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纫兰记》第一章:棠梨煎雪一、镜里朱颜卯初刻的阳光斜斜切过雕花槅扇,照在鎏金缠枝纹的铜镜上。
墨兰对着菱花奁仔细描眉,青鸾纹螺子黛在砚台中晕开淡淡青烟,笔尖掠过眉峰时,她听见窗外传来嫡姐华兰的笑声——像碎玉落盘,清清脆脆,带着毋庸置疑的尊荣。
“姑娘,大娘子屋里送了新制的缠枝莲纹裙裾。”
丫鬟秋江捧着月白水袖上前,袖口绣着的并蒂莲在晨光里泛着银线微光,“说是给明兰姑娘及笄的贺礼。”
墨兰的笔尖在眉尾轻轻一顿,镜中映出她攥紧螺子黛的指节。
盛家六姑娘明兰尚在总角,大娘子王氏却早早备下这般贵重的衣料,偏她这个及笄将至的庶女,连头面首饰都要从母亲屋里的妆匣里挪借。
“母亲昨夜可安好?”
她放下笔,指尖抚过鬓边新得的东珠簪——是父亲前日从蜀中带回来的,特意绕过正院,悄悄塞进她闺房,“把这支簪子送去母亲屋里,就说...就说女儿等下要去给父亲请安。”
秋江领命退下时,雕花木门“吱呀”一声推开条缝,携进满地碎金般的阳光。
墨兰望着镜中自己青碧色的裙裾,忽然想起去年重阳,她穿了件茜纱裙去前院,却被如兰指着笑“庶女穿红,不合礼制”。
那时母亲搂着她垂泪,鬓间的珍珠坠子蹭得她脸颊生疼:“墨儿,咱们母女唯有靠自己,才能在这宅子里活下去。”
二、堂前风絮盛紘的书房飘着沉水香,墨兰进门时,正见嫡母王氏陪着父亲校勘账本。
她敛衽行礼,眼角余光扫过案头堆着的红笺——是吴大娘子送来的诗社帖子,边角绣着的玉兰花,正是伯爵府的纹章。
“墨儿来得正好。”
盛紘搁下狼毫,目光在她鬓边的东珠簪上稍作停留,“吴大娘子的牡丹诗社明日开社,你与华兰、如兰都去露露脸。”
王氏手中的茶盏“当啷”磕在盏托上,茶沫溅湿了账本边角:“老爷,墨兰毕竟是庶女,诗社里都是贵胄千金,传出去怕是...母亲这话不妥。”
墨兰忽然抬头,眼尾扫过王氏眉间的川字纹,“前日父亲还夸墨儿的《鹧鸪天》有林下之风,说若论才学,便是京中贵女也未必及得上。”
她指尖轻轻绞着帕子,面上却泛起