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马线被灯光染成了绿色。
不远处是地铁入口。
她要回医院去见钟祁,不能再耽搁了。
不想他等久了。
徐否定下心,踏出一步,忽而听到有人难耐压抑地念了一声“姐姐”。
人潮汹涌,各色声响在混合,像是城市抽烟后呛咳的声音。
“姐姐。”
第二遍。
像陷入神经病的幻觉,她仓皇地回头。
……最好是幻觉。
一身黑衣,黑色口罩,黑色棒球帽,伪装下是和3D大屏上的明星一模一样的脸,不要命地站在街头流动的人群里。
公司呢?经纪人呢?
怎么会看不住他?
徐否在口罩后尖叫。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她背后,也不知道他看了她多久。
他无声无息地在原地酝酿,压抑着坏心思,等待着,在她最放松的时候,出声了。
“嘶。”
徐否无声地抽了一口冷气。被水雾染湿的口罩贴在她的脸上,冰凉。
疯了。
像洗完澡后躺进晒过的被子里,却做了一场噩梦。
忽然开始下雨。
“唰。”
像是被子弹扫过,地面印出一个个湿掉的圆坑。
尖叫声响起,行人四处躲避。
徐否被雨水打在毛发稀薄的天灵盖,冷得一个哆嗦。
她回过神,理智让她躲雨,她转身往地铁口走去——合理地躲开和骆厦的碰面,回到医院,听着下棋声,睡一个好觉。
眼角余光瞥到骆厦还站在原地。
在下雨天,他立在那,像一座突兀的大理石雕像,没有人把他搬走,也没有人给他盖上塑料盖。
徐否顿住脚步。
很老套地,她想起了和骆厦的初遇。
——
凌晨,单身公寓的窗户被大雨砸得哐哐响。
水击玻璃的闷响,风挤进缝隙的尖啸,徐否还分辨出门锁响动的声音。
门锁声?
她倏然从浅眠中醒来。
天花板上夜光游动,映出雨水滑落的影子。
睡前,刚刷到小偷在台风天趁乱撬锁行窃的新闻。
她摸黑爬下床,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和辣椒水喷雾,把一路上的灯都开了,踮着脚走到门前——安全锁好好地挂着。
除去风雨声,只有钥匙试探锁孔的碰撞摩擦一声两声。
徐否盯着黑色的锁孔,神经高度紧绷。
她一人独居,单元楼很老了,安保很差。
玄关处挂了一个智能监控器,显示屏正亮着,黄色三角中的感叹号有频率地闪动,提醒有未知访客,右下角是红色的报警键。
锁孔又令人不适地剐蹭了一声。
徐否用力咬着后齿,伸手按下报警键前,瞥到了屏幕里访客的脸。
只盯了一眼,紧绷的肌肉霎时卸了力气,她呼出一口浊气,有些疲倦地垂下手,又放下手里的辣椒水。
搞什么,他啊。
她又很快疑惑了。
居然还回来?
隔着一层防盗门,是两天前跑丢的“狗”。
——她妹妹暑期在艺考培训机构当一对一英语教师,前不久捡回了一只生病的“流浪狗”。
她记得妹妹的语气就像之前带回来一只流浪的幼犬一样寻常:“对不起啊姐姐,他情况特殊,生病发烧了也没人管——我们能养他吗?”
“……哈,你又捡了什么——”
阴影覆盖下来。当时,徐否麻木地抬头,看到一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青少年男性背光站在玄关口。
是个人。
妹妹捡回来了一个人,一个出事了不能送去宠物医院解决的人,一个具有人权受法律保护的公民——甚至是个未成年高中生。
这很疯狂。
21岁大学生妹妹像迪士尼公主,捡回来鸟、猫还有狗,现在上升到人了,跟犯罪一样都会逐步升级。徐否记得自己抓起防狼喷雾,像每一个看到小孩拎回来脏兮兮小土狗的严厉家长,命令赶紧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