件事您不得不考虑,那群淮西勋贵能同意吗?”
“那蓝玉能同意吗?”
朱棣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继续说道,“蓝玉本就傲慢跋扈,现在又身为大将军,在五军都督府一手遮天。父皇在他还顾忌三分,若父皇不在呢?”
“当然,若是我大哥还勉强压的住他,允炆那孩子哪里驾驭的了这群骄兵悍将。”
朱元璋身子一抖,缓缓睁开眼。
“哼,你说的倒没错。”
朱棣闻言心中一喜。
但是朱元璋紧接着一句话,让他汗毛直立。
“如果咱砍了这群骄兵悍将,那么将来你们这群叔叔要是不听话,又有谁能制衡你们呢?”
朱元璋瞥向跪在地上的朱棣。
“儿臣岂敢有这大逆不道心思,父皇明鉴。”
朱棣额头大颗大颗汗珠滴下,他咽了咽口水,“父皇,我跟允炆毕竟是亲叔侄。都是老朱家子孙,我发誓一定会竭尽全力的支持他。”
“唉,只要你能替他守住边塞,不添乱就够了。”
朱元璋冷峻的面容缓和了,语气也变得柔和许多。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守住北边。”
朱元璋掀开毯子,下床站起身来。朱棣忙从地上站起来,不顾酸痛的膝盖上前搀扶。
“父亲还要节哀,这万里江山,亿万黎民都指着你呢。”
朱棣的话让朱元璋神色一黯。随即神色一转说道:
“咱这身子骨还硬朗呢,不要紧的,你先看看这个吧。”
朱元璋走到桌案前,拿起一本奏折递给他。
朱棣接过来一看,是兵部的急递。
翻看过后,朱棣眉头紧皱。
这是蓝玉寄送兵部的折子,大意为朵甘闻大明太子薨世,与土酋哈昝引兵来犯,且贼兵势大,已经攻破数县。
贼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苦不堪言。
为彻底解决朵甘之地问题,大将军紧急在当地征兵五万,加上其所率本部十万兵马,共计十五万大军征讨朵甘之地。望皇帝陛下恩准,并责令陕西布政司调拨粮草供应大军。
“这蓝玉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抗旨不遵,他这是要谋反吗?”
朱棣眼珠一转,又补充说道:
“父皇,这蓝玉肯定是谎报军情,借征讨的由头来实现拥兵自重的目的。”
“父皇,这外戚势力尾大不掉,您要早作决断啊。”
朱棣气愤的说道。
朱元璋也面色阴沉,朱棣能看出来的事,他自然看的出来。
西番的土酋哈昝不过丧家之犬,即使他勾结朵甘的管兀儿,那也不是蓝玉所率十万大明精锐的对手。
他蓝玉借此征兵,抗旨不遵,难说没有反意啊!
想到此处,朱元璋眉头紧皱。
“你大哥的葬礼已经结束,你不要在待在京里,立刻返回北平整备兵马以防不测。”
“儿臣遵命。”
朱棣立刻放下奏折,躬身行礼。
看着他的背影,朱元璋神色复杂,“棣儿”。
“父皇还有什么吩咐?”
走到门前的朱棣又转过身询问道。
“现在时局紧张,让炽儿,煦儿,遂儿就留在宫里吧。你自己回北平,咱会让人好生照看他们的。”
朱棣听闻此言一愣,随即面容恢复,恭声说道,“多谢父皇,那我即刻动身回北平。”
待朱棣走后,朱元璋低头看向桌案边的奏折,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
夜已深,京城内的百姓早已吹灯入睡。
锦衣卫亲军都指挥使司衙门内,却灯火通明。
指挥使蒋瓛坐在前堂桌案后,下面站着两名同知,三名佥事,以及十四名千户。
锦衣卫的高层全部在这里了,每个人都神情凝重。
蒋瓛这几个月头发都白了,他一直监视蓝太平。
但是令他头疼的是,这蓝太平天天跟那群淮西二代喝花酒。要不就去出城打猎,一群人牵狗架鹰招摇过市。
明明是国丧期间,这群纨绔子弟完全不在意。
有一次他派人去顺天府报案,说有人国丧期间喝酒狎妓。
顺天府的府尹想趁机表现,就带人去酒楼抓人,结果冲进包房发现是一群淮西二代。
府尹当即调头想走,结果被蓝太平带头扣下,硬是喝了三杯才放人。
府尹回家后跟媳妇抱头痛哭,吓得都不敢去衙门了。
当他把这些情况上报朱元璋时,换来的都是一通怒骂。
不知道是怪他无能,还是迁怒于他。
蒋瓛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些。
他轻咬舌尖让自己打起精神,接下来要做的事关系重大。
不过好在他有经验,这是锦衣卫的拿手好戏。
“明日早朝,何千户,王千户,冯千户,沈千户率本部将军侍卫随我于奉天殿内宿卫扈驾。”
“张同知坐守衙门。秦同知与钟佥事带领两名千户及本部将军,力士,校尉镇守午门。待百官早朝进入午门后,没有本座手谕任何人不得进出。”
“伍同知,熊同知,你二人带领剩余八名千户以及本部人马,待命随时直扑凉国公府。”
“遵命。”
锦衣卫众堂官齐声领命。
蒋瓛点点头,“都下去准备吧。”
随着众人退了出去,他瘫坐在椅子上。
他心中总是隐隐不安,但是复盘整个计划应该没什么问题,他个毛头小子能比的了胡惟庸?李善长?
“哼,落在我手上一定要好好出出气。”蒋瓛心中暗道。
凉国公府内一片寂静,在府内花园的一处荷花池旁,蓝太平身着一袭白衫站在那里。
天上一轮明月高悬,清冷的月辉洒在他的身上。
这时,一名身穿甲胄的彪形大汉快步走上前。
“公子,一切安排妥当。”
蓝太平闻言转过头,微笑着说,“雄山大哥,明天你负责带领府军守好家。”
“公子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谁也别想踏进这凉国公府半步。”
“我自是相信雄山大哥,锦衣卫安插的那几人都收拾了吧?”
蓝太平脸上出现一丝戏谑之色。
“公子请放心,锦衣卫那几个废物已经在护城河里,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呢。”
蓝雄山大咧咧的说道。
“呵呵,陛下可惜这次你遇到的是我。”
蓝太平仰头望向空中明月暗暗发誓,这一次我要改写历史。
翌日寅时,在京的文武百官已经在午门外候着了。
文官自觉站成一队,武官排成一列。
往日里大家都会聚在一起聊天,今日则都鸦雀无声,均已眼神交流。
紧张的气氛不断弥漫,大家神色各异。
蓝太平则神态自若,偶尔回应一下别人的招呼。
“太平,你发觉没有城门上多了些锦衣卫。”
常升走过来紧张的说道。
蓝太平并未言语,只是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寅时末城楼上的钟声响起,宫门缓缓打开,文武百官鱼贯而入。
跨过金水桥后,在广场内稍加停顿。
然后鸿胪寺官员“唱”入班,文武大臣分为两班,沿着御道齐头并进,来到奉天殿内。
朱元璋此时端坐在龙椅上,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景弘侍立一旁。
大殿两侧有皆有冠红缨金盔帽,身披金甲,手执金瓜的“大汉将军”列侍。
这些隶属锦衣卫的殿前侍卫,皆身材高大,相貌威武,身披金甲往那一站有着极强的压迫感。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众文武百官跪下行礼。
“平身吧。”
“谢万岁。”
文武众大臣起身后,朱元璋冷冽的目光扫视群臣。
鸦雀无声!
“今日朝议立太孙之事,众位爱卿各抒己见吧!”
朱元璋话音一落,大殿内如同开水般沸腾起来了。
“启禀陛下,臣有本要奏。”
翰林撰修,东宫伴读黄子澄出列跪下启奏。
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盯着他。
“准奏。”
“谢陛下,臣要弹劾一人?”
朱元璋眉头一挑,“哦?何人?”
奉天殿内一众大臣都疑惑,不是说了讨论立太孙之事,这黄子澄却在这里弹劾人。
蓝太平却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臣要弹劾陛下的皇三孙,朱允熥殿下!”
黄子澄的话一出,整个奉天殿内又炸锅了。
朱元璋脸色一沉,虽然他没打算立朱允熥为太孙,但并不代表他不疼爱自己这个孙子。更不代表其他人,可以随意欺辱他。
“昨日在太子葬礼上,皇三孙朱允熥殿下,竟然跪在皇次孙朱允炆殿下前面。此举有违礼制,还望陛下明鉴。”
黄子澄说完,翰林学士刘三吾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而这时,跪在奉天殿后左门外的朱允熥浑身一颤。
他转头看向跪在一侧的二哥朱允炆,太子妃吕氏。只见二人面带得意之色,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和嘲弄。
朱允熥慌忙的回过头,手心里都是汗,心脏砰砰的跳。
他于昨日被太监接回宫中,皇爷爷亲自询问了他身体状况,并让他睡在乾清宫。
皇爷爷还特意带他来早朝,这迟来的爷孙情让他心中一暖。
但是当他来到奉天殿的后左门外,发现太子妃吕氏以及二哥朱允炆都在时,那放松的心一下又紧张起来了。
皇爷爷这是何意?朱允熥想不明白。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朝堂上的生死之争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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